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霧之都


    ——其實明天的事你們並不知道。


    你們的生命是什麽?


    你們原是一團霧氣,出現少時,隨後就不見了。


    (雅各布書第四章第十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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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接下來簡要地說一下偵察隊的報告吧……正如各位所知,今天二十一時八分,再次出現‘發光’。這是三個小時前的事。”


    平時教官給候補士官講課用的黑板上,今天晚上貼的是一張倫迪尼姆市以及相鄰郊區的地圖。“教授”在黑板上畫了地圖後,又將煙鬥重新放到嘴邊。


    “倫敦橋到維特魯橋一帶的河岸,連接泰晤士河的橋梁和船隻,全都受到了極大的損害。也就是地圖上的這一帶……也就是說王都的動脈——泰晤士河流域一帶完全被破壞了。”


    此時,下麵聽報告的是一群身穿西服或是軍裝的男女。他們是從被“霧”包圍的白金漢宮、還有官廳街道克裏尼茲迪奧海軍學校來避難的厭惡人間俱樂部成員。作報告的紳士看了看一臉緊張地注視著地圖的聽眾,清了清嗓子,一副似乎要報告至今仍未被證明出來的定理公式的樣子。


    “但是,現在‘霧’也在不斷地擴散之中。現在,從沙多維爾到簡金額,也就是倫迪尼姆中部也完完全全被它包圍了。接下來,由副首相來說說受害地區的狀況……拜托了,阿魯巴特。”


    “根據偵察部隊的報告,受害地區的橋梁全部都倒了,除此之外,河岸兩邊的房屋也全部被燒毀……狀況似乎很嚴重。”


    接著“教授”說話的是一個在這大教室裏顯得相對年輕的中年男子。這名負責安全保障的副首相——阿魯巴特·波斯維爾似乎是個極愛打扮的人,在這種非常時期,額頭上的頭發還是梳得一絲不苟。此時他一邊將手上的照片一張張貼到地圖上,一邊似乎極困惑地摸著下巴。


    “你們看,被害者都被燒得無法辨認樣子,還有那些房屋似乎是在極高溫的情況下被燒成黑炭的。另外,關於火災的目擊報告幾乎是沒有的……到底在‘霧’裏發生了什麽事?”


    “……副首相閣下,您剛剛所說的人和建築物都被燒毀了,這應該是高功率電磁波的共振所帶來的災難。”


    開口回答波斯維爾問題的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端坐著聽取報告的委員。而是以旁聽者身份坐在“教授”身邊、身穿男禮服的一名年輕人。他接著解說道:


    “簡單來說,這種‘湖劍’——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霧’,其粒子其實是極微小的蓄電器。一般的情況下,這些微粒是並列存在的狀態,隻是聚集空氣中的靜電,但是,一旦蓄電結束,這些粒子之間的排列方式就會發生改變,產生雷電般的大電壓。也就是所謂的多段式衝擊電壓發生裝置。接著,這個時候所發出的高功率電磁波……”


    “接著使範圍內的人體和空氣中的水分子產生振動,摩擦所產生的熱量使得被‘霧’包圍的區域被燒掉……沒錯,這麽解釋也是說得通的,曼徹斯特伯爵?”


    打斷年輕人說明的是坐在對策委員席最前排的海軍美女——簡·朱迪絲·約瑟琳。此刻她正用手托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此時,她身穿深藍色的海軍將軍服,長長的頭發挽成一個發髻。她今晚的這一身裝束,讓人很難相信她和那個過著靡爛腐敗生活的闊太太會是同一個人。她一邊利索地接過身邊的部下遞過來的報告書和命令書,迅速地簽名,一邊用軍人特有的銳利的眼神看著厭惡人間俱樂部的人。


    “也就是說,‘發光’的瞬間,被害地區自身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電磁爐。在此之前所下的那場雨無疑也使災害變得更加嚴重……這麽說起來,阿魯巴特,現在市區所有電子機器機能已經全部喪失處於癱瘓狀態了,對吧?”


    “提督說得沒錯。現階段,長途通信和廣播就不用說了,就連電話機和電動智能車的發動機點火裝置也一樣,凡是沒有安裝防磁裝置的電子機器全部都陷入癱瘓狀態。就連我們引以為豪的電燈網也幾乎被完全破壞掉……不,過幸好我們立即切換成瓦斯燈,才將停電的恐慌降到最小。沒錯,確實是那樣。一定是電磁波的緣故!”


    包圍倫迪尼姆的‘霧’還沒有達到這個地方,但是由於停電,會議室隻能用蠟燭照明,因而,此時的會議室顯得非常陰暗。搖晃的燭光中,拔弄著胡子的波斯維爾臉上盡是疲憊和憂鬱的神情。


    “但是,現在偵察機不能行動。即使是對離這裏最近的空軍基地下達命令,大概也要花好幾小時他們才能接到命令……”


    “但是,你也知道的,現在的無線電使用不了,這是很傷腦筋的。市民們肯定因為信息的閉塞而處於極大壓力和不安的狀態之下。不管怎麽說,我實在想不到辦法可以提供情報了……那麽,接下來,怎麽做好呢?”


    “接下來當然是要商量對策了,伊林公爵……啊,對了,威廉,那個‘霧’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剛剛曼徹斯特伯爵說那是‘湖之劍’,就是說那是人工的東西,對嗎?如果真的不是自然產物的話,那麽微小的蓄電器,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哈,不知道這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因為那個係統是屬於舊文明時代的技術……它是被埋於隔離地區最深處的一個都市破壞武器。”


    回答波斯維爾的不是正在一邊想著問題一邊拔弄著煙筒的“教授”。而是坐在“教授”身邊的一名身穿皮大衣的女性。這個女人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此時她正一臉遺憾地歪著頭。


    “那是舊文明時代開發出來的都市破壞武器。本來這是為了完全摧毀生化兵器開發設施而產生的技術……但是……”


    “也就是遺失技術?”


    波斯維爾一臉好奇地望了望那個女人,接近她同道。


    “但是,像那樣的遺失兵器到底是從哪裏找到的?”


    “隔離地區裏的‘遺址’。那個武器已經在那裏休眠好幾百年了……是有人欲將它挖了出來從事破壞活動。”


    女人身上的皮衣靴子裝束和阿爾比恩貴族齊集的這個場麵的氛圍是極不相稱的。此時坐在她身邊的雙胞胎哥哥卻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西裝,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女人——溫妮紗突然用憎惡和自嘲的語氣罵起來。


    “說不定就是那個家夥幹的。艾依紮克·巴特拉……那個欺詐師!”


    聽到女人說出的人名,波斯維爾稍稍揚了揚眉,望了望一直板著臉的“教授”。


    “艾依紮克·巴特拉?萬一真的是那家夥……”


    “對了,阿魯巴特,也許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個男人。除此之外,我們教皇廳國務聖省長期追捕著一個叫‘伊薩克·費南度·馮·坎柏菲’的恐怖分子……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剛剛知道這兩個人原來是同一個人。”


    “教授”依舊板著一張阿爾比恩貴族特有的撲克臉回答道。說完,他劃了根火柴準備點煙時,才發現煙筒裏已經有煙在不斷冒起,他皺了皺眉頭,將冒著火星的火柴扔進煙灰缸。


    “但是,現在先把追捕他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緊的是想想有什麽辦法解決‘霧’的問題……提督,現在市內的情況怎麽樣了?”


    “極為混亂……不是隻言片語說得清楚的。”


    伊林公爵厭煩地聳了聳肩,憂慮地望著手上伸出的長長的鉤爪。


    “正準備逃離王都的市民們擠滿了車站、碼頭,許多地區不斷爆發暴動和驚奪。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還會有‘發光’,這完全無法預知。”


    “雖然已經派遣士兵去維持秩序,但那也是杯水車薪,根本就沒有作用。那些士兵自身也是很害怕‘發光


    ’,有的士兵跟著市民一起逃跑……真是傷腦筋啊。我真是後悔把我的直屬部隊留在了本國。”


    如今伊林公爵所擁有的阿爾比恩軍,實力已經是強大到了隨時都可以奪取王位的地步。此時她的眼神似乎是在催促與會者,盡快做出對策以解決目前的問題。而“教授”此時仍舊在地圖上畫著簡單的化學式。


    “各位,既然‘霧’就是蓄電器,也就是說,蓄電是需要時間的。雷電雖說是強力的電流,但是一旦落下來的話,積蓄能量也是需要時間的,對吧?道理應該是一樣的……那麽具體需要多少時間呢,溫妮紗?”


