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因著最後那個被救出來的女孩身上的惡語花極少, 葉長生隻是給她貼了幾張符,幾乎沒費什麽工夫就將她身上那些半開的花全數拔去了。


    等除去了惡語花, 雖然因為吸食了大量的花朵所產生的瘴氣而導致她依舊處於昏迷, 但是好歹性命算是保了下來, 倒也不必再過於擔憂。


    帶著女孩打了車,緊趕慢趕,趕到了田導遊介紹的那個私人醫院時,時間已經過了淩晨。


    將女孩交給了醫院, 葉長生又向護士打聽了一下汪鵬的情況, 聽著那邊說已經做完了手術,病人情況已經穩定後,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伸手抓了抓頭發,葉長生又對著那護士問道:“那現在我可以去汪鵬的病房探望一下他嗎?明天我可能就要離開這裏, 如果現在不去, 之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護士想了想, 點點頭道:“探望是可以的,隻不過時間也不能太久。”


    葉長生笑著應了一聲,隨即便帶著賀九重一道跟著那小護士的指引去了汪鵬的病房。


    “就是這裏了。”護士朝他們示意了一下,“病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恢複意識,不過根據情況來看, 估計也就這幾個小時內的事情了。”


    她說著, 又朝著葉長生囑咐了一下注意事項, 隨後才轉身離開了。


    等著護士走了, 葉長生便就帶著賀九重進了病房。房間的病床上, 之前奄奄一息、氣若遊絲的男孩呼吸已經明顯穩定了下來。他胸前纏著厚厚的紗布,不過從那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著的胸膛,至少也告訴了別人他還活著的事實。


    葉長生歎了一口氣,隨即卻又笑了:“這次好歹沒團滅。能在惡語花反噬得這麽嚴重的情況下還留了兩個活口下來,是不是也算是人性裏麵難得殘留的一絲溫情了?”


    賀九重倚靠著牆,看了一眼汪鵬,玩味地道:“但是那女人的報複也算不上徹底吧?能夠讓惡語花開成那種樣子,這麽多年為這些花澆水施肥的,想來也不僅僅隻是這些人。他們這一批的人運氣不好,正撞到了這女人的麵前,死的活的,好歹算是付出了代價,那其他的那些人呢?


    ——他們有些犯下的惡可不比這些死了的人輕。但是丁佳已經不在了,那麽,所有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葉長生眨了眨眼,看著賀九重道:“你說這話是為了試探我嗎?”


    “不是試探,而是我太了解你了。既然都已經管閑事管到這個地步了,怎麽可能好好的就半途而廢?”賀九重半眯著眸子睞他:“說吧,你的打算是什麽?”


    葉長生深深地望著賀九重,好一會兒垂下眼笑笑:“世間有因果循環,隻要種下了因,必然就會結出相應的果。那些人在丁佳身體裏種下惡語花種子,這是因;等到花開之後,他們得到了反噬,這就是果。”


    “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是並不想去插手丁佳的報複的。但是如果我不插手,那麽今天丁佳種下‘濫殺’的因,持續一段時間後,她因為被殺戮侵蝕,逐漸變成失去理智的惡靈從而永生無法再投胎也會成為必然的‘果’。所以我隻能選擇在這個時機幹預這個循環,提前讓她的‘因’結‘果’——在她還留有幾分理智的時候。”


    葉長生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那個裝著從遊樂園找到的惡語花的盒子,然後徒手將那段話掐著根莖拿了起來。


    那朵小小的紫黑色的花有一大半已經枯萎了,但是另一小半卻還依舊色澤鮮亮。他望著那一小半的花,嘴角彎起一個笑,聲音裏帶著一點意味深長:“隻不過,丁佳本人的因果循環雖然結束了,但是他們的卻還沒有。”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將那僅剩的一小半花瓣從花托上剝下來放到了手心,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隨手一揚。隻見就在一瞬間,那些花瓣便碎成了無數個碎片,有風吹過來,那些碎片便全數被吹散了飄向了遠方。


    賀九重的視線掠過那被吹散開去的惡語花碎片,片刻之後才問道:“那些人會怎麽樣?”


