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年沉默了一會兒, 沒問李詳的事, 轉而問道:“她想要回她前夫的家產?”


    沈涵道:“聽夫人的話是這個意思。”


    沈世年點點頭道:“那兩處確實要一大筆開銷,要維持下去的話,是該要把家產要回來。”


    “那爺的意思是直接幫夫人要回來?”沈涵道。


    “倒不知她原本準備如何要,不過既然那範啟智下了獄, 他的家產如今是不能動的。你回去跟她說,叫她等消息便好。”沈世年道。


    沈涵應了話,兩人揭過周毓箐的事不提,沈涵問起了穆老將軍的事。穆老將軍是沈世年的恩師,如今已是七十高齡, 老將軍無子無女, 對沈世年的婚事很放在心上。早前給沈世年保過媒, 可人早早沒了, 穆老將軍也不敢給沈世年保媒了,隻見了麵就催。這回也是, 隻說再不成婚,得和他一樣無兒無女了。沈世年倒是想即刻把人娶回去呢, 可瞧周毓箐的樣子, 怎麽都不像這麽快要嫁給他的,如今又被這些事纏著, 不知道何事能談到兩人之事呢。


    周毓箐一連幾日都在育嬰堂和養老堂幫忙, 自己的銀子一直往外掏。終於兩邊都恢複到了原先的樣子, 被抓進去的護工也都回去了, 周毓箐這才放下心。


    聽了沈世年的話, 周毓箐一直在等消息,隻叫福星每日盯著範家原先的宅子,可不能叫人鑽了空子。福星還真沒白盯,這日福星一直盯到關城門前半個時辰,見裏麵沒有異常本準備回去了。隻見秀紅換了身粗布衫,還帶了個丫鬟,兩人鬼鬼祟祟地出了府,便像沒事人一樣往城門方向走去。


    福星是個機靈的,見秀紅走了一段時間後,衝上去一把拉住秀紅,大聲嚷道:“好啊!你個賊,偷了主家的東西想往哪裏跑?”


    秀紅也不傻,一眼認出福星後,嘴裏隻嚷嚷著非禮,另一個丫鬟倒成了木頭人,隻站在旁邊不敢動。兩人這麽拉扯著,早有人圍了上來,議論紛紛。有指責秀紅偷東西的,也有說福星圖謀不軌的。


    福星道:“各位可擦亮了眼睛瞧瞧,我可沒有非禮她。她偷了主家的東西,被我拿了現行,還反咬我一口。哪位好心的大姐來搜搜看,她身上定有偷來的金銀珠寶。”


    一個高大的婦人站出來道:“我來,我家當家的在京兆府當差,要真搜出來,就把她送到京兆府去。”


    秀紅見有人要來搜,急忙想掙脫福,福星死死地拉著她,她懷著身子,不敢多動,到底被那高大婦人搜出一大包首飾並銀票。


    眾人見狀都罵起秀紅來。秀紅狡辯道:“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是老爺賞給我的。”


    “那你跑什麽!你就是偷的!”福星道。


    那高大的婦人不由分說扭著秀紅,和福星一起把秀紅扭送到京兆府去了。


    周毓箐在客棧等福星回來都等得急了:“福星這孩子,今日怎麽這樣晚還不回來。”周毓箐道。


    “夫人別擔心,福星多機靈,他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是範家那邊有什麽事呢。”玉巧道。


    周毓箐點點頭,如今範啟智被抓好幾天了,有些人可能要按捺不住了。


    正說著,福星回來了,臉上藏不住開心,沒等周毓箐問,興奮地說道:“夫人,我今日抓到秀紅了!她偷了夫人您的首飾準備逃跑呢。”


    “真的!”玉翠激動地道,她比周毓箐瞧著還要開心,“該!狐狸精!”


    “人送到京兆府去了?”周毓箐道。


    “是的!”福星道。


    周毓箐點點頭道:“跑得好,不跑還沒理由抓她呢。”


    -


    又過了三日,那四個女孩子終於有了下落。關在牢裏的人除了範啟智也都招了供。隻有範啟智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情。


    範啟智見一日一日過去還沒有人來救他,心裏越來越慌,他這會兒才想起周毓箐說的希望他有命出去和她爭。不,他不想死,他又不是這裏的人!憑什麽用這裏的法律懲罰他!範啟智在牢裏大叫,吵著要見周毓箐,獄卒哪裏管他。範啟智這會兒倒想著自己不是這裏人了。


    終於要開堂了,上堂前,範啟智倒是冷靜下來了,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他就是舍了一切也要保住自己一條命。銀子可以再賺,女人可以再找,命隻有一條,要是交代在這裏,他就什麽都沒了。


    秀紅因與這案子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一並到堂開審了。範啟智還不知道秀紅也被抓了,一直朝秀紅看,範啟智倒不是多愛重秀紅,不過是覺得秀紅還懷著他的種。秀紅這會子卻看不都不看他一眼,隻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時不時地拿眼睛瞄侯三。


    周毓箐和育嬰堂的一幹人也都到了,沈涵陪著周毓箐一起來了,站在周毓箐和李詳中間。


    案子倒不難,隻是幾個案子並在一起審,過程繁瑣了些。


    侯三作為主犯認罪認得很爽快,侯三認罪,其他幾個同夥也都認罪了。隻是侯三他一口咬定,一切都是範啟智指示的。範啟智自然不認,他還是那句說辭,自己沒必要這麽做,範啟智隻認自己失察之罪。


    侯三卻另有說辭,隻聽侯三道:“小人所做之事,都是範老爺指示。範老爺這麽做,是為了報複他的前妻。育嬰堂和養老堂都是他前妻的心血,那些孩子和老人都是他前妻看重的。他前妻與他和離,分走了他多年所賺的銀子,範老爺就要拿育嬰堂和養老堂的孩子和老人撒氣。”


    周毓箐有點不明白侯三為什麽要咬著範啟智不放,還把她拉下水,難道是因為秀紅?周毓箐這會兒作為證人,被京兆尹叫出列。


    京兆尹道:“侯三說你和範啟智和離後,分走了他多年所賺的銀子,可有此事?”