    “粗略估算一下,大概需要九小時左右。先前的‘發光’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了,也就是說還有六個小時。也就是剛好在黎明時分。”


    “還有六個小時……”


    與會者中間凝聚著一種絕望的氣氛。一聽到還有時間,“教授”似乎看到了那麽一絲絲的希望。


    “盡管這樣,說到底,市民還是來不及逃走啊!”


    “難道我們就在這裏坐視王都一點一點被燒毀嗎?複興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複興?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大家難道忘了還有瑪麗·史賓塞的存在嗎?她是不可能因為這個騷動而逃走的。在地方還有很多她的殘餘勢力,如果她趁這次的大混亂再次進攻的話……”


    “那麽這個國家就真的進入內戰狀態了……那樣的話,教皇廳和日爾曼不可能坐視不理的。阿爾比恩就會被烈強瓜分完……”


    “冷靜下來,各位!王都會不會被毀滅還不一定呢!”


    波斯維爾衝著一臉茫然不斷在竊竊私語的與會者喊道。剛過四十就擔任副首相一職的他是個有能力和才華的人,正站著的他似乎要展示阿爾比恩貴族的冷靜和果斷,沒有表情的臉掩蓋了他的動搖。


    “既然那‘霧’是舊文明時代的兵器,那麽就一定會有辦法消除它。還有六個小時……與其袖手旁觀,還不如一起找出對策。”


    這時倫迪尼姆市市長邁克·r·詹姆斯——他是厭惡人間俱樂部中最老資格的會員,此時他似乎是代表那些困惑的與會者立場。他抬起頭,反駁他的上司。


    “這樣說來,就必須從頭開始研究‘霧’,然後再開發出對付它的武器。現在無線電被破壞,我們沒有辦法引導市民逃脫,在這種狀況之下哪還有時間慢慢進行研究?現在難道不應該放棄王都而把市民的逃脫放在首位嗎?”


    “沒有必要從頭開始研究。那‘霧’是產生自隔離地區的話,隔離地區應該會留有數據。另外,以他們的技術力量,找出對策不是沒有可能的。”


    “啊,以我們的技術力量!?”


    溫妮紗聽了副首相的話,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和他哥哥對望了一下,舌頭幾乎都有點打結地說道。


    “等,等一下!你昨天不是還打算把我們消滅掉嗎?今天就反過來打算借助我們的力量……啊,真是變化無常啊!”


    “對隔離地區的攻擊全都是史賓塞大佐的陰謀。”


    聽了他們的反駁,波斯維爾臉不改色。忍耐力和頑固一直都被看作是阿爾比恩的國民性,此時他正打算用這種忍耐力說服眼前怒氣衝衝的女人。


    “現在這個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在這種情況下,我衷心希望可以調複和你們的關係。因為教皇廳和一般的市民都已經知道了地下空間的存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能再讓你們再在那裏住下去。但是我會為你們準備另外一個妥當的地方,你們可以在那裏安穩地生活,怎麽樣?這對於你們來說並不是壞事,對吧?”


    “喂,喂……阿魯巴特。”


    聽到老朋友極其大膽的提議,“教授”若笑了一下,略帶忠告意味的說道。


    “那樣的話應該等我走了你再說吧?現在的我好歹算是個神父。吸血鬼和倫由尼姆政府扯在一起,這樣我不向上頭報告都不行了。”


    “不,你會保持沉默的,威廉。”


    副首相笑了笑,沒有反駁老朋友的話。


    “你從本性上就是個性情孤僻的人。所以,如果我把牌放在那裏,你就會絞盡腦汁想要知道。但是,一旦我把牌翻過來,你立即就會對那張牌失去興趣了。因此,你不會把這件事向羅馬告密的。你把這個當成秘密,到緊要關頭把它當成殺手鐧可是很有效的……嗯,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曼徹斯特伯爵,威爾士小姐?你們也一定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提案,對吧?”


    “……怎麽樣,哥哥?”


    溫妮紗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的哥哥。本來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是完全不用考慮的,但是……這時,她看了一眼正在若笑的“教授”之後,向旁邊正在沉思的巴基魯小聲說道。


    “他們剛剛所說的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旦倫迪尼姆毀了,那麽我們也會失去地盤的。所以,不如考慮一下接受他的提案……”


    “……我拒絕。”


    巴基魯堅決的話立刻粉碎了溫妮紗的妥協。他接著伸了一下腰,看了看與會的短生種們,又再次開口。


    “你會錯意了,阿魯巴特。和我……不,和隔離地區定下盟約的是女王陛下本人。而現在女王陛下已經駕崩了,但是我沒有打算和你們重新訂立盟約。”


    “喂,喂……哥哥!”


    溫妮紗看到與會者臉上憤怒的表情,馬上有點狼狽地扯了扯她哥哥的衣袖。


    “你幹什麽?不是一直都說要和短生種搞好關係嗎?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不像是我的作風?你搞錯了,溫妮紗。我可以接受的不是這些短生種,而是布裏基特陛下……但是,現在,女王已經去世了。”


    哥哥搖了搖頭,似乎在安撫妹妹的情緒,接著他甩開妹妹那隻正扯著他衣袖的手,又重新轉向短生種。


    “我也知道,從昨天開始的這場悲劇是由史賓塞大佐製造出來的。但是那件事和這件事不一樣。總而言之,我不打算和沒有女王的宮廷進行談判。”


    “……那麽,如果現在這裏有女王在的話,你是否就願意考慮一下我們的要求呢,曼徹斯特伯爵?”


    開口說話的不是波斯維爾,而是一個輕快的女聲。


    簡臉上帶著愉快的神色,忽然這樣問道。


    “你所說的話確實是對的。要是站在你的立場,我也會這麽說的……那麽,如果有新的女王即位的話,你是否願意和我們訂立新的盟約?”


    這似乎是在開玩笑。巴基魯看著那位準王位繼承者,鄭重其事地開口道。


    “無論訂立怎樣的盟約,或者簽上哪個人的名字,我們和你們之間的約定還是沒有根據也沒有強製力。這樣的話,對盟約的保障隻有一個——那就是對對方的信賴。隻有這個而已,對吧?”


    “確實,你說得很有道理。”


    聽到巴基魯的話,簡的表情似乎一下放鬆了,苦笑了一下,回頭對副首相說:


    “曼切斯特伯爵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你的提案確實不錯,但是時機不對……啊,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下。請允許我先告退。”


    “啊?要出去?”


    波斯維爾有點愕然和不悅地看著眼前這個名聲極壞的大貴族,反問道。


    “你到底要去那裏?在這種緊要關頭,你還有什麽其他事情?”


    “正是在這種緊要的關頭才要外出……修女艾絲緹現在在哪裏你應該知道的,華茲華斯博士?”


    “她現在正在來希斯羅機場的路上。”


    “教授”用遺憾的目光看了一眼一臉驚訝的老朋友,聳了聳肩,用帶著敬意的語氣回答眼前這個女人粗魯的問話。


    “羅馬那邊有通知,要


    她和教皇陛下盡快回。國務聖省的‘鐵娘子ii’會在二十分鍾之後出發。"


    “啊,聖女夾著尾巴逃走啊?連王冠也不要啦?”


    伊林公爵顯得有點意外。


    “真是讓人覺得意外啊,她居然這麽沒有骨氣,本來還期待著她會做出一些令人開心的事情來……真是無聊啊。”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雖說是聖女,但在教皇廳也不過是一個修女,無論如何也不能不遵從羅馬的命令。”


    “我雖然會覺得無聊,不過也不失為繼承王位的大好時機啊。不過在這段時間讓我和日爾曼一起競爭王位也不見得就是一種懲罰。”


    “很遺憾,你的願望落空了。”


    紳士對簡道。


    “啊,出大事了!”


    此時,門被猛地推開了。


    聽到喊聲,會議廳裏的人馬上站了起來。衝進來的是個傳令官模樣的年輕士官候補生,此時他似乎開口準備說什麽,看到大家一致回過頭來,一下子似乎覺得自己很失禮,馬上慌張地立正敬禮。


    “伊什特萬地區的偵察隊發來報告,在維特基督教堂路附近遇到暴動的市民……暴動的市民現在正前往隔離地區。”


    “什……什麽!?”


    波斯維爾臉色立即變得鐵青,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一把奪過士官候補生手裏的文件。


    “但是,那裏現在應該有阻隔牆才對……”


    手裏仍舊拿著煙鬥的“教授”指出。他越過波斯維爾的肩膀看著文件的內容,不禁皺了皺眉。


    “衛兵隊也是無能為力的。為什麽暴動的想不到這個呢?”


