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蘭博士,給了我兩次機會,讓我穿越到過去,我看到了你的心碎……”方夜爵的眼淚那麽自然地從他無比哀傷的眼睛裏流淌下來,就像綿延不斷的溪流。


    記憶,又回到了18歲的那一年。


    “方夜爵學長,雖然……雖然……你要畢業了,雖然,我們才剛剛認識,但是……可不可以和我保持聯絡,因為……我喜歡你。”


    我整個人從樓梯上跌落下來,四周一片路燈的光亮,我卻感到世界一片黑暗。一陣陣刺痛傳來,我可以感到,我的腿斷了。我沒法站起來,我隻能無助地躺在地上,反複想著自己那句愚蠢的告白,從那一刻起,我對方也爵的喜歡與腿部骨折的劇痛永遠聯係在一起了。


    “我不會再去向任何人告白了,以後就算再怎麽喜歡一個人,也絕對不會說出來!”我憤憤不平。


    “你這是心理創傷,可以起個名字,就叫‘愛情類的創傷後應激壓力症候群’。”蘇錦拆下了我腿部傷口的紗布。


    “這個出現在我生命裏不到兩個小時的混蛋,給了兩個我記他一輩子的‘禮物’,一個縫針的傷口,一個骨折。”


    “可是……你真的那麽喜歡他嗎?一見鍾情,是什麽感覺啊?是不是很美妙?”蘇錦一臉騷氣的笑容。


    “所謂一見鍾情,真的就是一瞬間的錯覺吧?人渣也會看成是天使,讓你以為神跡降臨,奇跡出現……”我眼睛竟然還能浮現放風箏的那個時刻。


    “淩淺草!”


    方夜爵的聲音那我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看到了你從樓梯上跌下來的那一刻,滿地鮮血,滿臉眼淚。我還聽到了你和蘇錦的對話,我拿了沾著你傷口上鮮血的包紮的紗布。”


    “奧蘭博士那兩次穿越的機會,是留給我的!是我幫了唐燦之後的獎勵。你怎麽可以隨便就用掉?”


    我依然充滿憤怒,伸出兩隻手就去抓方夜爵的頭發,使勁兒晃動,就是想要晃死他!


    方夜爵被晃得眼冒金星了吧,但他的兩隻手還是準確地抓下了我的兩隻手,狠命地把它們按在了牆上。然後他的嘴唇就過來了,就像我臉上都是披薩上的芝士醬一樣,他一口一口啄著,我根本沒法掙脫這啄木鳥吃披薩醬。


    “你親夠沒有?你滾開!”我眼睛噴火。


    “淩淺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正的愛情,是什麽樣子。我以為,女生夠漂亮,夠撩人,那就是對我的吸引力。出社會了,我以為,女生家世好,能幫我事業,還長得美,就是完美了,就是我的理想情人。但那些,不過是最表麵的欲望和最世俗的匹配。而真正的愛情,絕對不是那樣的。”


    “那真正的愛情是什麽?”


    “是本能驅使下在一瞬間的奮不顧身。”方夜爵目光灼灼,表情焦慮:“對不起,在你受傷的時候,我沒去看你。”


    記憶它自己無法控製地浮現在我腦海。


    你不能要求,你愛的人,也愛你。


    我吊著腿,卻在用筆記本打著字。


    電話響了,是方夜爵打來的。


    “今天的會員分析數據,分析好了嗎?”他問。


    “嗯,分析好了。我這就給你發報告。”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進入郵箱,點擊,發送,報告發了出去。


    病房裏一片安靜,單獨病房就是好,無人打擾。


    我開始泣不成聲,然後變成嚎啕大哭。心髒已經不能再跳動了一下,痛得不行了。


    “為什麽我又抱有期待啊!我是腦殘,白癡,智障嗎!他哪裏值得愛啊!就是個遊手好閑的二混子。就是個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就是個沒有心肝,沒有人性的合夥人。啊……”


    哭了幾小時,哭得昏頭漲腦,血壓飆升,暈暈乎乎。


    “淩淺草,你今天可以拆石膏了。”醫生走進來,看到滿臉浮腫,眼睛腫脹的我,嚇了一跳:“你哪裏不舒服嘛?需不需要給你急救?”


    “我需要心髒科醫生,因為我需要一個心髒起搏器,我的心,總停跳……”


    “啊?”醫生開始呼叫心髒科醫生。


    “別!醫生,我開玩笑呢。”我一把拉住醫生的手。


    “這種事也能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失去所愛,就是這樣啊。”我腫著眼睛,對醫生擠出一絲賠罪的笑。


    “淩淺草!”


    方夜爵該死的聲音又把拉回到現實中。


    “我穿越到你骨折後治療的醫院了,還帶回了醫生為你拆下來的你腿上的石膏留作紀念。”方夜爵的表情變得微妙地喜悅。


    “紀念什麽?”


    “紀念,我很愛我。提醒,我傷害了你。”


    “是嗎?”我怒火中燒。


    一個大力的頭對頭的撞擊,方夜爵的鼻子被我撞過來的頭擊中,頓時鼻血就流了出來。疼痛讓他放開了控製著我的手。


    他擦著鼻血,翻著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也完全意想不到,竟然有人對他這樣暴力。


    “挺好的。鼻子很痛吧?鼻骨斷了吧?鼻血好不好聞?”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就是笑得很開心,下一秒鍾又很痛苦,精神病一樣的情緒秒變。


    “你滿意了嗎?”方夜爵抬頭看我,兩管鼻血掛著。


    “沒有。”我搖頭。


    “那要怎麽樣才能滿意?”


