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沒做過這樣的事, 別人也不敢引著他做。


    剛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的,沒一會兒就穩當起來, 跟在顧夏後頭,有模有樣的打下手。


    “皇上好厲害!”顧夏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康熙抿著唇, 心中也有些美滋滋的。這餐飯食有他的摻和, 四舍五入一下, 那就是他也會做了。


    三葷一素一湯一飯, 是他從未有過的簡約, 可吃用起來,意外的得他心, 不由道:“快把手伸出來,朕瞧瞧是怎麽長的, 做出來的飯食比禦廚還厲害些。”


    顧夏伸出十指,白皙纖細如剝嫩芽, 上頭染著嫣紅的豆蔻, 如同雪中紅梅數瓣,漂亮極了。


    他往常沒有注意, 這會兒子才看出來, 詫異道:“你怎麽沒有留指甲?”


    好似是約定俗成的,他們這樣的身份, 總要跟別人不同,才能彰顯出來, 那麽留長長的指甲, 絕對是能體現出來自己不事生產最絕妙的招數。


    “年裏頭翻地, 想著全都絞了,後來就有些留不住。”顧夏說著,夾了一塊翅中給他。


    等用過午膳,兩人又湊到一處消食,康熙望著院中種的植被,不禁感歎連連:“地你要親自種,飯你要親自做,生錯身份了不成,這般勤勞。”


    顧夏叉腰:“這叫熱愛生活,隻有親自參與進來,才不至於整日死氣沉沉,沒點活人氣。”


    “好好好,說不過你。”


    自己慣出來的脾氣,康熙能怎麽辦,當然是自己受了。


    後宮的女子,最缺的便是這份活力,大多為著端莊,恨不得連走路都保持靜止狀態,像熙嬪這般,忙活的小臉蛋紅撲撲的,那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顧夏心中其實是有些奇怪的,她都困了,可康熙一直拉著她說話,不曾答應她去睡,有時候又不說話,看著外頭發呆,一動不動的,眼神非常狠厲,她看了害怕。


    當聽到梁九功稟報的時候,她才恍然夢中,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外頭適時的敲起代表皇後薨了的喪鍾,都不用別人說什麽,她自己就已經明了。


    國母薨了,是為大喪,不說康熙匆匆離去,就她也得趕緊把身上的釵鬟給卸了,換上素淡的孝服。


    端坐在廊下,聽著海寧打探來的消息。


    康熙發妻赫舍裏氏,追悼諡號為仁孝皇後,梓宮設在乾清宮,設幾筵、丹旐於乾清宮門外之右。


    算得上是榮寵至極,可康熙下午的表現,讓她心中不寒而栗,皇家無休妻,隻有病逝,借著生孩子的檔,操作起來太簡單了。


    接下來是好幾天的喪儀,顧夏不由得慶幸,幸好她沒有懷孕,要不然在初期這樣跪來跪去的折騰,多好的身子也撐不住。


    鈕妃就沒有撐住,可惜她作為一個妃子,皇後崩了,懷孕並不能讓她躲過喪儀,看著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肉,幾天的功夫就瘦下來,不由得心疼。


    更加令她心疼的是,鈕妃她在行禮的時候暈倒,著急忙慌的請來太醫,說是動了胎氣,以後都要靜養著,顧夏就不禁火冒三丈,就連死了,也要折騰她們一把不成。


    偏活人如何去跟死人講理,幸好太皇太後得知後,批準鈕妃回去歇息,要不然這後事,真的難以預料。


    姐姐懷像本來就差,好不容易養起來,如今穩當許多,突然間又出這樣的事,實在令人懊惱。


    她也不能陪著,總是安不下心。


    好在喪儀已經接近尾聲,康熙都上朝去了,因此又熬了兩日,雖然沒有除服,到底鬆快些。


    未除服期間,她們不能隨意的串門說笑,她心裏有些著急,就一天三頓的做些吃食,給鈕妃送去,就算她不能受益,吃著好吃,她多吃兩口,她也滿足了。


    “我無事,你莫要著急。”


