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著不見, 就萬事大吉了?


    看起來, 以賈母的德行, 隻怕六萬銀子不會饜足。


    鳳姐決定, 不僅要讓賈母明日當眾交出鑰匙, 還要她親自主導兩房分家。


    鳳姐決定為了明兒順利分家, 好好造勢一番。


    她搭著平兒在花廳坐下:“既然老祖宗睡了,我陪著鴛鴦姐姐說說話吧。”


    鴛鴦前日被賈赦嚇得不輕,正要尋機會跟鳳姐打好關係,聞言頓時笑了:“二奶奶不嫌奴婢笨嘴拙腮, 是奴婢的榮幸!”


    鳳姐笑道:“鴛鴦姐姐太謙虛了,笨拙之人豈能入得了老祖宗法眼?”


    鴛鴦抿嘴:“二奶奶抬舉了。”


    鳳姐挑眉:“不瞞鴛鴦姐姐說,我今日不是來尋老祖宗,特特來尋姐姐說話, 今日二爺跟老祖宗鬧得不愉快的事情,姐姐知道吧?其實二爺也是沒法子, 朝廷追的緊, 口口聲聲要把大老爺二老爺發配充軍, 大老爺雖是武將, 到底歲數大了, 二老爺又是文官,如何受得了發配之苦?“


    鴛鴦十分聰慧。


    她再受寵也是丫頭, 不敢輕易表態, 隻得岔開話題:“老太太心裏所想, 不過是子孫和睦, 平平安安。”


    鳳姐頷首讚同,卻把話題拐回去:“姐姐自小在府裏長大,比我還了解二爺。今日之所跟老祖宗杠上,不過是跟老祖宗賭氣而已。”


    鴛鴦聽出鳳姐話裏有話,不免挑眉:”賭氣?”


    鳳姐道:“二爺嘴裏說要把所有財產抵債,其實暗中背著大老爺留下三成家財給二老爺,本來今日預備告訴老祖宗,孰料老祖宗竟然開口就要三成功勳田。姐姐您想,功勳田代表爵位,二爺難眠心生疑惑……”


    鳳姐說話間丟給鴛鴦一個‘你懂得’的曖昧眼神,暗示賈母想要把爵位謀算給二房。


    鴛鴦驚愕:“這且不會呢,老太太再是……”


    鴛鴦再不敢說賈母偏心。


    鳳姐滿臉了然:“老太太最是聰慧,自然不會做出這等讓人詬病的事情,朝廷禮法也不容違抗。但是,二爺年輕氣盛,一時氣憤就跟老祖宗杠上了。本來我來是為了跟老祖宗請罪,孰料老祖宗不願見我。還請姐姐在老祖宗麵前替我們描補一二。”


    鴛鴦蹙眉:“這種事情叫我如何解釋呢?”


    鳳姐從袖口裏拿出六萬銀子:“這是二爺吩咐我悄悄籌集的六萬銀子,為了就是填補留給二叔那三成家產。”


    鴛鴦期初隻當鳳姐是嘴把式,不想鳳姐連銀票都準備好了。鳳姐雖然嫁妝豐厚,手裏並沒有六萬現銀,這些銀票必定是特特準備。


    鴛鴦眼中的驚愕慢慢變成了憐惜,心中替賈璉鳳姐不值。大房這般替二房著想,身背一百多萬的債務,還要私下替賈政籌集享樂的銀兩。


    二房為榮府做過什麽?


    王氏自己庫房的銀子發黴,親生女兒元春進宮打點,也不肯拿出一文錢來,卻要勒逼著二奶奶補貼嫁妝。


    賈母庫房的銀子堆著發黴,也不肯拿出一兩銀子替大房分擔債務。


    二奶奶好可憐!


    鴛鴦心中一軟:“老太太得知二奶奶與二爺的眷眷孝心,必定高興。”


    鳳姐連連道謝:“如此多謝鴛鴦姐姐,我明兒再來聽消息。”


    送別鳳姐,鴛鴦沉默了。


    賈母這時走出,看著鴛鴦的神情,一聲歎息:“怎麽,覺得你二奶奶可憐?覺得你老太太心狠手辣?”


    鴛鴦一驚,迅速掩去眼中的情緒,上前替賈母捶腿:“老太太誤會,奴婢隻是替二奶奶擔心,她挺著肚子忙來忙去,上回可是暈厥過一次了。”


    賈母盯著鴛鴦,這個丫頭隻怕被鳳姐打動了。賈母到不怪她,鳳姐一張巧嘴,能夠說服鴛鴦不是什麽稀奇事。就是賈母聽了也甚是感動。


    賈母決定退一步:“既然鳳丫頭托付了你,我也給你一個麵子,明日隻要鳳丫頭保證每月給你二老爺劃撥的一百銀子不變,我就把鑰匙交給他們,朝廷的事情不是玩笑,早些還債,免生事端。”


    這時候的賈母腦子十分清醒,賈政的榮華富貴也好,她自己死後哀榮也罷,這所有一切必須在保證榮府不衰敗的基礎上才能實現。一旦榮府被抄家,什麽都是空談!


