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最近都知道師父心情不大好,現在戲曲業不景氣,有人可以耐得住寂寞,在戲曲越來越沒落的今天依然能夠安心待在梨園,守著自己的一方淨土,活的簡單又純粹,可也有更多人會被外麵的光彩迷了眼,毫不猶豫的離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甚至更久的地方,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提起這些人,幾十年如一日精心栽培弟子的容大師也忍不住一聲長歎。


    盛棠覺得師父的脾氣也太好了,這種傳統行當,都是小時候直接送過來做徒弟,師父不收一分錢,勞心又勞力,好不容易把人養大了,現在說走就走,將師父的栽培之恩忘得一幹二淨,要是換了她,估計早就提著八十米大刀砍人去了!


    安師兄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解釋,“師父現在是懶得生氣了,以前大師兄一走了之的時候,師父氣的連飯都吃不下去,最後放出話來,直接給大師兄除了名,他要是還想回來,門兒都沒有!”


    盛棠若有所思,“走的人很多嗎?”


    安師兄點點頭,也是歎了一聲,“人各有誌,咱們這種安安分分唱戲的,哪裏比得上人家雄心壯誌呢!”


    他們唱戲是要唱一輩子的,就算是再有名的角兒,一場戲唱下來也賺不了多少錢,一般人也就是勉強糊口的水平,要是再不喜歡唱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重複著相同的工作,確實能把人給磨死。


    翻過來倒過去的說,終究也隻是一句:人各有誌。


    有人愛戲,自然守得住寂寞;有人愛錢,自然要去光怪陸離的娛樂圈闖上一闖。


    但凡是唱戲有點名氣的,哪個沒有點演技?在這種憑著一張臉就能拿到天價片酬的年代,隨隨便便就能賺到在梨園兢兢業業好幾年的收入,又有幾個人能忍得住不動心?


    盛棠站在梨園門口,看向牆麵斑駁的古建築,這裏經曆過幾朝風雨的洗禮,依然矗立在這裏,不見頹靡之勢,就像一代又一代戲曲人的風骨,哪怕外麵的世界再繁華,也依然矢誌不渝的堅守在這裏,從未動搖。


    無論哪個行業尤其是傳統行業,都需要有人堅守和傳承,當然,也需要一些真正有資質有天賦的人來推陳出新。可戲曲的受眾太少了,而且普遍年紀偏大,學戲的付出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所以戲曲行當才會無奈的走向沒落。


    這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無論是在梨園待了半輩子的容大師還是僅僅學戲十年的棠姑娘。


    她搖了搖頭,拎著她的小抹布往裏走,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反正她又不會走。


    當然,這就和個人品質無關了,她主要是不缺錢,所以可以任性妄為。


    就連她自己也不敢保證,如果她是那位傳說中生於貧寒飽受辛苦的大師兄,一朝見識過更繁華熱鬧的世界,會做出什麽選擇。


    隻是,至少換做是她,她是沒有辦法做出改名換姓背叛師門的事的,一腔心血付之東流,他傷的何止是師父一個人的心。


    盛棠很快就把這些事丟在腦後,為了第一次登台的事做起了準備。


    第一次登台的意義是不同的。


    大多數人從幼時學戲,到了十五六歲甚至二十歲小有所成時才被允許登台,即使是這樣,也依然有很多資質天賦一般的人會臨場發揮失常,迎來滿場倒彩。


    盛棠是不一樣的,她從六歲就登過台,老城裏但凡有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大多都聽過棠姑娘的名字,至少也該聽過她的一支曲兒,隻是後來她上學之後,出場的機會越來越少,也很少有機會走街串巷放飛自我,尤其是近幾年,她幾乎沒出現在梨園之中,不少人已經漸漸遺忘了這個幼年便逐漸嶄露頭角的小姑娘。


    所以,這次久違的亮相就讓人格外緊張,也格外期待。


    盛棠深吸一口氣,這次亮相是她作為師父的小徒弟第一次出現在人前,她絕對不能出錯!


    這麽大的事,要是出了點差錯,以後一定會被人嘲笑好幾年!


    是的,棠姑娘的偶像包袱時刻如影隨形!


    從容錦那兒聽說盛棠即將登台的消息時,虞清月嚇了一跳,臉上的麵膜差點掉下來。


    “登台?”她摘下麵膜,難掩驚訝,“這麽快?”


    容錦被她的反應氣的吹胡子瞪眼,“快什麽快,她都學了多少年了,難道還得七老八十了再上台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前幾天不是還在打雜呢嗎?”


    並不是她這個當媽的不關注女兒,都怪這個世界變化太快!


    按照以往的經驗,盛棠的性子要想登台怎麽也得磨上一兩年才能看到成效,難道她真的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了?


    完了,她果然已經是個被時代拋棄的中年婦女了!


    其實虞女士還真的想過送棠姑娘去學二人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於身為人母的惡趣味,更大的原因則是她怕盛棠的性子壓不住場。


    小姑娘家家的愛唱愛跳,尤其是在她看到過盛棠舞手絹,不,或許那隻是一塊可憐的小抹布,的場景,就更加肯定了棠姑娘能夠將二人轉文化發揚光大的信心!


    比起其他師兄最近格外溫柔格外小心的態度,當事人盛棠差不多算是最輕鬆的一個。


    她甚至趁著師父不在,即興來了一段《牆裏牆外》,手裏的小抹布甩的特別熟練,一看就是經常放飛自我!


    “繁星眨眼月牙彎呀哎,微風清吹柳樹尖啊,二嫂我探黑巴火,來到那牆根前……”


    她轉著抹布一回頭,就看見陸驍和容師父表情各異的站在門口,四隻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


    盛棠:???


    你們兩個是鬼嗎?走路都不出聲的嗎?


    瘦高的小師兄弱弱的提醒她:“小師妹,是你唱的太忘我了!”


    盛棠立刻跳起來敲了師兄的腦門一下,“是不是自己人?是不是自己人?怎麽能吐槽自己的親師妹?完了,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愛我的小師兄了!”


    嘿呀,這屆師兄不行啊!


    陸驍眯了眯眼,氣定神閑,“嗯?”


    他們平時就這個相處模式的嗎?什麽愛不愛的,肉麻!


    容錦拎起棠姑娘的領子就往外走,“臭丫頭,沒大沒小!”


    還敢聚眾唱二人轉,簡直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容師父甚至忍不住遷怒,瞪了陸驍一眼:都是你慣的!


    陸驍:對,還真是他慣的,這一點無法反駁。


    無法反駁的陸先生手臂上搭著剛脫下來的西裝外套,沉默的站在一邊,看著容師父揪著耳朵教訓小徒弟。


    可憐巴巴的棠姑娘費力的憋紅了眼睛,奮力一眨,聲音嬌柔的能滴出水來,“師父,您最可愛的小徒弟馬上就要變成長耳兔了!”


    小花瓶的聲音嬌氣的讓人不忍苛責,仿佛剛才大庭廣眾之下放飛自我二人轉唱的驚天動地的人並不是她本人!


    容錦哼了一聲:沒錯,你師父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當然,善良的容師父最終還是鬆開了她的右耳,換了一隻耳朵揪!


    “你看,對稱了吧?”


    盛棠: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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