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葉長生的聲音明明是輕輕軟軟的, 但說出來的話這會兒聽起來卻就顯得尖銳得厲害了。


    那個老人看著那邊一張全然沒有半點攻擊力的臉,先是愣了一下, 似乎沒有立即反應過來他到底什麽意思, 一直等到周圍集體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緊接著臉色一沉,看起來有些惱羞成怒了。


    “你這個小鱉孫子說誰——”


    老人臉上的皺紋都氣的似乎多了幾道,渾濁的眼睛裏麵冒出猙獰的凶光, 一手做著擼袖子的動作, 幾步上前就要朝葉長生的方向撲過來。


    他走得很急,兩隻手粗暴地將周圍擋在他麵前的人都扒拉開,整個身子因為激動而微微地向前傾著。


    賀九重聽著那頭嘴裏不幹不淨地叫罵,倏然抬起頭來眯著眼朝著老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是漆黑的眸子, 這一瞬間卻驀然閃爍出一絲猩紅色的光。


    老人雖然沒有抬頭, 但是就在這一刹那卻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 一道淩冽的殺意透過皮膚滲進了裏麵的血肉,像是被什麽銳物紮過似的疼痛讓他整個身子猛地打了個顫,連帶著小腿肚子莫名就有點發軟。


    而與此同時,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誰伸了一下腳往他腳底下猛地鏟了一下,隨即隻見那頭“啊”地一聲叫喚, 整個身子晃悠著便猛地往前衝了兩步。


    周圍的乘客見了他這個架勢趕忙往旁邊散了散, 隻是這頭人還沒來得及徹底散幹淨, 緊接著便聽那頭“砰”地一聲悶響, 整個人竟然就這麽被絆得直直地跪到了地上去。


    他跪著的方向正對著個中年壯漢, 一抬眼看到這麽個場景也忍不住地樂:“哎,大爺,你這是怎麽個意思?小輩兒過年的時候磕個頭我還能給個紅包,這會兒你給我這一跪,難不成也是討紅包來的麽?”


    周圍聽著壯漢的調侃,一時間笑聲不由得更大了些。


    老人憋紅了臉往出聲的那頭望過去,隻是視線瞥到人家人高馬大一身腱子肉,湧到了嗓子眼的罵聲又被自己別別扭扭地吞了回去,隻是一張臉扭曲的厲害,看起來越發的麵目可憎。


    他這一下可能摔得有些厲害,在地上跪了半天都沒能緩過來。眼看著自己支撐著地麵爬了幾次沒能爬起來,眼珠子一轉,索性也就不起來了。仰倒著往後一坐,一邊大幅度地拍著自己的腿,一邊哀哀地叫著罵了起來:“哪個天殺的龜孫子絆了我啊,你給我滾出來!這一車沒有良心的畜生啊!”


    他的視線在公交車內掃視著,憤憤地:“遲早老天爺要把你們都劈死的!”


    聽著這話,不說那些本來就已經被他激起不滿的乘客,另一小部分坐在原本隻是做壁上觀的乘客這會兒也是被罵的有些憤怒了。


    “呸,老天要是長了眼,劈也是先劈死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不要x臉的老無賴!”


    人群中有脾氣暴躁的婦女先是忍耐不住地小聲地啐了一口罵道。


    老人聽著這聲音,怒聲就拔高了嗓子道:“你說什麽?你有膽子再給我說一遍?”


    另一頭坐在老人麵前的壯漢就笑了:“這有什麽不敢的,來來來,大家夥兒說說,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倚老賣老地大庭廣眾欺負一個小姑娘,可不是不要x臉麽。”


    被幾個人搶先開了頭,就像是□□瞬間被點燃了似的,越來越多的指責聲像是潮水一樣,朝著這頭就湧了過來。


    老人一向不守規矩地跋扈慣了,每次挑著欺負的也大多是些看起來就沒什麽脾氣的大姑娘小媳婦兒。


    被他欺負的人脾氣和軟,在他麵前隻能吃啞巴虧。而周圍的人雖然看不慣他,但也大多都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作壁上觀。


    雖然偶爾也會被他們指責兩句,但也並不會像今天這樣——那些人一個個如同吃了□□一般,對著他指指點點的樣子,恨不得將他拖出去遊街才好。


    與預想不同的結果卻讓坐在地上的老人麵上難得地顯出了幾分心虛。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麵對著眾人的指責,一瞬間他也不敢再說話了。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到了站,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原本坐在地上的老人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驀然一輕,緊接著隨著公交車後車門打開的一瞬間,整個人竟然是被人從後麵提溜著後衣領,然後就這麽硬生生地被從後車門裏丟了出去。