    葉長生回頭看看他,漫不經心地道:“這些惡語花的碎片應該會重新變成種子種到他們的身體裏,或許會發芽開花,或許被其他的因果所抵消,具體會變成什麽樣,我也不知道。”


    他把窗戶關了起來:“隻不過,我始終覺得,惡有惡報這句話終歸還是有點道理的——雖然有時候,這報應來得實在是遲了點,但是終歸它是會到的。”


    賀九重若有所思地望著葉長生,半晌沒有作聲。


    葉長生走到他身邊,歪歪頭瞧他,倏然笑起來:“怎麽,被我的言辭和人格魅力所傾倒了麽?”


    賀九重伸了手在他耳垂上親親捏了捏,唇角微微揚著,帶著似有若無的弧度:“嗯,刮目相看。”


    葉長生聽了這話有些不滿意,他望著那頭,把眉頭皺起來道:“什麽叫刮目相看,難道我在你心裏不是一直都是這樣高深莫測、仙風道骨的模樣嗎?”


    賀九重上下打量他一圈,似笑非笑:“你覺得呢?”


    葉長生毫不臉紅地盯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異常幹脆地笑著道:“我覺得是啊。”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那麽一副理不直氣也壯的模樣,低笑一聲,捏著他耳垂的手又往旁邊挪了一點,往他的臉頰上輕輕地捏了捏。


    兩人正低聲地說著話,突然那頭病床上卻傳來了一點動靜,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停止了談話,朝著病床上那個正悠悠轉醒的男孩投去了視線。


    汪鵬是被葉長生和賀九重兩人低低的交談聲弄醒的。


    他感覺自己似乎是剛剛從一個噩夢裏掙紮出來,此時此刻整個人都異常疲憊。


    在那場噩夢裏,他因為流言蜚語而產生的嫉妒讓他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施暴者。他變得不像平時的自己,易怒、狂躁,想要將所有的不滿全部發泄在丁佳身上。


    再然後……他看見了花。


    大片大片的,紫黑色的花從丁佳的身上開了出來,然後飄落在了他的身上。很快地,也開滿了他的胸口。


    他聽見丁佳在笑,聲音卻像是在哭。


    怎麽會這樣呢?汪鵬心裏想,明明他答應過她,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她不開心,他會好好地珍惜她,保護她的。


    怎麽會這樣呢?


    汪鵬睜開眼睛,他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陌生的房間裏有兩個陌生的人影,他怔愣了很久,才勉強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你們是誰?這是哪?”


    葉長生拖了一個板凳坐到汪鵬的床頭,單手手肘抵住大腿,然後用手掌托著側臉望他道:“醫院。你胸前被你女朋友開了個洞,我不是醫生,沒法子給你治傷,所以托人聯係了個靠譜的私人醫院把你先送了過來。”


    說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哦,不過聽說這個私人醫院價格奇高無比,我很窮,這個錢我是不會幫你墊付的。你既然已經醒了,待會兒白天的時候記得自己過去繳費。”


    汪鵬剛剛清醒,腦子還不太靈光,突然被葉長生這一頓劈裏啪啦搶白說的又是愣了許久,隨後又獨自咀嚼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反應了過來。


    他的視線在葉長生白嫩無害的臉上頓了好一會兒,瞳孔微微縮了一下,聲音低啞地道:“是你?”


    葉長生揚揚眉頭,笑得眉眼彎彎:“哦,你記起來了啊。看樣子你記性不錯。”


    汪鵬看看葉長生,又看看站在另一頭似乎不打算加入這場談話的賀九重,再看看自己身處的這個陌生醫院,腦子裏仿佛有什麽在漸漸複蘇,他一怔,雙手撐著病床立刻便想坐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完全坐起來,來自胸前傷口的劇烈的疼痛感讓他“啊”的低喊一聲,整個人又立即倒了下去。


    “誒,別動!別亂動!”


