接下來的時間,那怪異的男人不再睡覺,而是滿眼放光地直盯著阮小緯看,手裏一直比比劃劃嘴裏還念念有詞,一副著魔了的樣子。


    得虧阮小緯離得遠沒聽見那男人說的話,否則鐵定得嚇得有多遠躲多遠。


    “我辛辛苦苦研究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遇到個活的麒麟子,真想把那些想法挨個兒都在這家夥身上試一遍,以驗證到底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哎呀,早知道就把那些要用的東西帶在身上了!他媽的,誰知道會遇到這千古難求的東西!”男人一會兒摩拳擦掌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瘋了。


    夜半三更的,這牢裏沒幾個人是真正睡著了的,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大喊,“著火了!”緊接著就是好一陣人仰馬翻,驀然聽到幾聲大吼,“有賊人闖入,大家小心!”


    外麵熙熙攘攘的,牢裏也不安靜,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往外麵看,都希望有誰能趁這混亂救了他們。


    阮小緯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宇文燾來了。隨即,他又否定了自己這可笑的預感,不說宇文燾現在正當著他的皇帝忙得焦頭爛額,就算他放下了天下百姓來找他,也不可能知道他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他還是現實點期待來的是他哥吧。可是,看這裏這麽混亂,阮小緯又擔心他哥若是來了會出事。


    就這麽胡思亂想的當口,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地牢門口,那逆光裏的身影看起來格外懾人。牢裏那些年輕的美男子們皆愣了一會兒,隨即都撲到牢門口,對著那高大的男人哭求,“求求你大俠,放我出去!求求你了,大俠,救救我!”一時之間,這牢裏好不熱鬧。


    阮小緯屏住呼吸,他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那人的輪廓和身影,赫然就是宇文燾,他真沒想到,預感真的成了現實,他一時百感交集,想著終於見到他了,又想著竟然見到他了。


    那個怪異的男人看到阮小緯一副見鬼了的臉色,吹了一聲口哨,戲謔道,“怎麽?你姘頭來救你了?靠,那老子這英雄救美不是演不成了?”


    牢裏昏暗的燈光漸漸映照出那人的麵容,待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樣子,阮小緯隻覺得心一下子就從天堂跌倒了地獄,失落透了,怎麽會是宇虎?再仔細看,確實誠然就是宇虎。他是怎麽了?怎麽會把差別如此大的兩人看成一個人?他果然太想念那個登徒子了嗎?


    “登徒子”這個稱謂一從腦子裏冒出來,阮小緯就克製不住地回憶起了他們最開始相識的那段時候,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整天開口閉口的都是登徒子。彼時的宇文燾吊兒郎當沒有正形,經常把他氣得跳腳,可直到此刻阮小緯才發現,有登徒子在的那些時光是最美好的時光,自從直到登徒子就是宇文燾之後,他們之間的時光都蒙上了黑影。


    宇文燾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家夥失望的表情,或者應該說那家夥連半點掩飾都沒有想過,那麽赤裸裸地表示著他的失望,“真是對不起您呢,出現在這裏的不是你那個無所不能的白癡兄長!”宇文燾真想轉身就走,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冒著這麽大的危險來救這個咎由自取的家夥。“過來!還愣著幹什麽?等著敵人發現嗎?”宇文燾的口氣很不耐煩。


    “快,賊人往大牢那邊去了!來人,把大牢給我圍起來!”


    “該死的!”宇文燾狠狠地瞪了阮小緯一眼,提著鋒利的劍將大牢所有牢門上的鎖都削斷了,一時所有被關押的人都蜂擁而出,大牢裏一片混亂。


    怪異的男人愉快地吹了一聲口哨,“乖乖,真是把削鐵如泥的絕世好劍啊!”


    宇文燾緊皺著眉頭,粗魯地拽住阮小緯往外麵拖,宇文欣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頭,那怪異的男人也悄悄跟在了最後。


    對於這擁有絕世好劍卻粗魯異常的男人,那怪異的男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發現的活標本有個什麽閃失,他對著那粗魯的男人背影大聲道,“你悠著點,這家夥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要是他們爺兒倆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別來求本大爺我!”