    清箋素字,俊秀婉約的一筆一劃,意外的安撫了她的心。


    待到除服後,顧夏就趕緊往承乾宮去,見一見她心心念念的姐姐。


    鈕妃很瘦,臉色還有些發黃,並不如她自己所說的無事,顧夏心疼的拉著她的手,想要念叨又不敢說,就怕惹出她心中煩憂。


    隻得撿好聽的說:“這櫻桃馬上就要熟了,我給你做櫻桃醬吃,酸酸甜甜的淋在點心上,最是好吃不過。”


    鈕妃輕輕的應了,她現在的狀態,跟剛剛懷孕的時候很像,氣血兩虛,太醫話中的未盡之意,就是擔心她受不住胎兒索取營養。


    顧夏看的心酸,卻又沒法子,她手中的綠霧並不能對別人起作用,想要幫忙卻無從下手。


    皇後薨了,後宮中就以鈕妃的身份最高,也是最大的靶子,都在盯著她呢。


    “這幾日都沒功夫澆那棵枇杷樹,你等會兒給它澆一盆水吧。”鈕妃說話有些無力,特別的輕,顧夏要全神貫注才聽得到。


    輕輕的點頭,顧夏覺得自己淚意上湧,擔心在鈕妃麵前落淚,便打趣說:“我這會兒去瞧瞧你的命根子。”


    鈕妃勾唇,露出一抹虛弱的笑意。


    顧夏出去,就沒有再進來,她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心情,才能再次麵對鈕妃。


    沒一會兒瓜娃子就偷偷的溜過來,這幾日顧夏不在,它沒少幹這樣的事,鈕妃也已經習慣了,見它來,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就拿玩具給它玩。


    東西不敢給它亂吃,怕撐著什麽的,玩具就沒有忌諱了。


    “娘娘,保胎藥熬好了,您趁熱喝吧。”碧璽手中端著白玉小碗,有些無奈的勸。


    這些苦藥汁子,離很遠聞著都難受,更別提喝的人是什麽感受了,主子也不愛喝,每次磨磨蹭蹭的,可這藥,微燙的時候,反而沒有微涼那麽苦。


    鈕妃斜瞟一眼藥碗,想著今天熙嬪淚絲絲的雙眸,捏著鼻子就要往嘴裏灌,還是忍不住用勺子攪了攪,那酸苦味,衝鼻而上。


    “汪汪汪~”不許喝。


    瓜娃子竄著就要往床上去,被碧璽攔住了,“它怎麽回事,往常那麽乖,今天怎麽有點想發狂呢。”


    鈕妃已經喝了一口,瓜娃子急了,用盡全力往床上撲,被碧璽橫腰攔了,抱在懷中。


    它個頭小,碧璽輕輕鬆鬆的就把它製住了。


    “說來也是,熙嬪娘娘養的這三小隻怎麽瞧著挺機靈,就是不長個子,瞧著跟出月沒大多少。”


    鈕妃一口一口的喝著,瓜娃子都絕望了,開始瘋狂的大叫,淒厲的汪汪汪聲,嚇的鈕妃手一抖,藥碗差點都脫手了。


    “你輕些,莫傷著它。”鈕妃蹙起眉尖,覺得這一次的藥味道有些不對,可口中彌漫的苦味,讓她忽略這一點異常。


    碧璽脆生生的應了,跟瓜娃子商量:“我把你放了,你莫要再掙動啊,嚇著娘娘就不好了。”


    “汪汪汪!”不許喝。


    瓜娃子快急死了,不住的蹦躂著,偏它個頭太小,蹦起來也夠不著床沿。


    鈕妃將藥碗放在幾案上,衝著它招手:“今天這麽想我,那先來陪你玩一會兒,反正我也不想喝。”


    碧璽想攔,最終咽下在嘴邊的話,小心的將瓜娃子抱起來,放在鈕妃身邊。


    瓜娃子上床之後,依然不老實,還想往幾案上蹦。


    “怎麽了?你也想喝?這可不行,好苦的,你不會喜歡的。”


    鈕妃摸了摸它的背,含笑道,她很喜歡瓜娃子這傻狗,這段時間也培養出感情來了。


    瓜娃子鍥而不舍的往幾案上跳,鈕妃挑眉,唇角溢出一絲笑意,這人避之不及的東西,瓜娃子倒是滿不在乎,一片好奇的,和它的主子一樣惹人喜愛。


    “給你聞聞好了,可不許喝。”


