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全能的父啊…….”


    亞伯?奈特羅德巡回神父一邊跳進行車道,一邊這樣祈禱道。這時,旁邊正駛過一輛有軌電車,眼看就要撞到亞伯。電車上的司機嚇得張大了嘴,甚至連他的喉嚨深處都清晰可見。


    “我要向你祈禱…………以下省略!”


    亞伯蜷起了他那修長的身軀,臥倒在地上,在這一刹那間,從他背後的人行道上飛來了無數微型衝鋒槍的子彈,掠過了他的長袍。隨後,有軌電車發出了刺耳的刹車聲,向著神父的身體與人行道的中間劃來。


    “這裏,亞伯,快點過來。”


    在對麵的人行道上,一個年輕人在向亞伯神父喊叫著。褪了顏色的茶色頭發輕輕的飄動在他的腦後。剛才,當自己的同伴遭遇到危險的時候,他自己卻機靈的逃脫出了險境。對於這種“聰明才智”,亞伯既感到驚訝,又感到無奈。但是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亞伯慌忙站了起來。這個叫科隆的都市,是日爾曼王國西部屈指可數的大都市,同時也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學術城市。可是,這裏的夜晚交通量卻並不大。在白色的月光下,緩緩駛過的有軌電車的車身上迸發出美麗的火花。但是,如果它駛過的話…….


    “快點!別再磨蹭了!”


    “等……等一下,公子!請不要拋棄我!”


    當有軌電車駛過的時候,亞伯終於站在了對麵的人行道上。而剛才那個走在前頭的年輕人則已經站在了通往地下通道的台階上麵。而在三秒之前亞伯所在的人行道上,也就是說,從現在亞伯所在的位置看,是與這裏隔行車道相望的那條人行道上——


    那兩名男子還站在那裏。


    亞伯回頭望了望對麵的人行道,臉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那兩名身材魁梧的男子都穿著同樣的黑色大衣,同樣的黑色禮帽,而且,那兩人的臉也如雙胞胎一般相似。並且,他們兩人手中拿著的同樣的貝爾格曼微型衝鋒槍的槍口也都同樣對準了亞伯神父的額頭。


    “哇………哇啊啊!”


    如果不是亞伯反應迅速的沉下了腰,他的身體可能已經被飛來的子彈打碎了。無數的子彈飛過了一瞬之前他的頭部所在的位置,在這槍林彈雨之中,銀發的神父再也不敢站起身來,他就像一隻被驅逐的蟑螂一般,快速滑向陡峭的台階。然後,他毫不猶豫地一口氣滾了下去,留下了一聲淒慘的嚎叫。任何一個善良的人聽到這聲慘叫,都會不由自主地鄒鄒眉頭的。


    “你還活著嗎,亞伯?”


    剛才走下台階的年輕人來到了以臉部著地的神父跟前,興致勃勃地望著他。然後年輕人用手指尖輕輕捅了一下神父的後背——那後背正在不斷的痙攣著。


    “如果你已經死了的話,請你告訴我一聲。你這件防彈衣要是死了,我就隻有出去投降了。”


    “嗚…主啊,最近,我的人生實在太不幸了。……我、我總算還活著。您那邊沒什麽事吧,公子?”


    “啊,雖然比較危險,可是我沒有受傷。隻是…….”


    清秀的麵龐完好無損,甚至沒有一絲擦傷。但是,年輕人仍然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


    “我的發型已經完全毀掉了!頭發可是男人的生命啊,對吧!?”


    “可是,現在請您關心一下您真正的性命!”


    雜亂的腳步聲從台階上方傳了過來,越來越逼近這裏。亞伯慌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好吧,等咱們將‘新教廷’的各位先生們平安甩掉之後,再慢慢關心我的頭發。總之,現在我們得先跑了!”


    亞伯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大概隻有在博物館中才能見到的老式左輪手槍,這時,穿著黑色大衣的人們出現在台階上方,他們同時扣動了微型衝鋒槍的扳機……


    i


    “前大主教艾方索?岱斯提的行蹤依然不明。”


    這聲音是那麽的優美,總會令人聯想起被完美的調過音的樂器。可是今晚,它卻充滿了失落的音符。


    聖天使城,沙漠天使的房間——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描繪著從惡鬼手中將沙漠中的城市拯救出來,正在向天空中飛去的女王的形象。那高貴而略顯憂鬱的麵容,總讓人覺得與教廷國務卿卡特琳娜?絲佛劄有幾分相象。


    “在之前的恐怖事件發生之後,國務院的調查員已經對科隆大主教轄區進行了徹底的調查,但是與岱斯提大主教所設立的異端組織——‘新教廷’相關的關鍵材料也大都被銷毀了。從這種老道的手法上來看…….”


    深邃冰冷的目光從單眼鏡的背後射了出來,掃在列席的每一位高位聖職者的身上。


    “依我看,也許,在我們教廷的內部,有人已經將情報泄露給了他們。”


    “什麽?您的意思是說,我們這裏有裏通他人的人嗎,姐姐?”


    穿著白色法衣的少年惴惴不安的仰視著美女。他的臉上長滿了雀斑,看上去甚至有一點寒酸,惟獨那雙正在不安的轉動著的灰色眼睛和他的姐姐還算相象。教廷第三百九十九代教皇——亞曆山卓viii世,正怯怯地望著所有的列席者。


    “但……但是,到……到到……到底是誰?叔…….叔父大人的行蹤到現在也不知道,而且‘新教廷’的資料也都被人銷毀了…”


    “您不用為此擔心,教皇陛下。”


    為了讓十八歲就戴上了至尊聖冠的同父異母弟弟能夠放下心來,卡特琳娜這樣說道,同時她的臉上浮出了溫柔的微笑。


    “我剛才說的是資料‘大都’被銷毀了。”


    “也就是說,還有一部分被殘留下來了,是嗎,卡特琳娜?”


    這渾厚的男聲是從坐在教皇的另一側的那個穿著法衣的男子口中發出來的。


    弗蘭契斯柯?迪?梅帝奇樞機主教——作為教義部長,他專門管理教廷內部的治安。現在,他正將他那健壯的手臂抱在胸前,那深深的眼窩裏發出了冷峻的光芒。


    “那些資料到底有多大的價值?它們能不能夠推進我們搜查的進展?”


    “我不太清楚。不管怎麽樣,實物尚未送到我的手中,所以”


    美麗的國務卿的回答雖然非常有禮貌,但是其中卻含有一絲冷淡。這對異母兄妹的關係最近驟然冷了下來。雖然沒有正式的記錄,但是,在此之前,在羅馬發生恐怖事件之後,一名身為卡特琳娜的特務偵察員的派遣執行官在街道上與弗蘭契斯柯麾下的異端審問官發生了衝突,據說還有人受了重傷。這件事人們記憶猶新。


    “那些留存下來的資料,現在正在科隆市內的某個地方。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那些資料作為追究‘新教廷’的內部資料,一定具有相當高的價值。”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的呢?”


    對於充滿了懷疑的兄長,卡特琳娜冷淡的回答道:


    “因為根據報告,這些資料是參加‘新教廷’的人員名單。”


    “你說什麽?!”


    不光是弗蘭契斯柯,所有在座的人都大吃一驚,不禁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參加‘新教廷’的人員名單——隻要有了這個東西,整個事件就可以一舉查明了。


    “卡特琳娜,你這個家夥,都到了這種時候,你怎麽還能這麽從容不迫?!”


    弗蘭契斯柯衝著卡特琳娜大聲喊叫。他舉起了粗壯的雙臂,似乎又要砸他麵前的桌子了。


    “如果有這麽珍貴的資料的話,你就應該盡快地將它們送到這裏來!如果將它們放在科隆的話,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被那些家夥們奪回去的!”


