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支持正版!晉江文學城  “你不要怕, 這劍, 是用來了斷我和歸菀的!你不要過來!”媛華反手便把劍身架在了脖頸間,手底微用了幾分力,一線紅痕便順著劍身流淌了下來。


    “你……別呀!別……哎, 你!”晏九雲驚駭不已, 急得無法, 口吃了一樣,登時不敢再向前一步,“我放你們走, 你把劍放下來!”


    媛華直搖頭:“我不信,你去備車,先將菀妹和那口箱子給我放好了!”


    晏九雲見她雙眼紅得駭人, 一頭秀發早亂得不成樣子,可眼神裏, 卻不見一絲猶疑, 生怕她脾性上來, 真的就血濺大帳了,一麵應下, 一麵小心往後退著碎步:


    “顧姑娘,你可別做傻事,隻要你不做傻事, 我……”他像是下了極大的力氣, 才信誓道, “我放你們走便是, 我說話算數!”


    說著擺了擺手,示意媛華冷靜,看她沒有進一步動作,留一句“等我”折身就飛奔去了,以最快的速度按媛華吩咐將馬車備好,又把箱子和歸菀弄了進去,愣了一愣,總覺少點什麽,回過神,忙把她們那個以往放細軟的包裹和幾塊胡餅一並給塞進車廂。


    這下似乎準備齊全了,可是,那個倔強的少女就此要走了呀!晏九雲忽覺委屈極了,眨巴眨巴眼,眼睛都要酸了。


    馬兒“突突”噴了幾聲鼻息,媛華聽得一抖,他真的答應了?似不能相信,這個噩夢她們做的太久太久,人就是可笑,好不易明明醒了,沉甸甸的感覺卻還在,利劍高懸於頂的感覺也還在。


    “你,”晏九雲進來見她直抖,忍不住關心道,“怎麽駕車呢?你們兩個姑娘家要往哪裏逃?顧姑娘,你們要去哪兒?”


    他有些茫然。


    又有些無措。


    媛華仍不鬆劍,直到扯住韁繩,才對晏九雲微微一笑:“小晏將軍,不勞你操心了,至於你的劍,也別要了。”


    她本是要留著防身或是自刎,更是怕他這個關頭還要反悔,此刻,但她知道她應將最後一出戲演得完滿,溫柔看向他,說著自己也不信的話:


    “就當是個念想,小將軍,大恩不言謝,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


    怔了片刻,晏九雲似才懂她話中深意,呆呆望著她:“顧姑娘,那你會記得我嗎?”


    說完話哽在了喉間,少年滿含期許又略帶羞赧的的目光,悉數落入眼中,媛華用力點了點頭:


    “會的!”


    可是她再也沒有回頭。


    一聲輕叱,按著記憶裏乘車的經驗,按著偷看的晏九雲帳中輿圖,要永遠地去了,夜風呼呼地直灌進她的鼻口和胸膛,卻沒有半點寒意!


    西天已有星辰閃爍,像盞盞明燈,照亮了她們前途的路。馬車顛簸飛馳而過,夜色雖然無邊,但天總會亮的,黎明總會來的!媛華仍不無快意地想道: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過去了!


    她們終重獲生天!


    壽春城下,陸士衡同三十六名將領,全部斬首完畢時,魏平安排了兵丁,一眾人開始來來回回跑趟打掃戰場,晏清源終動了動身子,起身將馬鞭往那羅延懷中擲去:


    “傳命下去,進城,將士們自行搶掠三日,除了陸士衡的府邸。”說著輕輕一笑,“糧雖沒了,女人想必還是有的。”


    那羅延聽得眉開眼笑,正要開溜,晏清源卻喊住他:“再看看陸歸菀醒了沒,告訴她,我帶她回家看看。”


    腦中想的正是歸菀閨閣布置,馨香繡榻,雅致書案,甚至屏風也可倚靠,哪哪都當別有一番滋味,這些日子,未免太寥寥草草了。一場圍殲戰,也拖得他厭倦無賴。


    就在晏清源尚未行至帳前時,那羅延卻慌裏慌張奔來,幾撞上身,期期艾艾亂比劃了一通:


    “大將軍,陸歸菀,她,她和顧媛華帶著那口破箱子跑了!”