    “這,這個……”


    聽了“教授”的話,士官候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馬上在口袋裏翻找,接著拿出了三張紙片開始念了起來。


    “隔離地區待機部隊的傳令——三十分鍾前,隔阻牆已經收起。是不是應該發動進攻,請求指示!”


    反過來這一次輪到年輕人的聲音和臉色變了。


    “那麽,根據緊急通知二零零四八,從現在開始任命你以修女艾絲緹·布蘭雪的身份,將教皇陛下等平安地護送回羅馬。”


    “明白了,伊庫斯神父。”


    看到“死之淑女”點頭,“神槍手”立即轉向身穿修女服的女人。


    他伸手打開停在希斯羅機場內側的vip專用進出口處的車門,一邊吩咐道。


    “修女艾絲緹·布蘭雪,根據國務聖省來的通知,你乘坐另外一架飛機回羅馬。我一到達會立即到‘劍館’的。”


    “……明白了,伊庫斯神父。”


    艾絲緹聽完神父的吩咐後,規規矩矩地朝神父點了點頭,將手裏的旅行用皮箱放到了石階上,艾絲緹又向神父行了一禮。


    “聽從您的話,那麽我就先一步回羅馬了……謝謝。”


    “沒關係。現在倫迪尼姆的狀況是極度危險的。我不能讓作為vip的你繼續再在這裏停留了。讓你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國是我的任務。”


    伊庫斯沒有半點情緒地點點頭,又重新回到了高級轎車的駕駛座位上。


    “伊庫斯神父?”


    艾絲緹再一次喊住麵無表情的神父。他現在所要去的地方本來應該是由自己去的,而他委派給自己的任務本來就是自己必須完成的事情。但是,現在艾絲緹有必須做的事情,而死者的事情就隻能拜托他了。


    “那個……奈特羅德神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請務必要把他帶到羅馬來。”


    “知道了。”


    看著少女堅定的眼神,機械步兵毫無感情地點了點頭,馬上發動了轎車。


    “那麽,我們也趕快走吧,修女艾絲緹。”


    少女伸長脖子目送轎車遠去。這時旁邊一位穿著灰色修道服的修士向她和另外一個臉色慘白不住地搖晃的少年催促道。


    “受傷的佩卓斯修士和安德烈修士的擔架己經搬進了‘鐵娘子ii’。因為己經向機場申請了最優先起飛的許可,所以我們一上飛船就可以立即起飛了……快一點,再不走的話,這邊馬上也會變得很混亂。”


    正如修女葆拉所指出的那樣,今晚的希斯羅機場顯得非常吵雜。


    雖說已經是午夜了,但是不斷有馬車和私人轎車開過來,提著大袋小袋行李的男女老少不斷通進機場內。


    除此之外,在起跑道和停機坪不斷有私人飛機或飛船起飛。與此相對的是,降落的飛機竟然一架也沒有。


    “大家……大家都要逃離倫迪尼姆市啊。”


    雖說距離冬天還有一段時間,但是,晚秋的夜氣也是很冷的。夜風中,緊跟在走在前頭的葆拉身後的亞曆山大冷得直發抖。


    “但,但是,沒問題嗎?倫迪尼姆市的人全,全部都擠到這裏來的話,飛機和飛船豈,豈不是不夠用?”


    “說得也是啊……所以,實際上,可以由空路離開王都的人數可能還不足全體的百分之一呢。”


    一般的候機室現在已經非常吵雜擁擠,而vip專用通道即使是在這種時候也仍舊是戒備森嚴,因此幾乎是沒有什麽人。偶爾,會有有名氣的貴族一家大小還有搬著像山一樣多的行李和跟在後邊的隨從匆匆而過,而平民的身影在這幾乎是看不到的。周圍靜悄悄的,不時能聽到從遠處傳來一兩聲歇斯底裏的叫喊聲。


    即便如此,葆拉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不時地環視周圍,一邊用公事化的語氣回答教皇。


    “如今的情況非常地糟糕,陸路受到‘霧’的影響很大……而走水路的話,泰晤士河的橋梁已經倒塌了,行不通。所以,黎明之前能夠逃離王都的,估計隻有極少數的人。”


    “啊,這樣……”


    少年臉色稍變,抬頭看了看依舊而無表情的葆拉,歎道。


    “大家都這麽痛苦,就隻有我們這樣逃離這裏,這樣好嗎?我,好歹也算是教皇……向求救的人伸出救助之手應該是我的義務……”


    “您的誌向真是令人敬佩,但是,陛下應該救助的卻不僅僅隻是這個城市的人。陛下作為神的代理人,救助之手應該是我的義務。但是,即使陛下現在留在這裏,實際上也不能幫上他們什麽。”


    “嗯……”


    聽了葆拉既殷勤又辛辣的話語,亞曆山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眼光移到艾絲緹身上,開口道。


    “真,真的沒有我能夠幫上忙的地方的嗎?為這個城市的人們,做點……其間……隻有我一個逃走……”


    “……非常遺憾,陛下。我的想法和修女葆拉一樣。”


    艾絲緹裝作看不見他的眼神,點點頭說。感覺到身後的修女葆拉的意識正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更加冷淡地說道。


    “即使留在這裏,我們還是什麽也幹不了。與其呆在這裏,平安地回到羅馬,為這個城市的人們祈禱——這才是我們奉神者應該做的事情。”


    “那,那……艾絲緹。”


    聽到修女冷靜或者可以說得上是無情的話,教皇顯得有點愕然。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話反駁,但是,隻是著急,說不出話來。此刻,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啊,教皇!聖女也在!”


    一聲幾近哀鳴的喊聲使亞曆山大沒有機會開口反駁了。


    昏暗的走廊中,幾個人影向著他們跑了過來。


    “教皇,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等等,不要靠近他們兩人!你們是什麽人?”


    看著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的人群中有好幾個人是帶著小孩的,“死之淑女”衝著他們喝道。此時的葆拉修女己經由修女服裏拿出鴛鴦鉞擋在闖入者之前。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麽人,但是,請退後。這裏是vip專用的通路。看來你們像是機場的清潔工,但是,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非常抱歉……但是無論如何請教皇聽聽我們的請求。”


    武器在瓦斯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襯托著葆拉修女毫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嚇人。身穿灰藍色製服的男女臉色發立刻變得鐵青,當場下跪。


    “正如您所說的,我們是這個機場的工作人員。本來以我們的身份是不可以進到這裏來的,但是,我們聽說教皇的飛船即將起飛,所以想鬥膽來求求您……您可不可以將我們的孩子帶離這裏?”


    “孩子們?”


    聽了他們的話,艾絲緹驚訝地望著那些孩子們。


    有五個剛剛斷奶不久的小孩子,害怕地躲在他們的父母身後。他們似乎還不能很好地理解狀況,還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事情。


    對著拚命懇求的父母、還有嚇壞了的小孩們,葆拉並沒有放下武器——這也就意味著,冷傲的拒絕。


    “不行,這樣的事情堅決不允許。”


    “死之淑女”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半點人情味。


    “你們這麽做不僅僅是違反了服務規程,而且也和教會法第八十七條——信徒不得向教皇直訴觸。本來應該讓你們接受處分才妥當的,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處分就免了……你們應該感到慶幸,趕快離開!要不然的話,我會用武力把你們趕走!”


    “這,這樣……”


    這時葆拉的話無疑是把這對夫婦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抹殺了。也許是出於做父母的本能,他們抱了抱正害怕地扯著衣角的小孩,想讓他們安心。


    看到這個情景,艾絲緹突然堅定地說,


    “……我覺得沒有關係,讓他們一起走吧。”


    事情的發展好像與預計有點不同,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像頓時覺悟的艾絲緹回頭望著葆拉更加堅決地補充說,“說到底,‘鐵娘子ii’上坐的隻有我們三人和兩名傷者五個人而已,對吧?再坐七個人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不要說吝嗇不讓小孩上船,我們也讓他們的父母一起上船吧。”


    “你怎麽隨隨便便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很讓我為難,修女艾絲緹。”


    葆拉冷靜地望著似乎沒有經過縝密考慮就說個不停的艾絲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護法你和陛下是我的責任。如果讓這樣不相幹的人上船的話,一旦超負荷麻煩就大了。‘鐵娘子ii’上邊坐的不隻是你,還有教皇陛下,這一點你應該考慮。”


    “啊,我,我也沒有關係。”


    教皇象是早就算計好一樣,這時立即插了話。他轉向“死之淑女”,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


    管怎麽說,如果飛船還可以坐人的話,我們應該盡可能地讓他們都上船。除此之外,置困難的人於不顧,教皇和聖女自己逃走的話,假如報紙登出來的話,姐姐哥哥也會覺得非常為難的,不是嗎?”