    宇文燾根本懶得理那聒噪的家夥,隻是握住阮小緯的手不由得收緊,心裏火冒三丈,這沒節操的家夥,不過是被綁個架,也能在牢裏發展處相好的來,真是不要臉!宇文燾一怔,他覺得這一點都不像自己,怎麽遇著跟這家夥的事,他就變得跟引燃了信子的火堆似的。現在外麵有一大幫子所謂的高手需要他去對付,他哪有這個閑心思去管這個家夥又在招什麽峰引什麽蝶。


    宇文燾又爆了句粗口,顯然,那些被他放出來的犯人們沒起到什麽作用,一個兩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麵書生,三兩下就被製倒在地,等他們從牢裏出來,麵對的是無數鋒利的箭矢,他毫不懷疑,隻要他們再往前一步,立刻變成刺蝟。


    亮堂的火把映照下,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閣下好身手好智謀啊,僅憑你一人,就讓我白木堡兵荒馬亂的,白某人佩服,還請閣下留下姓名,白某人也好睡個安穩覺。“


    “你不配知道爺的名字,盡管放馬過來吧!”宇文燾橫劍在胸,冷冰冰地看著那個打扮得花裏胡哨的男人。


    男人有一張豔若桃花的臉,他看著那男人一身黑衣英姿勃勃地站在那裏,有個地方可恥地叫囂著,他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角,如此極品,真乃他平生僅見,不知道那張人皮麵具下的臉究竟俊美成什麽樣。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驕傲的男人變成他的胯下之臣。男人揮了揮手,“都給我上,除了那個黑衣男人,其他的殺無赦!”


    宇文燾的功夫早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隻是他要護著兩個沒什麽功夫的家夥,其中一個還是個小鬼,難免有些顧此失彼。當一人的利劍再度刺來時,宇文燾一把拉過阮小緯,毫不猶豫地將宇文欣推上了風口浪尖。


    阮小緯尖叫一聲,竟然掙脫開了宇文燾的鉗製,不要命地撲到欣兒身上,將他整個人抱在懷裏,幾乎是立刻的,他聽到了刀劍紮如皮肉的聲音,那聲音令人膽寒恐懼。


    阮小緯轉頭看著眉頭皺得死緊的宇虎,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燾皺眉頭的原因是,他真覺得自己被什麽附身了,他幹嘛要替這該死的家夥擋劍!


    “給本堡主輕點!那個黑衣人,本堡主要活的!”


    那怪異的男人趁著一片混亂,一把將宇文欣抓過來,兩人躲到了走廊的暗影裏,男人伸手捂住宇文欣的嘴,“你想你那家夥死是不是?”


    宇文欣不敢動彈了,他知道,這麽多人,宇虎要毫發無損地救出他和大大本來就不太可能,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隻要那個人活著。


    敵人裏有幾個慣會鑽空子的家夥,其中一個瞅著空蕩,一把抓住了阮小緯,掙動之間,阮小緯脖子上的繩子斷了,阮小緯驚慌失措地去撿,卻被宇虎一聲怒吼嚇得一顫,“你想死是不是?”阮小緯知道他不應該掛念著那個東西,可是,那是那個男人留在他身上唯一的東西了,他不想失去。就在他埋首去撿那個東西時,他從雙腿間看到了宇虎身後那砍來的窮凶惡極的一刀,阮小緯想也沒想,一把扯下宇虎將自己推了上去。


    預期的劇痛阮小緯並沒有感覺到,他睜開眼,驚愕地看到那寒光閃閃的刀鋒就在自己眼前,就差一點。


    宇文燾左手拿著一把弓,硬生生地擋下了那人陰狠的一刀。


    阮小緯發現宇虎的氣息變了,他聽見宇虎森冷的聲音,“很好,你竟然逼我亮出了折弓箭!”


    一腳將那使刀之人踢了個內髒破碎,宇文燾抽出幾乎從未使用過的折弓箭,搭弓引弦,這一刻宇文燾身上散發的是君臨天下的霸氣,他冷笑,世人隻聞大溟宇文寒的折弓箭聞風喪膽,熟不知,真正將這一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武器用得出神入化的是他,折弓一出,誰與爭鋒!