    鈕妃拿著藥碗,稍微離瓜娃子近了些,它抓住機會一腳踹翻,這才滿意的搖著小尾巴邀功。


    碧璽:……


    好了,又得重新熬一碗。


    瓜娃子辦到自己想辦的事,便想回去找顧夏邀功,扭著肥嘟嘟的小屁股跳下床就走了。


    鈕妃含笑目送它離去,沒一會兒就捂著肚子,大汗淋漓的痛倒在床,碧璽一回眸便瞧見這一幕,嚇的魂飛魄散。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娘娘,珍珠,快去請太醫來。”


    鈕妃雙眸血紅的抬眸,怔怔道:“晚了。”


    腹部如同淩遲一般,火辣辣的疼,一股股熱流湧出,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將藥碗收起來。”咬牙切齒的說出幾個字,鈕妃便再也受不住,疼暈過去。


    現在再去想瓜娃子的異常,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那些拚命掙紮不是發瘋,而是為了阻止她喝藥,所以再踹翻她的藥碗時,才那般的得意洋洋,小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是她沒有往別的地方想,隻覺得它調皮,可它來玩這麽久,調皮是有的,卻格外的乖巧懂事,也極聰明,跟它說話,像是能聽懂似的。


    下腹仍在血流不止,鈕妃昏昏沉沉的,嘴角勾起一抹慘笑,她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以後怎麽辛苦也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千防萬防竟還會被人下藥,導致這樣的事。


    皇後已經不在了,又是誰這麽手眼通天,容不下她生一個自己的孩子,甚至還不知道男女的孩子。


    太醫來的很快,俱都搖頭,隻開了消炎利下的方子,別無他法。


    鈕妃小產了,孩子手腳俱全,五官隱現,是個小阿哥。


    顧夏聽到這消息,也不知道該怎麽哭,最近流的眼淚有些多,她覺得自己的淚腺有些幹涸。


    天漸漸的熱起來,鈕妃卻沒有好起來,日漸消瘦,孩子的離去好像帶走她所有的生機。


    “你若是不振作起來,誰為孩子報仇?”顧夏無法,恨不得搖著她的肩膀怒吼。


    見她毫無反應,不禁委屈巴巴的道:“沒有你陪著我,我總覺得自己不長久,你快好起來啊。”


    鈕妃眼珠子僵硬的轉了轉,是啊,自己沒了孩子,還有這個天真的傻丫頭等著自己護持。


    “喝點粥好嗎?”顧夏小心翼翼的拿著粥碗,可憐巴巴道:“前兒跟你說的櫻桃醬,我已經做出來了,拌到粥裏也挺好喝的,你嚐嚐。”


    一直沒有回應的鈕妃,轉過臉點了點頭,張開幹涸的唇。


    顧夏高興的都要哭了,她本來就身體虛弱,這一次小產差點要了她的命,若再不振作起來,就真的來不及了。


    就這樣換著花樣哄鈕妃,等她能起身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就換上了夏裝。


    顧夏恍然間想起,已經有月餘不曾見過康熙了。他竟沒有來看鈕妃姐姐一眼,說好的中央空調,一點都不稱職。


    “出去走走吧,光躺著,身子骨難受。”見鈕妃躺著不動,顧夏拿出殺手鐧:“也好瞧瞧你的枇杷樹,你許久未見,說不得就變樣了。”


    鈕妃橫她一眼,這就是騙小孩子了,樹木不說一月未見,便是一年未見,怕也沒有什麽變化。


    到底還是讓顧夏攙扶著,再廊下晃了一圈,趁著太陽不大,躺在躺椅裏頭眯一會兒。


    人都是經不起念叨的,說曹操,曹操到,在下朝的點,康熙就帶著自己的依仗隊來了,見顧夏在,一點都不意外,給她一個冷眼,就開始對著鈕妃噓寒問暖。


    “近些日子戰事緊張,朕政務繁忙,沒來得及看你,你不要傷心。”康熙的話語溫柔的快滴出水來。


    鈕妃有些詫異,她跟皇上之間一直淡淡的,何曾聽過他這般溫柔的說話,見熙嬪小腳步一蹭一蹭的,沒一會兒就閃到門外,心中好像有一絲明悟。


    皇上這是見熙嬪對她上心至極,吃醋了?