    “……”


    聽完教皇長長的台詞,葆拉頓時無言以對。與其說是在斟酌教皇的話,還不如說是聽到那樣的話覺得驚慌失措。


    “……我明白了。”


    過了一會,“死之淑女”向教皇行了一禮,冷靜地說。


    “陛下您所說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要帶他們出境的話,我必須和出入國境管理事務所打聲招呼……你們過來跟我走。修女艾絲緹,你跟陛下先上船。我一辦妥手續,立即就過來。”


    “明白。”


    “太,太好了。”


    艾絲緹點點頭。而此時的亞曆山大顥得非常興奮,看著不繼對著自己和聖女鞠躬道謝的一家在葆拉的帶領下走遠,他轉過頭望著艾絲緹。


    “真,真的太好了……那麽,我們走吧。我很擔心佩卓斯修士他們的情況。趕快上船吧。”


    “好的。”


    看到葆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裏,艾絲緹回過頭微笑著回應教皇的催促。


    “嗯……教皇陛下你先上船吧,我留在這裏。”


    “啊?”


    看到教皇一臉不解地皺著眉頭,還沒有等他開口問明緣由,艾絲緹就開口接著說明。


    “我來這裏是送陛下離開的,我本來就沒有打算離開這裏回羅馬,你到底要,要到哪裏去?”


    “我哪裏也不去,就留在這個城市。留下來,待在那些來不及逃脫的人們身邊……啊,陛下,我並不是一時衝動,這是我慎重考慮之後作出的決定。”


    她說完,望向窗外遠處倫迪尼姆的夜景。


    本來此時的王都應該是到處燈光閃耀,一片明亮,而如今看到的卻隻是一片白色模糊的景致。她凝視著這些被夜色所埋沒卻在不斷擴大的極微小的死神們——包圍著王都的‘霧’,重新挺了挺腰。


    “確實,也許我留在這裏也是什麽也幹不了。但是,即使這樣,至少我可以安撫和照顧這個城市裏恐慌的人們……就像神父為我做的一樣。”


    艾絲緹說到這,伸展了一下全身,轉過身望著發呆的教皇,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這裏有需要我這個‘聖女’去救的人。隻要有這樣需要我的人在的話,那怕隻有那麽一個人,這裏就是我的戰場……我不可以夾著尾巴逃走。我知道有很多人都那麽沒做,但是,我要留在這裏戰鬥。我不會再逃第二次了!”


    “艾絲緹……”


    亞曆山大終於領會到艾絲緹到底要說什麽了,他激動地挺了挺腰杆,喊著。


    “那,那我也留下來……”


    “不行。”


    艾絲緹馬上搖了搖頭,冷靜而果斷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這裏是我的戰場,陛下有陛下自己的戰場……我們要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戰鬥。”


    “啊?我的戰場?哪裏是我的戰場?”


    聽完艾絲緹的話,教皇一臉不解地眨眨眼。


    “知道了……”


    過了一會,他點了點頭,緊緊地握住艾絲緹的手。


    “那麽,我回羅馬。但是……艾絲緹,千萬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嗯,陛下也不要太過於勉強自己……”


    此時教皇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卻又似乎有點猶豫彷徨。艾絲緹對著他輕聲地說。


    “以後我們還要平平安安地再見麵。那個時候我們一定是神采奕奕,那時我們再握手。那個時候……”


    “啊啊,太好了,你還沒有離開。”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這麽一個聲音打斷了教皇和聖女的談話。


    艾絲緹抬頭一看,走廊裏有人正朝著他們走過來,來者向著們揮了揮手裏的拐杖。


    “啊,剛剛還以為凱特已經出發了呢,看來好像是剛好趕上了。”


    “華茲華斯博士!?這是怎麽回事?”


    艾絲緹看到突然出現的教授驚人地說道。


    “這個時候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按理你應該在古裏尼基出席商討‘霧’對策的會議才對啊……”


    “啊,那邊已經理出了一點頭緒了,正在商討給隔離地區提供援助的同時處理‘霧’的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一定需要聖女你的幫助,所以我來請你回去。在你即將要出發之際來請你回去,真的很抱歉。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和我回去一趟嗎?這不是什麽太花時間的事情。事情一解決,你馬上就留可以回羅馬了。”


    “……需要我!?”


    艾絲緹聽完他的話不可思議地用手指著自己,問道。但她隨即揚了揚眉點點頭。


    “嗯,沒問題。隻要需要我,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我都會去……教授


    ,請您帶路吧!”


    荊棘之冠三霧之都ii


    ii


    街道的對麵不斷有爆炸聲傳過來。


    白色濃霧籠罩的街道這一側,石階上不斷有火焰升起。


    “那是什麽?是火焰瓶嗎?”


    “是手榴彈。那些家夥居然帶手榴彈!”


    以前地鐵站也就是如今的隔離地區入口處的台階前邊豎著一排防護欄,這時,不時有火光出現。躲在防護欄後的士兵當中,有罵聲傳出。


    爆炸的餘響在夜空之中回蕩。剛剛的爆炸並不是暴動者扔出火焰瓶所玫,他們投擲的是手榴彈,而且極像是軍用的手榴彈。


    “提督,請求撒退!”


    站在小山丘狀的土堆後身穿紅色製服的近兵望了望身邊的指揮者,此時,兵士的眼中有著緊張和恐懼,他馬上對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的女將校說道。


    “您應該已經看到了吧!暴徒們準備了手榴彈!畢竟他們也算不上是我們的敵人!提督,我們暫時撤退吧!”


    “啊,你說要撤退?”


    身穿深藍色軍裝的女將校簡·朱迪絲·約瑟芬琳心不在焉地聽著近衛兵的話,端過身邊的侍女遞過來的咖啡,一邊悠然地品嚐著,一邊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我們不是剛剛才到嗎?這就想讓我們離開?這對客人可不是很禮貌的,這個……你是……”


    “近衛第二連隊的布萊曼二等兵。”


    站立在旁的近衛兵馬上報上自己的官階和姓名。


    眉頭緊皺的近衛兵心裏不滿地想道:這女人幹嘛說那麽多話,到底想幹什麽?按照以往的傳統,近衛連隊是屬於陸軍的,而一直以來,陸軍和海軍的關係並不是很好,所以即使現在對著麵前的上官態度欠缺敬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此時讓他和其他的士兵焦急不安的並不是由於不滿暫時編入海軍的指揮之下,也並不是因為憤恨前方殺氣騰騰的市民。


    讓這些守著防護欄的士兵們焦急不安的原因正是他們對自己所保護的設施還住在那裏的人的恐懼感。


    “提督,我們暫時撤退吧!在這裏隻能作無謂的犧牲!我們沒有必要為了保護那些家夥而流血犧牲。”


    “撤退……那你究竟打算逃到哪裏呢?讓那些人就這樣進入隔離地區的話,倫迪尼姆就沒救了。王都一毀,阿爾比恩也會毀掉的……那樣的話,我們就真的沒有地方躲了。”


    簡用纖細的指尖拔弄著馬鞭,一邊若有所思地回頭。


    台階之下仍舊堆著如山的土堆。這些土堆原本是地下的主人們建築用的東西。透過土堆的縫隙可以看到許多身影在閃動,稍一看,他們隻是沒有武裝的普通市民。但是此時的士兵顯得特別的恐懼和不安,他們的恐懼感與其說是來自那些暴動的市民還不如說是他們正拚命保護的那些人。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住在那裏的是……


    “啊,衛兵隊!你們到底都在幹些什麽啊?”


    這時市民似乎看透了士兵們的動搖,在拿著火焰瓶,刀子等各種武器的人群中,傳出了這麽個叫喊聲。


    “幹嘛在這裏擋路?把那些家夥……那些吸血鬼交出來!你們知不知道就是那些怪物製造出這些‘霧’的!你們幹嘛做那些怪物的同夥,是不是想把整個城市都燒毀?”


    暴動的市民對於這個言論表示出十分讚賞,不……不僅僅是暴動的市民,士兵當中也有很多人深有同感地切切私語。看到這個情景,簡歎了口氣,望了望身邊那隊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男女。


    “看來,有煽動者混進了暴動的人群中,是經過組織的行動……看來讓他們退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真是麻煩……”


    “說起來,你的士兵這邊的問題好像大一點。他們當中有不少人的槍口是對著我們的。”


    回應伊林公爵的男人——臉色憂鬱的貴公子曼徹斯特伯爵,他用下巴指了指防護欄那邊一臉不安地擠在一起的士兵。


    “不過站在他們的立場想想,這也難怪,突然要他們來保護身為‘吸血鬼’的我們。現在即使他們突然站到我麵前襲擊我,我也不會覺得驚訝。”


    “哼,不要那副樣子。我要把他們全部殺掉!”