    葉長生看著掙紮一次不夠,還想掙紮著嚐試著第二次坐起來的汪鵬,葉長生趕緊抬手壓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繼續作死:“你這一條命救下來不便宜的,你自己醫藥費都還沒付,你死了沒關係,可這錢可怎麽辦?”


    汪鵬因為這兩次的掙紮也疼出了一頭冷汗,胸口前的紗布也隱約透出了些淡紅色。他喘著氣躺在病床上,倒是沒有力氣再嚐試了,隻是側頭看著葉長生,眸子裏帶著一點急切與混亂:“小佳……我女朋友呢?你看見她了嗎?”


    “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姑娘麽?”葉長生點了個頭,望著他,表情裏帶著些笑,聲音慢悠悠的:“見到了。”


    汪鵬聞言立刻激動起來:“那她現在在哪?她在哪?我、我有話要跟她說!”


    “你還想見她嗎?她可是差點殺了你,你不害怕嗎?”


    葉長生的視線在汪鵬纏著厚厚的繃帶的胸前掠過,視線裏帶著點玩味:“如果不是我們去的及時,你現在已經淪為那些花的肥料了。”


    從身邊傳來的話讓汪鵬身上猛地一僵,他幾乎是瞬間回想道了某些破碎的畫麵,他粗重地喘了一會兒起,而後抬起頭直直地對上那頭那一雙黑亮得仿佛能夠看穿人心的眼瞳,好一會兒,聲音異常幹澀地道:“你看到了?”


    葉長生對著他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非常清楚,密密麻麻的一朵緊挨著一朵,讓我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快患上密集恐懼症了。”然後又伸出手在虛虛地在他胸前比劃一下,聲音裏帶著些許調侃,“你以為那些花是被誰處理掉的?”


    汪鵬沉默了下來,許久,才又問道:“她現在在哪?我現在隻想再見她一麵。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需要見她。你知道什麽的對嗎……那些花又是怎麽回事?”


    “知道。”葉長生點了點頭,“隻不過你恐怕沒法再見到她了。”


    汪鵬倏然抬起頭來看著葉長生,隻聽那頭的聲音並不怎麽高,卻緩慢清晰的通過耳膜直接刻在了他的腦子裏。


    他聽到那頭一字一句的:“她死了。昨天夜裏,她報過了仇,現在已經投胎去了。”


    汪鵬聽著葉長生的話,整個人似乎是變成了一塊僵硬的石頭,他垂下眼皮,一動都不動地,看起來仿佛是睡著了。


    他沉默著,隔了很久之後,他才輕輕地開口。


    “你胡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幾乎不起一絲波瀾:“你胡說。她明明昨天的時候還好好的。”


    葉長生好整以暇地望著他自己騙著自己,唇角揚了半分,異常尖銳地突然問道:“對,她之前明明好好的。我和你們機場分別的時候,她的血液裏雖然已經開出了惡語花,但是也不至於惡化得如此嚴重——你們遇到了什麽?”


    汪鵬身子聽到了葉長生這麽問,他的眼瞳微微抖了一下,卻沒有立即說話。


    葉長生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抽絲剝繭地一點點詢問著:“你們遇到了她的老同學?那個老同學對你們說了什麽?又或者是——對你說了什麽?”


    汪鵬臉上閃現過一絲痛苦:“說了……小佳初中的那些事。她說,小佳初中的時候就很……不檢點,周圍的學校裏麵知道。還說她……”


    說到這裏,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他閉了閉眼,再也說不下去。


    “你信了。”


    葉長生看著汪鵬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了一聲,然後忽而對著那頭微微地笑了。他的話很簡潔,但是卻帶著一種誅心的刻毒:“原來你才是壓垮丁佳的最後一根稻草。”


    汪鵬被葉長生的這句話挖去了心,疼得幾乎渾身都在哆嗦。他扶著病床兩旁的扶手又掙紮著坐了起來,身體上的疼痛比起心裏似乎也算不上什麽了:“小佳……小佳他在哪?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葉長生這次沒有再阻止他,他的神色淡淡的,帶著一點似是而非的笑意:“汪鵬,丁佳已經投胎去了。你心裏知道我所說的都是真的的對不對?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你胡說……你胡說!”汪鵬崩潰地用手遮著臉,他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哀鳴,“怎麽會呢?好好的小佳怎麽會死呢?”他倏地又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通紅,“她怎麽死的?她是怎麽死的?”


