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的那出, 褚景然以身體不適為由近些日子也難得的沒有去上朝, 本想著等身體好些了再去跟墨九君‘交鋒’, 卻不想對方竟先一步出了招。


    這日正是正午暖光臨臨, 剛剛看完書的褚景然正給外殿給君子蘭澆著水, 忽的見無潤自外匆匆而來。


    “主子, 湯公公求見。”


    褚景然微異,這湯公公可是皇宮內的總管公公, 更是墨九君身邊伺候的人,今日怎麽來他這了?懷揣著不解,褚景然放下壺具後,往前殿而去。


    湯公公於前殿堂急的團團直轉, 一見褚景然的身影出現,眼睛亮了,立刻迎了上去,福了一禮後焦急的道:“國師大人, 皇上急宣。”


    ……


    在去禦書房的路上,褚景然從湯公公那裏打聽到了事件原委,也才知在他不上朝的近些日子間,朝內外發生的大事。


    總的來說, 可以用簡單的八個字概括:邊境告急,天子震怒。


    說到這事情的起因, 那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個國家——西周。


    與衛臨一樣, 西周同屬這片土地上四強之列, 兩國實力也不相上下, 不過與衛臨國氣候溫宜,土壤肥膄不同的是,這西周自然條件較差,大多土地不適宜農耕農作,主要以遊獵蓄牧為主。


    雖西周國整體人口比不上衛臨國繁盛,但因長年生活在馬背上,西周民風彪悍異常。


    這些年來,時常有西周子民越過邊鏡,在衛臨邊鏡的些小山村燒殺搶掠,兩國邊鏡或小或大的摩擦也日漸頻繁,所以,兩國雖是邊界相連的鄰國,但這百年來,關係並不好,經常伴隨著戰亂。


    不久前,墨九君就收到了邊境開戰的戰報,對兩國來說,這一年一小戰,五年一大戰的,也不是件什麽新鮮事,墨九君也就按往例的模式照常下旨了。


    開始時,這戰報還是天天送,可過了半月,突然間就斷掉了,等了幾天,一直沒收到戰報的墨九君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打算著手派人去查探。


    而就在剛準備派人出去查探虛實的昨朝,墨九君終於再次收到了來自邊境,失聯了近半月千裏加急的戰報,於金鑾殿上看完,墨九君當場震怒。


    戰報中言,月前,邊鏡遭西周偷襲,當夜,衛臨四座城池失守,鎮關將軍奮起抵抗,成功反殺,危機殆除。


    可就在幾天後,鎮關將軍竟然被發現死在了敵方送來的女人床上,霎時流言四起,上至守關將士,下至防城衛兵士氣大落,敵方再次進攻下,兵敗如山倒,短短不足半月,衛臨竟然已失二十多座城池。


    敵方不僅進攻凶猛,圍城斷糧,還不斷截殺傳信探子,造成戰報無法及時傳遞到聖,及時求援,現邊境將領傷亡嚴重,僅剩最後一位副將疲於抵抗,整個邊境幾乎已到彈盡糧絕的地步。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始作俑者鎮關將軍全府,被直接處以斬立決,整個朝堂之上,沒有任何人敢求一句情。


    而真正令眾大臣惶恐的是,墨九君於朝堂上的另外一句話。


    朕要禦駕親征!


    一語激起千重浪,朝堂上瞬間就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大呼請皇上收回成命。


    墨九君還沒即位隻是皇子時雖是戰功赫赫,可那時他的身份卻不能跟這會相比,一旦現在他在戰場上有了什麽意外,在目前無子嗣的情況下,衛臨就相當於被半滅國了。


    朝堂上不少儒臣以命相諫,甚至是以死相逼,可墨九君半點不為所動,堅持己見的在金鑾殿上拂袖而去。


    眾大臣見他一意孤行,連名集結,直接上諫到了禦書房,稱若墨九君一意孤行,他們就集體以死告罪先皇,這般赤/裸裸的威脅下,也就有了從不信神靈的墨九君派人來請的這幕。


    理完這堆亂七八糟的事,褚景然隻感一個頭兩個大,關他屁事,找他來作甚!!!