    晏清源猛地收了腳,臉色鐵青:“晏九雲呢?”


    見晏清源麵上陰沉得可怕,那羅延隻得硬著頭皮:“小晏將軍,他正在大將軍的帳子裏跪著呢……”


    帳簾大開,晏清源一腳踏進來,對準那挺直的脊背就是一腳:“你放的人?”


    晏九雲悶哼一聲撲倒在地,複又跪直,晏清源已繞到眼前,麵上倒沒多少怒氣,冷冷清清看著他:


    “誰許你私自放的人?好大的膽子。”


    那羅延灰溜溜跟著進來,不敢勸晏清源,立在一側看著晏九雲死活還不知錯的模樣,隻能幹著急。


    他不說話,晏清源便也不再開口,撩了明甲,往案前一坐,兩眼便定在晏九雲身上。那羅延知他不鬆口,晏清源絕對不會再問什麽,實在沒忍住,急急提醒了一聲:“小晏!”


    晏清源冷冷瞥那羅延一眼,意在警告,那羅延心頭一跳,不敢再出聲,心下卻後悔早該殺了那個顧媛華的,小晏見她,總是不知如何賣弄不知如何討好的挫樣子,如今終於出事了!


    “大將軍都有了陸姑娘,”晏九雲突然發聲,一臉不平,“為何還想著要霸占顧姑娘?”


    那羅延聽得色變,暗暗叫苦不迭,本以為晏清源定要大怒,卻聽他隻是“哦”了一聲,波瀾不驚反問道:


    “我睡誰要跟你說麽?我就是睡了她,和你有什麽關係?”


    晏九雲一時又羞又惱,臉繃得死緊:“你不能!因為我想娶她做妻子!”


    “喜歡她啊?”晏清源又淡淡拖了腔,“這麽些天,也沒見你有什麽動靜,你早幹什麽去了?怎麽,沒有上女人的膽,跟我倒敢放肆!”他這才陡然變作嚴厲,眸光如劍。


    晏九雲頓時支吾起來,卻很快把背挺得更直:“我想等洞房花燭夜,她是要做我妻子的,我絕不會欺負她!”


    “孩子話,”晏清源冷笑一聲,“她日後不過一亡國奴而已,有什麽資格做你妻子?等回了鄴城,我自會給你安排一門於你於晏氏皆有利的婚事……”


    “可大將軍不也喜歡陸姑娘嗎?要不然怎麽老想著帶她回鄴城?”晏九雲忍不住去搶白,卻覺晏清源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果不其然,晏清源哼哼笑了兩聲:


    “她是戰利品,自然要帶回去,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不過姿色宜人,我享用一時罷了。”


    說著懶得同他糾纏,隻斂容問道:“我問你,她們往什麽方向逃了?”


    晏九雲這回動了腦子,眼珠一轉,索性答道:“往西邊去了。”晏清源看他半晌,忽冷冷丟出一句:


    “那羅延,把他給我拖出去,打五十軍棍!”


    “世子爺!”那羅延忙撲過來跪倒,“世子爺這可不能啊,大相國臨行前交待過,小晏將軍不能有閃失,跟著見見世麵就好,世子爺要是將他打出好歹,怎麽跟大相國交待?您伯父如今就剩他這一房人了啊!”


    “你倒乖覺,把大相國搬出來,這樣為了女人就能意氣用事的廢物,晏家能指望他光耀門楣?!”晏清源有心刺他,晏九雲果變了臉色,一時變作羞愧,一時又變作焦躁,晏清源瞥他一眼:


    “我再問你一遍,她們往什麽方向去了?”


    唯有這樣,她才能咬牙記住媛華姊姊的話:髒了也要忍著活。


    “姑娘下來吧。”有人敲了敲外頭車壁,歸菀一驚,一顆心急急跳起,她離爹爹近了,八公山綿延六十餘裏,盡頭去壽春城不過五裏路上下……她不能往內城逃,爹爹知道她落入晏清源手中,會分心,不,興許會叫她自盡……歸菀腦中一團亂麻,想的手腳俱作冰涼,正欲打簾,一線亮光倏地打進來,晏清源半張麵便乍然出現在她視線裏:


    “怎麽,要人親自請麽?”