    葉長生望著他:“丁佳的過去你知道多少?”


    汪鵬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葉長生會問他這個:“什麽意思?”


    葉長生道:“你知道,你耳裏聽到的那些謠言,究竟是怎麽來的嗎?”


    汪鵬先是沒有明白,但是等他琢磨過來葉長生的意思後,不禁有些背脊發寒:“——你是說,有人在故意害她?”


    葉長生笑笑:“從嫉妒裏生出的惡語播種在人的身體裏,長年累月地從血肉裏汲取著養分最後開出來罪惡的花。你看過那些花,對嗎?”


    汪鵬想起那讓他一直覺得是個噩夢的場景,額頭上沁出了汗。


    “你想起來了?”葉長生觀察著他的表情,然後點了點頭,“沒錯,那就是惡語花。”


    “惡語花在丁佳的身體裏已經寄生了太久,雖然在你看來可能就是一夜之間的變化,但是實際上,這個過程已經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進行了很多年,直到現在的徹底爆發。”


    葉長生緩緩地道:“昨天夜裏,丁佳去了臨市參加了他們初中的校友會。在那裏,她選擇了用自己方式進行了一場狂歡式的複仇。”


    “——然後,我親手結束了這場病態的狂歡。”


    他看著汪鵬道:“是我殺了丁佳。”


    汪鵬望著麵無表情的葉長生,他的渾身劇烈地哆嗦著試圖撲往他的方向,喉嚨裏發出了野獸似的低吼聲。


    葉長生避開那頭伸過來的手,他緩緩地站起來,垂著眸子看著汪鵬聲音有一種沉緩的冷漠:“你現在是在責怪我殺了她?”


    那頭並不說話,隻是嘶吼著,他胸口的傷迸裂開來,血流出來染紅了雪白的紗布。


    葉長生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忽而微微地笑了起來:“但是汪鵬,你有什麽權利來責怪我呢?”


    “你必須明白,於你,我救了你一條命;於丁佳,我渡了她一縷魂。無論站在什麽立場上,你都沒有資格怨恨我。”


    他緊緊地盯著那人的眸子痛苦到有些絕望的模樣,他低聲地道:“而且毀了丁佳的不是我。毀了她的,是哪些在她的身體裏播種了惡語的人,而你,是壓垮丁佳的那一根稻草。”


    “我告訴你這一切,不是為了讓你怨恨我的。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你雖然活了下來,但是你同樣是有罪的。你的身上,同樣也背負著丁佳的一條命。”


    葉長生微微笑著,聲音淡淡的:“她死之前,曾讓我幫她對你說一聲‘對不起’。這句話現在我已經帶到了。那麽,從今往後,你多保重。”


    說著,帶著賀九重一同從房間裏退了出去,順手掩上門,將裏麵汪鵬的哀嚎聲都全數都隔絕了開來。


    站在汪鵬的門前又站了一會兒,葉長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麵上的表情有些悵然。他側頭望望賀九重,愁眉苦臉地道:“雖然我好像常常做虧本生意,但是我怎麽覺得我這次真的是虧大發了。自己的高級溫泉旅館不呆,一路連夜奔波跨著市區給別人擦屁股。


    好不容易救了個人吧,別說給點報酬和辛苦費了——嘖嘖,看看他那個態度,那是麵對著救命恩人的態度嗎?要是沒了我他早陪著她女朋友一起投胎去了!”