    這時開口的是急性子的溫妮紗。此時她的長發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怒氣,已經開始蓬鬆起來了。她銅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殺氣,憤怒地盯著暴動的市民。


    “到底我們為什麽要幫助這些人?讓這‘霧’把整個王都毀滅掉,不是很好嗎?王都一毀,阿爾比恩也會毀掉的。哼,那不也是很痛快嗎?”


    “這樣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人保護你們,你覺得這樣也很好嗎?”


    簡聽了溫妮紗的話語,有點不耐煩地回應道。為了不讓士兵聽到自己的話,她稍稍壓低了聲音。


    “一旦阿爾比恩陷入內戰狀態,到時誰也不會保護你們了,不,應該會有很多人會等著抓你們,像今天這些暴動者一樣……溫妮紗,你眼睜睜地看著阿爾比恩毀滅也沒關係,但是有一天你總會麵對自身的滅亡,那隻是遲早的事情。那也沒有關係嗎?”


    聽到簡的威脅,溫妮紗不屑地哼了一聲。


    “反正我們總是會死的,就讓這些背叛者給我們帶路好了!”


    “把吸血的怪物殺掉!”


    就在這時,暴動者當中又傳來了挑釁的罵聲。


    在不時傳來的號召聲下,暴動者開始前進了。穿著破舊衣服的他們手挽著手,一邊高喊一邊前進,雖說他們的步調並不是百分百一致,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樣的,都充滿著殺意和對暴力的渴望。


    “把怪物們綁起來!”


    “把他們殺掉!”


    “保護我們的城市不受吸血鬼破壞!”


    隨著罵聲,他們漸漸接近石階。


    看到無數火把不斷接近石階,士兵們顯得十分恐慌。看到這個情景,溫妮紗氣得咬牙切齒。


    “這群該死的家夥……我也不會在這裏白白等死的!這樣的話,我要一個不留,把你們全部殺掉!”


    “住手,溫妮紗!”


    曼徹斯特伯爵拉住了正要衝出去的妹妹。他此舉並非擔心他的妹妹會傷害短生種,而是這時他注意到有好幾個士兵已經將槍口對準了伸出鉤爪的溫妮紗。他皺著眉頭轉向了正盤著腿的簡。


    “伊林公爵,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就想想辦法撤走你的士兵吧。否則我們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采取行動了。”


    “嗯,實在是非常遺憾,看來除了那樣沒有別的辦法了。”


    簡心裏雖然十分地失望,但是臉上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采取行動”也就是意味著長生種將用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方式對抗暴動者。雖然在數量上他們使處於相當不利的狀態,但是,他們作為地上最強的生物,消滅這樣的暴動者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一旦這樣的話,一起探求排除“霧”的手段這件事也會告吹的。這樣的話,王都的毀滅是確定無疑的……


    輕輕閉著雙眼的伊林公爵滿腦子都是不吉利的預測和猜想。


    “你們住手!”


    就在這時,從空中傳來了少女清脆的聲音。


    簡睜開眼睛一看,隻見有流星狀的光帶從‘霧’中劃過。不,那並不是流星。雖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是那個物體看起來像是一架大型的轎車——那架黑色的轎車後部不斷有火焰噴出。


    “那是華茲華斯博士的……不管怎樣,總算是趕得及,修女艾絲緹。”


    簡總算鬆了口氣,就在這時,轎車從空中飛了下來,正準備降落在狹窄的石階上。


    啟動了空氣刹車裝置,轎車強行降


    落在尖叫著跑散開的暴動者中間,接著發出一陣陣燒焦的味道,又道行了近百米才終於停了下來。


    “你們到底在這裏幹什麽?”


    此時,從散發著燒焦味道的轎車副駕駛席上走下來的少女轉向暴動者問道。


    對幾百位情緒激動的群眾叱責的聲音雖然來自這麽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但這聲音卻異常地響亮清晰。少女伸展了一下身體,用紅色頭發下的青金色眼睛盯著眼前的暴動者。


    “大家應該都聽到了吧,這個城市正處於危機之中。既然這樣,在這種危急的時刻,你們還待在這裏!避難的事怎麽辦?”


    “修女艾絲緹……聖女……”


    嬌小少女的話語好像是氣壓一樣逼得暴動的群眾往後退。他們的臉上似乎呈現出後悔的神色,與剛剛對著吸血鬼時充滿敵意的神色完全不同。他們低著頭,就像是一個惡作劇的小孩被母親發現了一樣。


    覺得震撼的似乎不僅僅隻是暴動者們。


    “那個家夥……到底怎麽回事?”


    簡掩不住驚訝和佩服的神色,自言自語道。


    這時的少女英勇得令人驚歎,和當初在王宮所見到的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眼前的少女真的就是當初那由於瑪麗的背叛而氣憤不已、在溫紮城的教堂裏麵對著神父的遺體哭泣不已的人?


    就在簡對她刮目相看、暗中佩服之際,聖女接著斥責眼前不斷後退的暴動者,那語氣就像是在批評淘氣的小孩。


    “你們知道嗎,現在這個城市正處於危急之中。當然,現在我們正為了保護這個城市而在努力想辦法……但是,實話說,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因此,你們現在應該聽從士兵和警察的誘導,按指示退到市郊才對……在這種時候,你們還在這裏鬧什麽別扭?”


    麵對聖女的責問,站在最前列身材極其高大的一個像是帶頭者的男人戰戰兢兢開口回應。簡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平民區經常鬥毆的流氓,名聲極壞。以他粗壯的體格與其說是人類,還不如說更加像是冬眠的熊。那樣高大的男人被一個矮了自己半截的小姑娘叱責,這個場麵多少有點滑稽。簡看到這個情景不覺笑了笑。


    “我們想要趕走製造‘霧’的吸血鬼,我們要拯救這個城市……就是這麽想,所以我們聚集在這裏商量對策。”


    “製造‘霧’?你說‘霧’是從隔離地區撒播出去的!?”


    艾絲緹聽到他的話似乎感到有點意外地重覆對方的話語,但是接著就馬上反駁道。


    “到底是誰告訴你們的?如果‘霧’真的是他們散播的,那為什麽連他們住的地方也會被霧籠罩?這不是很奇怪嗎……到底,是誰?是誰那樣說的?”


    “啊,不是我說的!”


    那個男人立即慌張地搖了搖頭。他周圍的群眾也紛紛對望,搖了搖頭否認是自己。沒有人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看到這樣,艾絲緹將手插在腰際說道,


    “那,我現在跟你們說,這個‘霧’和隔離地區一點關係都沒有……至少,不是隔離地區的人幹的。”


    艾絲緹似乎為了讓最後邊的群眾也可以聽到自己的話,無意識地挺了挺胸,一邊伸直了腰,衝著最後邊的群眾說道。


    “雖然事情的真相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但是,這個‘霧’極有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技術所製造出來的武器。從現在開始,阿爾比恩當局將會盡力找出‘霧’的攻破點,消除它。為了盡快開展和完成這項工作,我們決定借助隔離地區居民的幫助。”


    “隔離地區的……你是說想借助吸血鬼的幫助?”


    暴動者中傳來驚訝的聲音。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是一個沙啞的叫喊聲。雖然看不到那名叫喊的男人的臉,但是,接著又聽到他衝著麵麵相覷的群眾怒吼道。


    “大家聽到了嗎?聖女說要和吸血鬼合作,他們要勾結在一起!”


    “聖女,你怎麽這樣說?”


    帶頭的男人似乎代表了驚訝的群眾,衝著聖女問道。他接著看了看身邊的群眾,又再次開口吼道。


    “是不是瘋了!那裏站著的是人類的敵人——吸血鬼!和那些家夥合作……”


    “‘那裏站的是人類的敵人’,你這是聽誰說的?”


    艾絲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看眼前這個身高比自己高上四十公分體重相當於自己四倍的巨漢,一句接著一句地逼問。


    “你們和他們到昨天為止不是還好好地在這個城市共同生活嗎?弱者更應該互相依靠一起生活,不是嗎?但是,今天卻突然認定他們是敵人,你們真的認為他們是敵人嗎?”


    “但、但是,那些家夥是吸血鬼……是人類的敵人……”


    “人類的敵人?到底是誰這麽斷定的?是教皇廳嗎?還是女王陛下?還是報紙?你們是因為有人這麽說,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這麽認為嗎?請你們用自己的頭腦好好想一下,你們真的恨他們嗎?你們和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們非得這麽痛恨他們?”