    “我已經向那裏派出了回收小隊。現在是二十三點,……恩,明早五點應該可以到達科隆。他們要保護資料的保管者,然後返回羅


    馬。”


    “你說什麽?資料的保管者?”


    聖寶裁定局的局長卓塞佩?莫萊迪機敏的覺察到了什麽,當即反問道,“絲拂劄主教,您的意思是說,那些資料正被掌握在科隆市內的某些人手上,是嗎?”


    “沒錯。他們已經得知自己正受到‘新教廷’的追捕,所以才向我發出了求救的信息。”


    “那些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群家夥呢?”


    作為失落科技的研究而大家廣為人知的老博士如同一隻老謀深算的貓頭鷹一般,若有所思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那些人到底是怎樣才得到了那些名單的呢?”


    “這個人是一名學生,來自希斯巴尼亞,正在科隆的一座神學校中留學。他的名字叫做安東尼奧?波吉亞。”


    為了讓在座的所有人能夠比較容易接受,卡特琳娜故意用非常平靜的口吻補充道,


    “這個人是希斯巴尼亞王國宰相,瓦倫西亞大公卡洛斯?波吉亞大人的公子。而艾方索?岱斯提為了增進與希斯巴尼亞王國的合作,主動會見了他。我想,應該就是在他們會見的時候,那個名單才落入那名公子的手中。”


    “什……什麽?!”


    卡特琳娜的努力完全白費了,在座的所有聖職者的臉上都充滿了驚愕,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當然,他們的吃驚也是不無道理的,希斯巴尼亞是一個能夠與日耳曼或者阿爾比恩相匹敵的西方大國,而說到瓦倫西亞大公這個人,那可是在這個國家中隻手遮天的大貴族。如果這種大貴族的子弟被在不久前還隸屬於教廷內部的人殺害了的話,那事情的嚴重性就難以估計了……


    “你剛才說,回收小隊將於明天到達,是嗎?卡特琳娜?如果,今天晚上,新教廷的人采取行動的話,你將如何應對呢?!”


    弗蘭契斯柯怒吼著,一腳踢翻了椅子。看他那憤怒緊張的臉色,就好象敵軍已經逼近了一般。


    “馬上通過外交渠道向日耳曼王國尋求援助!向科隆派遣軍隊,保護公子的安全!”


    “等一下,兄長大人!如果在這件事上我們欠了日耳曼的人情,是非常不劃算的。更何況,如果日耳曼方麵以保護公子為契機,得到了那份名單的話,那麽事態將會更加難以控製!”


    “恩……”


    對於妹妹冷靜而正確的分析,弗蘭契斯柯也不禁淤塞了。當然,兄長所顧慮的事情也正是卡特琳娜所懼怕發生的事態。從之前的羅馬恐怖事件的情況看來,新教廷的勢力相當廣泛。也就是說,沒有人能夠保證公子可以平安無事的度過今天晚上。


    但是,事已至此便不做任何努力,隻是徒然祈禱老天保佑的做法,並不是她的風格。卡特琳娜用一隻手撐著下顎,隱藏在法衣下的那修長的雙腿也疊了起來。


    “實際上,對於這個問題,我之前已經擅自下了命令,所以應該會有保障。在派出回收小對前,我已經派出了一名特派員先獨自前往那裏了。他將守護公子直到天明。”


    “一個人?隻有一個人,足夠嗎?”


    “這個您就不必擔心了。


    深邃的眼眸閃出了一束光芒,美人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派遣到科隆的這個人,是全教廷最強的人才。他的身上擁有預測全盤局勢發展的敏銳判斷力,完美融合任何一種環境的強大適應力,以及不懼任何危險的強韌意誌力。這個人,一定不會辜負我們的期待的—而且,這個任務對他來說隻是小菜一碟而已。”


    “主啊!危險於困境如同連綿的群山一般,我的人生便如同風中的蠟燭一般。“


    科最大的建築物——大教堂。


    這座大教堂高度一百五十七米,兩座據說需要六百年才能建成的漆黑的尖塔,映照在灰暗的萊茵河河麵上,形成了巨大的倒影。亞伯一邊仰望著在其間發射著光芒的兩輪明月,一邊悲傷地哭泣著。同時,他還用手指蘸著淚水在吧台上胡亂寫著字。


    “真的,這一切我都已經受夠了,總之還是請您快點救救我吧。”


    “你這個人,還真是不中用啊,亞伯。”


    萊茵汽輪科隆站候船室。


    深夜營業的小餐館中顧客稀少,長發的年輕人坐在吧台前,手裏端著乘滿本地產的啤酒的杯子。不隻是因為他擁有過人的膽略,還是僅僅因為他頭腦不太靈光,總之,他現在正在優雅而鎮靜地整理著自己被弄亂了的頭發,這與他的同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正是因為聽說你是‘教廷最強的人才’,所以才特意指名叫你來這裏的。本來還以為是一個更瀟灑,更機靈的人呢,就是那種三下五除二幹掉那些壞人,然後甩一甩頭發,以極帥的姿勢說到,‘任務完成’的人。可是你”


    年輕人——瓦倫西亞公子安東尼奧?波吉亞一口氣喝完了第三杯酒,然後斜著眼望著身旁正在桌子上胡亂寫字的神甫。


    “你真的不中用啊。”


    “對不起……我本來就很不中用……”


    亞伯畏畏縮縮地喘了一口氣,同時他的手在緊張的拽著他的那件看上去太不合身的襯衫的衣角。


    剛剛配發下來的那件夏用法衣,在剛才的逃亡中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而且後來,亞伯又掉到了水溝裏,所以隻能流著眼淚將它丟掉了。現在,他穿在身上的這件襯衫是從安東尼奧那裏借來的。保鏢居然從保護對象那裏借衣服穿——也許真的不太中用。


    但是,亞伯也有自己的手段。他特意選擇了人流喧囂的街道作為和保護對象接頭的地點,這便是他為了確保安全而采取的方略。因為他估計,那些新教廷的家夥們並不是傻瓜,應該沒有膽量在大庭廣眾之下發動襲擊。


    但是在他和安東尼奧相見還沒有走出十步遠的時候,那些家夥們便襲擊了他們——而且,還是在大街上使用機關槍掃射。難道他們為了奪回那份名單,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了嗎?事以至此,他也沒有什麽心思去關心自己的外表了。


    “我說,公子那份名單現在到底……”


    亞伯長出了一口氣,將思緒帶回到了地球上。在他麵前的盤子裏麵堆滿了土豆,酸卷心菜和香腸。他一邊漫不經心的吃著,一邊相安東尼奧詢問道,


    “被保管在哪裏呢?在不在附近?能不能馬上取到手?“


    “對不起,這個現在還能夠告訴你。”


    這時一個長著修長美腿的美女,扭著小蠻腰走進了候船室。安東尼奧用他那純真的眼神死死盯住美女那豐滿顫動的胸部,然後優雅地聳了聳肩膀。


    “如果我現在就告訴了你,那麽你肯定不會繼續一心一意地保護我的安全了吧。對吧?”


    “這個問題您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證您的安全的。因為這個是我的本職工作……但是,哎呀,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亞伯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完,隻是在嘴裏嘟囔了幾句,然後再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距離援軍到達還有四個小時。如果接下來再受到剛才那種襲擊的話,他們肯定堅持不下去了。新教廷的支持者們的勢力似乎要遠遠大於他之前所預想的。在這種非常狀況下,他們連教會都不能夠信任,現在還在市內停留的話,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會徒然增加危險係數。如果這樣的話……”


    “公子,請您現在馬上跟我逃出這個城市!”


