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車站順著旁邊的街道,裏伽子往商店街走去。她注視著拿在右手工的紙條,快步通過人行道。


    今天famille要召開經營方針的會議,雄然在數個月之前曾經召開過一次,但在famille重新複活後,這還是第一次舉行。由於在過去裏伽子是會議上的中心人物,所以仁等人很希望她也能夠出席到場。


    盡管她已經不是famille的員工,要求她出席是件很怪異的事,但是因為透過惠麻提出蛋糕大減價活動的人是她,所以裏伽子自然無法置身事外。何況當初會進行大減價活動的原因,為的就是替這次的會議主題——聖誕節商戰做前哨戰。


    (不過,現在放棄的話也為時已晚了吧……)


    穿越商店街後,人馬路便映入眼簾。根據仁給她的紙條,從這裏左轉,走到第一個紅綠燈的十字路口時,再右轉後就行了。


    然而,裏伽子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因為風美由飛正走在數公尺遠的路上。


    對方要去的地方同樣是『惠麻的住處』吧。裏伽子考慮著是否該上前打招呼,畢竟兩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特別親近。


    在稍微猶豫之後,裏伽子決定穿越車道,走由飛對麵的人行道。


    不過,她刻意和由飛保持距離並不代表由飛也會和她采取同樣的舉動。


    「啊~,裏伽子小姐~!」


    就在裏伽子正要橫越車道的時候,一句開朗的叫聲響起,而且聲音大得令人無法忽視。


    裏伽子暗中歎息,扳著一張臉站在原地。


    「太好了~,裏伽子,你要去找惠麻小姐吧?我們一起去吧,我迷路~」


    喘氣地跑過來的由飛,簡直就像一隻親密的狗狗一樣。而裏伽子對於真正的犬類和像狗兒般喜歡親近他人的人,向來都會感到頭疼。


    不過,麵對抱持善意親近自己的人,裏伽子倒也不會冷漠得無情對待。


    無奈地歎了口氣後,她便和由飛一起行動。


    在經過不到五分鍾,對裏伽子而言是很痛苦的路程後。兩人終於抵達目的地。按下對講機,「來了~」傳來仁的聲音後,門便開啟了。


    「——歡迎。」


    看到她們同時來到,仁的臉上很清楚寫著驚訝兩個字。因為兩人會走在一起是他沒有料想到的事。


    「想不到你們會相約一起來……」


    見到仁僵笑著說道,裏伽子瞪著他看。


    「小裏伽、小飛,歡迎你們。自己隨便坐吧。」


    惠麻從廚房冒了出來,手上還套著手套,看樣子她正在使用烤箱烹飪食物。「我來幫忙~!」由飛自告奮勇,跑進了廚房。相較之下,裏伽子則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片刻之後,仁從廚房裏跑出來。


    「抱歉,由飛很吵吧?」


    「不會。話說回來,你幹嘛向我道歉?」


    「說的也是。」


    仁尷尬地搔著腦袋,而裏伽子則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當然,裏伽子明白仁會道歉是基於身為店長的責任感所致,但是對她來說卻是個無趣的行為。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著兩人時,對講機再次響起鈴聲,大概是絣和明日香來到了。仁很慶幸似地往玄關走去,準備開門迎接。