    “這……這個……”


    “……我現在卻覺得非常地遺憾和失望。”


    看到低著頭的男人,艾絲緹沒有再反駁他的話。


    她隻是將手合起來放到胸前,閉上雙眼,似乎是突然想起什麽辛酸的往事似的,口裏像禱告一樣喃喃自語。


    “沒錯,我覺得很遺憾。冬天的城市,炎熱的沙漠,黃昏的都城,還有這個被‘霧’包圍的王都……我的遺憾已經沒有辦法彌補的了,你們當中肯定要有一方毀滅,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了,如果你們隻是認為你們一定要互相憎恨對方的話。我說得不對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我們……”


    再次開口的艾絲緹,正麵盯著無言以對的群眾。被青金石色的眼睛盯住的人們無一例外都垂下了頭。此時站在最前排的帶頭男人滿臉通紅,語無倫次地進行辯解。


    “我們隻是覺得害怕……並不是因為特別恨他們。隻是因為不安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有錢人都逃出這個城市了,我們即使現在從這個城市逃走也隻是沒有用的掙紮罷了,還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所以……”


    因此,他們才把矛頭指向了比自己更弱的弱者,艾絲緹心裏想道。但是她沒有說出來,隻是沉默著點點頭,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向眼前的男人們命令道。


    “好了,那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們也幫忙消滅‘霧’。既然你們說離開了這個城市活不下去的話,那麽你們就要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雙手保衛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園。”


    “啊?用我們的雙手?”


    到底該怎麽做?


    群眾聽完聖女的話之後,一臉迷惘地望著她,他們似乎完全注意不到此時他們後方有一個稍微胖的人影正躲在他們的影子後,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絲緹。到底這個女人在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艾絲緹點了點頭。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消除‘霧’的工作吧!但是,製造‘霧’的人很有可能會搞破壞……你們負責阻止他們的破壞。”


    “聖女,現在可以開始消除‘霧’的工作了嗎?”


    帶頭的男人又再對著聖女問道。


    “到底該怎麽做?”


    “現在正在想辦法。我們的華茲華斯博士……還有隔離區的各位現在正在想辦法。”


    “什麽,隔離區的人!?”


    艾絲緹話音一落,群眾當中立即傳來一片驚訝的聲音。“隔離區的各位”不就是意味著吸血鬼們。居然要借助他們的幫助!?


    “沒錯,他們將給予我們幫助。因此你們也要保護他們……這和你們守衛這個城市是是息息相關的。這個才是你


    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聽到帶頭男人一副不可思議地重覆自己的話,艾絲緹用力點了點頭。接著她伸手扶住眼前有點腿軟的男人,接著轉身向著屏息觀望的群眾說道。


    “那麽,還有時間。你們應該遵從這位伊林公爵的指示,協助消除工作的警備工作。首先,代表者在這裏……啊,你的名字是?”


    “我叫布羅迪……布羅迪。以前是留著長發的。”


    聖女伸手摸了摸眼前有點別扭捏的男人。而此時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樣,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所有接近聖女的人總會變成這副樣子。這種力量不同於思想或者語言上的辯解,它是一種人格的影響力——或者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超能力。


    “哦,那麽,布迪羅,首先,你負責這裏各位的分工工作……伊林公爵,曼徹斯特伯爵,剩下的實際的工作就拜托給你們了。”


    話說到一半,艾絲緹突然回頭望了望簡,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曼徹斯特伯爵和華茲華斯博士合作一起探求研究消除‘霧’的方法,伊林公爵你接著負責警備工作,這樣行嗎?”


    “嗯,這個就交給我吧……嗯,不管怎麽說,你可真是厲害,修女艾絲緹。不,艾絲緹公主。”


    簡一邊用手玩弄這誇張的卷發,一邊感歎道。


    “你把那些蠻橫的家夥安撫得像是聽話的小狗……這可真是不簡單啊。”


    “不,我隻不過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已,可以得到大家的理解實在太好了。”


    麵對對方的讚歎,隻是笑了笑,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霧’。乳白色的破壞者們依舊彌漫。和普通的霧比起來,眼前這幅散發著青白色光茫的蒸汽屏障美得讓人充滿了幻想。但是,即使是現在,眼前的這無數個微小的微粒子也在蓄積靜電,等待幾小時爆發。這很可能是不久之後的事情——究竟來得及嗎?


    “總之,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用盡一切辦法都找不到消除它的方法的話……”


    “不,不管怎樣,總會找到方法拯救這個城市的。”


    就在這時,艾絲緹聽到了由帶頭男人那邊傳來的叫罵聲。


    “在黎明到來之際,這個城市會變成一片被燒毀的荒原,當然,這個城市的人也一樣會消失。但是,在這之前……要謝謝你把我這場用心良苦而發動的騷亂給平息了。現在,我就要讓你死,小姑娘!”


    “啊,艾絲緹,危險!”


    這時,忽然在帶頭男人的身後閃出一個身材矮小肥胖的中年男子,首先作出反應的是站在聖女身邊的巴基魯。真不愧是長生種,對硝酸銀的感覺十分地靈敏,他立即由腰間拔出長劍,往突然飛撲過來的男人刺去。


    “啊……怪物,不要擋路!”


    就在這時,飛身而來的中年男人——托德·加林嘉姆兵長嘴角微微上揚,下一刻就聽到巴基魯手中的劍被砍碎而發出的巨大金屬響聲。


    “……糟了,是高周波刀!?”


    當巴基魯看清對方手中的武器時不禁大驚失色。而托德繼續揮動手中的大側刀向著從開始就一言不發的聖女砍去。


    “見鬼去吧,聖女!”


    “……我不會允許的。加林嘉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這麽一個女聲。有人從旁邊對托德發動了攻擊,救了艾絲緹一命。


    無數的像頭發一樣細卻比鋼還要堅硬的針從旁邊飛向了托德。但是,托德全身所覆蓋的皮膚是經過生體強化的特殊皮膚,角質層富於彈性和韌性,因此,幾乎所有發針都被彈了開來——除了兩根。


    這兩根發針正好插中了生體裝甲暴露在外的致命之處——兩眼。但是,即使托德失去了視力,他仍舊沒有停止進攻,依舊揮動刀子向艾絲緹砍去……


    “往後退,艾絲緹!”


    就在這時候,“教授”鎮定地站到了艾絲緹前邊,舉起手中的拐杖,射出了耀眼的火光。


    被溫度過千的乙炔火噴中,無論是經過怎樣的生體強化的肉體應該都是無法忍受的。


    石階上頓時出現了不少點燃的火把還有油罐,而托德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哀鳴和咆哮聲。周圍彌漫著人肉燒焦的味道。當簡下令士兵挑來水時,地上的托德幾乎已經停止活動了。


    “……啊,你沒什麽事吧,聖女?”


    艾絲緹的救命恩人——溫妮紗邊用手抓了抓金色的長發,用沙啞的聲音向身邊的聖女問道。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情,僵立著的艾絲緹似乎還沒能完全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溫妮紗接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托德,說道。


    “真是個不簡單的家夥。你剛剛所說的確沒錯,但是這群人中還是有一些家夥並不是那麽明白事理的……還是小心一點好。要不然,可能很容易喪命啊。”


    此時的艾絲緹臉上仍舊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比起剛剛受到的攻擊,她似乎對於救自己的人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她終於回過神,開口向對方致謝。


    “但,但是為什麽你要救我?你不是一直都非常恨我嗎……”


    “那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


    溫妮紗整了整皮大衣的衣領,一臉不屑地回答道。接著她用手翻過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暗殺者,又繼續說道。


    “雖然不大喜歡你所作的事情還有你所說的話,但是,瑪麗實在是太強了……喂,起來,托德。我記得你是瑪麗的手下,沒錯吧?”


    長生種沒有絲毫憐憫地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強化步兵。


    “在你死之前,至少幹一回好事吧……瑪麗現在到底在哪裏?那個女人現在到底躲在哪裏?這次的‘霧’是不是也是她的傑作,是不是她幹的?”


    “啊……啊……我們是不會告訴你的……那個人……瑪麗……她是我們的女王……”


    地上已經被燒得不成人形的托德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聖女,艱難地開口。


    “沒錯,女王是別嬪……我們的女王就是別嬪,她是個可愛的人啊……忠實於她的人從現在開始會不斷地增加……但是,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這個地區還有我很多的同伴。我們的女王正在召集他們……小姑娘……你們就要完蛋了……”


    “……小心,快散開!”