    亞伯看了看時刻表,確認了一下最後一斑船的出發時間,然後終於下定了離開這裏的決心,


    “明天早上回收小隊將會到達這裏,那個時候讓他們去藏匿名單的地點去取回名單。而今天晚上,我們必須先逃離這個城市,即使隻剩您一個人,也要逃出去!”


    去往杜塞爾多夫萊茵河河客貨船正在從碼頭


    上緩緩開出。如果他們能夠乘坐這種客貨船平安到達杜塞爾多夫的話,情況就變得安全多了。因為在那裏可以轉乘前往羅馬的夜班列車。


    但是安東尼奧卻搖了搖頭。


    “非常遺憾,這種辦法恐怕不行。”


    “為什麽!?”


    “我的體質不行啊!無論坐什麽東西都會暈的。不管是船還是汽車,這些東西可以說完全不能坐。因為我的‘半導管’有毛病。”


    “……”


    亞伯覺得,現在的自己應該和正在物色下一個犧牲者的連續殺人狂,或者是發怒時的上司卡特琳娜一樣,臉上浮現出了可怕的笑容——他一邊用手裏的叉子刺穿了盤子裏的香腸,一邊僵硬地微笑著對安東尼奧說道:


    “然後呢?”


    “如果我們要前往別的地方的話,能不能坐飛機或者飛艇去呢?啊,對了。前些日子我們全家人出去旅行的時候,把整個一輛臥鋪火車全都包了下來,那一次我居然沒有暈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啊!”


    年輕人完全沉浸在了快樂的回憶之中,同時,在他的身旁神甫將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痛苦地呻吟著:


    “哦,主啊!這是多麽令人憤怒的事情啊!要是像您說的那樣的話,我就算將全身的血都榨幹也掏不出這麽多的錢來!現在,我一定要讓您坐船跟我走,就算您把五髒六腑全都吐出來也不管了!”


    “但是……”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您都已經沒有什麽可‘但是’的了!總之我現在馬上過去買船票,公子您就在那裏等著……這樣可以嗎?不管發生什麽事情,請您千萬不要離開這裏!”


    說完,亞伯望了安東尼奧一眼,將這名貴公子本想說出來的話給壓了回去,然後站起身來。他將手按在已經開始頭痛的頭上,向著售票處走了過去。


    “對不起,我想要兩張去往的二等艙船票。“


    亞伯一邊向板著臉坐在售票處窗口裏的老頭子這樣說道,一邊抬起頭來望向牆上的鍾表——現在是淩晨一點,這個夜晚距離結束還有四個小時。


    “啊,能不能夠再給我一張發票?恩,對,報銷單位請寫教廷國務院,謝謝。”


    “什麽?教廷?你是……?”


    “恩,我其實是一個神甫。主要是……發生了一些意外情況,所以才變成了這樣一身打扮的……”


    亞伯看到那名老頭兒皺著眉頭,以懷疑的目光望著自己這件短小的外衣,慌忙這樣解釋道,


    “我是在教廷的國務院工作的,這個……我的身份證在這裏……”


    “不好意思……”


    神甫的手剛剛伸進口袋,突然一個男人的低沉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使他停止了動作。


    “您是神甫嗎?”


    “恩,是的,我是神甫,怎麽……”


    亞伯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了頭,他看到一個看起來十分忠厚的壯年男子,他的一隻手正藏在懷裏。雖然他穿著一身十分樸素的西裝,但是從他那沉著鎮定,毫無破綻的姿勢看來,應該不是普通的民間人士。


    亞伯一邊微笑著歪了歪頭,一邊漫漫地將手伸向肩膀上掛著的槍袋:


    “請問,您是哪位?”


    “失禮了。我是科隆警察局的警官,我叫做古恩達?朗茨。”


    男子將他剛才隱藏著的手從西裝的內袋裏拿了出來,手裏麵是他的警徽。這枚警徽在煤氣燈的陰暗燈光下發出了黯淡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日爾曼式的風格——雖然造型設計上麵一點新意都沒有,但是卻能夠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嚴感。


    “事實上,我是對幾小時之前發生在霍夫大街上的那一場槍擊有軌電車的事件進行調查……咱們就長話短說吧,神甫先生在當時,您有沒有在現場?有目擊者聲稱看到一名長著銀發,個子很高的神甫在事件發生之後逃離了現場。”


    這名叫做朗茨的警官用如同老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亞伯的頭發。


    ——難道我被當成了犯人了嗎?不,就算他們不將我認定嫌疑人,哪怕是作為證人帶回警察署盤問的話,我們也肯定坐不上這趟船了。亞伯在心裏暗暗的想著。


    “那個……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哦,主啊!請你原諒我從口中說出了虛偽的話——亞伯在心中劃了一個十字,然後故意衝著警官聳了聳肩。


    “你看,長著銀色頭發,個子比較高,臉上還戴著眼鏡的神甫,應該是到處都有的吧?”


    “哦,您知道的蠻清楚的嘛,神甫先生。連現場的那名神甫‘臉上戴著眼鏡’都能猜到?”


    “……哦……”


    亞伯明白自己的這招先發製人反而如同主動為自己挖了個墳墓,然後又迫不及待地跳了進去。這時,朗茨正在用威嚇的眼光望著他。


    不但換了一身衣服,而且還急著要在這大半夜的逃離這個城市——即使被人懷疑是企圖逃逸也不無道理。


    “關於這件事情,請您無論如何也要對我解釋清楚。不管怎麽樣,請您先和我去警署走一趟吧。”


    “不……不是的……那個事實上我……現在趕著有急事兒……對……對了!公子!安東尼奧公子!請您過來為我做一下證!告訴他,我和那件事情沒有關係!”


    “很遺憾,我不能這樣做,亞伯。”


    剛剛從候船室走出來的安東尼奧滿臉悲傷地搖了搖頭。


    “我可是一名神學生,即使是現在這種狀況,我也不能夠撒謊。還有……”


    貴公子望了望正在用更加冷酷的眼神死死盯著亞伯的警官,又望了望陷入困境的神甫的臉,然後平靜地聳了聳肩。


    “這樣不也很好嗎?這種情況下,正好讓這些警察保護我們,那麽我也就可以將那個名單的事情講給你們聽了。”


    “名單?什麽名單?”


    這個可疑的詞語明顯勾起了朗茨的興趣,亞伯連忙衝到了他和安東尼奧的中間,慌慌張張地說道:


    “公……公子,千萬不能說!”


    如果被日爾曼當局知道了新教廷的名單的事情的話,事情可就麻煩了。


    這個軍事國家可不是一個好惹的地方,即使在平常他們也會製造出各種各樣的麻煩來。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很可能利用這個東西要挾羅馬方麵,搞不好他們還會插手爭奪這份名單——更重要的是,卡特琳娜如果發起怒來,那可是相當可怕的。


    “請您不要在這種場合談論名單的事情,如果被日爾曼人知道的話……


    “這種事情和我沒有關係。不管是教廷還是日爾曼王國,隻要能夠保護我的人身安全,無論那份名單落到誰的手中都是一樣的。”


    “你……你……你這還算是個神學生嗎?!”


    亞伯一邊這樣小聲說者,一邊伸出手去想要將年輕人的嘴堵上。


    這時,室內的燈光突然熄滅了。


    “怎……怎麽了!”


    “煤氣燈熄滅了?真奇怪啊,好象隻有這個房子裏麵的燈光滅掉了,其他的地方都亮得好好的。”


    “大家鎮靜!如果亂跑的話,會有人受傷的!”


    在黑暗中沉著冷靜地下著指示的正是朗茨那渾厚的聲音。警官用他那一貫的命令式語氣,不斷地向那些驚慌失措的男人們發布著指示。


    “找個人去查看一下煤氣的總閘門!也許是煤氣發生了泄露。……啊!大家千萬不要點火,否則可能引起火災!”