    眼瞧著那個老人被丟下了車,車裏的乘客先是怔了怔,隨即等反應過來卻是又忍不住地鬆了一口氣似得笑了起來,對著那頭的勇士就鼓起了掌。


    沒了那個老人的胡攪蠻纏,車上很快又恢複了他本來應有的安靜。


    葉長生坐在窗邊,微微撩開車簾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隻見那個被扔出去的老人這會兒正坐在地上朝著公交車的方向似乎在破口大罵。


    太陽要墜不墜地掛在地平線上,橘色的光漸漸模糊了白天與黑夜的界限。葉長生看到在老人的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突然站了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穿著一身寬鬆的運動服,一張臉明明該是陽光元氣長相,但是這會兒卻因為那不正常的慘白而顯得幾分陰鬱。


    他站在距離老人隻有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低著頭,一雙眼睛空洞洞地一直望著他。橘色的光明明從他身上籠罩了下來,地上卻沒有他的影子。


    公交車又緩緩地重新開動,路邊還在叫罵的老人和那個詭異的男孩很快就全都被甩在了身後。葉長生緩緩地收回了視線,隨即低下頭又看了一眼時間。


    六點一十三分。


    正正好的逢魔時刻。


    賀九重注意到了葉長生有些微妙的表情,側過頭看他一眼,低聲問道:“怎麽了?”


    葉長生眨了一下眼,隨即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隻不過是發現事情的發展好像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了。”


    賀九重挑了一下眉,眼神裏透露了些詢問的意味,但是那頭卻隻是眯著眼睛笑,並不願意細說:“說好了不去多管閑事的,你現在可別招我。我們可是已經虧本虧了很久了。”


    見他這麽個模樣,賀九重也是忍不住地揚了揚唇,微微壓著一點聲音帶著些玩味地道:“你倒是知道我們虧本很久了?”


    葉長生歎一口氣,表情有點憂鬱,他用手托著自己的側臉望著他,唉聲歎氣地重複:“所以你可千萬別招我。”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的小模樣,低低地笑了一聲,伸手又捏捏他的後頸,應了一聲道:“嗯,我不提。”眸子微微一抬,“隻不過,根據以往的經曆來看,每次隻要遇到這種事,無論你願不願意,實際上最後的結果都會變成——”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頭抬起的一個憂傷的眼神打斷了。


    賀九重的視線在那頭的小可憐模樣上輕輕掠過,薄唇微微一揚,識時務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稍稍頓了一會兒,轉而另起了個話茬道:“車子到站還得一會兒,還想再睡會兒麽?”


    葉長生歪了歪頭思考了一會兒。


    雖然這會兒他其實已經沒什麽睡意了,但是左右也沒什麽其他的事,便還是點了個頭應了一聲,微微合著眼又往賀九重的肩膀上靠了靠。


    車上的冷氣的溫度剛剛好,伴隨著車身微微的顛簸,縱使本來沒什麽睡意,這會兒一顛一顛的,也不禁叫人舒服的有些泛起迷糊來。


    賀九重能感覺到靠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呼吸漸漸變得有些綿長,就在他以為那頭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耳旁卻突然又想起了一句極輕極低的歎息聲。


    “哎,我也覺得。”


    他順著葉長生聲音微微側過頭,正對上那頭朝他的方向望過來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被橘色的光淡淡地籠罩著,看起來有一種些微的暖意。


    那頭似乎有些苦惱:“親愛的賀先生,雖然事情還沒有發生,但是我總覺得我們買房的計劃又要繼續往後推遲了呢。”


    賀九重伸手撚了撚葉長生微長的發梢,垂眸看著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嗯,沒關係。”


    又在他的發梢上若有似無地落下一個吻,低笑一聲道:“你比房子可重要多了。”


    *


    王華祥被人衝公交車上扔下來後的好一會兒,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


    他橫行霸道這麽多年,撒潑耍賴鬧慣了,哪個對他不是忍著讓著的?這會突然受到這樣的待遇,他整個人都氣急敗壞起來,坐在地上指著那輛公交就開始破口大罵。


    周圍本來正安靜地等著公交的人看著他發了瘋似的樣子,也都紛紛皺著眉頭避得遠了些,但是地上的王華祥卻像是感覺不到來自四周的厭惡似的,又中氣十足地罵了十多分鍾,直到那頭的公交車都已經跑得沒了個影兒,然後這才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緩緩地爬了起來。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陽光照在身上已經沒有了最開始那樣灼人的熱度,緩緩地籠罩下來,將地麵都鍍上了一層橘色。