    裏伽子輕輕歎息後,從包包裏拿出小說。玄關處傳來熱鬧的聲音,三人的腳步聲也隨後接近。


    「小裏伽辛苦了~」


    「辛苦了。」聽到絣明亮的招呼聲,裏咖子也麵向對方回聲招呼。接著,她看了明日香的馬尾和拿著兩人份的禮物,露出一臉可憐模樣的仁。


    「啊,對了,仁,你哥哥和雙親在哪裏?」


    「啊啊,在這邊。」


    不久,裏伽子的背後飄來了淡淡的燒香味,絣和明日香正對著牌位合掌祭拜。


    「咦?你們兩人在做什麽?」


    隨著腳步聲響起,由飛的聲音出現了。


    「這是——牌位嗎?」


    「對,是我哥哥和爸媽的牌位。杉澤的姓氏現在由姊姊繼承,所以牌位才放在這裏。」


    「哦,這樣啊.我聽說仁的哥哥是惠麻小姐的先生……」


    話說到這裏時,由飛突然「咦?」發出了納悶的聲音。


    「這個牌位::有一半燒焦了……」


    「啊啊,因為火災的關係。」


    「小飛,我不是跟你說過famille以前曾經發生過火災嗎?」


    「那個時候,惠麻小姐的家就在famille的隔壁哦。」


    仁他們的對話傳入了正在翻閱小說的裏伽子耳內。雖然她完全不想聽,可是因為距離他們四人實在太近了,想不聽到也難。


    「幸好沒有全部燒掉。所有的家當全都燒光了,唯獨牌位不知怎麽回事被丟在庭院裏。」


    喀當,一個物品的聲音輕輕響起,仁將牌位拿在手中。


    「這樣啊。那我也可以……上個香嗎?」


    對於由飛的請求,仁回以一聲「謝謝」。於是,伴隨鈴聲響起,新的燒香味再次微微散於空中。


    「仁的哥哥、爸爸和媽媽,初次見麵~,我是風美由飛。」


    「天啊,我要暈倒了。」聽見由飛活潑過頭的寒喧話,絣不由得歎息。不過,仁並不覺得怎樣,反倒是忍俊不禁。


    裏伽子又翻了一頁小說。


    (為什麽大家都想祭拜往生者呢?)


    在她看來,重要的是「現在在眼前的人」,對已經逝去的人再怎麽掛念,也不能今死者複活。


    「因為你沒有失去過親人。」仁老是苦笑地這麽對她說道.


    (我也失去了很多啊。)


    雖然裏伽子不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但她了解失去某樣東西的滋味。不過,她並不想要將這個簡單地分成「經驗和未經驗」兩種區別而已。


    「各位~,料理做好了哦,大家來拿吧。」


    惠麻明亮的聲音從廚房裏傅來,裏伽子終於闔上小說。


    在豪華料理當前的情況下,這場相隔許久的經營方針會議長達一個小時。


    「那麽,就決定請姊姊花一個禮拜集中製作聖誕蛋糕。在這期間一般蛋糕的製作……」


    「知道了。」絣苦笑著舉手回應仁的話。


    「我會連惠麻小姐的份一起在廚房裏加油的。」


    「那我會連同絣小姐的份一起努力招呼客人的。」


    「由飛小姐你還是別那麽努力得好。」當由飛精神奕交地宣言後,在旁的明日香不以為然地出言表示。


    「那接下來,關於重要的聖誕蛋糕的售價……」


    「l000元。」


    裏伽子終於開口了,但全員聽到她的話後「咦?」的一犖,麵麵相覷。


    「你說1000元……可是這樣子不是無法回收至今的虧損……」


    「聖誕蛋糕不能像一般蛋糕販賣得那麽久吧?要是過了二十五號的傍晚還有剩的話,就得便宜賣出。既然如此,幹脆一開始就定償在賣得完的償格。」


    「可是小裏伽,就算這樣也賣得太便宜了吧?雖然不知道能夠賣出多少,但是定這種價格,我想太冒險了。」


    「這倒是。」對於絣擔心的問題,裏伽子點頭同意。不過,像這種問題早在她的考慮之中。


    「我也覺得確實很便宜。正因為如此,在預定蛋糕的方麵上才會有幫助哦。店裏可以做低價格的限定販賣的宣傳,再來還可以考慮采用不需特地到店裏來,便能夠預定蛋糕的措拖。」


    「你說是利用網絡預購嗎?」


    「沒錯,其他的方法也可以在所有的餐桌上放置預購單和原子筆。店裏現


    在正在做問卷調查吧?隻要將問卷換成預購單,然後在收銀台的旁邊設置一個回收箱就行了。換句話說,就是要讓客人不用要交給店員也能夠回收預購單。」


    接著,裏伽子提出了今年的聖誕節商戰的收入目標。「真的嗎?」除了由飛以外的四人在聽完之後,全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這個目標是去年成績的三倍耶?小裏伽你太樂觀了~」