    好像心情好上不少了呢。


    果然,熙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康熙就坐正身子,一板一眼的囑咐:“最近好多了吧?”


    聽在鈕妃耳中,那就是:有熙嬪陪你,你可舒坦。


    輕輕的點了點頭,鈕妃低眉順目,有些不知道怎麽跟康熙說話,她知道熙嬪挺喜歡皇上的,就有些不願意奪人所愛,看熙嬪的樣子,顯然也是覺得康熙是她的,這才悄然離去。


    她懂事的令人心酸。


    兩人靜默無言,康熙坐了一會兒就要走,出門的時候,看到熙嬪坐在院子裏,海寧正在給他捏肩膀,兩人年歲差不多,看到他眼裏就有些刺眼。


    “朕瘋了。”


    鈕妃跟她親密,他便瞧鈕妃不順眼,海寧一個太監,他竟然也看不順眼了。


    顧夏見他出來這麽快,有些詫異,卻還是乖乖的上前行禮。


    見康熙高高抬著下巴,鼻子中恨不得噴著氣,有些摸不著頭腦,大豬蹄子的心事好難猜喲,她決定不猜了。


    送走康熙之後,顧夏又進了內室,鈕妃正眼巴巴望著門外,見她進來,眼前便是一亮,慢吞吞的為自己辯白:“我的心中隻有你一個,你要相信我。”


    顧夏黑線,坐在她旁邊,柔聲道:“他不屬於我,我不會多想,倒是姐姐你……有些話不是亂說的。”


    來自後世被橘裏橘氣汙染過的心靈會想歪的。


    鈕妃但笑不語。


    “皇後娘娘的事已經翻篇了,以她一人之命,換以前所有,就是不知道這是皇上做的決定,還是她的家族做的決定。”


    鈕妃咬唇,她現在精神不濟,許多一手信息無法掌握,再加上這一次事關重大,她查不出來也是應當的。


    顧夏想到那天康熙的表現,倒是覺得,是家族出手的可能為多些。


    他不急不徐等待的模樣,還在她腦海中回蕩不已,她現在有些害怕他,也害怕這個宮廷。


    鈕妃點頭,肯定她的猜測,半晌才落寞道:“若是我薨了,最大的可能便是族妹進宮,我們這樣的身份,更多的像是一個符號,是誰不要緊,代表著後頭的族人便好。”


    顧夏點頭,這個時候,她也明白女人的地位到底有多低,鈕妃的總結很到位,也很清醒,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若是她們做的有星點不好,那麽隨時會被家族拋棄,而為了保持榮耀,會有數不盡的適齡族妹進宮,代替她們。


    “不要想那麽多,我們都會好好的,長命百歲,曆經三朝五朝的。”熬死所有人,做最後的人生贏家。


    “活成老妖精了。”鈕妃想到兩人白發蒼蒼的時候,還手牽著手,一道在廊下曬太陽,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樣美好的日子,簡直想都不敢想,她這樣破敗的身子,能正經老死,她就滿足了。


    隻是舍不得她的好妹妹,獨自在宮中徘徊,總覺得放心不下。


    “到時候你我攜手種的枇杷樹,會亭亭蓋矣,枝繁葉茂的,有很大很甜的枇杷可以吃,怎麽吃都吃不完那種。”


    “我們就摘下來,做成枇杷醬,或者是送人都是極好的。”


    鈕妃想著,唇角就勾出喜悅的笑容。


    顧夏想了想,有些黑線:“到時候我們都是老祖宗,應該是賜下去才對。”


    兩人暢想一番美好的未來,越想越覺得美滋滋,顧夏倒是對琵琶醬嘴饞了,忍不住道:“枇杷怎麽不早些熟,這會兒尚有些青,帶著一點點黃,讓人看的著,吃不著,實在傷心。”