    說完,眨了下眼又抓了抓臉疑惑道:“還是其實他覺得這種結果要來得更好一點?我不會是真的多管閑事了吧?”


    賀九重揚了揚唇,垂眸掃了他一眼:“他不過是將因為自己的無能和不堅定而導致丁佳死去的這件事遷怒到你頭上罷了。丁佳已經死了,那群人也已經被她殺了,這個時候如果他不強行去找另一個人遷怒用以宣泄,那他會在無窮無盡的自責裏所崩潰——你沒錯,隻是他太過於懦弱了而已。”


    葉長生彎著唇笑了一下,斜著眼往賀九重那裏瞟了瞟,聲音裏有點兒樂:“所以親愛的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賀九重伸手將他額前有些散亂的發順了順:“不是,我隻是陳述事實而已。”


    葉長生點點頭,認真嚴肅地表示自己非常喜歡賀九重這次陳述的事實,希望他以後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同前台值夜班的小護士報備了一下汪鵬已經清醒過來的事情,兩個人再從那醫院出來已經是淩晨快五點了。


    這會兒正是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葉長生出來被風一吹,直愣愣地便打了個哆嗦。


    把伸手的衣服裹緊了看了看除了早起的環衛工人再沒有別的人影的大街,再抬頭看一看黎明前格外暗沉的天色,葉長生縮著身子道:“我突然覺得我們兩個再堅持一會兒,大概就能看到日出了呢。”


    賀九重用眼尾壓了他一眼,果斷地否定道:“不會的。”


    葉長生覺得有些稀奇地望望他:“為什麽?”


    那頭便微微地揚了一下眉頭:“你昨天出門的時候不才說的看了天氣預報報得今天陰天嗎?”


    葉長生恍然大悟,隨即又覺得有點可惜:“難得我們這個點兒還沒睡呢。”


    賀九重看著他臉上帶著些興味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對看日出有興趣了?如果你真的想看,我可以明天早上陪你一起。”


    “不了不了!”葉長生把鼻子皺了皺,嘀嘀咕咕,“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多睡會兒呢!”


    這話剛剛說完,一陣強烈的睡意便翻湧了上來。他伸了個懶腰又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道:“都這個點了,估計再等會兒就該有出租車出來拉客了。我們兩個先去找個早餐店吃點東西,然後就直接坐車再回那個溫泉旅館去吧。”


    揉了揉已經有點睜不開眼睛:“累了一天,今天也不想動彈了。等我白天睡一會兒,晚上再好好泡兩次溫泉解解乏,至於接下來有什麽行程,還是推到明天再說好了。”


    賀九重自然也是沒什麽意見,瞧著那頭歪歪倒倒的樣子,便伸手將他的手牽住了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走吧。”


    兩個人就近找了一家早點店,熱熱乎乎地吃了點小籠灌湯包和小餛飩,好不容易將身體弄得暖和些,見門口晃過一輛出租車,連忙攔下了車坐進去,連開了兩個多小時又將他們送回了溫泉度假村。


    到了度假村的房間,葉長生把外套脫了躺在床上,幾乎頭剛沾上枕頭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日頭偏西了。


    房間裏,賀九重正開著電視興趣盎然地看著什麽,見葉長生起床了,掀了眼皮瞥了一眼過來揚眉道:“睡好了?”


    葉長生心滿意足地抓了一下頭發,應了一聲。


    隨手將掛著的大衣套在身上去浴室刷牙洗臉,洗漱完畢後神清氣爽地仿佛重生過一次的葉長生穿著拖鞋踢踢踏踏地湊到賀九重身邊,抬眸掃著電視屏幕道:“你在看什麽呢,看得這麽起勁兒?”


    賀九重勾勾唇道:“今天的新聞已經出來了,滾動著放了好幾次。”


    葉長生也來了點興趣,坐下來跟著賀九重看了一會兒。但是隻看了一小節,突然笑道:“我就說,丁佳殺人的手法那麽詭異,死者人數又眾多電視怎麽敢播,也不怕引起群眾恐慌麽。原來也還是掐頭去尾的。”


    說著,又站起來道:“大約也就這兩天會播報一下,再過兩天,連這樣的新聞可能都會被上麵壓下去了。”


    賀九重側著頭看一眼葉長生道:“你早就知道會這樣了?”