    在黑暗之中,亞伯向安東尼奧低聲耳語道:


    “趁著這個機會,咱們趕快逃跑吧!”


    “但是,亞伯,剛才那個警官不是叫我們協助他們調查嗎……”


    “如果


    咱們被關進了警察局,那麽如果有人襲擊你的話,連逃跑的地方都沒有了!現在這突如其來的驚慌正是主贈送給咱們的禮物——他叫咱們趁著黑暗趕快逃離這裏!如果咱們浪費了這個絕好的機會,那才是背主之意行事呢!”


    但是,沒過多長時間,他們就意識到了:這黑暗並不是神對他們兩人的慷慨恩賜,而是邪惡的魔鬼精心為他們設下的一個圈套。


    亞伯在混亂之中緩緩地向著出口行進著。這時,門在他的眼前突然被大大敞開,差一點刮到了亞伯的鼻尖。巨大的身影從門的那邊迅速延伸了出來。那時穿著黑色的大衣,如同死神一般的巨大身影。而在他的手中緊握著的,正是那柄熟悉的微型衝鋒槍。


    “這……這家夥,就是剛才的……”


    從黑色禮服下麵露出的小眼睛中發出了一道光芒,在這光芒刺中神甫身體的那一瞬間,微型衝鋒槍的槍口如同看到獵物的毒蛇一般抬起了頭。


    說時遲那時快,亞伯如同條件反射一般縱身向側麵跳了出去,將身旁的安東尼奧撲倒在地上,隨即響起的微型衝鋒槍的掃射聲在亞伯的頭腦中嗡嗡轟鳴,瘋狂肆虐的火舌開始在黑暗中不停地舞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槍聲回蕩在整個大廳裏,並不算十分寬敞的候船室中充滿的淒慘的叫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猙獰跳動著的槍火,使人們陷入了更大的慌亂。


    “太……太危險了!公子?請您快到這邊來!”


    亞伯現在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他用肩膀向著窗戶頂了過去。玻璃的碎片在空中飛舞,亞伯的身體劃出了一道平緩的弧線,向著沿著河邊建造的防波堤那邊飛了出去。


    “快,公子!您也快點跳……呃啊?!”


    “你妨礙我落地了,亞伯!”


    隨後跳了出來的安東尼奧正好落在了亞伯的背上,他大聲叫道:


    “好!你就在這裏爭取一些時間,我趁著這個機會逃走!”


    “爭取一些時間?!那個家夥這麽瘋狂,你叫我怎麽給你爭取時間?!”


    “別說不爭氣的話!你不是我的防彈衣嗎?”


    正在他們兩人爭吵不休的時候,巨大的身影已經從他們頭上方的窗戶裏麵猛然探出身來,在他的手中握著的微型衝鋒槍的槍口冒著青色的硝煙,已經向下朝向亞伯他們。


    “啊!已經……混蛋!”


    亞伯終於將他的老式左輪手槍從他的肩上的槍袋中拔了出來,雙手舉起對準了那個身材龐大的男人。而那個男人的槍也對準了正在沿著防波堤向下跑去的安東尼奧,正準備扣動扳機。


    “……”


    火焰幾乎是同時從兩支槍的槍口中噴出來的,但是,隻傳來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喊叫。老式左輪手槍的子彈飛向了從窗戶裏探出身來的大塊頭男子的頭上方。它的目標是窗戶上麵的遮光簾。果然,固定住遮光簾的鐵棒被打斷了,遮光簾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向著大塊頭男子這邊落了下來。視野被阻擋住了的微型衝鋒槍的子彈完全偏離了瞄準的軌道,帶著通紅的尾焰向遠方飛了過去。


    “太好了!啊……不過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呢?”


    亞伯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咂了咂舌頭。安東尼奧已經下到了防波堤的下方,向著前方奔跑著。亞伯也沿著他前進的方向,潛入了昏暗的小路之中。


    現在,通過水路逃離的計劃已經成為了泡影。目前,警察應該也已經在火車站等地進行了部署,看來,接下來隻有先在街道上搭乘一輛馬車之類的交通工具,然後找到一家旅館在那裏潛伏到天亮了。


    “亞伯,快看,這是老天在救我們啊!”


    走在前麵的安東尼奧輕鬆地吹了一聲口哨。


    現在正好有一輛載客的馬車從大路上拐進了他們所在的這條小路,而且除了馬車夫以外,車上沒有一個乘客。


    “噢噢,主啊。感謝您的恩賜!……喂,那輛馬車,請停一下!”


    亞伯慌忙將自己手中的手槍藏在衣服下麵,然後向那輛馬車大大地揮著手。雖然這輛馬車並不是很大,但是這條小路卻是更加的狹窄。馬車已經將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停下來!我們要坐你的車!”


    馬車停了下來。在車夫席上,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子非常殷勤地衝著他倆笑了笑。在他的嘴角上,叼著一支看上去很粗野的雪茄煙。


    “好,我讓你們坐我的車,但是,必須是你們的屍體!”


    兩個人驟然停住了腳步。這時,微型衝鋒槍的槍口已經從黑色的大衣底下露了出來,發出暗淡的光芒。


    “前方有機關槍,後方也有機關槍……噢噢,主啊,您最近欺負我也欺負得太過分了!”


    “亞伯,你不是我的防彈衣嗎?還不快點想辦法把這些家夥處理掉!?”


    神甫和神學生——兩個人正在衝著對方叫嚷爭吵的時候,穿著黑色大衣的巨大身影也出現在了他們的背後。是那個剛才襲擊了候船室的大塊頭男子。除了嘴裏麵沒有叼著雪茄煙以外,無論是他的臉還是其他部位,都與坐在馬車上的那個男子一模一樣。


    “你們可真沒給我們麻煩,不過總算是讓我們給追上了,安東尼奧少爺。”


    嘴裏沒有叼著雪茄煙的男子撅了撅嘴唇,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錯。他手裏的槍口緩緩地滑動著,指向了正要躲到亞伯背後去的貴公子的頭部。


    “被你趁亂偷走的那個東西——那可是我們老大最最中意的東西了。他已經吩咐過我們了,說絕對不能讓你死得太簡單。這可是一個相當嚴格的命令,你可要做好心裏準備。”


    “等…等一下!”


    亞伯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前後兩方的黑衣人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的動作,好不容易才轉動自己僵直的舌頭,發出了聲音。這兩名新教廷的信徒似乎打算就在這裏結果掉了安東尼奧的性命。


    “你們想要的那一本名單現在並不在我的手上!殺了我還好,但是如果殺了公子的話,你們豈不是麻煩了!”


    “名單?你這個家夥,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馬車上的黑衣夫皺了皺眉頭,狠狠地嚼了一口嘴角上的粗大雪茄煙。


    “我們是受澤普老爹的命令,前來幹掉這個混蛋小鬼的。沒有什麽其他的目的了。”


    “……澤普老爹……是哪一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這時,安東尼奧似乎在一瞬間想起了些什麽,“啪”地拍了一下手。亞伯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望著他,一種不詳的預感爬上了他的心頭:


    “那個……您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麽,公子?”


    “啊啊,澤普老爹其實是……”


    公子“啪”地豎起了一根手指,麵帶微笑地回答道:


    “一個非常有名的黑幫頭目!據說人們都叫他科隆黑社會中的帝王!”


    “黑……黑幫的頭目——!?”


    這到底是怎麽一會事呢?


    不,也就是說,現在站在他們前麵的兩個人其實並不是新教廷的手下了!?


    “等……等……等一下!為什麽這種‘特殊服務行業’的人會追殺我們……不是,是追殺公子您呢?”


