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事重重,但是阮小緯到底還是睡著了。宇文燾看著睡夢中的人,皺眉,他們都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雖然意識裏已經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但現實裏偶爾會忘記。比如今天,遇到那種情況,他第一個要做的,應該是保證阮阮的安全,而不是想著消滅敵人。


    “呃!”宇文燾短促地抽叫了一聲,隨即勉力忍住了。這個相思引真不是開玩笑的,人的思念在夜半三更特別劇烈,所以相思引發作得也越厲害。阮阮就在他身邊,他依然想得肝腸寸斷,他難以想象,若是阮阮不在他身邊,他會變成什麽模樣。


    宇文燾看了看阮阮,確定他沒有被驚醒,這才悄無聲息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一陣又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這個鐵血錚錚的漢子,都有點無法忍耐。他捂著胸口,抬頭看著天上慘淡的清月,不知道皇兄現在怎麽樣了,知道他的出逃一定氣瘋了吧?


    “你還好吧?”藍衝衝抱著一壇子酒吊兒郎當地坐在欄杆上,“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折磨自己?忘記了不是很好嗎?不會痛也不會死!你這樣要死不活的,那家夥又不知道,有什麽意義?”


    宇文燾看了吊兒郎當的男人一眼,難得地搭理了這家夥,“跟你這種人說什麽情愛,哼,簡直是對牛彈琴。”


    “嘖嘖嘖!我可真沒看出來,堂堂真命天子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啊!是,我是搞不懂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情啊愛啊的,看著都累,一個人多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藍衝衝衝著天上的月亮晃了晃修長結實的腿。“愛著的人,都是瘋子。”他想到了他哥,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哥就對那個從來麵無表情的男人瘋狂迷戀,占有欲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他一點都不懷疑,如果那個男人哪天死掉了,他哥也休想獨活。他想不明白,那家夥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的?似乎從他出生起,那男人就在他哥身邊,沒有確切的身份也沒有記憶,他都不知道他哥是看中那男人什麽了。還有啊,這世道到底怎麽了?女人軟和和的,多可愛可親啊,為什麽要逆天而行去喜歡男人?藍衝衝不覺搖頭,仰頭灌下一大口的烈酒。


    “你是誰?”宇文燾冷著眉眼問男人。


    “我?一個雲遊四海的走訪郎中咯!”藍衝衝不正經地回答,“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你愛去不去,不去拉倒。不過我可以保證,這世上能讓他平安生產的,絕對隻有我藍衝衝一人,不信的話,你盡可以去試試。隻是,我不知道那家夥禁不禁得起你的折騰啊。”


    “哼,是刀山我就劈了那山,是油鍋我就碎了那油鍋,普天之下沒有誰攔得住我宇文燾。你最好不要耍花樣,否則遭殃的,不止你而已。”宇文燾冷冰冰的聲音在夜裏顯得特別低沉,“我們離藍珈島還有多遠?”


    “以我們現在的腳程,向東再走十天,然後出海,海上走五天就到了。”藍衝衝眨了眨眼睛,“你那條龍很可愛。”


    宇文燾不置可否,見疼痛稍微輕一些了,轉頭往回走,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轉頭問那晃悠著雙腿的男人,“你姓藍?”


    “是啊,幹嘛?”藍衝衝沒好氣地問,他姓藍惹著誰了?


    “是個不錯的姓。”宇文燾冷冷地說完,回了房間。


    輕輕在阮阮身邊躺下,宇文燾摸了摸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閉上了眼睛。


    “啊嗚!”


    “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藍衝衝突然被人一口咬在耳朵上,痛得酒醒了大半,他怒氣衝衝地轉過頭,卻看到了一雙晶晶亮的大眼睛,那眼睛裏興奮地寫著,“跟我玩兒吧跟我玩兒吧!”藍衝衝呻吟一聲,“我說我不是在跟你玩兒,小祖宗你饒了我吧,天都快亮了,咱睡覺覺好不好?”


    小腦袋猛烈搖晃,小嘴張開,露出明晃晃的牙齒。


    藍衝衝頭痛欲裂,誰來告訴他,長牙期的小神龍應該怎麽忽悠?藍衝衝徒勞無功地想擋住那又向他撲過來的腦袋,一邊顧左右而言他,“喂,你們今天遇到什麽事了?你為什麽會受傷了?”


