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一座埋葬了無數白骨的死人山,白日裏經過都得繞行,何況是如此陰森詭異的夜晚。然而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一個白色的單薄身影異常顯眼,他站在那裏,無聲無息,似乎是在等什麽人,而且像是等了很久的模樣。


    一陣陰嗖嗖的冷風吹過,那單薄的白色身影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那男人抱著雙手站在那裏,神情極是冷淡,“大半夜的不睡覺叫我來幹什麽?”


    “當初你答應過我,要為我做三件事的。”那白色的身影一出口竟然是個少年的聲音,聽起來還很稚嫩,但是語氣卻相當陰冷,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怎麽?你有要讓我做的事了?”男人挑眉問。


    “是,我要你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一個人身敗名裂。”


    “誰?”


    “他叫阮子衿,是當今太子太師。”


    男人再度挑眉,“這件事可不好辦。你知道的,一旦跟皇家扯上關係,就麻煩死了。”


    “怎麽?堂堂夜鬼害怕了?也是,一個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我不該寄予太大希望。”


    “哼!小鬼,激將法對我來說沒用,我欠的是你父親不是你,你給我記清楚。我可以答應你,不過這件事抵三件事,事成之後,不要再來找我。”


    少年深吸一口氣,“好。”


    一陣風過,男人如來時一般走了。


    少年並沒有離開,而是開始了每天必不可少的練功,這是他的家傳絕學,是他沒見過麵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夜風烈烈,看得出少年很有天賦,一出手快狠準,隻是這功夫陰毒了些,每招每式都是要人命的殺招。


    三更天的時候,少年收了招式,眼神不知道看著哪裏,少年用瘋狂的語氣第無數次重複著瘋狂的話,“哥哥,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我絕對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誰敢打你的主意,我一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陰森森的死人山上沒有人回應少年,少年又站了一會兒,這才腳尖一點,施展上層輕功消失在夜幕裏。


    阮小緯乘興而來乘興而歸,心情甚好,在他看來,這位年輕的丞相大人值得結交,不論是從為太子殿下鋪路的角度還是從他私人的角度。剛走到臥房門口,阮小緯隻覺得整個人一陣暈眩,右手連忙扶住房門。


    克順聽到動靜趕忙上前來,“主子你怎麽了?”


    阮小緯擺了擺手,直到那陣要命的暈眩過去,這才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奇怪,怎麽感覺怪怪的?”


    “主子覺得哪裏不舒服?”


    “頭有點暈,有點惡心想吐。”


    克順將主子扶到桌邊,給主子倒了一杯水,“屬下去稟告太子殿下,召禦醫瞧瞧吧。”


    “不礙事的,這麽點小病小痛,我還是扛得下的,可能是受了風寒,我躺躺就好。太子那裏今日可有什麽吩咐?”


    “回主子,沒有。太子殿下今日沒有來過,也沒有宣過主子。”克順皺了皺眉,看著主子欲言又止。


    “怎麽了?在我麵前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阮小緯微微一笑。


    “主子,你跟殿下怎麽了?”


    “哦?何以見得我跟殿下怎麽了?”


    “主子似乎在躲殿下?”克順說出自己的猜測。


    阮小緯扶了扶額,“有這麽明顯嗎?”


    “這麽說是真的了?”克順不明白,主子下山就是為了輔佐殿下的,為什麽要躲著殿下呢?


    “克順,有些事說不清楚,你也別問了。我先睡一下,若是太子那邊有什麽吩咐你就叫醒我。”


    “好。”克順給主子抖開錦被,扶主子躺下,這才退到外麵去守著。


    阮小緯隱隱覺得有點不安,他甚少生病,這犯暈惡心的毛病來得很突兀。


    這日,阮小緯又應邀前往丞相府,隻是到了丞相府之後才發現,約他的人不知去向,管家告訴他說小少爺不見了,大人帶著人出去找了,讓他稍等片刻。想到那個漂亮的少年,阮小緯皺了皺眉,他轉頭對管家說,“我對小少爺挺熟悉的,我也幫忙去找吧。”


    阮小緯有點擔心,所以腳步有些快。突然,前麵不遠處人影一閃,阮小緯依稀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抱著個什麽東西很快就隱沒進了小巷裏。阮小緯一震,他剛似乎看見一塊玉佩,若沒記錯的話,那是藍晨隨身攜帶的,因為喜歡得很,藍晨還專門拿給他看過。事情緊急,阮小緯也來不及通知楸瑛了,腳步一轉就追了上去。


    阮小緯沒有想到,劫走藍晨的人功夫相當好,如果追上來的不是他,恐怕早已經被甩掉了。那人抱著藍晨越走越偏,最後竟然停在了一片死人山上。那人背對著阮小緯,冷聲道,“閣下好俊的身手,追著我跑了這麽遠,竟然臉不紅氣不喘,佩服佩服。”


    “不知閣下是誰?擄走藍家小少爺有何目的?”


