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支持正版!晉江文學城  “小晏將軍這一回好收獲,得了兩隻母狐狸, ”有人已曖昧看著她倆因巾帽扯落而泄出的烏泱泱一把頭發, 咂嘴笑道, “小晏將軍帶回去,指不定洗幹淨了是兩美人。”


    晏九雲卻是不屑一笑:“來人,將他二人縛下,帶回去細審!”


    “小晏將軍,這馬車……”


    “看看都藏了些什麽, 指不定是兩大膽家賊偷了主人的東西夜裏逃路。”他丟下一句, 已揚長而去。


    靈醒的早翻身下來, 將她二人綁了甩到馬背上,怕她兩人路上哭鬧,遂隨手扯把長草,揉塞滿嘴, 隨即上馬催鞭直追了上去。


    顛簸中,遠處軍帳火光順著山勢鋪下來,如點點星河入目, 待兵卒走動聲,大旗獵獵飛舞聲, 清清楚楚回蕩於寂靜夜色, 歸菀一瞬明白過來, 心頭大震, 掙了兩下, 卻是分毫不得動彈, 直到有人將她倆人扔下,摔得頭暈目眩,聽有人笑道:


    “你們倒是輕些,到底是母的,摔壞了,等小晏將軍問完了話,還上不上了?”


    “什麽?小晏將軍捉了兩隻母狐狸?”守兵紛紛圍上來,見兩顆小腦袋瑟瑟擠在一處,活像兩隻可憐青雀兒,雖穿著男人的衣裳,但那窈窕身形一看便知是女子,且南人纖弱,此刻不免蠢蠢欲動,不知誰喊了句:


    “等著罷,小晏將軍先開了葷再說!”


    眾人哄笑而散,歸菀媛華兩人雖聽不太懂這些渾話,卻也隱約察覺出歹意來,偏又掙紮不得,隻任由人提溜著拽進了大帳。


    火燭刺目,兩人尚未立好,便被人朝後膝窩踹上一腳,身子立即撲倒於地,晏九雲的副將順勢又踢了歸菀膝頭:“抬起臉來,莫要裝死!”


    說罷拍了拍手上前道:“小晏將軍,馬車裏細查了,盡是些書,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晏九雲鼻間恨笑一聲:“小叔叔說了,梁國人就愛拿書作態,也隻會這一套,”抬眼留心到歸菀一張麵上竟零星皆是半幹血跡,又黑兮兮一片,也看不出模樣,遂持劍橐橐走來,一把先鉗住媛華下顎,她哭了這一路,三番兩次,此刻遮袖擦臉一張芙蓉春麵登時現了出來,若有所思點點頭道,“小叔叔說的不假,梁國女子果與我不同。”


    副將見他尚不及弱冠,卻偏總要強裝派頭,然而言必提大將軍,到底還是少年人,笑了兩聲:“不錯,南人貪生怕死,便是送幾卷破書,且都是女人出馬,這樣的城池,破城易如反掌!”


    “戎豎休想!”媛華忽怒目而向,竟頗有剛銳之氣,副將慣聽南人罵他們“戎豎”反手便要劈過去,晏九雲阻道:


    “打她作甚?我猜她跟著她主人讀過幾本書,學了不中用的骨氣,交給我小叔叔,小叔叔最有辦法對付這些有骨氣的讀書人。”


    副將苦笑:“打壽春城在即,大將軍哪有功夫理論這些?小晏將軍,既然沒什麽好問的,你看是殺還是先……”晏九雲卻恍若未聞,已看了歸菀半日,問道:


    “你是啞巴麽?”


    歸菀垂首不語,隻惦念那一箱金石,且也斷不肯開口同魏軍講話,晏九雲反倒來了興致,忽覺燈光下她一張微翹的紅綾綾小嘴生得像極了某樣事物,鮮潤得很,卻又想不起來,正欲上前捏開來仔細看,帳外跑進一親衛道:


    “請小晏將軍過去!”


    晏九雲一愣:“大將軍找我?”


    親衛點了點頭,忍住笑意:“小晏將軍掠了兩個母細作,軍中上下早傳遍了!”


    晏九雲頓時怒向副將:“是不是你說出去的?!”副將忙擺手:“小晏將軍行事向來光明正大,還用得屬下四下裏說去?”