    看到絣吹了一個口哨,裏伽子苦著一張臉說「不然賺不到錢啊。」


    不過,擺出苦瓜臉的人可不隻有她而已。


    「裏伽子,這樣子會不會太有勇無謀了?定這種價格確實能夠賣得很好也說不定,可是要達到三倍太勉強了……」


    仁的質疑是有道理的。再怎麽說,裏伽子的提案會對員工造成負擔,畢竟現有的員工不如去年那麽多,想達成三倍的收入肯定難如登天。


    再加上,出主意的裏伽子本身並沒有參與這項計劃的實行。


    (可是,這個售價和目標不能更改。)


    事實上,裏伽子在昨天花了很多時間反複推算這項計劃。無論走在價格、收入和對員工的負擔——這些要素都在經過計算之後所得到的結果就是這個答案。


    (不過……要是大家反對的話,這個提案也無法通過。)


    繞視了五人之後,裏伽子等待每個人的反應。


    「就這麽做吧,店長。」


    最先開口的人出人預料,竟然是年紀最小的明日香。


    「那時我就放寒假了,這樣的話我可以從早開始幫忙,所以一定行得通的。」


    「——有你的,女高中生。」


    用著開玩笑的口吻說完後,絣輕笑了出來。


    「既然明日香都這麽說了,我也不能打退堂鼓吧?」


    「由飛和姊姊呢?」


    看到仁詢問自己,兩人也重重地點頭讚同。


    裏伽子裝作麵無表情,但內心卻是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聖誕節商戰的方向性幾乎等於決定好了。


    「好!這次一定要打倒curio!讓花烏玲愛刮目相看~!」


    身為店長的仁一開口宣誓,立刻得到全體員工的熱烈鼓掌。就在這種氣氛下,每個人的目光轉向famille原本的店長惠麻。


    「那麽,容我逾越了。」


    惠麻握著裝著啤酒的杯子,起身站立。


    「為了famille、為了在場的各位以及……『家人』……」


    「……」


    「決戰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大家一起努力到那天來臨吧~」


    幹杯!惠麻的一句話,令所有員工碰撞彼此的杯子。「裏伽子小姐,幹杯~」由飛的杯子用力地碰撞了裏伽子手中的酒杯。鏘嗯,眼睛注視著微晃的液體表麵,裏伽子思索著方才惠麻說的話。


    家人——這句話對仁來說有多麽沉重,裏伽子很了解。


    可是,對惠麻而言又是如何?


    假設她也很珍惜家人的話,那麽為何在失去丈夫之後沒有恢複高村的姓氏,而是繼續維持著杉澤的夫姓。


    是因為忘不了亡夫嗎?還是說——


    (她不想和仁恢複『姊弟』的身分?)


    ——自己怎麽想這種討厭的事,裏伽予在心中這麽想著,然而她又無法不在意。隻要惠麻是仁的初戀情人,並且在他的心中永遠足最重要的女性,那麽裏伽子便擺脫不了煩惱。


    「小裏伽你怎麽了?是不走哪裏不舒服?」


    「沒有。」裏伽子搖搖了頭,回答擔心地詢問的絣。在她的對麵,仁和惠麻正一邊享用開胃菜,一邊談笑風生聊得很愉快。


    製作聖誕蛋糕的試作品從會議的隔天開始。


    平時素來文靜穩重的惠麻一旦投入製作甜點的工作後,就會判若兩人,發揮出驚人的集中力。就是因為有惠麻這位能幹的點心師傅坐鎮店裏,自己才決定答應仁的請求——裏伽子再次回想起來。


    「好了,完成了。」乙


    在仁和裏伽手的前麵,一塊裝飾精美的大蛋糕誕生了。它是以鮮奶油和草莓為主的基本樣式蛋糕。而除了這個大蛋糕以外,還有另一種蛋糕。


    「聖誕節原木形大蛋糕?」


    「沒錯。說到聖誕蛋糕,我想還是這個吧。」


    嘻嘻嘻,惠麻浮現開心的笑容.所謂的「聖誕節原木形大蛋糕」就是形狀做成原木形的巧克力蛋糕。一般人可以先從市麵上買來卷筒蛋糕,然後將巧克力鮮奶油塗抹在上麵,再用叉子的前端弄成貌似原木狀。這種屬於聖誕節必備的蛋糕,就連小孩子都能夠輕鬆製作。


    不過,在眼前的聖誕節原木形大蛋糕,其水平可不是普通家庭製作的所能夠比得上的。因為除了外形作成該有的原木狀以外,就連內在也用巧克力弄成年輪的模樣。


    當裏伽子還在猶豫該如何回答時,一旁的仁先露出了苦瓜臉.