    鳳姐這裏回去家來,屏退左右,打坐修煉。今晚做法攝魂,需要耗費大量元力。賈璉若是被絆住就最好了,天黑就能動手。否則,就要等到賈璉入睡才能行動。


    暮色四合之時,賈璉送信回家,言稱賈赦已經大安,張太醫過府複診,他要在東院陪伴,讓鳳姐不必等待。


    鳳姐聞言大喜,旋即斥退所有丫頭婆子,掐指召喚金桂三人鬼魂。


    金桂三鬼跪拜:“二奶奶有事請吩咐。”


    鳳姐言道:“你們三個哪個法力最強?”


    三鬼麵麵相覷,最終退出金桂:“姐姐做鬼的時間最長,法力最高。”


    鳳姐斥退餘下二鬼,打出一股內力進入金桂體內,旋即大吃一驚,金桂身上竟有靈力。不由訝異:“你們三鬼平日在哪裏修煉?”


    金桂微微驚愕,隨後磕頭道:“二奶奶可記得我們三個當初曾說過有報酬給二奶奶,隻求伸冤報仇?”


    鳳姐頷首:“當然記得,不就是王氏給二老爺下藥嗎?”


    這事兒鳳姐原本準備用來分化賈政與王氏,還沒動手,王氏盜竊的事情爆發被禁足,也就不需要分化了。


    金桂搖頭:“其實,我們當初害怕二奶奶看不上這個消息,還準備了別的報酬……”


    鳳姐聰明得很,馬上知道他們準備了什麽報酬:“可是與你們身上的靈力有關?”


    金桂磕頭道:“二奶奶恕罪,我們之前因為不大相信二奶奶,故而隱瞞,這些日子已經後悔了,準備找機會告知,誰知卻被二奶奶先看破了我們的跟腳。”


    鳳姐驚喜:“你們的魂魄曾經被鎮壓,家中無供奉,屬於孤魂野鬼,躲在榮府內才能躲避惡鬼吞噬,你們不敢離開榮府太遠,故而,這一出靈地必定就在府內或者距離府內不遠,可是?”


    金桂道:“奶奶聖明,此處靈地就在榮福後麵的翠微山上,山腳有一股地脈活水,那靈氣就是從活水來的,我們三個白日就躲在那泉眼裏修煉。”


    鳳姐言道:“你白日能夠支持多久?”


    金桂道:“隻要沒有日光照射即可。”


    鳳姐笑道:“想不想再嚐嚐做人的滋味?”


    金桂聞言大喜:“我可以嗎?奴婢死前曾經被餓了三天三夜。做夢也想再嚐一嚐人間五穀的滋味。”旋即,金桂又沮喪了:“我聽說地獄派遣鬼差監視人間,若是鬼魂強占生人驅殼,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贖罪……”


    鳳姐言道:“屆時我會打下一方結界,遮蔽鬼眼,隻要你不走出結界,就不會被鬼差發現。再有,到時候我會動用法術,鎮住生人魂魄,你再附體,當事人無知無識,你占據驅殼也是為了挽救榮府的命運,故而,就是鎮宅的祖宗也不會怪罪。隻怕你還會得到一些功德,將來托生一個好人家呢!”


    金桂聞言大喜,磕頭道謝不迭。


    金桂同意之後,鳳姐便把金桂鬼魂收入青蓮之內,之後,鳳姐燃起三柱清香,跪拜禱告祖宗:“孫媳婦席鳳跪拜榮府列祖列宗,隻因榮府遇到生死存亡的關隘,時不我待,故而不得不動用非常手段,挽救榮府命運。列祖列宗英靈若在,請賜下法旨,庇護孫媳,若是祖宗不佑,孫媳為了子孫後代,也會一力承擔!”


    鳳姐言罷三叩首,再抬頭,三柱清香已經燃盡。


    護宅祖宗同意了鳳姐的請求。


    賈母失道寡助啊!


    鳳姐大喜磕頭:“多謝祖宗庇護!”


    鳳姐潛行至榮慶堂,點了賈母的昏睡穴,將賈母魂魄鎮在泥丸宮裏,再命金桂附身。


    金桂落地驚見賈母,頓時訝異:“二奶奶,您是叫我假扮老太太?”


    鳳姐頷首:“你先附體,然後我有話吩咐。”


    金桂附體之後,旋即睜眼,瞧見鳳姐大喜:“二奶奶……”


    結果,因她多年不做人了,隻覺得賈母的身體沉重無比,剛邁步就跌了一跤,把魂魄跌出體外。


    鳳姐蹙眉:“怎麽回事?”