    “我以為是細作,你有沒有跟大將軍說?”晏九雲一麵整理盔甲,一麵拉住親衛問,親衛卻指著歸菀兩人道,“大將軍讓把人帶上!”說著偏頭笑了一聲,“小晏將軍這捉的什麽細作?大將軍那可是實打實捉了個找死的!”


    晏九雲精神一震,不忘回頭看了看歸菀二人,又換上不屑神情,對媛華冷笑道:“你方才不是叫得歡實?到了我小叔叔……不,大將軍跟前,倘是還這麽囂張,我倒佩服你!”


    言罷見歸菀仍低頭沉默,複又冷嗤一聲,往晏清源大帳方向去了。


    遠遠隻見帳前列了兩隊親衛,火把嗤嗤燃著。


    魏軍結營駐紮在去壽春城六十裏地外,此刻半邊天染得猩紅,主將晏清源似毫不在意壽春城女牆上是否能察覺到魏軍所在,晏九雲卻不知此刻出了什麽變故,小叔叔要弄出這般陣仗來,忙疾步趕至眼前。


    歸菀已被反手綁了,因身子纖細,不過透過人群間隙往前掠了幾眼:那帳前中央設一把燈掛椅,坐著的卻也是一名年輕武將,未著甲胄,隻穿一件鴉色斜領箭袖,麵容輪廓頗深,因垂著眼簾,隻能見其高鼻薄唇,半籠在眼睫投下的陰影裏,一言不發。


    歸菀見他坐姿不羈隨性,一條長腿彎起胡靴置於另一膝頭,手中不知把玩著什麽,聽起來倒像珠玉交錯。


    “大將軍,”身後親衛忽附在他耳畔低語幾句,歸菀見他仍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又見晏九雲等人也正盯得出神,不禁心下一動,同媛華兩人錯了錯目,媛華會意,兩人便小心往後挪起了碎步。


    尚未有見尺遠,身後晏清源已一腳挑起了柄長、槍,起身便往她二人方向擲了出去,槍尖銳嘯,狠狠紮進地麵幾寸深定住,徒留槍身微微顫著。


    歸菀不由失聲驚呼,小臉登時翻作煞白,肩上猛然作痛,原是晏九雲一個箭步過來抓緊了她,低罵了句什麽也未聽懂,晏九雲正要把她倆往晏清源眼前推,見晏清源早複坐椅中,手中多了柄烏金馬鞭,側眸看過來,略略一笑:


    “眼皮子底下的女人都看不住,晏九雲,多上兩個練手看可能治好你的眼疾?”說著將馬鞭揚手扔來,晏九雲忙張臂接過,聽他忽冷笑兩聲,“不聽話抽一頓便好了。”晏九雲頓時漲了個滿臉通紅,半晌憋出一句話:


    “屬下對女人不感興趣!”


    旁人一愣,本打趣他打趣慣的,因礙於晏清源在,不敢造次,個個忍了笑,見晏清源卻已斂了笑意,原是兩個親衛扭押著個人來到了跟前。


    晏清源微眯了眯眼,盯著眼前人:


    “盧主薄,委屈了。”


    仍在晏九雲手底的歸菀頓時顫了一顫,被晏清源並不大聲的一句話震得呆住,這方遲疑打量那已看不出人形麵目全非的男子,半日,心底才喊出一聲“盧伯伯”,是父親的主薄,是得閑便陪自己習字的盧伯伯呀,歸菀怔怔看著他,人都是木的,好半日過去,方陡然泄出半聲哭腔,隨即死死咬住了下唇。


    晏清源聽得清楚,餘光略一掃,抬首看向盧靜:


    “圖窮匕見,盧主薄這是要學先秦刺客啊,”他輕蔑笑了一聲,“你一個四兩扛不動的書生也敢拿刀,稀奇,不過,壽春地圖不過是廢紙一卷,盧主薄這趟是白死了。”


    “你也配提先秦刺客?!”盧靜忽狠狠朝晏清源啐了一口,“鮮卑狗安知何為大義?要殺便殺!我盧靜絕不降敵!”