    「這個你打算製作幾個,姊姊?」


    「因為收入要達到去年的三倍……所以每個數量都要比去年多作一點五倍吧?」


    「不可能辦得到啦!這種精心製作的蛋糕,一個人能夠製作幾個?」


    裏伽子也有同感。這次的戰略是薄利多銷,若按照正常,的情況應該是將聖誕蛋糕定價再高一點,這樣才紀夠填補迄今賣蛋糕的虧損。若非現在主要的顧客群幾乎是學生,而且很幸運的收支不再呈現赤字,再加上知名度又未能超越過curio,不然絕對不敢實行這次的薄利多銷策略。


    雖是如此,但以製作這麽花費工夫的蛋糕來看,實在很不適合多銷的戰略。


    然而,「不作成兩種類型不好玩。」惠麻始終不肯讓步。


    「這樣好了,仁、小裏伽,早上我作草莓大蛋糕,下午就作聖誕節原木形大蛋糕好不好?這樣就算要作兩種類型也不成問題。」


    「可是,惠麻小姐的負擔會很重吧?這樣好嗎?」


    看到裏伽子為自己擔心。惠麻露出一臉打從心底覺得不可思議的表情。


    「什麽負擔?製作蛋糕嗎?為什麽?」


    「為什麽——」


    裏伽子不知該如何回答。若隻有一種類型的話,在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後,就可以放下工作休息。可走若是兩種類型,就算在數量上一樣,工作時間也會加倍。萬一身體操壞了,身為西點廚房的惠麻也許就得休息一整天。


    「算了啦,就聽姊姊的話。」


    「仁……」


    「姊姊在這種時候死都不會讓步的,就算製作蛋糕長達一、兩天,她也不會在乎的。」


    這絕對不是誇大其詞,這點裏伽子也算是很了解。但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反對製作兩種類型的蛋糕。


    「——成本方麵沒問題嗎?」


    「安啦、安啦。別說這些了,快點吃這叢一試作品吧~」


    在大而化之的惠麻催促下,裏伽子和仁動手拿起叉子。


    惠麻高興得笑嘻嘻地開始切原木蛋糕。


    「你看你看!切口的年輪也作得很講究吧?我可是加了好~多的鮮奶油哦。」


    「……惠麻小姐,你好像很執著這些地方,不過這個隻能夠賣1000元。」


    「買到就賺到啦,1000元可以買到這個絕對物超所值哦~」


    雖然裏伽於是語帶諷刺,但天真的蛋糕師傅依然笑顏以對。


    (真的沒問題嗎?聖誕節商戰……)


