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殿徹夜通明,側躺在長榻上的紅衣男子摸著長刀,問:“找到了沒?”


    “回稟主座……屬下無能!”


    殷紹嘴角抽搐了一下,怒火正要發作,一個黑衣人手忙腳亂的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說:“主座,屬下有要事要報!”


    殷紹這才將狠毒的眼神從瑟瑟發抖的黑衣人身上移開,說:“報。”


    “華山……華山被屠山了。”


    殷紹猛地從長榻上坐了起來,問:“什麽時候的事?”


    “應該是很久之前,但被人有意封鎖了消息,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江湖都還不知。”


    殷紹握緊了刀柄,說:“殺手營全員離教尋找陸知風,聽明白了嗎?”


    “是!”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昨夜盡歡的客人準備離開,陸沽和他們或恭敬或親昵的告別,而陸知風抱臂站在木樁後麵看著那位姓喬的老爺子。


    昨晚陸知風問及這位喬老爺,就被陸沽搪塞過去,讓陸知風心中生疑。喬老爺與陸沽告別,馬車駛出營帳,陸知風便跟了過去。


    “喬老爺!”陸知風在馬車後麵喊了一聲,馬車停了下來,喬老爺下了馬車,問:“陸小姐,有何事?”


    陸知風笑著說:“這一片路難尋得很,我家叔叔怕您迷失方向,特意叫我來跟您說一聲。”喬老爺眼睛又笑成了一條縫,這些生意人身上一般都自帶和氣,好像十分好相處的樣子。他說:“是陸大人有心了,喬某還是安排了領路人的,就不勞煩陸小姐了。”


    陸知風環視四周,發現喬老爺隻有孤零零的一輛馬車,接著問:“您是要去哪裏,就沒人和您順路嗎?您知道平安鎮嗎,那得交通是貫穿整個大昭的,您無論去哪從平安鎮都可以挑到好路。”


    喬老爺雖然保持著滿臉和氣,但明顯不想再和陸知風聊下去,寒風瑟瑟中他還是拿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不勞煩姑娘……”陸知風對他這種拒絕的態度熟視無睹,仿佛完全注意不到一般,接著說:“我記得那邊也有戶姓喬的人家,您和這家認識嗎?”


    喬老爺滿臉心虛連頭都不敢抬就繞過了陸知風,說:“在下還有遙遙旅途,不能再耽擱了。”


    “唰”隻聽見一聲刀劍摩擦刀鞘拔出的聲音,長劍就落到了喬老爺的肩膀上。馬車中飛身出現幾個扛著長刀鐵錘的健壯男子,前麵趕車的車夫也走了下來,亮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刃。喬老爺冷汗出了一身,他被現在這個情景完全搞糊塗了,道:“陸小姐,您……您這是為何啊?”


    肆虐的風在空曠的荒草地更加狂放,吹亂了陸知風的頭發,她手中的劍朝喬老爺的脖子處又貼近了幾分,說:“三年前平安鎮喬家舉辦英雄會,後遭紅蓮主座包袱屠門,世人最後隻記得紅蓮主座殘忍嗜血,反而忘記了英雄會上真正發生了的大事。”


    喬老爺緊張的咽了口吐沫,放在身前的雙手比了個刀手,那幾個隨從就衝了過來。陸知風握劍的手向上抬起又迅速的放了下來,劍麵砸在喬老爺的肩膀上,伴隨著“哢嚓”骨頭碎裂的聲音,他慘叫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陸知風腳下生風一把長劍眨眼間就穿過了那衝過來的幾個人,他們最後的喊聲都卡在了嗓子眼裏,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喉嚨上一條整齊的傷口噴湧出鮮血。


    陸知風到了車夫麵前時卻忽然間靜止了,長劍的尖兒就戳在他喉嚨上,流出了一條鮮紅的血絲。車夫嚇得傻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哐當”匕首掉在了地上。陸知風直起身,將沾了血的長劍在車夫的棉襖上蹭了蹭,擦幹淨了才收回劍鞘,車夫雙腿發軟“撲通”跪倒在了地上。


    “喬老爺子,我也隻是想問個話,”陸知風轉過身,走到僵直的喬老爺麵前,“本不想害人性命,可誰叫您這樣不聽話呢?”


    陸知風揪著喬老爺的衣裳就將他拽到了馬車上,隨後她也上了馬車。喬老爺還在不停地發抖,陸知風倒是輕鬆地開玩笑道:“都到了馬車上還這麽冷嗎?”


    “你……你到底想問什麽?”


    陸知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說:“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很多人可能都已經忘了英雄會盟上的意外塌方,可我卻一直記憶猶新。或者說,是我後來的經曆讓當時的情景揮之不去。”


    “你……你當時在英雄會盟!?”喬老爺震驚道。


    “是,我在,我還差點被壓死在裏麵。”陸知風越說看著喬老爺的眼神越冰冷,“我左思右想無法得出幕後黑手……”


    喬老爺激動地打斷道:“那隻是個意外!”