    鈕妃:……


    這都哪跟哪,為什麽會突然饞起枇杷來,不過細細一想,甜甜的枇杷,豐潤的汁水橫流,好麽,她也有些饞了。


    饞也沒法子,時節不到,就是吃不到口中。


    顧夏回了景仁宮,既然鈕妃已經好起來,她就不用將自己的事情拋在腦後,日日的陪伴她。


    這一次皇後的事情,給她敲響了警鍾,若是上頭想要你的命,你就隻能引頸受戮,毫無反抗之力。


    這麽想著,顧夏換上布衣,挽著袖子給自己的田園薅草,一棵一棵的特別有耐心,她這次種了茄子、番柿、豆角、南瓜、黃瓜、甜瓜等,東暖閣跟前那一大塊地,被她利用個幹淨。


    還種下幾把小香蔥、韭菜、小茴香、大蒜等,一壟又一壟的,她安排的很細致。


    畢竟當初是畫過圖再來種的,土地這麽小,自然每一寸都要利用上。


    種子都是她用綠霧氤氳過的,她有一種感覺,綠霧用的越多,就會越來越強大,因此一找著機會,她就毫不猶豫的使用。


    這麽多,足夠她一整個夏天吃用,甚至捎帶上鈕妃,也是足夠的。


    這天兒有些熱,沒一會兒身上就汗津津的難受,薅過草後,略停一停,更是難受。


    “備水,沐浴。”


    顧夏含笑看向香襦,柔聲吩咐。


    香襦在給她繡帕子,聞言放下手中的繡繃子,立起身來忙活。


    在她去薅草的時候,小廚房的水就燒上了,就等著她要用的時候是現成的,不必等待。


    坐進浴盆裏,顧夏滿足的喟歎出聲,實在太舒服了,水裏撒滿花瓣,又兌了香露花油進去,身心都得到極大的愉悅。


    就是香胰子有些不大和心意,這時候的香胰子不夠細膩,香味也相對馥鬱,跟浴盆中的淡雅花香不同。


    香胰子裏頭放了許多名貴香料、藥材,那味道混在一塊簡直絕了。


    看來她又可以找一件事做了。


    “我自己來,你不必伺候。”有腳步聲在後頭想起,顧夏以為是香襦,頭也不回的說道。


    這時候奴才們都在外頭候著,她也不怕有別人敢進來。


    寬大的手掌搭上她的肩,顧夏才恍然想起,有一個人,是不在奴才防備的行列中。


    比如大豬蹄子——康熙。


    掌心熾熱,燙的她微微瑟縮,衣衫盡褪讓她很沒有安全感,弱弱的轉身就要請安,卻被康熙一把按住肩膀,順著他的力,她就沒有動彈。


    看不到,心中就會有各種胡思亂想在沸騰。


    那熾熱的手掌流連徘徊,帶來一簇簇的火苗,她有些受不住,對方衣衫整潔的模樣,讓她內心生出幾分異樣的羞恥感。


    “皇上~”顧夏從鼻子裏哼了聲,就被他捂住了薄唇。


    “噓。”


    他就像是最有耐心的獵人,用雙手布下陷阱,讓她在掌心婉轉的開出花來。


    水漸漸有些涼了,肌膚相貼的感覺又格外火熱,顧夏嚶嚀一聲,目光悠悠。


    這盆水,終究是不能要了,海寧帶著宮女給她換水,一路目不斜視,手腳伶俐,眼角餘光不免看到白皙如玉的玲瓏玉趾,微微的勾著。


    “過來。”康熙攥住她的腳腕,一把將她拉向自己,用細棉布裹住她的頭發,輕柔的擦拭著,無奈道:“朕又不會吃了你。”


    “你吃的還少麽?”顧夏控訴,“我都說不要了,你尚不知饜足。”


    “養生之道在修身養性,哪有一次便痛快的。”


    那小嘴兒叭叭叭的,挺會說大道理,康熙低低一笑,湊到她麵前,兩人之間微微晃一下,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可朕瞧見你,便忘記修身養性之道,是你太迷人。”


    反正不是他大豬蹄子沒個節製的,顧夏想,他是這個意思。


    可臉頰還是染上幾分緋色,離得這般近,甚至有一種他的睫毛會掃到她的感覺,那如湖水般清澈又深不可測的眼眸,含笑望著她,纏綿又悱惻。


    讓人不自覺的沉浸其中。


    “你走開。”顧夏推他,雙臂軟軟的,使不上一點力。


    康熙輕笑,將她攬到懷中,柔聲道:“走到你心裏麽?”