    葉長生道:“畢竟當今世界的主流聲音還是科學唯物主義。要是那些人的死狀被公布,還有誰會相信這種詭異的殺人手法會是普通人類能夠做的出來的?到時候引起不必要的民眾恐慌,繼而社會再發生動蕩可不是開玩笑的。”


    賀九重挑了一下眉,道:“那你還敢再將那些惡語花傳播出去?”


    葉長生笑眯眯地道:“那些花跟丁佳身上的花不一樣。那些都還隻是種子,隻要不是罪大惡極,沒有合適的土壤,種子種下了也不一定會發芽啊——頂多折損他們的壽數和運道罷了。”


    賀九重問道:“那要是罪大惡極之人呢?”


    葉長生笑了笑:“那樣的話,下場你不是見過了嗎——臨市裏那個被惡語花吸成幹屍的女孩?”


    賀九重聽了這話,瞥他一眼:“這樣說來,隻怕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國內到處都會出現這樣查不出具體死因的屍體。”


    葉長生聳聳肩,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那是他們自己種下的因、結出的果,與我就沒有幹係了。”


    賀九重笑了一聲,沒說話,倒是將電視關掉了。


    又在一起膩了一會兒,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葉長生摸摸自己空癟的肚子,拉著賀九重便直接上了二樓去吃飯。


    說是一個自助餐廳,但是整個餐廳卻大的有些離譜了。各國的美食分成區域一塊塊地擺放著,誘人的香氣彼此交融,讓人光是聞著就覺得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雖然長得纖瘦,但是葉長生胃口倒是大的很,從自己想吃的意大利餐區一路吃過去,幾乎將所有的餐區最著名的菜都品嚐了一口。一路吃到中國餐區,瞧著上麵又根據八大菜係分門別類羅列著的菜式,葉長生覺得幸福都快要冒泡。


    “所以說,每當吃飯的時候我都會由衷地慶幸自己出生在我們這個美麗富饒的國家。”葉長生眉飛色舞地衝著賀九重眨了眨眼,“讚美上天。”


    賀九重覺得葉長生的表情十分有趣,他伸出手指將他唇邊的汙漬輕輕擦去了,低低地聲音裏帶著些微的笑意:“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想帶你去魔界看看。魔界裏頭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他們對於別的沒興趣。但是對於各種享樂卻是興致勃勃。東方城裏有一位城主,聽說就是以‘食’字名揚魔界,他城裏的美食,號稱是連九州已經辟穀的修士也難以拒絕。”


    葉長生驚奇地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道:“這麽厲害嗎?”又像是想起什麽,對著賀九重問道,“那九州呢?九州裏靈氣充裕,食材都應該更水靈些吧,那做出的菜豈不是應該更好吃點?”


    賀九重臉上閃現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你應該知道,修仙不如修魔隨意,修仙講究的是克製自我和清心寡欲。”


    葉長生從賀九重的表情裏讀出了他的潛台詞,他忍住笑的衝動,問道:“你修仙的那段時間,在萬劍宗裏的夥食很差嗎?”


    “不單單隻是萬劍宗而已。”賀九重瞥他一眼,淡淡地道:“等到了你真正修仙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在九州裏,作為一個修士,你修煉到辟穀的境界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情。”


    葉長生終於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兩個人一邊聊一邊吃,直到葉長生那頭已經把自己的胃塞到了再也裝不下,然後這才心滿意足地跟著賀九重又回了房間。


    幸福地在床上打了一個滾,緩了好一會兒,然後從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來,找出最近撥打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那頭響起了田導遊洪亮的聲音:“喂,葉先生嗎?”