    “除非,你也摔斷腿。”我脫口而出。


    “是不是我摔斷腿了,你就會相信,我愛你。”


    “不會。我說過,我不會相信你愛我,就像我不會相信有ufo一樣。”


    “好!”


    方夜爵衝到洗手間去,找出了一根拖布的木棍。在我麵前,拿著木棍就照著小腿狠狠打下去。


    “你瘋了?”我要去阻止的時候,木棍已經被他打斷了。


    “這個看來不夠勁兒,打不斷腿,我再找一個打。”


    他再去找的時候,我一把拉住他。


    “算了!你別發瘋了!不是你腿斷不斷的問題,而是……我不愛你了……”


    我想,我愛上你了,可你,不愛我了。


    我想起了周家萱給我看的那句寫在所有紙上的話。


    “淩淺草……你真的不愛我了嗎?”方夜爵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褲管裏還滲出了他剛才自殘之後流出的血。


    “方夜爵,我不想愛你。我們做搭檔,不是一直很好嗎?每天嘻嘻哈哈,或者裝作有哲理地討論一下委托人,我們就像看電影一樣去看別人的愛情故事,不是很快樂嗎?其餘的時間,我寫我的小說,你泡你的妞,我們兩不耽誤,各自逍遙,彼此都在感情的安全範圍內,不是很好嗎?你為什麽要破壞這種得來不易的‘和諧’呢?”


    說完,我去拿醫藥箱,卷起方夜爵的褲管,看了一眼他腿上觸目驚心的裂口之後,我開始給他擦傷口。


    “不是的。那種‘和諧’,是在我沒有意識到我有多愛你之前的‘虛假和諧’。經曆了那麽多女人,我才知道,誰才是我心中的天使。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和你一起放風箏很開心,聽你笨笨的告白很動心,我們一起拯救別人的愛情很走心。我們總有看不完的電影和小說,討論不完的話題,抬不完的杠。你給了我初戀般地純摯邂逅,你拯救了完全六神無主,頹廢迷茫的我,你讓我第一次覺得,我也有熱愛的事去做,我能因為別人的幸福而驕傲。”


    我擦完了方夜爵腿上的傷口,用紗布包紮好。看到他掛著的兩管鼻血,又用棉簽給他擦鼻血。


    “你問我真正的愛情是什麽。真正的愛情是……總有一個人讓你覺得他那麽有趣,點燃你的心,喚起你的激情,她就是你靈魂裏的小精靈……真正的愛情,就是你的soul mate,你的life angel,你的love spark。”


    臉對臉,麵對麵,四目交接,我竟然聽到了他動人至極的告白。


    但我隻是仔細與溫柔地給他擦著鼻血。


    我想起那一幕:周家萱淚流滿麵了,梨花帶雨了,楚楚可憐了。


    我知道我的心意:我心軟了,我動容了,我不能讓一個女人如此傷心難過,痛失所愛。


    “我會自動屏蔽掉你今天說過的所有的話。也會徹底刪除今天的記憶。你回去之後,好好養傷,爭取一個星期之內調理好身體。然後,做一個帥氣又瀟灑的新郎。”


    “淩淺草,我和別人結婚,你真的不心痛嗎?”方夜爵捧住了我的臉。


    那一幕畫麵出現了。


    “方夜爵先生,你願意娶周家萱小姐為妻,並永遠愛她嗎?”


    “我願意。”


    “周家萱小姐,你願意嫁方夜爵先生為你丈夫,並永遠愛他嗎?”


    “我願意。”


    我急切地奔向許偉哲告訴我的那間教堂,跑掉了鞋子,跑破了腳底,隻為告訴他,也許,我愛他。


    當我看著他穿著精致的黑色禮服,他的未婚妻穿著華美的婚紗,兩個人手牽手站在教堂裏,站在


    我心痛,心碎,但正是因為這樣,我想永遠隔絕和方夜爵的愛情聯結。就像這幾年我一直做到的那樣。


    “不痛。你還要我說幾遍?”我站起來,扔下了棉簽,向著門口走過去。


    “淩淺草……”方夜爵一直在後麵一瘸一拐地跟著我。


    我們穿過了遊樂園的摩天輪,穿過了旋轉木馬,他就是那麽頑強地跟著我。


    “你要是再這樣,我會退出愛魔社,我會和easylove一起遠走高飛。”我回頭警告他。


    “easylove是誰?是剛才那個喂你吃披薩的小白臉嗎?”


    “他一直想去巴黎學繪畫,我就和他一起去!永遠離開這裏,永遠離開你!”我幾乎是在咆哮。


    轉頭,終於看到了遊樂園的大門,我奔過去。


    “不要,不要離開我,淩淺草!”方夜爵繼續緊追其後。


    一聲響亮的警示的喇叭聲響了,一輛大貨車迎麵開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出。


    咚!一聲,一個人被撞飛出去,像拋物線一樣,落在了地上了。


    方夜爵躺在了地上,一攤鮮血,他雙目緊閉,像是沒有了一點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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