    顧夏嗔他一眼,自己穿上常服,拉著他往外走去。“這會兒子天不錯,你若是不忙,便陪我走一會兒。”


    兩人往禦花園去,宮中唯一的消遣地方,縱然再精致美麗,日日看著,也使了幾分興致。


    還想要來,不過是因著身邊有人陪著,一道走走,隨口絮絮的說著話,便是美事一樁。


    桃花已經謝了,上頭結著小小的桃子,顧夏有些遺憾:“若是種上尋常的桃子,到了夏日還有桃子可吃,如今隻能看不能吃,太浪費。”


    這種觀賞桃,縱然紅彤彤的,吃到口中也是又酸又澀,還有些麻嘴,一點都不好吃。


    “園子裏還有櫻桃樹,這時節已經熟了,你盡管摘著吃。”康熙想了想,不能擔浪費的名。


    “早吃過了,櫻桃不能見雨,裏頭會長小蟲子的,上一次用水浸上良久,也不知蟲出來完沒有,吃著心中總是有疙瘩。”


    “我還做了櫻桃煎哩,姐姐很喜歡吃,裹上蜜,連吃了兩塊。”


    櫻桃煎做的是一份心思,要用上大半晌的功夫去炮製,先是用水浸了,約莫那些看不見的蟲都跑出來的,這才放到砂鍋中煮上半刻鍾,用紗網濾掉核,隻要細膩的果泥,放到帶花紋的模具中搗實,放涼後便能用了。


    吃的便是春意和雅致功夫。


    康熙斜著眼睨她,她每天忙的跟小蜜蜂似的,做出許多新鮮或者古老的吃食來,可他從未嚐過一口。


    從未!一口!


    想想就好生氣的,康熙又忍不住斜睨她一眼,心中不滿更甚。


    他最近忙亂的要命,閑暇時梁九功就會告訴他,今天熙嬪娘娘給鈕妃娘娘做了什麽,明天做了什麽。


    可他卻從不曾收到過任何心意,其他的庶妃都知道遣人去問安,她們兩個湊到一處,便是樂不思蜀,將他拋擲腦後。


    他終於忍不住,腳下生風的來望她,最後的結果是,她仍是在承乾宮。


    康熙覺得,跟她較勁做什麽,沒得讓自己生氣,還是自己主動些為好。


    如這一次,隻要他主動了,便收獲頗豐,洗的白白嫩嫩,等著他吃用,那甜美的滋味,果然受用無限。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


    顧夏說的正高興,在她心裏,皇上吃個東西都是要用銀針試毒的,妃嬪送去的吃食,最後都偏宜了親近伺候的人,她閑瘋了才會去給他送。


    可是看他長身玉立牽著她的手,大掌特別有安全感,聽到他清嗓子,頓時福至心靈:“明兒給萬歲爺送一些過去,也嚐嚐鮮。”


    康熙這才滿意,麵上卻漫不經心的,好似一點都不在意似的,慢慢的點了點頭。


    春風總是香香的、柔柔的,吹佛在臉上很舒服。


    顧夏看著前方的海棠,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來,柔聲道:“順道做鮮花餅給你吃,隻是第一次做,不好吃你別笑我。”


    康熙矜持的點頭,半晌才緩緩道:“你既然有心,那朕就笑納了。”


    顧夏:……


    鵝卵小徑的盡頭是一個池塘,裏頭種著荷花,這時節還不到開花的季節,卻也有耐不住性子的,露出一抹粉色的尖尖。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初初不覺得這詩有什麽厲害的,隻覺得淺顯的緊,可對古文了解的越多,才知道,這般淺顯易懂,畫麵感很強的詩句,就是最厲害的。


    康熙聽到尖尖角三字,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到她的胸前,當初她剛露尖尖角的時候,他不過略碰一碰,她就能揪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哭上半晌。


    真真嬌氣的要命,昨夜兒,梁九功提醒他,已經許久不曾召見後宮妃嬪,他才恍然發現,自打年後,竟隻寵著她一人。


    甚至他心中完全提不起寵幸她人的想法,看著那托盤上的綠頭牌,隻有她的嶄新,能輕而易舉的奪取他的目光。


    他靜靜思索半晌,不知道這樣的走向該怎麽辦。


    可他牽著她的手就會頭暈,現在倒好些了,可他自己知道,當雙手纏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中有多麽滿足。


    他應該做一個合格的帝王,而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男人。


    以他敏銳的感覺,他知道,若是一步走錯,他與熙嬪之間便再無一絲可能,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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