    “呃……這個嘛,我也說不請到底是因為什麽理由啊……”


    安東尼奧將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似乎他心裏也覺得十分納悶。


    “我去找夏娃玩的時候,隻是有一兩回順便去了他們的賭場,而且每一次去也都沒怎麽贏到錢啊……”


    “夏娃?夏娃又是誰啊!?”


    黑衣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險惡了。亞伯故意裝成沒有看到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吐了一


    口唾沫。他感到周身發冷,而且是相當地寒冷。


    “夏娃啊,她是我的女朋友……同時也是澤普老爹的情人。前些日子,她說想要從科隆這裏搬出去,到別的地方居住,於是我便向父親大人寫了一封介紹信,幫助她離開了這個城市……”


    “……!”


    神甫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固定在了原地,在他的眼前,兩名黑衣人手中的微型衝鋒槍齊齊地句了起來。


    “事情還不光這些!那條母狗要向警方交出我們妓院的顧客名單,這也是受了你的指使吧!”是不是,安東尼奧!?”


    “恩……我覺得如果手中掌握了這個東西的話,澤普老爹也不會輕舉妄動,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情來的。所以才……不過,最後夏娃也沒有將那分名單交出來,所以你們也不必發這麽大的火兒啊,不是嗎?”


    兩個人的憤怒的叫聲已經完全地重合在一起了:


    “不管怎麽樣,自己的情婦和別的男人睡覺,我們老大的麵子已經完全被丟盡了!我們可不管你是不是貴族家的子弟,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不管怎麽說,今天如果不將你打成一個蜂窩的話,我們是決不會就此罷休的!你還是做好受死的心理準備吧!”


    這陰暗沉重的聲音猶如從冥府中吹上來的陰風一般可怕,如果是膽小的人的話,恐怕早已經嚇得暈過去了。但是,對於希斯巴尼亞首屈一指的大貴族家出身的少爺來說,這就像一陣微風一般,絲毫不會使他感到動搖。


    哼,你們居然如此輕視我們,真是讓人感到不舒服啊!喂,神甫亞伯!“


    安東尼奧輕輕地攏了攏頭發,又‘呼’地打了一個響指。不愧是大貴族家出身,如此緊要關頭,身上還能有這種豪氣。


    “現在輪到你出陣了!你現在絲毫不必客氣,盡管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尊重別人的家夥們幹淨利落低全部幹掉!後方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我好了。我在這裏一定會竭盡全力為你加油的!”


    “……我……我能做到嗎我?”


    可憐的亞伯拚命地叫喊著。與此同時,嘴裏叼著雪茄的黑衣人抬了抬他的下巴。


    “啊啊,神父先生,你還是快點讓開吧。人們都說如果殺了神父,就會被打入地獄的。隻要你不給我們找麻煩的話,我們還是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的。”


    “啊?真……真的嗎?……唔——!?”


    “呼……你們也太小看這個人了……真是討厭。”


    堅定的拒絕了黑衣人這充滿憐憫的誘惑的人,其實並不是亞伯。安東尼奧一記重肘打在了臉上充滿了期待光芒的神父的胸口上,然後用若無其事的平靜的表情說到:“這名神父――亞伯――可是與我在靈魂深處相牽連的摯友――你們以為這樣的摯友會就此拋棄我嗎?”


    “啊啊?剛才您不還說我是您的‘防彈衣’還是什麽來著嗎?”麵對著臉上寫滿懷疑,對自己大聲發問的‘魂之摯友’,安東尼奧神情堅毅的搖了搖頭:“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請不要放在心上,我的朋友。……唔,這些並不重要,你們如果要幹掉我的話,最好先從他這裏下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等……等……等一下――!”


    兩名黑幫分子望著像波浪鼓一般搖著腦袋的神父,以充滿敬佩的目光向他點了點頭:“這樣啊……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們也沒什麽辦法了。”


    “不……我……我真的什麽都沒有說啊!請不要隨隨便便就下結論!哇――!不要把那種東西指向我這裏!”


    被公子當成了盾牌的神父在不停地哭喊著。可是兩名黑衣人並不理會這些,隻是將手指放在了扳機的上麵,然後輕輕的扣了下去:“去死吧!”


    槍聲和兩個人的怒號同時響徹了夜空,但是,那槍聲卻並不是微型衝鋒槍那清脆的發射聲。兩名剛才正要扣動扳機的黑幫分子將微型衝鋒槍丟在了地上,一隻手死死的按住血流如注的肩膀,痛苦的呻吟著。在他們背後,亮起了探照燈的弧光,同時,一群人影浮現在那淡淡的光輝中――


    “似乎我們還沒有來晚。”


    大約有十名左右的警官站在那裏。站在最前方的那個人的手中,拿著一把小小的便攜式手槍,青色的硝煙正從槍口中緩緩的升起。那人的表情十分的嚴肅,用他那獨特的低沉沙啞的嗓音向兩個年輕人說到:“你們兩個人都沒什麽事吧?有沒有受傷?”


    “得……得救了嗎,難……難道說我還活,在這個世上?”


    亞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兩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那個穿著樸素的西服,率領著一班警探的男子好像在哪裏見過――對了,他就是科隆市警察局的朗茨警官!


    “我剛才看到這個男子在追殺你們,跑出了候船室,於是我便也馬上跟了過來。剛才真是危險哪!”


    “多……多虧了您及時趕到,我們才能得救,警官先生!”


    亞伯站起身來,一邊望著兩名倒在地上呻吟的男子,一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如果是為了保護名單而和新教廷的人周旋鬥爭還說的過去,要是向上頭報告說自己被卷入了黑幫分子和白癡公子哥兒之間的江湖恩怨之中,那麽卡特林娜的臉上會顯出什麽樣的表情來呢?


    神父想到這裏,緊張的都快要昏倒過去了。這個時候,警官走過來,詢問他道:“那麽,奈特羅德神父,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呢?”


    “那個……實際上,他們是和這個人之間有一些江湖恩怨……唔啊!?”


    “他們是前來暗殺我的職業殺手。”


    亞伯剛要回答警官的詢問,他的喉嚨處就重重的挨了一記手刀。然後安東尼奧接過了他的話,“在我國國內,曾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於是這些家夥就被派遣來謀害我。……啊啊,我剛才忘了向您介紹我自己了。我叫做安東尼奧?波吉亞,我是西斯巴尼亞王國瓦倫西亞大公的公子。”


    “您是波吉亞家的少爺嗎?原來如此啊,我曾經聽說波吉亞家的少爺正在前來這個城市留學,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麵,原來就是您啊!”


    不愧是瓦倫西亞公爵家,光聽到這個名號,就已經可以把人鎮住了。朗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在他射向年輕人的目光中,很明顯的帶有一絲驚訝,“我明白了。既然是您家族內部的事情,那麽我們就不方便再繼續追查了,總之這裏非常的危險,所以請你們兩個人先跟本官上警署走一趟。我們不會做傷害你您的事情,所以請不必擔心。”


    “那……那個……警官先生,在走之前,我還有一點事情要做,可以嗎?”


    “你要做什麽事情?”


    朗茨正要去牽馬車前麵的馬匹,聽到了這句話,他回過頭來。眼中含著淚水的神父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剛才好像還向朗茨說了些什麽。


    “發生了什麽事,神父先生?”


    “真是十分不好意思……”


    警官突然感到一個堅硬的東西被神父頂到了自己的額頭上。亞伯接著命令道:“請您舉起雙手,在原地跪下!”


    “您這開的是那門子的玩笑呢,神父先生?”


    朗茨望著神父頂在他兩眉之間的手槍,用充滿疑惑的表情問道。


    “快住手,亞伯!不要這樣!”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安東尼奧也搖著頭阻止亞伯的舉動,“雖然你為了保護機密文件的安全的動機是好的,但是入果你殺了這個警官的話事情會變的更加糟糕的!這樣你的麵子也不好看啊!”


