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燒的暖烘烘的,慕白躺在鋪著厚厚毛毯的床上,沉沉的睡著。三年裏,這個少年不知經曆了什麽變故,就連睡覺的時候都緊皺著眉,好像他肩頭有著沉重的擔子,無論何時都不可卸下。琦玉趴在桌上看著這兩個人,一個愁眉不展,一個滿臉的疑惑,氣氛安靜而沉重,叫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知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地放在慕白擰成疙瘩的眉心,想把他的憂愁揉開,慕白卻被驚醒睜開了眼睛,猛然坐了起來,把陸知風嚇了一跳。


    慕白的胸膛起起伏伏,在看到床邊坐的是陸知風,才鬆了一口氣。他這副如驚弓之鳥的模樣,讓陸知風更加心疼了。


    陸知風問:“慕白,你怎麽會在這兒?”


    慕白看著陸知風的眼神從安心與溫柔,一下子變得寒冷,他皮笑肉不笑的說:“為什麽?因為我已經沒有家了。”


    他的語氣一下子極具攻擊性,陸知風還是很糊塗,迷茫的看著慕白。慕白眼睛被淚水潤濕,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華山沒了,被你叔叔毀了。”


    陸知風怔怔的看著慕白。慕白猜到她會是如此反應,笑著笑著就哭了,說:“小師父,我現在要去殺了你叔叔,你要阻止我的話,隻有殺了我!”


    “一定有什麽誤會,你先冷靜一下……”


    “沒有誤會!”慕白眼睛含著淚水,抬起顫抖的左手,哽咽著說,“我再也……彈不了琴了。”


    陸知風看見那隻布滿傷痕的手,紗布上鮮紅的血跡刺目。慕白攥緊了拳頭,放了下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無聲的痛哭。陸知風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下意識的張開雙臂,抱住了他。慕白像個孩子一樣“嗚嗚”的哭泣,壓抑了太久的悲傷在溫暖的懷抱裏噴湧而出,所有強裝的堅強不堪一擊的倒下。


    夜深人靜,隻有邊疆的寒風還在呼呼得吹,不知疲倦。陸知風在悶熱的帳子裏待得越發壓抑混亂,就在帳子外麵蹲著,兩隻手臂環抱著自己的肩膀縮成一團。


    北風雖冷,但冷的讓她的頭腦時刻保持著清醒。慕白說一隊活死人軍隊趁夜踏平了華山,血流成河,所有的通道都被封鎖,外麵的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華山已經慘遭屠戮。


    “我看著日夜相伴的師兄弟一個個的死在我麵前,他們白天裏還在與你嬉笑,現在就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


    慕白的聲音好像還在腦海中回蕩。


    “我現在要去殺了你叔叔,你要阻止我的話,隻有殺了我!”


    陸知風把自己抱緊了,蜷縮的更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這三年裏熟悉的人變成了怎樣陌生的模樣。這三年,在她這就像是一場大夢,而睜大眼睛身邊的一切都發生了巨變,叫她來不及反應。


    陸知風的頭頂被人輕輕地戳了兩下,她抬起頭,隻看見一個身穿寬大紅袍的男人就站在她麵前,低著頭看著她。


    “你不冷嗎,在外麵像個小可憐兒似的蹲著,”殷紹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誰欺負你了?”


    殷紹等著陸知風氣急敗壞,誰知道她伸出手,拉住了殷紹的衣角,說:“我想你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被狂妄的寒風吹得細碎,但落到殷紹耳朵裏,就足夠把一切的寒冷驅散,足夠將深冬點燃。


    陸知風站了起來,活動了活動蹲的麻木了的雙腿,拉著殷紹的衣角就把他帶進了帳子裏。陸沽給她們安排的住處還是很豪氣的,足夠寬敞,還有兩張隔簾分開出兩個房間。原本一個是給琦玉住,一個給陸知風。現在陸知風把自己的讓給了慕白,她和琦玉睡一張床。


    殷紹四處環視一周,地上鋪著厚實柔軟的毯子,銅火爐燒得旺盛,紅木桌椅擺放整齊,還有些帶有西域特色的配飾擺放在這個大房間裏。


    “不愧是江南巨賈,很是奢華啊。”殷紹說。


    陸知風麵對著殷紹,問:“你怎麽來了?”


    殷紹結合著陸知風在門口說的話,道:“心有靈犀唄,本座感覺到你需要本座的迫切心情了。”


    “是啊,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陸知風說,“我是不是太依賴你了,會不會很煩?”


    明明隻是一句打趣的話,卻被陸知風這樣正經的回應,殷紹都有點不知所措了。他清了清嗓子,說:“到底出什麽事了?”


    “第一,羅洺褚可能沒有死。”陸知風說。


    殷紹擺擺手,道:“不可能,他是本座親手殺的。我紅蓮教後山那幾條吃了羅洺褚肉的野狗,還都活蹦亂跳呢。”


    “第二,華山沒了,我遇見了慕白,”陸知風抬起手指向裏麵的一張隔簾,說,“羅洺褚和他做了交易,留他一命但拿走了他的武功,他現在就在裏麵躺著。”


    殷紹神情終於正經了些,問:“第三是什麽事?”