    “你認識這孩子?”男人轉過身來,蒙著麵看不清模樣,但是他懷裏的藍晨卻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藥,藍晨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對他做了什麽?”阮小緯上前一步,聲音有些冷。


    “我要對付的人不是你,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男人看了麵前的男人一眼,突然有點於心不忍,這是個很幹淨的男人。


    突然,藍晨在男人懷裏劇烈掙紮起來,大聲哭喊道,“阮大人救我!求求你,我害怕!”


    男人皺了皺眉,伸手點了藍晨的穴道。


    “閣下有什麽事好好說,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動手算什麽英雄好漢?”


    “呸!什麽英雄好漢?不過是你們這幫子自詡狹義的人不要臉的詭辯。我已經勸過你了,既然你一定要來送死,我也隻好成全你。”男人伸手將藍晨隨意一拋,人就欺了上來。


    擔心藍晨摔傷,阮小緯毫不猶豫地撲過去抱住藍晨,致使身後空門大開,被人鑽了空子,好在他身手了得,抱著人急往前掠了幾步,堪堪避過男人奪命的攻擊,饒是如此,還是被男人的內力震傷了幾分。阮小緯將藍晨輕輕放在一邊,還脫下身上外衣蓋在少年身上,這才轉身跟眼前的人對打起來。


    男人顯然沒有料到阮小緯功夫如此了得,眉頭皺得有點深,再這麽拖下去,就功虧一簣了。


    正與男人纏鬥在一起的阮小緯陡然發覺身後有殺氣襲來,急忙往旁邊掠去,企圖避開身後致命的攻擊,顯然身後襲擊之人早已看穿他的想法,他尚未掠過去,那人已經以鬼魅般的速度追到了他身後,他沒來得及出手,就見一片白色粉末揚起,他心道不好,掩住呼吸已經來不及。阮小緯撐著口氣,往藍晨掠去,卻驚疑地發現地上早沒了藍晨的影子,他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著了道,整個人晃了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沒想到阮子衿功夫這麽好。”男人走到阮小緯身邊,用腳踢了踢麵前的人,確定沒有反應,這才轉身對少年道,“沒想到你的功夫竟然精進到了這地步。這一點,倒是比你父親中用多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你說要讓一個男人身敗名裂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少年笑得很開心,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好方法。


    男人皺了皺眉,他一度以為自己就是夠壞的了,沒想到這個小鬼年紀這麽小已經壞得無藥可救,“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想做什麽?”


    “殺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我說過要他身敗名裂。讓一個驕傲的男人身敗名裂的最好辦法莫過於讓他雌伏於男人身下。”


    夜鬼冷冷笑道,“我真是替你父親感到悲哀,他若是知道自己有個如此蛇蠍心腸的兒子,怕是死了也會氣得活過來吧。你想怎麽處置他,隨便,休想拖我下水!”男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小鬼打的什麽主意。


    “沒想到堂堂夜鬼說話不算話,你答應過我要讓他身敗名裂的。不過是讓你上個男人罷了,有什麽下不了手的?”少年咄咄逼人地問。


    “我說過了,激將法對我沒用。你還是親自上吧。隻是不知道,麵對男人,你那小玩意兒頂不頂用啊!”


    “你!”少年氣紅了眼,“我才不會碰這肮髒的男人!”


    “那隻好把他放了。”夜鬼攤了攤手,無奈地道。


    “不可能!”少年咬咬牙,“你可以走了。”


    男人看了少年一眼,又看了地上任人宰割的人一眼,轉身走了,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沒必要趟這渾水,左右這個叫阮子衿的男人跟他也沒什麽關係。


    藍楸瑛趕到的時候,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震驚的表情,他的晨兒縮在一旁瑟瑟發抖,而那天人一般的阮子衿此刻衣不蔽體地躺在那裏,渾身上下都是痕跡,白色的液體從那人身下蜿蜒流出,刺目得很。


    藍晨尖叫一聲撲到哥哥懷裏,“哥哥!好可怕好可怕!”


    隨行的人看見這一幕都愣了,藍楸瑛剛要上前,就被身旁的心腹喊住,“大人,有人來了!”藍楸瑛隻來得及看了那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就被屬下拉走了。


    樹林後轉出兩人來,一前一後,步履匆匆。待看到眼下情景時,那後麵的人忍不住驚呼出聲。然而前麵的人卻二話沒說,抬手扯下身上大氅,將衣衫襤褸的人整個包裹住,然後打橫抱了起來,聲音低沉,“走!”


    藍楸瑛眼睜睜看著那人將阮子衿帶走,抱著晨兒的手不由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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