    講真,這灘混水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淌,因為無論是誰贏,對他來說都沒有好處,可現在墨九君卻讓湯公公親自來傳旨,並將事件全部一五一十的提前告訴他,這不就是明晃晃的威脅,讓他找出一個理由說服這群儒臣麽?


    著著正服的褚景然剛踏進禦書房,就敏感的察覺到了裏麵的不尋常,不遠下首,以文臣為代表,無數大臣俯首跪於殿下,而最上首,墨九君麵色陰沉如海的盯著所有人,眸底殺意翻滾,整個禦書房的空氣中也都瀠繞著一股化不開的冷凝到死的氣息。


    看到這般場景,褚景然睫毛微垂,於正下首給人行了一禮。


    “臣參見皇上。”


    “國師平身。”


    褚景直身,似無所感的道:“不知皇上突宣臣有何要事?”


    話落,褚景然就聽聞上首泛著幾分壓抑的勃然大怒傳來。


    “邊境戰役再敗,國師近日夜觀天象,是否發現我衛臨國有敗即之象,此次朕禦駕親征是否定勝之?”


    話落,褚景然微抬眼,正好就對上了上首那雙滿蘊風暴的眸。


    自頭頂射來猶如實質的目光如針刺於身,褚景然眸眼不變,沉聲回話道:“臣近日夜觀天象,發現確有亂星惑世,環繞紫薇星宮的幾顆星宿失去了以往的光彩,隕落,這冥冥中確有危險悄然逼近。”


    下首眾臣心一沉,在墨九君的注視下,褚景然接著道:“雖是如此,被環繞眾星中的主宮星宿,卻一改韜光養晦的低調,璀璨耀眼,光彩甚月,同時其他伴星各有所長,由此可見,紫薇星宮將在不久後再次大放光彩。”


    斂了斂眸,褚景然道:“上天給予主動二字,紫薇星宮乃帝星,未見有任何所損之象,若問險,也隻會有驚無險,此行衛臨大勝,但若違天令行之,後果無料。”


    520號:我差點就信了。


    有了國師的神(忽)靈(悠)理論支撐,儒臣個個都噤聲的不敢再言一句話,若違天令,後果無料,萬一真的發展到了那一步,他們誰都扛不下這個責任。


    一場群臣鬧劇,以這樣一種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隨著儒臣們一個個恭敬告罪的退下,偌大的禦書房中,就唯剩下了倆人。


    站於禦案後的墨九君,就這麽定定的看著不遠下首之人,企圖看清那人所有表情的細微。


    可卻因二者位置的一上一下,一抬一斂的關係,通過此時墨九君的角度,他隻能看到不遠那人若鴉羽的睫毛及眉心那道象征國師身份的殷色水紋,以及……那總是下意識輕抿著的唇。


    菱形的唇,色淡若雨後被拂去豔麗的桃花,就若這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淡若冰水,總是讓人有種咫尺卻遙距天涯之感。


    墨九君承認,一直以來他都戴著有色眼睛在看世襲國師,無關這個人,單指這個位置。


    在墨九君眼中,這就是皇權上最失敗的產物,所以他才會千方百計的想除去對方,甚至於從一開始,就盯上了對方最致命的弱點。


    這個人很聰明,這一點是墨九君自那次朝堂之上就發現的事情,隻是今天的這出神棍戲碼……


    眸中墨色流轉,墨九君表情不善,若非那幫迂腐儒臣相逼,他何故竟也需要依靠這愚弄愚民的方法來行之。


    【我有罪,我又胡說八道了。】


    【嗬嗬。】你說的時候沒見你收斂點。


    【更重要的是,他們全信了。】褚景然歎了口氣道:【我不想這樣的,萬一墨九君他的主角光環不給力,給死在了戰場上,那我不是就成神棍了?】


    520號:說的好像宿主你現在不是神棍似的。


    正待褚景然心傷不已時,忽的發現一雙精致暗紋靴於垂目的視線中出現,緊隨是男人聽不清真實情緒的話語,“國師所言幾分真幾分假?”