    葉長生笑眯眯地應了一聲,然後便對他昨天替他聯係上了私人醫院的事情道了個謝。


    那頭大約也是秦潞聯係的時候就跟他透露過什麽,所以雖然葉長生行事略有些古怪,昨天他送去醫院的那個年輕小哥傷勢也很古怪,但是到底他還是把心底的那些猜疑全部壓了下來,正常地跟葉長生通著話。


    葉長生先將該扯的閑話扯圓了,隨即便又開始同那頭敲定起明天的行程。


    “葉先生,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新開發了一個叫做‘空中花園’的項目,因為還沒有正式對外開放,所以進去的遊客也少。我想著您和賀先生畢竟是秦總帶來的貴客,t省其他地方你們估計也都在其他地方玩膩了,所以我就計劃著帶您和賀先生去這個‘空中花園’再玩兩天,您看怎麽樣?”


    葉長生聽著這個名字腦子裏瞬間聯想到古巴比倫的那個“空中花園”,頓時心裏便來了一點興趣:“t省做過這個項目嗎?什麽樣子的?我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過。”


    又興致勃勃地問道:“‘空中花園’真是的坐在空中的嗎?嗯……實際上我有一點恐高,我想我得先把這件事告訴你。”


    那頭聽著葉長生的追問又是一陣大笑,然後卻是什麽都沒說,隻是對著電話道:“放心吧葉先生,那是一個很美的地方,你絕對會愛上那裏的。具體的情況我就先不說了,還是明天早上七點,我開車過去度假村前接您和賀先生。希望你和賀先生兩人會有一個難忘的度假之旅。”


    葉長生又應了一聲,將電話掛斷了,嘀咕一聲“這已經是個非常難忘的度假了”,隨即搖了搖頭,將手扔到了一旁。


    賀九重從他背後壓上來,雙手撐在他的身側,俯下身輕輕地咬了咬他的耳朵,低低地問道:“他說了什麽?”


    “說了明天早上七點過來接我們去新的景點。”葉長生被他的濕熱的呼吸弄的有些癢,縮著脖子轉了個身,笑著仰麵對著賀九重道,“你別老是在我耳後跟我說話,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那這樣呢?”賀九重垂眸看著身下的葉長生,低下頭去跟他交換了一個纏綿的親吻,他的舌霸道的糾纏著他與之共舞,直到將那頭吻得腰都軟了下來,才一手摟住他的腰,將他抱起來麵對麵讓他跨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葉長生一直知道自己的體力不算很好,但是他是跟賀九重在一起之後才知道,原來他的體力已經差到了就算隻是接個吻,他都有些喘不上氣了。


    雙手鬆鬆地環著賀九重的脖子,懶洋洋地靠在他的肩上緩著氣,葉長生莫名就覺得有些憂愁。


    本來尺寸就應該不是很合適了,加上賀九重莫名看上去就很持/久,如果真的發展到那一步,他真的可能會死吧?


    不,他一定會死的。


    葉長生想著,想著,不由得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賀九重感覺到了坐在自己腿上的葉長生突然之間的情緒消沉,微微偏過頭用眼尾壓著瞥他一眼:“怎麽了?”


    葉長生臉埋在賀九重的肩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悶悶地道:“我在思考一件事。”


    賀九重似乎是覺得有些意思,他伸手捏著葉長生的下巴將他的臉掰到自己的麵前來,微微揚了揚眉頭:“什麽事?”


    葉長生眨了眨眼:“一件關乎我們兩個性福的未來的大事。”


    賀九重實在是太了解葉長生了。他看著他這麽副純良無害的樣子,心裏立即便知道他大約是又在動什麽歪心思。


    但是這樣的白白嫩嫩,乖巧無辜的葉長生實在是太招人疼了,賀九重低頭又親了親他的鼻尖,往下親了親他的嘴,心裏滿滿脹脹得,忍不住就生起了一點容忍的意思。


    “嗯?”