    裏伽子和仁交換了一下眼色,唯有惠麻當著兩人的麵前開心地叫道「哇啊~,看起來好美味~,我要開動了~」將銀色叉子刺入甜蜜得令人溶化的原木蛋糕。


    約過了二十分鍾,試吃時間結


    束了。


    關於味道方麵,其實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挑不出一點毛病的。


    就拿仁來說,因為實在太美味了,所以吃得津津有味到唇角都沾上了鮮奶油。


    「姊姊做的這個味道,我想就連curio都難以匹敵。而且我們的聖誕蛋糕又賣得比他們便宜。」


    「接下來,就看如何才能彌補知名度的差距了。」


    裏伽子把手上的銀色叉子置於盤子上。


    「幹脆舉辨試吃好了。將成品當場切一塊給客人吃,這樣就能夠推銷蛋糕。」


    「哦哦,好主意。由飛會很高興的。」


    「是啊。」裏伽子簡短地回答,對眯眼笑著的仁表示同意。至於胸口一瞬間產生的刺痛,她則是毫不予以理會。


    「那就這麽決定了。好了,仁,請你去倒杯餐後的紅茶過來。」


    惠麻心情大好地擺手吩咐仁。身為一位特別喜愛製作蛋糕的點心師傅,她在能夠如願似償地製作兩種類型的蛋糕時,就已經形同放棄參與討論事宜。


    「是是。知道了啦。」


    「等一下。」看到仁乖乖地站了起來,裏伽子拿起紙巾叫住他。


    「我從剛才就注意到了,你的嘴角……」


    「咦?」就在仁驚訝地看著紙巾的時候,她才猛然發現到自己的行為。


    裏伽子慌張地把伸出去的手趕緊收回。


    「惠麻小姐,拜托你,仁的嘴角……」


    「哦哦,我知道了。」


    惠麻很快地拿起紙巾,開始擦拭仁的嘴角。「好痛,好痛好痛!」因為動作稍嫌粗暴,所以仁發出哀嚎。


    (我剛才想做什麽?)


    要擦拭沾在嘴角上的鮮奶油這種舉動,簡直就是「戀人」間的行為嘛。


    (我不是早巳斷絕那種妄想嗎?)


    然而,看著眼前的姊弟進行親密的互動行為,裏伽子不能不成到有種疏離感。


    以前也是這樣,當初決定將famille定為歐風女仆咖啡店時,惠麻卻老是製作日式蛋糕,每次裏伽子都為了配合店內主題,必須從頭說服她不可。譬如在寒冬的日子,惠麻「突然靈光一閃」,開始製作不合時宜的冰淇淋,或是「這是婚禮的贈品,很可愛吧?」將明顯和店內的餐具格格不入的碗盤帶來店裏使用等等。而在這種時候,十分了解店裏主題的仁卻馬上袒護起惠麻「別家也有這麽做啦。」


    『就走說,我就知道仁會理解我的想法。冬天吃冰淋淇,好棒呢。』


    『沒錯沒錯,鑽進電暖爐被吃冰淇淋很好吃呢。』


    『我也這麽覺得耶~』


    有無數次,裏伽子都邊苦惱邊看著這對姊弟像這樣子熱鬧地喧嘩著。


    「……不過,太好了,小裏伽又來到店裏了。」


    在和弟弟相互笑鬧一陣子過後,惠麻忽然轉向裏伽子。


    「有一段時間你都不肯到店裏來,雖然仁告訴我說『你正忙於就職活動』,可是我……以為你是因為討厭我的關係。」


    嘿嘿嘿,惠麻露出笑容。裏伽子冷眼注視著這他年長的女性。


    (惠麻小姐為什麽會這麽想?)


    要是問出口的話,這個人會做何反應。


    「啊……我去拿紅茶過來。」


    仁緩緩站起身子,走向廚房。裏伽子楞楞地看著他的背姿。


    「小裏伽。」


    這時,惠麻突然開口了。


    「為什麽不行呢?」


    「咦?」


    「仁……是個好男生哦,身為姊姊的我可以打包票。」


    頓時之間,裏伽子感到體溫急遽下降。「什麽意思?」她凝視著惠麻靜靜問道。


    「什麽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啊。小裏伽,你和仁之間發生過什麽吧?」


    「……」


    「因為仁似乎一直牽掛著你,難道你們告白了?」


    裏伽子倒抽了一口氣。眼前這位女性究竟知道多少?


    是仁找她商量過嗎?還走身為「姊姊」或是「一位女性」的直覺讓她得到這個答案?


    「小裏伽,如果可以的話,你願不願意回來店裏?就算周末一天也好,仁真的需要你哦?」


    「……」


    「求求你,考慮看看好嗎?這也是為了仁——」


    這也是為了仁——。


    這句重複的話語,化為晦暗的感情,奔流於裏伽子的胸口深處。


    「因為是家人嗎?因為是重要的親人,所以你才說出這種話嗎?」


    「——小裏伽?」


    「我和仁之間也許發生過什麽——你的心中明明這麽想,還要我『回來店裏』嗎,惠麻小姐?」


    惠麻的雙眼張得老大,柔軟的唇瓣吐露出「我沒有那個意思……」的話語,可是聲音帶著微弱的顫抖。


    啊啊,我這是在說什麽?這樣子我就成了加害者,而她明顯成為受害者。


    不過,裏伽子的話已經停不下來了.