    晏清源竟未動怒,一手阻了上前來為其淨麵的親衛,似笑非笑看著盧靜:


    “你真是高看自己,我要你這種沒腦子的蠢貨做什麽?陸士衡出的主意?”說著皺眉笑了,“你應當提著他人頭,再捧了壽春城防守輿圖,興許還有兩三分得手機會。”


    一語說罷,似沒了耐心:“來人,將他給我扒幹淨了,倒掛起來!”


    “良將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毀節以求生!”盧靜忽掙紮幾下,轉過身去,正對梁國都城建康方向,大叫一聲“我君在南!盧靜一死報君王!”


    晏清源冷笑一聲,比了個手勢,押送的親衛隨即一掌劈下來,盧靜頓時了無生息倒了下去,副將魏平看這半日,往前行了兩步,近身問道:


    “大將軍留他何用?他竟敢來刺殺將軍,何不一刀殺了痛快?”


    “他要留名青史,我偏不給他,”晏清源沉了臉色,轉而吩咐道:“扒光了凍幾夜再說,給我看好了,攻城前絕不能叫他死了!”


    “晏九雲,過來。”晏清源喊道,晏九雲忙幾步小跑,眨了眨眼,有些吃驚看他:“大將軍遇刺了?可曾受傷不成?”


    晏清源不搭理他這茬,隨意掃了兩眼歸菀:“你對女人不感興趣,卻一弄就是一雙,怎麽回事?”


    晏九雲頓時大窘,摸了摸後勺訕笑兩聲:“屬下換防時聽見隱約有馬鳴聲,便帶人出去查看,”說著指了指媛華,“她快掉下山穀,屬下擔心別是細作,救上來還沒問清楚話……”


    說罷看了看晏清源,以示就被你召來便沒了後續。


    “都問出了些什麽?”晏清源眉頭動了動。


    晏九雲一愣,很快答道:“她們是壽春城裏姓李人家的奴婢,趕著給主人托運幾本書。”


    晏清源靜靜聽了,忽而突兀一笑:“是麽?”轉而問道,“看上了麽?”晏九雲臉上又是一熱,挺了挺身子:“回大將軍!沒!沒看上!屬下看她倆都挺髒的!”


    “嫌髒啊……”晏清源略略拖長了語調,眉頭鎖了鎖,瞥他一眼,“這附近得水容易,洗幹淨便給你送去。”


    “啊?!”晏九雲神情一變,一時半刻間不知該如何推諉,好半日才哭喪臉道,“屬下還小……”


    “十七了,有臉說自己小?”晏清源眉毛一挑,“晏九雲,你是喜歡男人?”


    “小叔叔你……”晏九雲臉上再也繃不住,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我誰也不喜歡!”說著忽記起南下這一路晏清源掠了好幾個梁國良家女,不過天明便分給部將,再後來軍中也不見人影,不知所終,遂忙將歸菀兩人拉扯過來,“屬下記得大將軍最愛梁國的姑娘,屬下不敢奪愛!”


    說罷拉出一副欲要奪路而逃陣勢,晏清源眼皮一撩,甚是冷銳的眼風掃過來,晏九雲立即噤聲再不敢鬼扯。


    “把那些書給我挑幾冊拿來,”晏清源頭也不回地徑直朝大帳去了,一麵走,一麵又丟下一句:


    “將她兩人帶進來。”


    那羅延隨即明白過來,到底在壽春女牆上,梁軍還是占著極大優勢,魏平已奮戰數個時辰,體力透支得厲害,絕不是陸士衡對手!


    身後鑼鼓一響,意在警示,魏平卻似戀戰,先命部屬順著雲梯下了,自己卻是持劍主動朝陸士衡奔去,晏清源看得眉心直跳:


    “這個蠢貨,找死嗎?!”


    隻見魏平劍光如瀑,又連著瘋狂砍殺多人,晏清源似乎看見他朝城下極快地掠了一眼,在幾同陸士衡一部廝殺上時,忽朝牆牒一個扭身,扶住僅剩一具未被梁軍掀翻的雲梯,就這樣大喇喇借力跳了下來!


    明晃晃的鎧甲在空中一劃,那羅延不由大驚:“他會摔死的!”