    “臣方才所言,確是近日夜觀天象所得。”反正都忽悠了,一忽到底吧。


    驀地,耳畔傳來泛著磁性的低啞與濕熱的吐息,“國師的膽子愈來愈大了。”


    簡單的一句話,被墨九君說的藏五顯五,讓完全不知他具體指何,內心有有鬼的褚景然身體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


    壓下心尖突起的不安,褚景然道:“為臣者,為君分憂乃份內之事。”


    褚景然:我聽不懂,真的!


    墨九君本隻是想給人心理施加點壓力,卻不想,湊近後反倒被自對方身上傳來的冷香誘惑了一個瞬間。


    這味道不同於他輾轉皇宮各宮各殿,被點燃環繞滿屋的各式熏香,而是一種極為薄淡的輕淺。


    很好聞的味道。


    不受控製的,墨九君往人墨發邊湊近了幾分,清淡的冷瀠繞於鼻腔,雖若透心的涼,卻也因此帶著抹道不明的蠱惑。


    眸眼微斂間,墨九君就見視線中是對方如墨般的發,此刻這人青絲微亂散於肩頭,他隱隱還能透過黑發的遮擋,窺到那後白皙無瑕的脖頸。


    此刻那片肌膚半遮半掩的,於燈光通明中泛著如玉的澤,倒是莫明的讓墨九君心中升出一種,咬上去味道定會不錯的的想法,隻是這詭異的念頭卻在頭腦中轉了圈後,就立刻消彌無蹤。


    抽離人的耳畔,墨九君別有所指的道:“看來國師將君臣之道看的很是透徹啊。”


    微斂著眸,褚景然平靜的道:“既為臣子,自當恪守本份。”


    分外熟悉的話,卻是初次落於耳。


    也是直至這刻,墨九君才是真真正正的打量起麵前這個人來。


    他膚色如玉,薄唇皓齒,那雙鳳目仿似浸於水中的琉璃,粼粼波紋中折射著的水光都似沁著微涼。


    不同於周身清冷,他眉心刻畫著的水紋似血,兩種孑然相反的色彩在他身上匯集,於視覺上奇妙卻又極好的糅成一種極美的矛盾風情。


    麵部的細微,精致誘惑在每個細小的末節。


    回想到方才那縷淺香,墨九君眸暗三分。


    以前他怎麽沒發現,他的國師,似乎完美的不像話。


    “國師方才言,伴星所長可是指有人相助?”


    “此行,臣會隨皇上一同出征。”


    墨九君驚詫還未來的及表明於臉上,就聽到麵前人用著淺淡的依舊沒有丁點起伏的聲線道:“君在臣在,”


    淡淡抬眼,緩緩將後麵四字吐出,“君亡臣亡。”


    四目相對,淺淡的清冷與詫異的碰撞。


    心中輕念著這短短八字,看著這雙自進殿就未有絲毫波動的眸,墨九君唇角不受控製的微微上揚。


    “準!”


    解決完了眼前的困境,墨九君剛轉身打算著離去,卻被褚景然忽的開口喚住,“皇上。”


    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墨九君不解側頭。


    麵對他的目光,褚景然緊著袖中的指尖道:“臣前兩日為淑昭儀看診,發現淑昭儀出獄後有鬱積於胸,若皇上……有時間希望您能前去看望一番。”


    視線中,那雙清冷的眸,終在這刻有了煙火的波動。


    站於原地定定的看了麵前這人良久,墨九君終是隻字未言,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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