    金桂甚是惶恐:“不知為何,老太太的身體十分沉重,奴婢似乎背不起。”


    不是被本體驅逐就好。


    鳳姐道:“老太太軀體衰敗,不是你們鬼魂那般輕飄,你就當是穿了一件新衣服,慢慢適應就好了。”


    金桂聞言再次附體,這一回,她慢慢邁步,雖然別扭,卻能夠行動自如了。


    鳳姐言道:“你慢慢體會老太太的動作。”


    金桂頷首,在房內來回走動練習,這些日子他一直跟著賈母,學的倒有八分像。


    分家這才附耳一番吩咐,讓她明天商議之時如何對答。


    金桂一縮脖子:“可是二奶奶,奴婢大老爺二老爺,隻怕到時候不敢說話。“


    鳳姐道:“怕什麽?明日你就是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都是你的兒子,誰敢不服,你隻管拿出威風來,板著臉訓斥就是了。放心,我會在旁協助你。隻要你幫我、幫了榮府這個大忙,我會替你好好超度,讓你將來托生一個好人家,再不做任人宰割的人下人!”


    金桂聞言福身一禮:“多謝二奶奶,奴婢必定全力以赴。”


    鳳姐在榮慶堂打下一個靈氣結界,隔絕鬼差窺探。


    翌日。


    鴛鴦一早給鳳姐送信,言稱賈母已經答應退讓,讓鳳姐賈璉前去商議。


    鳳姐一接了消息,迅速讓昭兒去了東府通知賈璉,賈母已經答應兩府分家事宜,讓賈璉趁熱打鐵,速速請來賈珍族老作見證,把家分了,然後去衙門存檔,免得夜長夢多,賈母反悔。


    賈璉父子將信將疑,卻是按照分家的吩咐,請來了賈珍與族老。


    一時,賈政賈政賈璉族中三老齊聚榮慶堂。


    賈母升座。


    鳳姐為了安撫金桂,挨著賈母站在身後。


    賈珍首先行禮動問:“侄孫兒給老祖宗請安,聽璉二弟說,老祖宗請侄孫與三位族老過府議事,但不知道為了何事?”


    金桂看了鳳姐一眼:“鳳丫頭!”


    鳳姐衝著三位族老福身言道:“老祖宗尋找珍大哥與三位叔公進府,為了商議榮府分家的事情。”


    說話間,鳳姐把賈璉籌集六萬銀子的事情說了。


    賈政心中驚愕,雖然大房讓步了,但是,卻跟他們母子商議有些出入。因此賈政連忙言道:“老太太,兒子不是說了,隻要您在一日就不分家,兒子不要財產,兒子不分家!”


    賈珍卻再次行禮 :“老祖宗,您真的要分家,您想如何分?”


    賈母卻是嘴唇顫抖,半晌不做聲。


    “老祖宗不得已才替兩房分家,心裏卻萬分不舍,故而難過。”


    賈珍歎息:“老太太深明大義,侄孫了解。”


    鳳姐在她身後暗暗一戳。


    金桂鼓足勇氣開口:“嗯……老身,思想一夜,終於想通了,王三老爺說的對,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老了,再管不得許多,趁著我還能動彈,替兒孫們把家分了。大房這些年不容易,這回更是顧全大局,做的很好。在朝廷追債,府裏欠下巨債的情況下,願意拿出三成資產分給二房,讓我這個老婆子十分慚愧啊。“


    賈母麵露愧疚:“璉兒,這些日子是祖母作興了,你受委屈了!”


    賈璉聞言鼻子有些酸:“孫兒不委屈!”


    賈母回頭看向賈珍:“我想好了,既然分家,索性分個徹底,免得今後我不在了,有心人說三道四。趁著三位族叔在場,麻煩珍兒跑一趟,馬上把分家文書送去衙門備案存檔。”


    賈珍點頭:“侄孫這就去。”


    賈母又道:“哦,一事不煩二主,明日還要珍兒受累,幫你二叔把家搬了!”


    賈母忽然間不再胡纏蠻攪,這般果決去衙門備案分家有些突兀,但是,榮府分家的事情拖延半月之久。


    三族老之前對賈母頗有微詞,覺得賈母強行跟個功勳田有些不可理喻。


    這時卻都稱讚賈母顧全大局。


    三成家產雖然不少,畢竟賈政是賈母疼愛一輩子的嫡子。


    賈母能夠退讓,把賈政分出去,委實不易!


    賈母親自主持分家,給大房正位。三位族老當然支持,嫡枝興旺關係到宗族的榮辱。


    大家都無異議,賈珍合著賈璉去了衙門。


    分家吵吵半個月,眨眼之間就搞定了?


    賈璉一路上隻是疑惑:“珍大哥,你說祖母怎麽忽然間對我這般和顏悅色了?性情大變可不是好事啊?”


    賈珍笑著捶他一拳:“你少烏鴉嘴,胡說八道!說句公道話,老太太雖然偏心二叔寶玉,素日對你也不差啊!且大伯父與你不是也退讓了,按照老太太的心願,給二房三成家產,老太太若是再鬧就過了,族老們也不會依她!放心吧,族老作證,萬無更改!”


    不說賈璉犯疑惑,覺得賈母似乎變了一個人,賈政也是一般心中疑惑。老太太因為搬家的事情跟賈璉父子鬧翻了,今日竟然幹脆利落把自己踢出府。


    今後自己豈不是成了後街族親們一樣的側枝旁係?


    賈政十分委屈:“老太太,您可是身子不舒坦?”


    賈母冷眼眼盯著賈政,眼中怒火流淌:“老二,你這話何意?指責我病了瘋了,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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