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薛晏再來,果然暢通無阻。


    得了這個信號,薛晏恨不得卷起鋪蓋行李, 直接住到君懷琅的家裏。


    不過, 也隻是想想而已。畢竟如今在永寧公府當家的, 還不是君懷琅, 而是君夫人。


    整日裏,他便活脫脫就是個剛陷入熱戀的毛頭小子,每日下了早朝,讓人將禦案上的奏折一並打包送回家去,便要徑直往永寧公府去。


    君懷琅平日裏在家讀書,薛晏便去陪著他, 偶爾使壞,還要趁機將君懷琅堵在府中的角落裏,強行親他幾口。


    君懷琅躲不開, 隻得在被親得麵紅耳赤之後,並不怎麽凶地斥責他幾句。


    薛晏向來臉皮厚,挨了他的罵, 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君懷琅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薛晏想在永寧公府多待一會兒,也並不是容易的事。


    君夫人平日裏閑來無事,有時他流氓耍到一半,還會遇見前來查崗的君夫人。


    薛晏自是不怕君懷琅生氣,但是極怕被君夫人撞見。


    好些次, 他手忙腳亂地放開君懷琅,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麵對君夫人,倒是把君懷琅逗得直笑。


    待君夫人將他二人打量詢問一通、順便暗示薛晏不要在自己家久留之後, 君懷琅都要笑話薛晏一番。


    “怎麽,在我麵前像個十足的流氓,怎麽不敢讓我母親看見?”


    薛晏見著君夫人走遠了,才湊上前來。


    “丈母娘麵前,像什麽樣子?”他笑道。


    君懷琅麵色一赧:“你瞎說什麽呢!”


    薛晏直逗他,逗到他要惱,才涎著臉皮笑道:“好了,婆母還是丈母娘,不都是我母親?”


    君懷琅咬牙切齒,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不過,薛晏即便每日尋出大堆時間膩在永寧公府,宮中也仍有不少的事情需要他解決。


    薛允泓在那位置上待了幾日,為了給許家洗脫罪名、對協助者論功行賞,在朝政上大刀闊斧地做了不少的改動,將朝廷上下弄得亂七八糟。


    薛晏不僅要將他的爛攤子收拾好,還要留意清平帝的病情。


    太醫院束手無策,隻得日日用名貴藥材吊著清平帝的精神。薛晏早遣了人南下去召回派去江南的名醫,順帶請揚州那位神醫出山,將他帶到長安來。


    那位神醫原本極其難尋,不過自打薛晏去了江南,便幾次三番地將他從山中拽出來,時日久了,神醫也懶得再同他擺譜了。


    五六日之後,江南的馬車回了京城,一路沒停,徑直過了宣武門,行進了皇城之中。


    恰好這日薛晏心情不大好。


    他去君家去得多了,君夫人對他雖頗有微詞,但也並不多說。


    但是這日不同。


    這日他在君懷琅房中抱著他耍流氓,讓君夫人撞見了。


    雖說流氓耍得不算過頭,但他也確是在君夫人麵前,對人家的長子摟摟抱抱。君夫人的臉色當場就沉了下去,也不顧他如今是號令群臣的廣陵王殿下,徑直將他掃地出門。


    還不許他再從自家正門進府了。


    雖說這對薛晏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不讓走門,跳牆也便罷了。但是正在這時,宮中有人來報,說江南的神醫已經進了長安,正在往皇城去。


    薛晏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不高興地回了皇城。


    永和宮的前殿,向來是帝王接見朝臣的地方。


    薛晏回到永和宮中,便看到神醫大搖大擺地坐在座椅上喝茶吃點心。


    見薛晏來,他朝著薛晏慢悠悠點了點頭,也沒起身行禮。


    “你們宮中的東西確實好吃。”他笑嗬嗬地說。“我不打算隱居了,你隨便安排個太醫院的閑差給我,我覺得也挺好。”


    他向來脾氣古怪,能對薛晏這般和顏悅色,已經算是給他極大的麵子了。


    卻見薛晏沉著臉色,劈頭蓋臉便道:“來這麽快,不住你的深山老林了?”


    神醫一愣,手裏的點心差點將他噎得翻白眼。


    他難得對人和顏悅色幾分,卻碰了個這麽紮人的硬釘子。


    這下,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把我千裏迢迢地叫來,就是來聽你懟我的?”神醫臭起了臉。


    “快點,病人在哪,我看完還要趕著回我的深山老林。”


    ——


    於是,清平帝這日剛醒,就麵對著兩張極不高興的臭臉。


    薛晏心情不爽得很,此時抱著胳膊站在一邊,臉上沒有半點笑模樣。神醫被他驟然氣到,此時也沒緩過勁來,往龍床邊上一坐,神情也臭得很。


    清平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恨不得把這兩個人狠狠臭罵一頓,再讓人拖出去揍幾板子。


    但他動彈不得,也口不能言,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受氣。


    神醫一把將他的胳膊拽起來,手便切上了他的脈。


    薛晏站在旁側。


    神醫把著脈,停頓了半晌,麵上的神情漸漸變了。


    他沉吟了片刻,也沒有說話。


    薛晏看出了他情緒的變化,從靠著的柱子上起了身。


    “怎麽?”他問道。


    神醫皺起眉,放開了清平帝的手。


    “確是中毒。”他說。“劑量不小,即便醫治,也根本無法根治。”


    薛晏問道:“能治到什麽程度?”


    神醫沉吟道:“吃三五年的藥,能勉強開口,動動四肢,也不會影響壽命。但要想像正常人一般,卻是沒可能了。”


    薛晏皺眉。


    他知道,這個意思,就是自己要長期替清平帝收拾爛攤子了。


    他自然不情願,但卻是他答應過清平帝的。


    他道:“盡可能去治。還有,這是什麽毒?”


    神醫道:“光靠診脈,還查不出來。”


    說著,他站起了身,尋來自己隨身帶來的包裹,找出了他平日裏所用的銀針。


    “此毒入骨,想必施針的話,可以尋出些端倪。”他說。


    薛晏點頭,讓他自己去做。


    這一施針,便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薛晏退到了外間,讓進寶將沒處理完的奏折一並送來。一直到暮色西沉,神醫才從清平帝的寢宮中退了出來。


    薛晏抬頭,便見他在自己麵前站定。


    “查出來了?”薛晏問道。


    神醫點頭。


    “此毒藥效如此狠辣,且這般隱蔽,並非中原會有的毒。”他說。


    薛晏問道:“江西?”


    畢竟,許家和雲南王有所往來。江西的山林偏僻隱秘,且素有用毒用蠱之人,想必這藥,也是雲南王提供的。


    神醫卻搖頭。


    “並非。”他道。“此毒,唯獨與突厥接壤的極北之地才會有。”


    薛晏抬頭看向他。


    便見神醫接著道:“我遍閱醫書雜談,同樣的毒,上一次出現,還是在十多年前。”


    薛晏問:“在哪裏?”


    神醫看著他。


    “燕郡。”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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