    再定睛時,卻見魏平在底下死人堆上打了幾滾,一個骨碌起身,幾步跳進了護城河,泅了一身血水,滿身腥氣地朝晏清源方向跑了過來。


    身後一記記冷箭要麽射進了河水,要麽射在了河中屍首身上。


    “受傷沒有?”晏清源已迎了上來,魏平微喘搖首,將那寶刀在腰間蹭幹淨了才還給晏清源。


    晏清源皺眉收了,一拳打在他胸前:“誰許你走的險招?!”


    魏平滿不在乎又蹭了蹭兩手血跡:“末將就是想看看殺我父兄的到底長什麽樣!還能多殺幾個人,何樂不為?”


    晏清源氣極反笑:“看清了麽?”


    魏平點了點頭,忽奇怪地看向晏清源:“差不多看清了,和大將軍一樣,看著都不像武將!”


    “他都半截子入土的老頭子了,怎能跟我們年輕英俊的大將軍相比!”那羅延見機不忘拍馬,晏清源乜他一眼,吩咐魏平:


    “回營,看今日損傷多少。”


    一行人回去,那羅延乘機揶揄魏平:“你當武將都長成你這麽又黑又醜的啊!”因他幾人素日關係親密,開幾句玩笑無傷大雅,魏平懶得反駁,卻笑道:


    “也不是公子哥都長得英俊瀟灑!”


    那羅延立刻清楚他話外之音,這是說的大相國家中的二公子晏清河了,拿胳肘碰了碰魏平:“這你都不明白,世子爺的娘親是鮮卑有名的美人,二公子的母親雖是什麽柔然郡主,”說著壓低了聲音,開始比劃,“胳膊那麽粗,大腿這麽粗,我都沒她壯實,整天帶著一群婢子亂砍亂殺的,一個月都不願洗澡,也不學漢話,也不學鮮卑語,能生養出什麽好兒子來?不過她近來身子不是很好,那麽壯實的人,嘖嘖,也會生病呐!”


    “你說的是郡主,大相國後來娶的小茹茹公主如何?”魏平聽他說的繪聲繪色,全然忘了上一刻還在生死關頭,好奇多問一句,那羅延聳了聳肩:“年輕是年輕,十五六歲的樣子,隻是柔然的那個習俗,你也知道,”忽地想起歸菀媛華兩個,賤兮兮地笑了,“陸士衡那兩個女兒才是姊妹花……”說著頓了一頓,自語道,“不對,另一個不是……”


    到了營裏,部屬很快來報清點結果:除卻被燒死的二百精兵,魏軍損傷不大,左右兩軍加一起不過折了百餘人。對方損失粗粗一算,比之魏軍,嚴重多了,光魏平一人,便殺了百餘人。


    幾位副將商議了一陣,大都覺得壽春城易守難攻,確實不易一蹴而就,今日損傷也在情理,不過好在魏軍器械精新,士馬強盛,糧草也算充裕,跟陸士衡完全耗得起,隻是對於這段時日能征善戰的大將軍晏清源來說,是否駁了顏麵,眾人難能從他麵上窺探一二,大而化之議論紛紛,等了半日,才見晏清源丟了馬鞭:


    “整頓一下,準備日夜圍攻,連戰個十天二十天,陸士衡再有奇招,也扛不住持久戰。”


    壽春城四周被圍堵得嚴嚴實實,陸士衡再無從續上糧草,他們已守城兩個月,上奏要糧要兵支援,建康朝廷忙於內鬥一直遲遲未能兌現,傳言說陸士衡乃東宮一黨,其他皇子想進辦法掣肘,好似丟了淮河一線並非多大要緊的事,橫豎尚有長江天塹,魏軍不擅水戰,總不能插翅飛渡大江。


    陸士衡守孤城,正是南梁朝廷多方勢力角逐結果,晏清源喜聞樂見,此刻瞑目想了半日,忽陰毒地笑了一笑。


    待眾人散盡,方施施然走出大帳,來到醫官這裏,見歸菀胸前那支利箭早拔了,身上裹著的還是自己的鴉色披風,問醫官道:


    “幾日能好?”


    “幸好箭頭偏了,否則這姑娘定失了性命,不過姑娘體弱,怕也得十天半個月能活動。”


    晏清源見她麵色是病態的嫣紅,嘴唇卻蒼白得很,伸手一探額間,果是起了高熱,皺眉看著醫官:“她這個樣子,豈不是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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