    托德話剛說完,使盡最後一絲力氣,舉起了手裏的金屬筒。就在這時,“教授”揮動手中的拐杖,打落了托德的金屬筒。被打落的金屬筒像打出的高爾夫球,在地上滾動,最後掉進了下水道口。下一刻,爆炸發出的巨響伴著不斷升起的濃煙傳來。


    “任務失敗了就打算引爆炸彈自殺嗎?……不,從一開始,你就抱著自殺的打算來的,對吧?”


    “教授”看到溫妮紗和艾絲緹都沒有受到爆炸的衝擊,鬆了口氣。


    “嗯,雖說你是我們的敵人,但是你也確實是個忠實於君主的士兵啊!”


    “啊,這種時候你怎麽還有心情這樣鎮定地說這些東西?”


    由於這場暗殺劇的上演和剛剛所發生的爆炸,此時的士兵還有群眾已經像捅破了的蜂窩一樣亂了起來。看到這樣,溫妮紗有點不滿地對“教授”說道。接著她閉著眼睛,伸手從托德的眼裏拔出自己的發針。


    “這個托德到死也不願意吐露出瑪麗的藏身之處。害我們到現在半點線索都沒有。”


    “不,你說得不對。他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線索。”


    “教授”一邊摸著下巴,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他接著檢查了地上燒焦的屍體,繼續說道。


    “各位,你們回想一下他剛剛所說的話。他說女王現正在召集他的同夥——沒錯,史賓塞大佐現在應該還潛伏在倫迪尼姆市的近郊。而召回地方部


    隊肯定需要遠距離的無線電通信。目前,在城市的近郊,還沒有被‘霧’破壞的無線電通信設施……簡你有沒有理出一點頭緒來?”


    “嗯……說起來,是有這麽兩個地方。”


    簡想了一會,立即抬頭回答道。


    “一個是古裏尼基海軍基地……也就是我們現在的大本營。另外一個嘛,就是倫迪尼姆市西郊的……”


    簡的話剛說到一半,艾絲緹突然抬起頭,似乎在此之前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那樣的話。但是,簡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聖女緊張的神情,繼續說出那個地名。


    “希斯羅機場以西二十公裏處——溫紮城!”


    從倫迪尼姆市以西三十公裏處的泰晤士河往下望有個小山丘。


    這個地方極其有利於防衛,是極佳的避難之地,對於這樣一個要害之地,倫迪尼姆市的領導者們是不可能忽視的。從前,由大陸來征服這個地區的司教就命人在小山上建造了天守閣——這就是溫紮城的起源。


    在這之後,周圍慢慢產生了城市,泰晤士河的兩岸也漸漸出現了名門高校,隨著校園的建造,這個城區不斷地擴大。如今,一說起溫紮,指的除了離宮之外,也是倫迪尼姆衛星城市的代名詞。


    “……果然,現在城裏一個人也沒有啊,伊庫斯神父。整個城市幾乎就是一座廢墟。”


    此時,神父所在的院子沒有絲毫霧氣,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一名護衛官正在向神父報告目前的情形。


    國務省的sp從肩膀上取下已經加上安全裝置的手槍,


    望著有點令人生畏的石造城塞。四方形院子四周的建築物此刻靜得有點像墓場,完全沒有人氣。不,沒有人氣的並不僅僅隻是這個院子,應該說這個王都的要塞——溫紮城此刻人影全無。


    從希斯羅機場來這裏的途中,由於交通事故道路堵塞,所以多費了一些時間。也許就是在這段時間,這裏遭受了叛軍的突擊?還是由於王都的突變,駐守的軍隊全部出動了呢?但是,城裏並未找到絲毫戰鬥後留下的痕跡。而且,即使駐守軍隊出動,至少也應該留下少數人馬守城才對,但是,這個時候,找遍整個城也沒有見到半個士兵的身影。唯一留下的線索就隻是在城門一側的衛兵接待所裏,台燈下還冒著熱氣的咖啡。


    “你們在這裏守著,千萬不能放鬆警惕。”


    伊庫斯用平板的語氣,對sp交待道。說完,他就朝院子一角處的一座高大的聖堂走去。


    這座哥特式風格的舊建築物就是佐治教堂——溫紮城的主聖堂。


    據艾絲緹所說,亞伯神父的遺體就被放置在那裏。但是,目前的問題不是這個。雖然城中完全沒有人氣,照明也徹底癱瘓,但是,此刻卻有亮光從教堂的窗口透了出來——難道有人在?


    “有人嗎?在的話,請立刻回答。”


    聽不到有任何的回複聲,於是伊庫斯徑自推開了門。


    當他的腳踏進這個教堂內時,手上的m13槍身發出了昏暗的光束。


    “生體反應檢查開始——結束。無活體反應。”


    機械化步兵用玻璃眼球環視了這個了無生氣的教堂。


    教堂裏,幾十根蠟燭的火焰還在搖搖曳曳。正麵的祭壇上擺放著豐盛的聖餐和葡萄酒,十字架上的銀製聖子像正用空虛的眼光望著無人的教堂。教堂內的凳子上還殘留著餘熱,似乎他們剛剛也在禱告……但是,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主讓霧變成了雨,又讓雲變成雨水降落到人類的土地上。’——約伯記三十六章二十七節。”


    伊庫斯神父一邊用m13瞄準器的光束照著周圍,一邊走近傳教壇。此時傳教壇上隻有一本攤開的聖經。看樣子,當時正在讀經文的祭司和城裏的其他人一樣,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而匆匆地離開了教堂。但是,作為祭司有可能在做禱告突然離開嗎?


    伊庫斯環視四周,想找出有沒有活人的痕跡。當他回頭時,眼光突然停留在那裏——在祭壇的旁邊放置的一個並不引人注目的物體。


    停在祭壇旁的是一口新棺材,棺材本身沒有太多華麗的雕刻和裝飾,被一塊由金線和銀線織成的布嚴嚴實實地蓋著。


    “‘亞伯奈特羅德’……是這個嗎?”


    伊庫斯神父沒有任何感情地讀出了棺材上所刻的名字。


    麵無表情的機械化步兵以機械化的步調走近棺材,確認周圍沒有危險的存在後,又再次望向眼前的棺材。


    但是伊庫斯並沒有用手直接去碰棺材,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熱水瓶狀大小的圓筒。


    “零四零零號指令,比起這個,應該優先處理米蘭公爵的事情——作戰開始。”


    神父的話裏依舊是聽不出有任何感情色彩,他接著打開了圓筒的蓋。


    不鏽鋼的圓筒裏不斷有腥臭味飄出來——嗅覺靈敏者立即就會嗅出這是血的腥臭味。但是神父似乎並不在乎這個,他將圓筒往同僚的棺材上倒,鮮紅的血液立即由細細的筒口流了出來,注入棺材內。


    “歡迎來到我們的城市,聖女的狗。”


    就在液體流入棺材的瞬間,教堂內響起了機械的聲音。


    伊庫斯立即抬頭,眼光正好對上了十字架上的聖子像。不知道是不是應為蠟燭火焰的緣故,此時的雕像正對神父邪惡地笑著。


    “你就是派遺執行官,對吧?是王孫女,不,是‘伊什特萬的聖女’派你來殺我的嗎?還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修女葆拉通敵叛變而要來封口呢?”


    “動體反應感知,距離320.8厘米——方向正下。”


    這時,神父腳底的地板忽然升了上來,神父立即握緊手槍跳開。隨後,磚塊等以火山爆發之勢不斷噴了出來,噴出的磚塊將神父手中的圓筒擊落在地。緊接著,神父發現從地下出來的不僅僅是磚塊,還有另外一個身高達3米的巨型身影。


    “剛剛給你添麻煩了,伊庫斯神父。”


    鮮豔的藍色機體正麵描繪著有翼獅子的圖案——這是屬於阿爾比恩海軍裝甲步兵大隊的製式機器人“動甲胄”。此時,它冷冷地眨了眨單眼,惡意地看著紅色液體不斷從地上的圓筒裏流出來。


    “剛剛也沒能和你好好打個招呼,真抱歉……我是阿爾比恩海軍第四十四連隊的瑪麗·史賓塞大佐。以後請記住了。”


    “殲滅戰準備,啟動常駐戰術思考模式——確認。戰鬥開始。”


    對方報上名的同時也拔出了軍刀。機械化步兵立即雙手緊握m13“特斯列”,將槍口對準揮過來的軍刀,連續射出幾發子彈。


    “延遲0.23秒。”


    趁動甲胄正用力拔出插在地上的軍刀時,神父馬上後退了幾步。他的手槍裏已經隻剩下一顆子彈,於是馬上從袖口拿出強裝彈,裝進空槍膛裏,同時啟動了雙軌發射裝置。下一刻從槍支的左右各飛出了九顆子彈,直射向動甲胄頭部,目標正是動甲胄眼罩保護下的那隻獨眼。


    “嗯……果然是有兩下子!”