    葉長生“咳”了一聲,望著賀九重俊美的挑不出任何瑕疵來的眉眼,慢吞吞地道:“你看,你比我高大這麽多,按照正常來說,你的……至少也得比我大上這麽多對吧。”


    他的視線先是往賀九重某個不可言說的地方瞥了一眼,然後伸出手認認真真地比劃了一下。


    賀九重的眸子微不可查地暗了暗,他猩紅色的眸子顏色更加濃鬱,看著葉長生的時候像是能將他燃著了似的:“長生,你是在邀請我嗎?”


    葉長生想了一下,純黑的眸子裏閃爍過一點微妙的光:“如果你能聽我說完的話。”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但是你應該明白,你的弟弟和我某個不可言說的地方尺寸其實不是那麽相配……嗯,而且你的時間還很長……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契約。”


    賀九重一怔,隨即皺著眉頭道:“這跟契約有什麽關係?”


    葉長生理所當然地道:“你忘記我們契約的內容了嗎?是被召喚者不得以任何形式傷害召喚者……我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差異,如果想要為愛鼓掌,契約可能會判定為你是蓄意謀殺。”


    賀九重眸子微微一眯,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雖然自從他認同葉長生之後,對於契約本身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但是現在看來,果然這種東西還是得盡快解除的好。


    “怎麽解除契約?”


    葉長生震驚地望著賀九重:“怎麽了親愛的,為什麽要解除契約?你不願意再保護我了嗎?”


    賀九重捏著葉長生的下巴輕輕搖了搖,聲音有些危險:“別裝傻。我再問一遍,怎麽解除契約。”


    “雖然我想告訴你,但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知道,我能把你召喚出來其實是一個奇跡!”葉長生指天發誓,“我是真的不知道!”


    賀九重臉色登時更難看了。


    瞧著賀九重眉宇間的縈繞不去的鐵青色,葉長生忍不住心情大好地彎了彎唇,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眸子閃爍了一下,整個上半身忽地就往前傾了傾,雙手捧著他的臉,然後在他嘴上“叭”地落下一個響亮的吻。


    “生氣了?”


    賀九重被這一吻親的眉頭忍不住又鬆了鬆,他看著葉長生的彎彎的眉眼,心底一下子就沒了脾氣:“所以呢,你是想跟我說這輩子我們就不能跨越這條底線了?”


    葉長生眼珠子微微動了一下,眉心裏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狡黠:“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賀九重眯著眼望他,心裏下意識地就知道他大約說不出什麽好話。


    果然,那頭依舊眉飛色舞的:“雖然你不能不可描述我,但是……我可以啊對不對?”


    迎著那頭陡然陰冷下來的視線,葉長生吞咽了一口口水,大無畏目視前方繼續義正言辭:“你看,我弟弟比你小,體力比你差,時間比你短。我就算不可描述你之後,你的身體也不會有負擔!”


    說完,又補充道:“也不會觸動契約懲罰……咳,你覺得怎麽樣?”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許久,緩緩地扯著唇笑了起來:“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葉長生大喜:“那……”


    賀九重手往身後一抓,憑空不知從哪就變出了一根紅繩。他拿著那根紅繩,以不可思議的熟練程度迅速地便用葉長生曾經向他展示過的“龜甲縛”將他結結實實地困了起來。


    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麵色驚慌的葉長生,許久,低笑了一下:“長生,雖然我說過要等你。但這既然是你自己發出的邀請,那我就不客氣了。”


    葉長生:“……”


    我不是,我沒有,我構思的劇情走向好像不是這樣的。


    ……


    ……


    【此處應有假車,但是,連假車都沒有】


    於是,經過這一夜,葉長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隻要不弄疼他,就連羞恥paly似乎也並不會觸動那個神奇的契約呢。


    這可真是……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他低頭看了看賀九重手指的粗細,再將視線掃過他不可描述的地方,心裏經過一番仔細的計較對比之後,臉上又升起了另一種憂愁:不過,就算昨天晚上這樣這樣那樣那樣都勉強過了關,但是要是以後真的要真槍實彈了,應該還是不行的吧?


    ——絕對還是不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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