    “意外?僅僅隻是意外就能把四方之門做成了萬人墓,未必也太可笑了,”陸知風說,“看來喬老爺您也不清楚當時地下的情況,要不然您也說不出這樣蹩腳的借口。”


    她將四方之門將各路英雄分開慢慢趕盡殺絕,最後還讓善用琴音殺人的涼端弟子在通道內斬草除根的細節都講給了喬老爺聽。


    “好了,別裝了,我陸知風不待見翻舊賬,隻是想知道你到底和江湖武林裏的兄弟有什麽仇,要不惜血本下此毒手?”


    喬老爺臉色慘白,大聲辯解道:“我不知道!什麽四方機關我全都不知道,那些是有專門建造場地的人布置的,我隻負責保留獎品和……”


    陸知風忽然靠近他,問:“專門建造場地的人是誰?”


    一滴汗珠從喬老爺的額頭上留下來,嘴唇不停地顫抖但就是說不出那個名字。


    陸知風再次把劍拔了出來,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和紅蓮主座關係不錯,他上次沒有做幹淨的事,這次說不定就徹底幹淨了。”


    “是您叔叔陸沽陸大人啊!”喬老爺大喊一聲朝陸知風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求求您高抬貴手放我一家老小性命。”


    喬老爺隻顧著自己磕頭求饒,完全沒有看到陸知風混雜著震驚與絕望的表情。就在喬老爺要直起身的時候被陸知風一把按住了腦袋。


    “這件事……不得對第二個人提起。”陸知風大腦一片混亂,太多的顧慮以及摻雜的情感,叫它如今隻能做此選擇。


    當初在前往平安鎮的船上,遇見了之竹叔叔的手下,他們無意寶物卻仍要去平安鎮,為何?之竹叔叔不知所蹤隻有一封殺人令傳到她手中,勿論親緣,是何意?


    一種可怕的猜想在陸知風腦海中浮現,但還隻是浮現,陸知風不敢再接著想下去。


    從遠郊回到營地,陸知風直奔陸沽的營帳,她要問個清楚。如果是她猜錯了,那便最好;如果是她猜對了,那無論如何都要讓二叔叔懸崖勒馬、浪子回頭。


    掀開簾子的一刹那鋒利的長劍就直挺挺的朝陸知風的門麵襲來,陸知風身體向後退出幾步,手掌輕輕一推劍麵就像波紋泛起順水行舟一般將長劍打偏,隨即踢出一腳將刺客踹回營帳,她再走近帳內將簾子拉好。這一係列的動作不過眨眼之間就結束了,一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帳子外麵巡邏回來的守衛什麽都沒有發現,接著去看別處了。


    刺客捂著被陸知風踹過的肚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陸知風拔出長劍一步步走向他。受了陸知風一腳又是在身體最柔軟脆弱的腹部,他現在還忍著沒喊出來已經很不錯了。


    長劍拖在毛毯上悄無聲息,陸知風站到了刺客身旁,居高臨下的問:“你是何人,又為何而來?”


    “嗖!”刺客強忍著疼痛拾起地上的長劍朝陸知風刺去,陸知風不慌不忙的單膝跪下,一把抓住刺客的手腕,手上稍微用力長劍就又一次掉在了地上。刺客因為憤怒和疼痛通紅的雙眼,惡狠狠的蹬向陸知風,但看見她臉的時候表情瞬間變了。


    陸知風為他突然由凶狠變得溫柔的眼神而疑惑,拽下了刺客臉上的蒙麵,也愣住了。


    “慕白?”陸知風鬆開鉗製慕白的手,難以置信的問。她不敢認,因為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渾身仙氣的撫琴少年差別太大了。


    慕白長高了,骨架也變大了,但瘦了很多,兩頰深深地凹陷下去,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消失了往日的神采。要說慕白給陸知風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他那雙澄澈得像天空的眼睛和纖塵不染的氣質,可現在……


    陸知風伸出手,想觸碰但又怕弄疼他,問:“你臉上怎麽了?”慕白慌張的向後挪,離陸知風遠了些,似乎被陸知風看到自己就覺得羞恥一般躲躲閃閃,低著頭。


    “陸大人!”門口的守衛說。


    陸沽回來了!陸知風正想著如何蒙混過關,隻見慕白抓起長劍從地上爬起來,就朝門口衝了過去,陸知風一個刀手將慕白劈暈了。


    陸沽掀開簾子時,正看見陸知風肩頭扛著個黑衣人,問:“這是怎麽回事?”


    陸知風嫌棄的指了指慕白,說:“哎,紅蓮教的人找錯帳子了,被我誤以為是刺客給打暈了。”


    陸沽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陸知風接著說:“那我先把他帶回去了,等醒了再問問殷紹有什麽事。”


    “好。”


    陸知風扛著慕白走出了帳子,外麵的守衛看著他們走了,便走進帳子,問:“大人,您真的相信陸小姐說的話嗎?”


    陸沽似笑非笑的說:“要是紅蓮教找個人都能出這麽大的紕漏,羅洺褚就不至於丟了老巢。給我盯緊了,不要漏出馬腳,知風那丫頭謹慎得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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