    右手突然被子彈射中的動甲胄中,瑪麗略帶感慨和震驚地喃喃道。雖然右手的裝甲板受到了直接攻擊,看起來似乎還是可以操作自如。她對又在裝子彈的機械化步兵,不懷好意地說道。


    “在此之前,還有一直被稱為‘毀滅騎士’的神父,教皇廳似乎真的人才濟濟啊……但是,你們想要對付阿爾比恩女王,似乎還不夠火候啊!”


    “……敵影失蹤。”


    當神父再次舉起槍口的時候,他不禁嚇了一跳。


    敵人不見了——剛剛的巨型動甲胄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到底它躲到哪裏去了呢?幾秒鍾前確實還站在眼前的巨人難道隻是自己的幻覺?


    “不可視化迷彩……否定,加速係統嗎?”


    機械性地報告完戰鬥演算係統根據眼前狀況做出的推論,機械化步兵立即往前跳躍,落在一張凳子上。近一百五十公斤的身體一落到凳子上,凳子立即粉碎。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板機,往四處狂射。子彈似乎被無形的牆壁彈了回來,發出無數火花。


    “……嗬,幹得不錯。”


    藍色的巨型動甲胄冷笑著出現在火花中。它揮動手中的軍刀,將神父射出的五一二霰彈打落在地,眼裏盡是得意的神色。


    “但是,伊庫斯神父……沒有下次了!”


    動甲胄再次消失了。


    下一刻,動甲胄忽然出現在神父的身後,它舉起軍刀往神父的頭上砍了下去。


    “去死吧!”


    “否定——延遲0.17秒。”


    就在這時,神父的手以一個極大的角度旋轉——越過肩膀,將槍口瞄準了握著軍刀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扣動板機。


    “啊……!?”


    這時一把哀鳴的女聲與子彈射中金屬的響聲同時響起。


    軍刀從動甲胄的手中掉了下來,重重落在台階上。神父接著將槍口對準了動甲胄的胸口——操作艙艙口。


    “糟了!”


    “啊,神父,剛剛的聲音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神父即將開槍之際,教堂的門忽然被推開。衝進來的是聽到教堂裏響起的槍聲而趕過來的護衛官們。他們看到站在地上的巨型動甲胄,不禁嚇了一跳。


    “這……這是!?”


    “不要妨礙戰鬥。閃開。”


    sp們似乎是驚恐過度,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此


    時正站在神父的槍口和動甲胄之間。神父隨即開口將一臉驚慌的sp趕出去。


    “你們在這裏沒用,退出。有需要的時候會通知你們。”


    “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


    就在這時,聽覺十分靈敏的神父忽然聽到這樣的低吟聲。


    這時,初春深夜的暖風不斷從敞開的教堂大門吹了進來。大門忽然砰一聲關上了,這時,燭台上的蠟燭火焰已經不再搖曳了。但是,教堂內的光和影還是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在光和影交錯的地方,有一個不詳的黑影。


    “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


    黑影——一個留著及腰黑發的男人,伸出戴著繡有五芒星手套的雙手,口裏不住唱著似乎沒有意思的單詞。


    “拶拶斯、拶拶斯、哪撒塔拿搭、拶拶斯……開吧,開吧,地獄之門。地獄之門開吧……”


    “這個聲音是……!?”


    神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黑影,似乎一下子忘了動甲胄的存在,他似乎曾經在哪個地方聽過這個聲音。在水都的堤壩,還有聖都地底下墓場……


    “什,什麽!這是……什麽黑影!?”


    正在努力回想的神父耳邊突然響起了護衛官們的哀叫聲。


    令他們驚恐萬分的是他們眼前不斷移動的一團黑影。而那黑影竟然是——他們自己的影子。但是黑影並不僅僅是做平麵移動,他們突然站了起來,這一切就像是惡夢突然變成了事實一樣令人難以置信。他們就像是一出做工極差的泥娃娃所組成的戲畫一樣。這群沒有鼻眼的黑影突然開口說話。


    “這,這些家夥!?”


    護衛官們一邊顫抖一邊將槍口指向從自己的影子中出現的這群鬼怪,扣動了板機,但是,似乎沒有作用。


    “啊,該死,不要動……啊……”


    就在哀叫聲響起的同時,也傳來了新鮮肉體被咬穿的聲音。


    人造矮人“影鬼”向護衛官們飛撲過來,緊緊地壓住他們,接著銳利的牙齒往肉體咬了下去。活生生被吃掉的護衛官們絕望的叫聲一下子就在咀嚼聲中消失了。


    站在黑暗中的男人靜靜地聽著那些慘叫聲,就像是在欣賞天上的仙曲一樣,過了一會,他才冷靜地打招呼道。


    “啊,晚上好啊,神父……已經有三年沒有見麵了吧。這陣子你過得還好吧?”


    “身份確認為a級恐怖份子——伊薩克·費南度·馮·坎柏菲。”


    神父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就在他將對方和自己腦中的信息相比對之後,立即將手中的手槍瞄準了對方的臉,隨即射出兩枚子彈。


    他所射出的強裝彈威力是足以令一頭象當場死亡的,如果是普通人,即使是子彈輕輕擦過也會造成腦震蕩而立即倒下。一般如果被直接射中,人會連屍體都不存在。但即使是這樣,如今站在彈雨中的這個“魔術師”臉上卻沒有驚恐的神色。


    “啊啊,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變,真是個不懂禮貌的玩具……你真的是沒有任何感情嗎?神父。”


    坎柏菲手輕輕一揮,下一刻,十八顆子彈全都掉在地上。


    “至少在跟別人打招呼的時候應該稍微安分一點……啊啊,說起來,米蘭公爵痊愈了嗎?上次聽說她有點感冒……”


    而伊庫斯完全沒有在聽他說話。神父重新往槍裏裝入子彈,突然轉過身,看樣子他似乎已經放棄了對麵的這個“魔術師”的戰鬥。


    如今他麵對的都是很有實力的對手——裝有加速係統的動甲胄,還有這個“魔術師”。他突然向著影鬼們開槍,想把那裏作為突破口。


    “你打算逃到哪裏啊,神父?”


    就在距大門還有數米時,神父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腳。


    藍色的巨人——動甲胄擋在了孤軍作戰正企圖逃脫的神父麵前。


    “教皇的狗……教皇的狗……”


    動甲胄眨了眨眼——一半是帶著惡意,另一半是敵意。


    “流動著同樣鮮血的姐妹竟然相差這麽多?我幾乎沒有同伴。而那個女的,卻能和你、華茲華斯、佩卓斯……這麽多優秀的戰士成為好朋友。這到底是為什麽?”


    “……”


    神父沉默地望著頭上閃動著光芒的軍刀。這時他手裏的手槍已經沒有子彈了,馬上要裝子彈是不大可能的。他隨時都有可能被劈成兩半。那麽,向後退的話,那個冷血的“魔術師”不知會耍什麽招數。


    就在神父還在計算應對戰術時,藍色的動甲胄已經開始采取行動了。她用完好的左手高高舉起了軍刀,對著神父砍了下去。


    “去死吧,玩偶!”


    “……快閃開,神父!”


    就在這時這麽一句話警句聲由耳機傳到神父的耳裏,他們頭上同時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神父立即反射的抬頭,看到的是一個藍紅黃彩色玻璃般的物體——一個投石器飛向了巨人。緊接著,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投石器一下子分解了。


    “啊,那是……自動穿梭機!?”


    動甲胄停止了揮動軍刀的手,發出驚訝的叫聲。神父也看清了坐在穿梭機裏的男女——坐在前邊操縱著機器的是身穿燕尾服的曼徹斯特伯爵,而坐在後邊的是有著一頭紅茶顏色長發的女孩……


    “艾絲緹……艾絲緹·布蘭雪!”


    “血腥瑪麗”發出了憎恨的喊叫聲。與此同時,由穿梭機裏發出的一顆炮彈精確無誤地射中了動甲胄。


    荊棘之冠三霧之都iii


    iii


    “根據醫生的診斷,全部治愈大概需要花一個月的時間。”


    此時躺在船艙床上的是一個一臉痛苦表情的男子。緊緊裹住魁梧身體的白色繃帶更加增添了一種痛苦的氣氛。但是站在床邊的修女葆拉臉上沒有任何同情的神色,隻是淡淡地讀出病曆卡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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