    “沒錯,我的麵子的確會掛不住――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一名警官的話。啊啊,站在那邊的各位也不要亂動!”


    亞伯的手指仍然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擊發。他的表情嚴肅,沒有一絲笑容,以十分強硬


    的口吻命令著那群警官們。


    “是的,這個家夥並不是什麽刑警,而那邊那些打扮成巡警模樣的人也不是真正的警官――恐怕,你們是新教廷派來的先生們吧,我說的不對嗎?”


    “……算了,你說的沒錯。”


    仿佛是臉上帶著的假麵被人一把撕掉一般――頭上被人用槍口頂著的警官臉上的表情驟然發生了變化,他的一側臉頰不自然的扭曲著,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轉瞬之間,沉著嚴肅的警官變成了一名殘忍的狂熱信徒。


    “啊,真讓我吃了一驚。真沒想到我們這麽早就暴露了身份。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新教廷的古恩達?朗茨神父。你是怎麽發現我的身份的呢,奈特羅德神父?”


    “就是你這句‘奈特羅德神父’告訴我的。您是從哪裏知道我的姓名的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


    朗茨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敗,於是他乖乖的聽從了亞伯的命令,將雙手舉過了頭頂。


    “看來我是被你的外表給蒙騙住了,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厲害的一個角色。真不愧是ax的派遣執行官,果然名不虛傳


    “哎呀……你這麽說可是過獎了……”


    亞伯聽到了這番話,似乎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用手撓著自己的後腦勺。這時,假警官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但是,關鍵時刻你卻犯了錯誤……”


    “啊?”


    藏在眼鏡後麵的亞伯的眼睛一瞬間睜的溜圓,因為朗茨的雙手似乎在刹那間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而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槍的扳機已經死死的固定在那裏,完全不能夠扣動了。


    “caw公司製造的五十一式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手槍‘和平守護著peace keeper’――恩,真是把好槍。”


    這種力量和速度,簡直不是人類所能夠達到的水平。朗茨牢牢的握住了老式左輪手槍的彈倉,然後噘了噘嘴,臉上又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但是,這就是左輪手槍與生俱來的最致命的弱點。隻要將彈倉固定住不讓它旋轉,你的扳機就沒有辦法擊發了。”


    “……!”


    亞伯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又要發出淒慘的叫聲來了。


    原來,朗茨將他手中握著的左輪手槍整個猛的一擰,連帶著亞伯的右臂也被擰了過來。僅僅是一刹那之間,身高超過一米九的修長身軀被巨大的力量控製,在空中做了一個漂亮的三百六十度轉體,然後重重的甩在了石板路上。而那隻左輪手槍則如同變戲法一般被轉移到了朗茨手上。


    “怎……怎麽了,這是……”


    雖然朗茨的這次投機十分的漂亮,但是還不足以讓亞伯感到如此的意外。關鍵是他的動作居然如此的迅速,能夠達到這麽快,不是吸血鬼,就是――


    “朗茨,你……你是強……強化人?”


    “回答正確。”


    朗茨將奪過來的手槍對準了神父的頭部,再一次詭異的笑了笑。他的另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從袋口暴露出來的手腕明顯被染成了深灰色。


    強化人――是大災難前的失落科技的產物,由教廷再次進行了發掘和複員。通過投放藥物以及身體強化手術等手段,使得人的能力得到大大的提高,據說甚至可以與吸血鬼的能力相提並論。


    “以前,我曾經在教廷的特種步兵大隊服役,但是,由於我太熱衷於那份工作,所以後來被人告上了法庭,說我犯了大量殺人罪。但是後來,身陷囹圄的我卻被人給救了出來。那個人正是艾方索陛下。”


    朗茨一邊將槍口瞄準倒在地上的神父的頭部,一邊扭過頭去,望著一直在那邊僵硬的站著靜靜的目睹了這一切的安東尼奧。與此同時,其餘所有假警官手中的槍口都齊齊的對準了雙手舉過頭頂,沒有絲毫反抗意誌的貴公子的臉。


    “啊,真是讓您久等了,公子。好了,現在您可以放心地將藏匿名單的地點告訴我了吧?”


    古老的教會都市,科隆。在這看似充滿了野蠻的軍事國家日耳曼王國之中,居然還有如此高雅的城市存在,實在是一件罕見的事情。然而,這裏同樣也是人們居住的地方,既然這樣,用來發泄欲望的場所的存在也便不足為奇了――因為能夠僅僅依靠讀書和欣賞音樂便將假日消化掉的人實在不是很多。


    這一家叫做“黑森林”的店,可以說能夠相當充分的反映科隆的陰暗麵。雖然在店麵的大招牌上寫著“啤酒屋”的名號,但是在這個啤酒屋裏麵遊蕩的女子有一半以上都是以出賣肉體為職業的人,在二樓特意設了很多的臥房,以供她們工作之用。而在這家店地下開設的賭場的規模在本市是最大的。


    “……這裏……簡直就像地獄一般啊!”


    剛剛踏進店內一步,朗茨神父便厭惡的皺了皺鼻子。而跟隨他的那些假警官們――他們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製服,穿著平時的衣服――臉上也顯出了難以抑製的不快的表情。


    “你們這些遭天譴的人們啊,不知道在科隆這個曆史悠久的教會都市中,建造了多少這樣的肮髒的場所!我們這些人來到這裏,正是為了燒光你們這些罪惡的建築,肅清這些汙穢的毒蟲!”


    站在他們最前方的安東尼奧似乎從強化步兵的這一番虔誠發言中沒有受到任何的感動,隻是習慣性的衝他聳了聳肩:“這家店的老板是我的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所以我把名單交給他,讓他保管造這個店的地下金庫裏麵。因為我覺得這裏也許是全科隆最安全的地方了。”


    在他的背後,緊跟著朗茨,然後是新教廷的信徒們,還有這些信徒們用槍頂著的銀發神父。本來這些信徒想要殺掉亞伯,但是朗茨卻阻止了他們:“既然他是a派來的人,那麽他應該也非常了解羅馬方麵的事情。那邊對於我們教派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報,等辦完了這件事情,我想好好聽你講一講,奈特羅德神父。”


    亞伯隻是緊緊的咬著嘴唇,沒有回答他。他的武器現在已經被人繳獲,而身邊也圍滿了強大的敵人,絲毫不敢動彈。在這麽惡劣的情況下,就算他是什麽“教廷最強的人才”也隻能夠束手就擒,毫無其它辦法。


    “老板說了,馬上就來見你們。”


    從店鋪後麵走出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自稱是這裏的經理。他那下垂的眼皮總會讓人聯想起豬來,但是,從這眼皮下麵發出了銳利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了安東尼奧那邊。


    “老板一聽說你來了,高興的簡直要飛起來了,安東尼奧。看來,他是要好好的疼一疼你了,寶貝。――你們沿著後麵的台階上去吧。”


    男子說罷,臉上露出了令人膽寒的笑容。然後,他又向著朗茨眨了眨眼,“是你把安東尼奧帶到這裏來的吧?謝謝了啊!這個家夥總是不接受我們老板的款待,所以老板很不高興……沒準兒你能夠拿到一份豐厚的賞賜呢!”