    「既然那麽珍惜仁,何必仰賴我呢?惠麻小姐去安慰他不就行了嗎?」


    「這……」


    「這樣對你來說正好吧?那家夥和你過世的先生長的一模一樣!」


    這是不應該說出口的話。不管是為了惠麻還是裏伽子自身,這句話都絕對不能吐露出來的.


    「小裏伽……」


    比裏伽子大上二歲的惠麻,此時說話的聲音卻與幼童無異。


    「你一直……都是這麽想的嗎?」


    裏伽子站了起來,不顧惠麻的問題,直接拿起包包逃也似地街出餐廳。


    不對,很明顯是逃跑沒錯。因為她不願意繼續傷害對方。


    要是繼續留在那裏,身為傷害惠麻的加害者本身,就要大聲地哭出來了。


    眼前的桌上放著一大堆的料理,就彷佛待會準備進行小型的家庭派對一樣。這裏是惠麻的公寓客廳,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燒香味。


    清澈的鈴聲乍響。


    「爸爸、媽媽、哥哥早安。」


    正襟危坐的仁麵向牌位,雙手合十。惠麻默默地看著他祭拜。


    昨夜,惠麻打電話給仁「明天陪我一整天。」原以為對方會拒絕,誰知他竟然答應了。


    「姊姊你也太心急了吧?突然說想要重新進行哥哥的第四次忌辰法事。」


    「因為上次被爸爸和媽媽搞砸了嘛。」


    臉上泛著苦笑,惠麻偷偷觀察仁的樣子。前些日子,兩人為了第四次忌辰法事而回去老家時,雙親無意間揭穿自己的初戀情人是仁的秘密。


    「的確——上次沒有談到什麽哥哥的事。」


    「沒錯吧?所以我才要你今天陪我,『弟弟』。」


    惠麻特地強調「弟弟」的部分,是不希望自己對仁有異樣的念頭。花了漫長的歲月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關係,她不希望受到破壞。


    「算了……無所謂。」


    仁露出苦笑,沈腰坐入沙發後,惠麻向他跪下低頭行禮。


    「感謝你今日參加亡夫杉澤一人的第四次忌辰法事。」


    「等一下,姊姊……」


    「在我先生剛去世的時候,我整個人變得茫然失措,聿虧有賴你溫暖的鼓勵,才讓我得以恢複精神。今天請你慢慢暢談。」


    這是惠麻對於答應突兀要求的仁所致上的真摯感謝。


    不過,這番舉動舉竟還走令她感到難為情,因此——


    「好了,鄭重的話到此為止!喝酒吧、喝酒吧!」


    惠麻猛然抬起頭來,接著就在仁的杯子裏注入葡萄酒。


    「姊姊,你是來真的嗎?現在還是早上耶。」


    「有什麽要緊,就是在這種時候才可以早上喝酒吧?」


    陰鬱的氣氛不適合兩人,所以這種時間必須炒熱場麵。


    這是惠麻在這幾年當中屢次學來的經驗。「是你克死老公的。」當初丈夫過世之時,麵對杉澤家的親戚們毫無道理的謾罵,和在決意經營丈夫遺留下來的咖啡店,以及因為火災而失去咖啡店的時候——不管是痛苦的事、還是不好的事,為了設法度過這些困難,到頭來還是隻有向前進一途。


    (沒錯吧,一人。)


    在曾經發生的那場大火之中,店家和住家幾乎全部燒毀了,可是獨留牌位不知何故並未燒掉。每次看到它們時,惠麻就會心想自己不可以認輸,不可以被挫折打敗。


    (而且,這也是為了幫我重新開店的仁……)


    這時候,惠麻口中的仁正專注地大口吃著手製的法式鹹派。在來到高村家之時,他還是個體弱多病,食量稀少的孱弱少年。眼見對方已經成長為一名健壯的男子,惠麻的心情不由得有些酸甜。