    白木堡主隻看到那支箭向自己射來,急急躲開,他也算得上江湖上的絕頂高手,卻猛然間瞪大了眼睛,他明明躲過了那一劍,胸口插著的這個玩意兒又是什麽。


    宇文燾冷笑,“沒人告訴過你,折弓一出無人能躲嗎?”


    白木堡主臉色灰敗,“你是!”瞪大的眼睛裏滿是恐懼,然而他卻再也沒有機會將剩下的話說完了。


    樹倒猢猻散,堡主都死了,一時之間那些給白木堡賣命的人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宇文燾可不管這些,他一把撈起自己的佩劍,麵無表情地走到阮小緯麵前,一巴掌扇了過去。


    阮小緯被扇倒在地,咬著牙看著宇虎。


    “這一巴掌是告訴你,行動之前想想自己的斤兩!用你的豬腦子想想,是命重要,還是那什麽破玩意兒重要!你——”宇文燾突然一把拉過阮小緯緊握的手腕,他拽出那根繩子,“這個東西怎麽會在你那裏?”宇文燾腦子裏有些混亂。他還依然以為自己是宇虎,所以他看到這少主從未離過身的東西有些不可思議。這朵雪裏青是大溟皇家的傳家之寶,向來隻傳皇後。當年,歐陽皇後還沒有得寵時,先帝將它賜給了毓妃,承諾他日如登大寶,定立其為後。毓妃“走”後,唯一留給少主的就是這朵雪裏青,這個東西少主從小帶到大,根本沒離過身,怎麽會在這家夥身上?


    宇虎那種看偷竊犯的眼神嚴重地刺傷了阮小緯,他冷冷地看著宇虎,“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他離開宇文燾的那天,取下了脖子上的雙麟戲珠,重新戴回了這方小玉,他記得男人送他這方小玉的那天,他也是這樣傷心絕望。他戴著它,希望這一輩子永遠不再為那個男人流一滴眼淚。


    “不可能!”宇文燾緊緊握住那朵雪裏青,他不可能把這東西交給阮小緯,看來阮小緯並不知道這朵雪裏青的功用,它能號令整個皇家禁衛軍!可惜,當年的毓妃並不知道這朵雪裏青的作用,否則也不會在與歐陽皇後的爭奪戰中輸得一敗塗地,要知道,掌握了皇家禁衛軍就是掌控了皇家的咽喉。


    “你就是為了這個東西連命都不要了?”宇文燾怪異地看著垂淚於睫的家夥,不禁腹誹,這家夥是水做的嗎?動不動就哭!少主都不知道看上他什麽了!


    “咳咳咳!”就在兩人“你儂我儂”的深情對望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我說你們要談情說愛是不是也等把命保住了再說?你傷口這麽深,不想活啦?”


    宇文燾終於正眼看了那聒噪的家夥一眼,那人臉上全是鞭痕,一張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看起來甚是滲人。


    阮小緯這才想起,宇虎身上還有傷,他也顧不得要回那個東西了,顫著聲音道,“宇虎你傷得怎麽樣了?”


    “死不了!”宇文燾很不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爽。


    “算你們走運,遇上老子這個天下第一神醫,不過老子有個條件,隻要你答應了,我保管他不出兩天活蹦亂跳的。”


    “你說,我都答應你!”阮小緯急忙點頭。


    “閉嘴!爺不需要!”宇文燾冷肅著眉眼,轉身就要走。


    “宇虎!”阮小緯從背後一把抱住了那高大的男人,“我求你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宇文燾脊背一僵,那一刻他也不明白心裏的悲傷是怎麽回事,好像他很能理解這家夥的心情似的。


    男人嘻嘻哈哈地跳到兩人麵前,“我的條件很簡單,我治好他,你,親我!”


    “哈?”阮小緯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宇虎黑著臉將男人倒提起來狠狠地往地上摜去,“住手,宇虎!”這人雖然惡劣,但罪不至死,況且在大牢裏還救過他和欣兒。


    男人似乎很委屈,他不過是想試試那家夥的唾液是不是已經有了愈合傷口的作用嘛,又沒有什麽非分之想,拜托,他不喜歡男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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