    一陣風吹過,原本還覺得熱得讓人心煩氣躁的溫度陡然下降了一點,一陣陰冷的氣息順著風就往自己的骨子裏鑽,讓王華祥渾身猛地顫了顫,陡然打了一個噴嚏。


    “這是什麽鬼天氣?”他皺著眉頭低聲嘀咕了一句,雙臂交叉環住了在自己的胳膊上搓了搓,眼睛往下一垂正瞧瞥到被自己塞進上衣胸前那個口袋的一遝粉紅色,先前那些不快像是又漸漸地退散了,爬滿了皺紋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一個帶著幾分貪婪的笑來。


    隔著衣服又心滿意足地拍了拍那一遝子錢,再想想剛才在公交車上那憋屈的體驗,這會兒也不樂意再跟一群人擠公交了,從路旁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拉開車門矮身就坐了進去。


    司機透過車內的後視鏡往車後看了一眼,隨口就問道:“兩位先生要去哪兒?”


    王華祥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向旁邊看了看,伸手在空蕩蕩的座位上抹了一把,又狐疑地朝著前頭的司機望過去:“什麽‘兩位先生’?”


    司機一愣,又抬起眼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這一次鏡子裏倒是隻顯示出了後座位上的那個頭發全白老人。


    他心底下微微打了個突,詫異地又轉過了頭,視線快速地在車裏掃視一圈,見後麵真的沒有自己剛剛瞥見的那個陰沉沉的年輕人,眉頭不禁擰了擰,壓低了聲音嘀咕一句:“咦,不應該啊……難道是我看錯了?”


    坐在後車座的王華祥覺得司機有些神神叨叨,但是卻也沒有太過在意,擺了擺手就對著那頭報了一個地址。


    司機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也當自己剛才是隻是一時眼花,沒再多想,朝著那頭報出的地址方向就開了過去。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路邊的路燈也漸漸亮起來了。車子開到一半正遇上晚高峰,停在紅綠燈路口前,硬生生地將街道堵成了停車場。


    王華祥正坐在後車座上打瞌睡,隻是從先前開始便一直縈繞不去的陰冷的氣息一直在往他的骨子裏灌,凍得他渾身一直哆嗦,根本沒辦法睡安穩。


    又猛地打了一個噴嚏,皺著眉頭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異常不滿地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怒聲道:“你想幹什麽?冷氣開的這麽大,是想把我給凍死嗎?”


    司機被那頭聲音裏略顯得粗暴的指責弄得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但是看一眼對方都這麽大的年紀了,到底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好脾氣地道:“那我現在把空調關了,你要是覺得熱就把旁邊的窗戶打開吧。”


    王華祥坐在後麵冷冷地哼了一聲,勉強算是回應了一聲,往後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了靠,像是繼續準備入睡的樣子。


    車子又緩緩開動起來,外麵雖然是沒了太陽,氣溫倒還是高的。暖風從車外逆著車子奔馳的方向往裏麵送,很快地便將之前車內殘留的冷氣吹散了。


    但是王華祥卻還是覺得冷。


    這種冷像是南方的冬天融雪時的那種濕冷,細細綿綿地一直往骨子裏鑽,就算衣服穿得再厚也似乎都抵擋不住那種寒意。


    他哆哆嗦嗦地又睜開了眼睛,連牙齒都打著顫。憤怒地用力踢了一腳駕駛座,拔高了聲音罵道:“我讓你把空調關掉你沒聽見嗎?怎麽還是這麽冷?”


    前麵的司機被這後麵的一踢弄得整個人微微往前抖了一下,手上方向一歪,差點同後麵正準備超車的一輛轎車撞了上去。


    腳上連忙加了點油門將方向回過去,直到把兩輛車之間的距離拉開後,隨即再開口聲音是真的有些怒氣了:“你這老大爺怎麽回事?你不要命我可還要命!”


    王華祥被剛才的變故也嚇得微微怔了怔,但是隨即卻又梗著脖子比那頭更大聲地嚷嚷道:“那我不管——我說我覺得冷你沒聽見嗎?說了說了,還開這麽大的冷氣,我看你就是想把我老頭子凍死好謀財害命!”