    “啊啊,我本來也打算拿到一份大禮後再回去的。”


    朗茨神父似乎覺得即使和這種人寒暄幾句也會使自己的信仰受到侵害,所以在他回答的時候,連對方的臉都沒有好好看一眼。如果他不是這麽一個死板的信仰者的話,他就應該可以觀察到安東尼奧根本不敢抬頭看這個男子一眼,而被其它信徒推著走過他的身邊的亞伯的眼中也閃過了一道光芒,仿佛他的心中已經明白了些什麽。――但是,朗茨這些都沒有看到。


    老板的房間在地下賭場的最裏麵。一扇厚重的門悄無生息地被打開了,在門後麵是一個非常寬敞,但是裝修卻比較簡單的辦公室。在辦公室內站著二十幾個壯漢,每個人都將腰中的手槍炫耀性地掛在衣服外麵非常明顯的地方。如果不考慮到這個因素的話,那麽即使有人告訴你說這裏是某個大企業的董事長室,你也會毫不猶


    豫的點頭同意的。


    “歡迎歡迎,安東尼奧……”


    一名長著冷峻麵容,似乎是雕刻家用盡全身力氣在一塊岩石上刻出來的雕塑一般的大塊頭男人正坐在一張大桌子的後麵。這張桌子可真夠大的,幾乎可以當作床用了。他一邊盯著安東尼奧那清秀的麵容,一邊噘起了他那厚厚的嘴唇:“我已經等了很久了。現在終於能夠見到你了,我感到非常高興。”


    “我也一樣,澤普老爹。”


    年輕人似乎顯得有點認生,不自然的撓了撓後腦勺,“好久不見了,自從夏娃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咱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麵了吧?”


    “是啊,就在那個女人這開這裏的前一個晚上,你小子……”


    “對不起,如果你們想要敘舊的話,請等一會兒再說。”


    沙啞的聲音生硬地插道了兩名老相識的中間。朗茨嚴肅的臉上毫無一絲的笑容,他隻是抱著胳膊,輕輕地揚了一下下巴。


    “我得先拿到我的東西。這種地方讓我沒法再呆下去……隻要你將金庫中的名單交給我,我馬上就離開這裏。”


    “什麽?名單?”


    大塊頭的男子揚起了一條眉毛。朗茨彎下了腰,衝著他說到:“對,就是這個公子的東西……那份人名單。那東西現在在你手上吧?”


    “喂,小子,注意你對我的說話方式!”


    老板生氣的說到。在他背後站立著的小弟們也馬上作出了反應,全部將手按在了腰中的手槍上。


    “你說的名單,到底是什麽?”


    “你打算裝傻嗎?像你這種流氓無賴,就算手裏麵拿著那種東西也不會起什麽作用的!”


    麵對著揚起眉毛,充滿了狐疑的澤普,朗茨的眉毛則是紋絲不動,他滿臉嚴肅地搖了搖頭。


    “那可是屬於我們的東西,趕快交出來!”


    “……好了,小子。”


    澤普向強化步兵的胸口伸出了手,用他那粗大的手指攥住了朗茨的領帶。然後,黑社會的帝王露出了他那被煙熏黃了的牙齒,咆哮道:“我不知道這個混蛋小鬼到底向你說了什麽,但是那個名單是我的寶貝,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不會將它轉讓給別人的!你明白了嗎?明白了就趕快消失……唔哇!”


    含糊不清的慘叫打斷了澤普的後半段台詞。朗茨的手指緊緊的捏住了正抓著他的領帶的澤普的手。在強化步兵那被人造蛋白增強了的力量下,澤普的骨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不詳的聲音。


    “如果你無論如何也不想將那份名單交給我的話……”


    澤普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叫聲。朗茨一邊將他的手折斷並捏得粉碎,一邊露出了殘忍的微笑,讓整張臉都變得猙獰了。


    “就算是來硬的我也得拿走那份名單!”


    這時,那些黑幫分子們同時抽出了腰間的手槍,跟隨著朗茨的那些信徒們如同對這濃厚的殺氣產生了感應一般,也紛紛將繳獲來的手槍舉了起來,瞄準了對方。


    雖然這間房間還算寬敞,但是,現在裏麵已經容納了三十多人了,所以空間顯得極為狹窄。槍戰就開始在這狹窄的空間中。隻能聽見嘈雜的槍聲,隻能看見飛濺的血沫。


    雖然那些信徒在人數上絕對不占有優勢,但是他們卻根本不怕這個。就算身旁的同伴中槍倒下了,他們也不會顯出退縮的表情,隻是繼續扣動著扳機。


    “給我下地獄吧,你這豬頭!”


    朗茨這樣狠狠的咆哮著,然後將澤普的身體舉過了頭頂。澤普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叫,但是朗茨還是將他那巨大的身體投向了黑幫分子那一邊。在這一瞬間,敵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了一步,強化步兵神父看準了這個機會,跳過了巨大的桌子,衝向了裏麵的金庫。


    “……就是這裏嗎?”


    神父用他的巨大怪力將門一下打穿,然後在裏麵發現了一份薄薄的檔案文件。朗茨的臉上顯出了喜悅的光芒。有了這個東西,艾方索陛下肯定會感到高興的!


    “好了,名單已經成功回收了,大家撤退!”


    朗茨向著他那人數已經減少了大半的部下們喊著。雖然遭了沉重的打擊,付出了很大的犧牲,但是他們也已經得到了同等的回報。隻要有這份名單的話……


    “這……這是什麽東西?!”


    朗茨打開文件,快速的掃了幾眼,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了。


    “‘沃爾特?舒馬赫――阿瑪麗雅,四月二十日,金額兩千’……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份文件不是名單!


    不,雖然它也算是一份名單,但是它不是艾方索法王陛下命令他們回收的同誌名單。這是,這是曾經來過這個肮髒汙穢的惡魔之店的顧客的名單!


    朗茨終於明白了現在的狀況,他慌忙四下張望,看到了正要趁著這場亂戰逃出房間的那兩個人的身影。兩個人影中的一個――銀發的神父手上的手銬已經打開了,現在在他手中握著的,是剛才亂戰之中落在地上的他本來擁有的那把老式的左輪手槍。狂熱的信徒發出了一聲咆哮,他從立在房間一角的裝飾用盔甲中抽出了一把長劍,又是一聲咆哮,用力地一踏地板,便直飛了上去。在天花板上再來一次反彈,他便如同一頭野獸一般,降落在了馬上就要逃出房間的兩名年輕人的麵前。


    “不可饒恕……波吉亞……你這個混蛋,我絕對不能讓你活著逃出去!”


    但是,站在堵住了去路的狂熱的信徒的麵前的,卻是銀發的神父――看到了瘋狂的朗茨,安東尼奧馬上向後退去,並帶著理所當然的表情將亞伯推上前去。


    “你想殺他的這種心情,我心裏十分的理解……”亞伯搖著頭,臉上露出了打心眼裏同情對方一般的表情,“但是非常遺憾,我不能過將他交到你的手中。還有,朗茨神父,我稟聖父、聖子、聖靈之名義,以妨礙聖務執行罪,以及攜帶凶器集結罪,現在要將你捉拿歸案。我勸你還是放下武器,乖乖的投降吧!”


    “別開玩笑了!”


    伴隨著刺耳的風聲,銳利的刀刃在空中飛速旋轉。以強化人的這種超快的速度,就是有兩三個神父也會被輕而易舉的幹掉。這把正常人要花費全身力氣才能夠勉強舉起來的大劍,在朗茨手中卻如玩物一般,劈裂空氣,直接飛向了亞伯神父的天靈蓋。


    青白色的火花伴著尖銳的金屬碰撞音四處飛濺。在斬擊的這一瞬間,從亞伯的左輪手槍中發出的子彈以超過聲音的似乎刹那間便擊中了劍刃。大劍的軌道被成功的改變了,它深深的插入了地板中,劈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痕。


    “喝――!”


    隨後,朗茨利用大劍與地板相撞時的反作用力,再一次將劍向斜上方劈了過去。神父的幾根銀發被劍峰掃過,在劍風中飛舞著。但是,亞伯本人卻如同滑冰者一般輕盈的向後退去,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槍。


    “真不愧是派遣執行官!但是……你還太嫩了!”