    「對了,」突然間,仁抬起頭來。


    「為什麽姊姊會想和哥哥交往呢?」


    「咦?我沒有告訴過你嗎?」


    「沒有啊……應該說我不曾問過這個問題。」


    對惠麻來說,仁是「初戀情人」也是「弟弟」,相較之下,仁的哥哥一人始終是一位年齡相差甚大的「疏遠親戚」。不過,就在她高中畢業準備就讀專校之際,和已經成為社會人士的一人突然急速拉近關係。


    「你應該知道,爸媽反對我搬出家裏一事吧?可走我拿一人就住在我念的學校附近做理由,最後終於得到了許可不是嗎?」


    「啊——聽你這麽說——」


    「所以呢,我一有什麽事就會經常去找一人商量。」


    「於是,你們就萌生愛苗嗎?」


    原來如此,仁徑自點頭。惠麻看到他的模樣,苦笑便浮現臉上。


    「不是那麽回事啦。」


    「咦?」


    「我和一人大吵了一架哦。」


    剛開始,在惠麻的眼中一人走個「成熟踏實,有點難以親近的人」。但是,在初次獨自拜訪他的住處那天,一人並沒有注意聽惠麻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問她「仁現在如何?」「他過得好嗎?」開口閉口都是詢問仁的近況。


    「真是的,害我嚇了一跳。一人單方麵一直問我問題,而且全都是你的事,因為這樣,讓我不禁火冒三丈開口怒罵。」


    對惠麻來說,仁是「初戀情人」也是「弟弟」,相較之下,仁的哥哥一人始終是一位年齡相差甚大的「疏遠親戚」。不過,就在她高中畢業準備就讀專校之際,和已經成為社會人士的一人突然急速拉近關係。


    「你應該知道,爸媽反對我搬出家裏一事吧?可走我拿一人就住在我念的學校附近做理由,最後終於得到了許可不是嗎?」


    「啊——聽你這麽說——」


    「所以呢,我一有什麽事就會經常去找一人商量。」


    「於是,你們就萌生愛苗嗎?」


    原來如此,仁徑自點頭。惠麻看到他的模樣,苦笑便浮現臉上。


    「不是那麽回事啦。」


    「咦?」


    「我和一人大吵了一架哦。」


    剛開始,在惠麻的眼中一人走個「成熟踏實,有點難以親近的人」。但是,在初次獨自拜訪他的住處那天,一人並沒有注意聽惠麻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問她「仁現在如何?」「他過得好嗎?」開口閉口都是詢問仁的近況。


    「真是的,害我嚇了一跳。一人單方麵一直問我問題,而且全都是你的事,因為這樣,讓我不禁火冒三丈開口怒罵。」


    「——可是,你們利用這個重要的弟弟,最後變得相親相愛不是嗎?」


    仁的話一針見血。因為後來惠麻和一人互相協議「總之,我們都有戀弟情結,一起和睦相處吧!」然後自此開始,兩人變得越來越親密,最後開始交往起來。


    「我喜歡一人。」


    一人平時雖然很可靠,但是一扯上仁的事,就會變得像個小孩子一樣愛發脾氣。溫柔又有包容力的他,在處於事開仁的情況下,有許多地方就會變得很嚴苛。


    而且他笑起來的瞼龐——和仁極為相似。


    (沒錯,我們一開始「都有仁」呢。)


    前幾天裏伽子說過「仁和你過世的先生長得很像!」這種類似的話,然而這根本是錯誤的。對惠麻來說,不是仁長得很像一人,而是一人長得很像仁。


    這點一人恐怕也會同意吧。


    「仁,你知道一人的夢想嗎?」


    「——唔嗯—……三十多歲升遷部長嗎?還是獨立開設自己的公司?」


    「噗、噗~!很可惜~」


    一人的夢想是領回在不得已之下交給他人收養的仁,然後兩人一起過生活。因此,他尋求和自己同樣,或甚至比自己更加愛護仁的女性。會選惠麻為結婚對象的理由之一,必定也與這點有關。


    「一人呢,其實原本打算放棄就讀的大學,改去找工作來養活你。可是,因為親戚們同時強烈反對,所以未能實現。『我對不起仁。』這句話他一直掛在嘴上哦。」


    亡夫說著這些話時的棋樣,惠麻迄今依然記得。因為那樣為弟弟著想的他,是她最愛的人。


    「哥哥這個笨蛋。」


    仁難為情地嘟起嘴巴,結成一個洋蔥圈狀。


    「我在高村家又不寂寞,反而很覺得能被高村家收養是件很聿福的事。」


    「仁——」


    喉頭哽咽了起來。開心和難過——摻混著這兩樣的複雜心情,究竟該用什麽言語才能表達呢?


