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韶救回來已經好幾個時辰了。


    寶親王困獸一樣在屋子裏來回走動,床上,他的韶將自己縮成一團,雙手抱膝,不肯給任何人看他微微隆起的肚子。


    “主子,這?”衛琴看主子走來走去的很是頭暈,她有些鄙視北塘王,堂堂男人別別扭扭的,還不如她一介女子。依她的看法,沒有北塘王,她的主子就解脫了,私心裏,她巴不得北塘王就這樣鬧下去,最好是鬧得主子不再喜歡他,那就皆大歡喜了。


    宇文寒挫敗地歎了一口氣,轉頭告訴衛琴,“你去吩咐廚房做點吃的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宇文寒順著床沿坐下來,柔聲道,“韶,不管如何生氣,飯總是要吃的,來,我讓廚房做了些東西,都是你愛吃的,雖然這些東西比不得宮裏,但好歹吃一點好不好?”宇文寒這一生都未曾如此溫柔地待過一個人,但顯然他放在心尖兒上的韶並不領情。


    宇文寒最受不了眼前人的沉默,他眉頭微凝,聲音有些低,“阮韶,你到底要我怎麽樣?隻要你說,我都答應你!”


    阮韶的聲音悶悶的,“放我走,我要去找小緯。”


    “你休想!”宇文寒臉色陰霾,“來人,既然他不吃,把這些都撤了!”人是鐵飯是鋼,他倒要看看韶能堅持多久。


    夜半三更,一直坐在床角的阮韶終於動了,隻是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聽得身邊躺著的男人壓抑的聲音,“別耍花樣了,趁著天還沒亮,趕緊睡吧。明天我們就會啟程回宮,一路上星夜兼程可沒有這麽舒適的床。”


    阮韶一僵,他聽得出男人的聲音有些不穩,不知道是在壓抑什麽。還沒開口,就看見男人突然掀開被子疾步走了出去。


    宇文寒揮手阻止門口朵顏三衛跟上來,腳尖一點已經上了房簷,轉瞬沒了身影。旁邊的門無聲地開啟,衛琴擔憂地走到大哥身邊,低聲問,“主子出去了?”


    衛卷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主子的屋子,壓低聲音道,“怕是忍不住了。”


    “要知道肝腸寸斷是個什麽滋味兒,等閑之人哪裏受得了?也就我們主子能一忍再忍!我就不明白了,北塘王有什麽好,值得我們主子這麽作踐自己!”


    “住口!”衛卷厲聲道,“主子的事豈是我們做屬下的可以置喙的?你去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衛琴跺了跺腳,恨恨地看了主子的屋子一眼到底走了。


    衛卷歎了一口氣,主子到底是有多愛北塘王?疼得受不了了都不忍心讓他知道,還一個人躲到外麵去平複。北塘王啊北塘王,你到底要如何辜負我們主子才肯罷休?


    身邊空落落的,阮韶一點都不好受,他想,宇文寒終究是忍不了他了,寧願躲出去也不願意待在這裏。無意識地摸著自己的小腹,阮韶咬了咬唇,這個孩子不能留。在見到男人之前,他是想要將這孩子留下的,他告訴自己,孩子是無辜的,但是再度見到男人,他不得不直麵自己的自欺欺人,他想留下這個孩子,最根本的原因無非是想留住這跟男人唯一有關係的念想,可是這個該死的男人又出現了,他的出現時刻提醒著自己的軟糯和卑賤,他被這個男人奪走了一切,卻還妄想留下他的骨血,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不能被原諒的人了吧?腦子昏昏沉沉的,他想睡,但是肚子脹得難受,也許躺下來會好一點。


    阮韶終究抵擋不住疲憊,趁著男人不在的當口躺了下來,他告訴自己,就躺一下,待那個男人回來他就起來,他絕不會向男人示弱的,絕不!


    宇文寒無聲地推開門,臉色略顯蒼白,待看到床上蜷縮著躺著的人時刻意放輕了腳步。他站在床前,看著韶緊蹙的眉峰,心嘶嘶地疼。悄無聲息地躺上床,宇文寒伸手將睡得不安穩的人輕輕抱進懷裏。察覺到懷裏的人一僵就要掙紮,宇文寒雙唇摩挲著韶的發頂,低聲道,“別動,乖乖的。”


    阮韶想掙紮的信念軟了下來,因為男人的聲音發苦,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他心裏一動,想這男人是不是相思引發作了,但旋即又想到,皇宮裏禦醫無數,再加上神醫的傳人衛琴,相思引雖然難解,應該也不是什麽要命的事,他從來不相信有人能忍得了肝腸寸斷的苦。但他到底有點不忍心了,或許是因為有了這人的骨血,他發現對這個男人他已經漸漸狠不起來了。無聲地歎了口氣,阮韶閉上了眼睛,任男人將他擁得更緊。糾結著的阮韶沒有想到,他在男人懷裏很快就睡了過去,還睡得異常安穩。