    原來,朗茨的這一擊不過是他從一開始便設下的圈套而已。他沒有向斜上方劈過去,而是將劍柄向自己的肋下拉了過來。然後扭動腰腹,利用他那超過常人極限的柔韌度向神父再一次刺了過來,大劍伴著風聲,向亞伯的臉部凶惡地砍了過來。


    “我以神的名義毀滅你,站在敵人一方的人……我要把你串成肉串,派遣執行官!”


    “主阿,請你保護我吧!……別妄想了,朗茨神父!”


    祈禱與祈禱也同時在激烈的碰撞著。


    亞伯並沒有躲避那刺過來的利刃,而是抬起了腿,在空中描繪了一個大大的弧形的回旋踢精確的擊中了大劍的劍麵。


    “……!”


    朗茨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沉重的大


    劍引領著他的腰繼續向前移去。


    這時,他的肩膀上麵感到了一種冰冷的觸覺。


    “主啊,求您饒恕此人吧――啊們。”


    即使朗茨的神速再不可思議,但是他也無法躲避這次的攻擊。在零距離發射的五發子彈鑽進了朗茨神父的肩膀,穿透了他的身體,又從後背飛出。在鮮血和慘叫聲之中,強化步兵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朗茨神父……你!”剩下的幾名仍然活著的信徒們看到了這一幕,同時將槍口對準了亞伯這邊,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十來名舉著槍的神父踢開門闖了進來:“所有的人都不許動。”


    “那麽亞伯,說到最後,那份名單到底被保管到哪裏了呢——”


    在通往長官辦公室的走廊裏,亞伯還在嘀嘀咕咕的發著牢騷。和他在一起的“教授”便好奇的這樣問道。


    “既然沒有被藏在那個金庫裏麵,那麽那個家夥到底把它藏在哪裏了呢?”


    “說藏在金庫裏其實是在撒謊啦!”


    亞伯無奈的聳了聳肩,他的臉色,好象剛剛咽下了一把黃連片一般充滿了苦澀。一條小小的創可貼貼在他臉上。原來,之前在回收小隊衝進澤浦老爹的賭場是,把他們當作了敵人,因為他那時並沒有穿法衣,所以倒黴了一點。


    雖說比較倒黴,但是他已經圓滿完成了保護安東尼奧人身安全的任務,並且朗茨帶領的那些新教廷的信徒們也已經捉拿歸案了,所以,雖然被同伴輕輕揍了一拳,也就原諒他了。


    “安東尼奧,哦,不,波吉亞公子其實老早已經把那份名單給燒掉了。不過在燒之前已經將全部內容記在腦子裏了。……真是的,從頭到尾一直在作弄人!”


    “但是他的手段很高明啊。這樣的話,那些樞機主教們從此再不感怠慢他了吧。”


    “教授”一邊撫摩著他那長長的下巴,一邊這樣說著,隨後有似乎表示敬佩般接連點起了頭。


    “如果要保留那份名單的話,一旦被教廷受走,一切全都結束了。可是,如果將它記在腦子裏的話,不但安全,還可以在羅馬一直享受vip級的待遇……嗚,真不錯的辦法啊,不愧是被稱為科隆大學首屈一指的天才青年啊!”


    “啊?那個人竟然有這樣的稱號?”


    “什麽啊,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教授”將他嘴裏那根沒有點火的煙鬥那出來,挑起眉毛驚異的望著亞伯。


    “說起這個瓦倫西亞公子安東尼奧*波吉亞啊,那可了不起呢!他二十三歲就拿到了七個博士學位,可是一個真正的天才呢!就連我們大學也為他準備了一個政治係的教授職位哪!”


    “啊……!就那個人嗎?”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亞伯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普通的——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普通的程度還要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雖然這樣,但是,今後恐怕沒什麽機會和他大交道了吧。自從他們安全到達羅馬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也沒想和他見麵。


    “啊啊,對了,‘教授’,您在希斯巴尼亞的工作進展的怎麽樣了?我記得好象是販賣人口團夥的案件啊……”


    “實在是超級無聊的任務!這件事情不但費力切費時,而且還沒有什麽意思。”


    教授皺了皺眉,從他的表情上來看,似乎是等待亞伯來問這個問題。


    “雖然對方使用了一些小把戲,但是隻需要一些初步的推理就可以全部將他們解決了。但是,你看,現在已經是七月份吧?正好和我們的學年末考試相衝突了。考試這頭其實才是最累人的地方呢。我又得出考試題,又得給學生寫的報告打分……現在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呢!”


    教授仍然將他那煙頭夾在嘴邊,然後忍回了一個哈欠。這名綽號為‘教授’的派遣執行官正和他的名號一樣,是羅馬大學的正式教授,在文學係和理學係都有課程。


    “真是受不了了!要是考試老這麽累人的話,我看還是去和那些人口販子較量反而更而更省心一些!他們雖然販賣一些人口,但是卻不會在考試前叫賣那些標準答案手冊,也不會在我的古典敘事詩論的論文中寫什麽‘通心粉的美味做法’。奈特羅德,其實我特別羨慕你,可以做那個天才的安東尼奧?波吉亞的護衛!你一定與他有過一些高尚的,學術性的交談吧?”


    “……”


    不過算了,反正也不會跟那個小子見第二麵了。總之,他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國家,正在大吃特吃自己喜歡的東西呢吧。隻要他能夠在遙遠的某地享受他的幸福,我就永遠也不會再介意他的事情了。


    亞伯露出了複雜的表情,同時又再一次聳了聳肩。他走到長官辦公室的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我是亞伯?奈特羅德。遵從您的命令前來報道。”


    “請進”


    亞伯聽到上司的聲音,便推開了房門。在辦公室的裏麵,世界上最美麗的樞機主教正在向他露出著充滿了惡作劇意味的笑容。


    “哎呀,奈特羅德神甫,你身上的男子氣概好象又增長了不少啊!……這一次去科隆的出差想必很辛苦吧?”


    “哈……在很多方麵都很……”


    亞伯不自然地撅著嘴,不停地撓著後腦勺,


    “最麻煩的事情,其實不是新教廷的那幫家夥們,應該算是我保護的那個人了。……其實,因為他我可倒了大黴了。卡特琳娜小姐,我現在有個請求,從下一次起,如果再有這種運輸危險物品之類的工作,請您事先提醒我一下,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危險物品?難道你說的是波吉亞公子嗎?但是,公子不是說,你們一直都是同甘共苦,休戚相關的好搭檔嗎?那個……好象是說‘魂之摯友’什麽的……”


    “‘魂之摯友’?”


    看神甫的臉色,仿佛是被告知了世界的終結一般淒慘。


    “這種異想天開的夢話,到底是誰說的!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是……”


    “同生共死的戰友,對吧,亞伯?”


    一個年輕的聲音,從剛才似乎一直沒有人坐的沙發那邊傳了過來。


    亞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他那幾乎要從眼鏡後麵掉到地上去的眼珠控製住,並將他們轉向了聲音的方向——隨後,他僵硬住了。


    “啊啊,你和奈特羅德神甫早就已經是老相識了吧。那就向教授介紹一下自己吧。”


    卡特琳娜向著坐在辦公桌前的沙發上的先來之客點了點頭。他現在以快樂的眼神望著已經硬成一尊雕像的亞伯神甫。


    “這位就是剛剛加入我們教廷擔任司祭的新人……”


    “我叫安東尼奧?波吉亞——請多多關照,各位前輩!?”


    年輕人從沙發上麵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微笑向前伸出了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聖魔之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吉田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吉田直並收藏聖魔之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