    他全然無戰前壓力的模樣,依舊要笑不笑的,歸菀生厭,麵上卻紅著,不像惱怒,隻似羞怯,晏清源看了她片刻,方伸手卡在腰間,不管她抗拒,一把給掐抱下來。


    “餓了罷?這離淝水不遠,我讓人給你烤了魚,缺油少鹽的,將就些?”晏清源一副好心腸口吻,卻摸到她濕熱的袖口,歸菀別過臉時,有一陣風過,吹得她青絲飄起,自晏清源麵上輕輕掃過,微生癢意,他嗅到那股幽香,嘴角不由又笑了笑。


    眼見到戌正時分,天又黑得早,歸菀抬頭再看,借著朦朧月色,遠處,一座青灰色的城廓,就從山坡側方稍稍探出頭來,女牆隱約可見,她站在小陵上,被強勁的晚風吹得幾乎立不住。


    爹爹同顧尚書顧夫人,就在那座城裏呀!


    窗子底下所種芭蕉,已葉大成陰,正是枕上聽一夕秋雨的好時候,隻是霜風已起,爹爹可記掛著自己?爹爹是否知道自己落入了燕軍手中?


    歸菀兩眼迅速聚了淚,迎風灑了,身子顫如枯枝最後一枚殘葉,再來一陣風,便將她攜裹去了。


    晏清源在她背後玩味看了半晌,這才過來聽那羅延回稟紮營的瑣碎軍務,事了問道:


    “盧靜人呢?”


    “在帳中老實趴著,隻是還不肯吃飯,看來是撐不來幾天了。”那羅延說的心虛,自覺辦砸了差,忙補描搶救,“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世子爺也知道,這種死要麵子的讀書人,一心找死,誰也沒辦法。”


    晏清源不屑一笑:“是麽?一個盧靜就難倒了你們?把他給我帶到這來。”說著轉身朝歸菀走去,恰迎她回眸,目光碰上,兩人皆是一滯,晏清源卻聽她難得跟自己主動說話:


    “我想見我姊姊。”


    晏清源閑閑笑道:“想見姊姊啊,她好的很,你先陪我用飯,我就讓你見她,好不好?”歸菀桃花上頰,在不遠處篝火映照下,又一波波暈開,晏清源盡收眼底,猶覺不過癮,上前要拉她手,歸菀火灼一般逃開,疾步先往帳子裏去了。


    帳內已鋪陳坐褥,設了三足憑幾,晏清源進去撩開兩片鎧甲一坐,錯了個響指,便有人呈了幾樣尋常飯菜上來,待人退盡,方執她手強拽過來,將她按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緊緊箍了纖腰: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麽?伺候地滿意了,我自會送你和姊姊去溫州,大丈夫決不食言。”


    歸菀不意他又翻出這話,眉間蹙起,細聲反問:“真的麽?”


    滿懷的溫香旖旎,晏清源一時略有失神,把玩著她一縷散過來的青絲,低低笑著:“當然是真的,我怎舍得騙你?”


    他滿眼的柔情蜜意,似花開漫山遍野,全都采來為博美人一笑似的,歸菀避開這目光,晏清源已拍上她臉頰:


    “伺候我用飯。”


    歸菀聞言扭了兩下身子,想下去給他拿箸端碗,晏清源由著她做了,冷眼注視,複又掃了一眼膝頭,丟給她一個眼色,歸菀難能會意,晏清源笑道:


    “坐上來。”


    歸菀手底微微一顫,卻仍乖順地坐了上去,下一步卻又僵了,不知如何是好,晏清源已聽見外麵腳步聲近了,竟不勉強她,晾她片刻,直到親衛將盧靜給提進來,見他形銷骨立,嘴唇幹得裂了幾處血口子,麵上卻猶存傲氣,依然挺直身子努力站定了。


    “你既不願伺候我,去,伺候我這貴客罷,伺候好了,有重賞。”晏清源猛得拍上她肩頭,推了一把,腿上又動了動,示意她下去。歸菀聞聲如蒙大赦,轉過頭來,同盧靜冷不丁碰上,兩人俱是一驚,歸菀臉都白了,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盧靜亦是呆住,卻很快鎮定下來,深深看了歸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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