    這一夜,宇文寒一直沒有睡著,他靜靜地擁著懷裏的人,好幾次想去撫摸一下韶的肚子,都被睡夢中的人驚慌地躲開,他看得出來他的韶已經好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韶能在他懷裏睡得如此香甜,讓他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折磨都是值得的。他的韶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習慣了彼此,沒有辦法分開了。


    天亮的時候,阮韶還沒有醒,宇文寒舍不得叫醒韶,拿大氅將韶整個人裹了抱出房門,壓低聲音叫人去把馬車牽過來。


    宇文寒抱著人上了馬車,對衛卷道,“讓衛書把人帶上馬車。”


    “謝主子。”衛卷喚住正要抱著人上馬的衛書。


    宇文寒看了一眼被屬下遮得嚴嚴實實的人問,“他怎麽樣了?”


    “回主子,琴兒看過了,沒有生命危險。”


    馬車裏安靜下來,四個人裏一個睡著一個昏著,剩下主仆倆都沉默不語。


    馬車走了好一會兒,阮韶才皺了皺眉,醒了過來。一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就聽頭頂熟悉的聲音道,“醒了?餓不餓?”


    阮韶一僵,“放我下來。”


    “別亂動,好不容易舒服點了,你又不肯讓琴兒給你看看。”宇文寒收手把人往懷裏抱了抱,伸手拿過水囊,“喝點水吧,嘴唇都幹了。”


    阮韶不想喝,但是身體早已極度缺水,隻好就著宇文寒的手喝了幾口,甘冽的水一入喉,還帶著點溫熱,阮韶心裏一動,想必是男人用內功溫熱了水囊。他轉過頭不想去看男人,一打眼看到被抱著的月沐,聲音不覺緊繃,“我的人怎麽樣了?”


    “放心吧,琴兒已經看過了,沒有生命危險。”


    阮韶原本不想問的,但是還是開口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這還得感謝你的影衛,你不知道吧,他來找過我。”宇文寒輕輕拍著懷裏的人。


    “是你傷了他?”阮韶的聲音陡然轉厲。


    “公子,初時主子並不知道是他。主子是手下留情了的,否則折弓箭下焉能有活口。”衛書難得地開口替主子澄清。


    “他找你做什麽?”阮韶凝眉,他怎麽都想不明白,月沐去找這個男人幹什麽?難道!想到可能是因為自己懷孕的事,惹得月沐恨不得讓這個男人死,所以才跑去刺殺他。阮韶咬了咬唇,不想再深究下去了。馬車的顛簸提醒了阮韶,他壓抑地問男人,“你要帶我去哪裏?”


    “回宮。”


    “我不回去!”阮韶陡然抬頭直視男人的眼睛,“你要麽放了我,要麽帶著我的屍體回去。”


    “韶,別惹我。”宇文寒閉著眼睛,極力壓抑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午飯時刻,阮韶依然不肯吃飯。他不想在男人麵前示弱,再說那些東西他也根本吃不下去。


    眼看韶一點點衰弱下去,向來沉穩的寶親王火大地砸了人家客棧。一群人都沒吃成午飯就開始趕路了。


    衛琴騎著馬嘴巴撅得老高。衛卷打馬靠近她,給了她一個小包袱,“吃點吧,你是女兒家,不比我們男兒經得住。”


    衛琴一邊吃著餡兒餅一邊抱怨,“他什麽意思嘛?矯情成這樣,害得我們所有人跟他一起沒得吃!哼!”


    “其實,我倒是很理解公子,他曾經是叱吒風雲的沙場名將,一朝被擒,淪為亡國奴不說,還成為了敵人的胯下之臣,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何況驕傲如他。”


    “可是我們主子那麽愛他,還不夠嗎?”衛琴為主子打抱不平。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女人可能會因為一個男人的愛放棄國仇家恨,但是男人不能,尤其是皇家的男人。主子和公子之間原本什麽都可能發生,就是不可能發生愛情。這一切隻能說是造化弄人。端看公子是否想得開了。若想得開,他和主子就能成為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若是想不開,他們就得這樣互相折磨一輩子。你知道的,我們主子放了公子一次,就絕不可能再放他第二次了。”


    “這個餡兒餅真難吃,不吃了!”衛琴心情很不好地把餡兒餅塞回包袱裏,打馬靠近主子的馬車,忍著氣問,“主子,需要琴兒給公子看看嗎?”


    宇文寒低頭看了一眼閉著眼睛不肯看他的韶,“不用了,繼續趕路,爭取在天黑之前到達城鎮。”


    夜宿客棧時,情況不但沒有好轉,阮韶還臉色發白地吐了。由於沒有吃什麽東西,吐出來的也隻是水而已,那張美麗的容顏越發憔悴,看得宇文寒心都揪起來了,回頭吩咐把衛琴叫來,威逼利誘軟硬兼施,阮韶仍然不肯低頭。宇文寒又想砸桌子了。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客棧裏來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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