    前頭的司機被後麵這人潑皮無賴的樣子氣笑了,也不樂意繼續往前開,直接變了道到路旁停了車,伸手就將人從後車座上扯了下來。


    “哎,你幹什麽,你幹什麽!”王華祥本來也就是隨口罵罵,過個嘴癮,這會兒看著那頭人高馬大的司機過來跟拎小雞似的將他強行從車上拖下來,一時間不禁有些慌了,連忙大聲嚎著,“救命啊,打人啦,出租車司機要殺人啦!”


    司機被他嚎得頭疼,瞪著眼就怒吼了一聲“閉嘴!”,隨即將人提溜著扔到人行道上扔下了,微微低著頭,有些不屑地望著這會兒麵上帶著些許瑟縮之意的王華祥道,“雖然說顧客是上帝,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我還真是不樂意伺候。”


    粗聲又冷哼了一下,轉身大踏步地坐上了車,重新給車掛了擋便準備離開。


    隻是在車開動的那一瞬間,他不經意地又望著被他扔下車的王華祥那頭看了一眼,卻見在那個老頭的身邊,之前上車那會他以為眼花了錯看的那個陰沉的青年這會兒卻又突然地出現了。


    他微微地低著頭站在老人的身後,一言不發地,模樣瞧起來有幾分詭異。


    司機心底下微微一顫,忍不住就放慢了點開車的速度想要再往那頭仔細地看一看。


    隻不過他心底下的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卻見那頭奇怪的年輕人就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似的,本來垂下的頭突然緩緩地又抬了一點兒,一雙空洞洞的眼角直直地便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明明隔得有些遠了,但是那雙眼裏透露出來的陰鬱與沉冷卻還是全數地透過空氣傳遞到了他這一頭。


    原本還想著要觀察會兒情況的司機被這樣的一眼看的背脊陡然發涼,他微微打了個激靈,頓時什麽圍觀的心思都飛了。腳下猛地一踩油門,將車子融入車流之中,半點都不敢再耽擱地趕緊離開了這裏。


    一天之內被兩次扔下車,王華祥氣的簡直都要瘋了,他站在原地指天指地大聲罵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終於有些筋疲力盡似的停了下來。


    微微彎著腰雙手撐著自己的腿喘了一會兒氣,再抬頭看看四周,心裏不禁又是一陣火起。


    這裏已經有些偏了,站在路上連再打車都不好打。隻不過唯一好的是至少離他家也不算太遠,就算是走路,半個小時也應該就能到了。


    想了想今天晚上經曆的一係列倒黴事,暗罵一聲“晦氣”,緊接著卻還是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著自己家的方向就抬步走了去。


    雖然王華祥已經年紀比較大了,但是他的身子骨一直硬朗,平日就算爬個山什麽的也不至於大喘氣,但是今天這會兒卻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明明他隻不過在平地上走了不到一裏路,整個人卻是感覺身子沉得厲害,就像是背著什麽重物進行了高強度的運動似的,累的他眼前一直在發黑,似乎連喘氣都覺得費勁兒。


    然而更糟糕的是,明明他現在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但是他不但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熱,反而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快要被凝結起來似的,無法用言語描述出來的寒意讓他整個身子都變得僵硬起來。


    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摸出手機,從通訊錄上找到一個電話撥了過去,然而還沒等電話接通,王華祥突然感覺胸口一陣憋悶。


    他扶著路旁的路燈急促地喘息著,隻是那股憋悶卻是越來越明顯,隨即一口氣沒能喘上來,他眼前一黑,竟然是這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手機在地上滾動了幾圈落在了一遍,那頭“嘟嘟嘟”了幾聲後這才被人接通了。緊接著,通過薄薄的屏幕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喂,爸。你現在在哪兒呢?”


    男人聲音帶著笑,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今天的‘生意’怎麽樣?又賺了多少?快回來吧,家裏做好了飯,可就差你一個了……喂,爸?”


    這頭卻依舊是沒有回應。


    王華祥用最後的力氣勉強地掀開了一點眼皮,手微微動了動朝著手機的方向探了探,然而還沒等他拿起那手機,整個人就徹底昏迷了過去。


    而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在他不大清晰的視線裏,卻驀然闖進了一雙讓他覺得有些熟悉的白色的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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