    小家夥搖了搖腦袋,有些迷蒙地看著藍衝衝,片刻之後,認為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小家夥自動選擇忽視,張大了嘴,一把將他的寵物撲倒在了地上,開始他的磨牙工程。


    沒錯,藍衝衝小神醫歡快地成為了小神龍的寵物。小神龍決定,要好好寵愛自己的寵物,像主人寵愛夫人那樣。對的,寵物跟他說過,喜歡一個人就要把他當做夫人。雖然他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但是寵物很好玩,反正他也沒有別的寵物,就讓寵物當他的夫人好了,他會對寵物一輩子好的。


    如果藍衝衝知道自己已經悲催地變成了小神龍的寵物,恐怕會嚇得落荒而逃吧。


    漆黑的山林裏伸手不見五指,一個男人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你還記得你爹是怎麽死的嗎?你還記得是誰讓你流落荒林被野狼叼走的嗎?乖孩子,現在是你出馬的時候了,去吧,去撕碎他的喉嚨給你可憐的爹爹報仇吧。”


    回應男人的是一聲憤怒的狼嚎,那聲音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越往東走,風景越是秀美。這日,宇文燾一行人來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阮小緯有點悶,想下馬車走走。宇文燾拿大氅將他從頭裹到腳,兩人下了馬車緩慢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快來看快來瞧哦!鮮鮮出爐的狼孩!可以當做寵物養哦!”一個男人粗獷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將他圍了起來,好奇地看著他身後的籠子。阮小緯也不覺停下了腳步,他不可思議地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被人關在籠子裏,四肢著地,眼神野蠻而危險,見有人靠近就張開嘴嘶吼,那聲音竟然是狼的聲音。阮小緯震驚得看宇文燾。


    宇文燾握住阮阮的手,“走吧,沒什麽好看的。”


    “燾,他很可憐。”阮小緯不由地想到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那個小狼孩定是有一番悲慘的遭遇,才會變成狼孩,並且被人類捉住,作為玩物變賣。


    “但是,阮阮,我們的情況不適合帶著他。”


    “可是我們可以買下他,把他送給善良的村野夫婦。”


    “你沒看見他的眼睛嗎?這孩子已經獸化了,根本馴養不過來。一般的村野夫婦恐怕不敢要吧。”宇文燾伸手摸了摸阮阮的頭,“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現實就是這麽殘忍,我們不可能拯救得了所有人。”


    “可是,燾,你是這天下的主人,那個小狼孩兒他也是你的子民啊。”阮小緯努力地想說服宇文燾。


    宇文燾看著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最後挫敗地歎了口氣,他認命了。宇文燾走到籠子前,徒手劈開了籠子。


    “哎這位大爺你幹什麽?”那賣狼孩的大漢著急忙慌的喊。


    隻聽眾人一聲尖叫,那籠子裏的狼孩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了起來,啊嗚一聲咬住了宇文燾的手臂,整個身子吊在宇文燾手臂上,被宇文燾一用力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喵嗚一聲。


    阮小緯趕緊走上前去,伸手去摸那小狼孩。


    “阮阮別靠近他!”宇文燾大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狼崽子已經如法炮製啊嗚一聲咬住了阮阮的手指頭,宇文燾怒火中燒,伸手就要將這兔崽子弊於掌下,卻被阮阮攔住了。


    阮小緯用另一隻手輕柔地摸著小狼孩的頭,對著那渾身炸毛的小東西輕聲細語地說,“乖,已經沒事了,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了。”


    這個人的眼睛溫暖而幹淨。小狼孩看著看著,不自覺地鬆開了嘴。阮小緯抬頭跟那大漢道,“這個孩子我們要了,你開個價吧。”


    阮小緯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他轉頭蹲在四肢著地邊跟著他跑邊對著圍觀人群齜牙咧嘴的小狼孩麵前,“乖乖,你看著我的眼睛,”阮小緯認真地看著那雙野性難訓但同時又清澈無比的眼睛,“你要記住,你是個人,不是狼,不能這樣走路,你要像我們一樣,用兩隻腳走路。你看見沒有?”阮小緯伸手摸了摸小狼孩的腳丫子,“這就是你的腳,要用他走路。來,試試看。”阮小緯將小狼孩的兩隻手搭在自己的手上,迫使他站起來。還沒走出兩步,小狼孩就故態複萌想蹲下去,被宇文燾一把扛在肩上。


    “我們回去再說。”宇文燾沒好氣地轉頭瞪肩膀上想要咬他的小狼孩,“你要是敢下嘴,我就敲掉你所有的牙!”


    小狼孩識時務的很,看男人凶狠的樣子,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順從地耷拉在男人肩上。


    “我的天啊,你們這是撿了個什麽東西回來?”藍衝衝看見宇文燾肩膀上扛著的東西大呼小叫地跑過來,“乖乖,這是個人吧?”


    那小狼孩突然對著藍衝衝就撲了過去,啊嗚一聲咬在了他脖子上,藍衝衝立馬鬼哭狼嚎起來。


    “燾,你看,他以為乖乖是他的名字。”


    “你跟野獸蠻投機的。”宇文燾難得地開口取笑了狼狽的藍衝衝。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該死的,你倒是給老子把這家夥弄下來啊!哎呦喂,哎呦喂,你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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