    “第三……慕白說我叔叔與羅洺褚勾結,操縱活死人軍。”陸知風說著停頓了一下,好像在平穩自己的情緒,“還有一個是我的推測,不知道對不對。”


    殷紹說:“別自個兒憋著。”


    “我懷疑,敬王也有參與此事。”陸知風說,“但……但這並不是指敬王一定在幕後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中間過程複雜一定會發生各種誤會,隻要誤會解開,退路還是有的。”


    殷紹說:“你既然心裏有譜,怎的還需要我。”


    “隻是看見你就覺得很安心。”陸知風說。


    不知道陸知風今天是怎麽回事給了殷紹連續暴擊,自己還毫無察覺。


    陸知風說:“你能不能幫我辦件事?”


    “呦,我就知道,”殷紹“唰”的一聲將折扇打開,裝模作樣的扇風,“你求我啊。”


    “我求你。”


    “不行不行,”殷紹說,“萬一你待會兒讓本座幫你去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太不值了,我得要點實在的東西。”


    “你說,要什麽?我都給。”


    殷紹奸計得逞的笑了,大踏步的走向紅木椅子,像個大爺似的坐了下來,說:“你香爺一口,爺就幫你。”


    殷紹一雙桃花目彎彎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玩味的看著陸知風,等著她的反應。陸知風安靜地站了一會,就坦坦蕩蕩的朝殷紹走了過去,站到他麵前,一隻手撐住殷紹身後的椅背,另一隻手放在了殷紹的肩膀上。殷紹眼神從玩味變得不知所措,他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想就此離陸知風稍微遠一點。


    陸知風一條腿抬起跪在了椅子上,低下頭與殷紹近在咫尺,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殷紹睜大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兩片嘴唇,陸知風身上自帶的清香飄到了他的鼻子裏,就變成了逼人發瘋的魔藥。


    陸知風低頭看著殷紹,停頓了一會兒,她放在殷紹肩頭的手緊張的攥緊,俯身貼了上去。


    而她的嘴唇並沒有碰到,殷紹捂住了她的嘴,勉強的笑笑,說:“……我就開個玩笑。”


    陸知風眼神垂下,向後退了幾步,說:“我預感……近期有大事發生,想讓你幫我查清楚華山一事的因果由來。”


    殷紹站起身,說:“簡單,但這樣本座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陸知風笑著說:“我很惜命的。”


    “那本座就放心了,等我回來。”殷紹說完就從陸知風身側走過,還拍了拍她的肩膀。


    “殷紹!”陸知風忽然提高了音量叫了他的名字。殷紹掀開簾子的手又放下,轉過身,問:“怎麽了?”


    “你一直……一直待我很好,比待別人好太多太多了,以至於我都覺得在別人麵前的紅蓮主座和在我麵前的殷紹,是兩個人。”陸知風看著殷紹,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在我生死未卜的三年裏,你還是一直記掛著我,想……想我回來。殷紹,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問你的話嗎?”


    ——我想來想去,不知道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還請您告知。


    ——那待本座找到了答案,再告訴你,好不好?


    “你說,找到了答案就會告訴我。那殷紹,你現在有答案了嗎?”


    所有不經意的撩撥在陸知風這裏都不是意外,她心裏有清楚地分寸,對誰可以留幾步對誰可以親密無間。所有的不經意,都是刻意的試探。


    他眼裏的感情,和他說出的關係,分明就不是同一件事情。


    殷紹嘴巴微微張開想要回答,但左思右想,掙紮反複,還是閉上了。


    陸知風不想就此放過他,步步緊逼的問:“你對我就真的……”


    簾子掀開,琦玉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她迷迷糊糊的問:“知風姐姐,你在和誰講話?”


    陸知風的臉“騰”就紅了局促的說:“琦玉啊,姐姐吵到你了嗎?”


    琦玉睜開眼睛看見殷紹一下子就清醒了,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打斷了什麽“關鍵性”談話,趕緊說:“沒有沒有,你們聊,不吵一點也不吵,我回去睡了。”


    “琦玉,你穿好衣服跟本座回紅蓮教。”殷紹說。


    琦玉道:“為什麽呀?”陸知風也疑惑的看向殷紹。


    殷紹說:“我可不想她再為了誰豁出命去。”他說完就走了出去,琦玉趕緊回去穿衣服穿鞋,陸知風還站在原地。


    這樣,僅限於朋友嗎?陸知風竟然心底有些失落又有些苦澀,不該多想的,容易獨自入迷。


    外麵監視的守衛看見身穿紅衣的男子出現了,就趕緊躲到了帳子的背麵。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傳說中武功高強又殺人不眨眼的紅蓮主座,他要一萬個小心。


    夜晚靜謐無聲,隻有守衛慢慢平靜下來的呼吸聲,心說:沒有被發現,不可能被發現。


    而這時他脖子上忽然放上了一隻冰涼的手,守衛猛地扭過頭隻在黑暗中看見那暗紅色,就被扭斷了脖子,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殷紹拿起守衛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的插進了守衛的胸膛。


    如果他不能親力親為的保護,那起碼的震懾還是要留下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妻來襲:魔君,快娶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神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神偷並收藏龍妻來襲:魔君,快娶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