    「太好了,能夠聽你這麽說。我撕毀婚約,當上你的姊姊總算有所收獲呢。」


    斯嗯,惠麻吸了一下鼻子。


    「我現在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剛訂婚的時候,我沒有自信自己是真的喜歡一人。」


    「欸……不會吧!?」


    「可是,因為一人很強硬,向我求婚之後,就決定在倉促的時間裏結婚。雖然這樣,但他卻在我入籍之後馬上出國,接著一下子獨自前往天國。」


    自從一人過世之後,惠麻有一陣子過得如同行屍走肉。悲傷、難過這些感覺全都麻痹,唯有困惑變本加厲。


    「在頭七和第四十九天的祭拜時,我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出。不過,在決定開設famille後,你和小裏伽還有絣小姐她們都來幫我的忙——然後過了約一年左右,咖啡店開始上軌道之後,我才終於回想起一人的事。」


    他是個溫柔又富有包容力,而且比誰都還要為弟弟設想的人。


    「我總覺得我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談論的都是關於你的話題。要是——」


    要是有多向他表達愛意就好了。


    告訴他,自己雖然喜歡仁,但是更加愛著你哦。


    「這些話……若沒有清楚的說出來,是無法傳達給對方的。」


    視界變得歪七扭八,惠麻雖不打算哭泣,但是各種感情的交錯,今她不能控製自己。


    「麻姊……」


    仁的稱呼方式回到了從前。惠麻靠在將她擁抱入懷的溫暖胸膛,貼上嬌靨。


    「對不起,仁,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麽向我道歉?」


    「因為……」


    其實惠麻有件非得通知仁的事情。身為姊姊或作為嫂嫂的她,假如真的盼望仁能夠獲得幸福的話,就必須告訴他那件事不可。


    可是這麽一來,仁這次肯定會離開她的身邊。


    「麻姊……」


    「對不起,仁。


    」


    惠麻慢慢離開了仁,然後對著眼神充滿不安的弟弟,展露出往常的明朗笑容。


    「葡萄酒沒了,我去拿一下。」


    起身之後,她往廚房走去。雖然背後感覺到仁的目光,但她故意裝作沒發現。頭也不回地進入廚房。


    惠麻希望仁和自己維持這種情況。即使知道這麽做很卑鄙,她還是渴望仁能夠再多支撐她一些,哪怕隻有一點也好——。


    最複,仁在離開惠麻的公寓時,時間馬上就要逼近日期改變。


    步伐不穩地走在路人變得相當稀疏的街道上,喝醉酒的仁緩慢地向前移動。


    (好久沒有看到姊姊哭了。)


    不過,這是一件好事。在一人走的時候和在famille燒毀的時候,惠麻有段時間如同靈魂出竅一樣。由於仁當時就在她的身旁支撐和照料,所以今天看到她那種會笑會哭的模樣,自然會成覺到很安心。


    不隻如此,淚眠婆娑的惠麻低聲說的那些話,也令他謹記在心。


    『這些話……若沒有清楚的說出來,是無法傳達給對方的。』


    惠麻想傳達給一人的思念,就是「喜歡」這短短的兩個宇。


    忽然間,裏伽子的背姿浮現出來。


    那個春天的日子——在櫻花樹下被她拒絕的告白。


    自那以來,自己不斷努力以「朋友」的身分和她相處在一塊。自己如她所願地扮演著一位「好朋友」,在兩人之間劃出一條界線,絕不跨越過去。然而——


    (我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如果未來裏伽子出現狀況時,自己當真不會後悔嗎?


    眼前的紅綠燈轉為紅色,停下腳步的仁在等待轉成綠色的同時。緊緊握住放在大衣口袋內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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