    “大人,我雖分了一些銀子,可這些銀子並不是範啟智一人所得,我分的是我應得的。至於他是不是有心報複我,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在與他和離之後第二日便離開了京城。”周毓箐不亢不卑地說道。


    “大人,小人冤枉,那些事都是侯三所為,我並不知道。我也沒必要報複我前妻,她說的對,她拿的都是應得的,我也從沒想過要報複她。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麽會做那樣的事!”範啟智說著看了周毓箐一眼。


    “侯三 ,你說著些事是範啟智支使的,可有證據?”京兆尹道。


    “大人,這種事都是口頭吩咐的沒有證據。”侯三道。


    範啟智見侯三拿不出證據,麵露喜色,道:“大人,我承認這次的事,我確實有用人不察,監管不利之責。好在事情發現得及時,沒有鑄成大錯,我願意將我名下一半的家產捐出來,用來維持日後養老堂和育嬰堂的一切開銷。”


    周毓箐冷笑:倒是聰明,不過,你想得美!


    “範老爺拿著‘義商’的招牌,行的卻是不義之事,不知將皇上的隆恩至於何處。一句不知,便可將自己所犯之罪抵消了?因著範老爺的不知,養老堂的老人在這兩月裏過世了三位;因著範老爺的不知,育嬰堂的孩子們被賣掉,被趕走,留下來的也都是吃不飽穿不暖。”周毓箐冷冷地看了一眼範啟智又道,“不知道範老爺可知道養老堂前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育嬰堂前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何字體?掛在何處?由何人所提?範老爺這豈止是失察?這明明就是欺君!”


    “周毓箐!你!”範啟智惡狠狠地盯著周毓箐。


    “大人,範啟智名下的產業該本有我的一半,既然範啟智捐出他那一半產業,民婦也願意將我那一半捐了。”周毓箐道。


    “周毓箐,你別太過分!”範啟智見周毓箐絲毫沒有要饒過他的意思,氣得牙癢癢。


    “肅靜!”京兆尹拍了驚堂木,範啟智看了眼周毓箐低下頭不說話,心裏卻將周毓箐恨上了,心裏想著,隻要他出去了,定不會放過她。


    “範啟智,你可知罪!”京兆尹道。


    “失察之罪,小人認了,欺君之罪,小人沒做過,不敢認!”範啟智當然知道欺君是殺頭的大罪,哪有認的。


    京兆尹冷笑一聲,將範啟智冷在一旁。問起了秀紅:“堂下孕婦是何人,與這事有何關聯。”


    一旁的差役道:“是範啟智的小妾秀紅,範啟智犯事被抓後,趁機偷了東西想跑,被抓了回來。”


    “秀紅,你可知罪?”京兆尹道。


    “民女不知。那些東西都是老爺賞給我的,大人不信,可以問老爺。”秀紅神色如常,平靜地道。


    “範啟智,可有此事。”京兆尹問。


    範啟智如今惦記著秀紅肚子的裏的種,自然要護著了,哪怕知道她偷東西跑路,也不能當下計較了,便道:“這是我的愛妾,肚子裏懷著我的孩子,東西是我賞的,這些事都與她無關,還請大人放了她吧。”


    秀紅低著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男人啊……


    京兆尹自然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又問:“秀紅,你與侯三是什麽關係?”


    秀紅神色平靜,看不出異常:“侯三是我娘家表哥。”


    “侯三進養老堂和育嬰堂可與你有關?”京兆尹問。


    “是民婦求了老爺,老爺才把養老堂和育嬰堂交給表哥打理。”秀紅道。


    “侯三,本官問你最後一次,這一切到底是你自己所為,還是範啟智交代所為?”京兆尹道。


    侯三麵不改色:“是範老爺交待的。”


    “範啟智,你還有什麽要說的?”京兆尹道。


    “大人,這事,真的與小人無關!是侯三誣陷我?”範啟智道。


    “他為什麽誣陷你?”京兆尹道。


    “秀紅!定是為了秀紅!他想要秀紅,要不到,所以報複我!就是他做的!”範啟智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死盯著侯三。


    “亂七八糟!汙人視聽。”京兆尹拍了驚堂木。


    正說著,李詳朝前跨了一步道:“大人,小人有話說。”


    一旁的差役說了李詳的事,京兆尹之前也聽說過他的孝名,便道:“說吧。”


    “範老爺說他對此事毫不知情,他是在撒謊!因為是曾經親自去找過他 ,將養老堂和育嬰堂的事都告訴了他,他非但不管,還把我打了出去。所以範老爺就算沒有支使,也早就知情了!”李詳道。


    周毓箐輕輕一笑,看你還怎麽翻身!這個欺君之罪還能跑了?


    “大人!他撒謊!”範啟智額頭冒汗,亂了陣腳。


    又有育嬰堂的人站出來道:“大人我們可以作證,李詳就是被範啟智打的。”


    京兆尹見案子已經審得差不多了,驚堂木一拍說道:“範啟智,你還有何話要說!我勸你還是乖乖招了,免得皮肉受苦!”


    範啟智見牆倒眾人推,心裏慌了,心下想不出法子,想著自己最後的籌碼便是自己的身份了,便道:“大人!小人有一個秘密!隻能說給大人一個人聽!請大人給小人一次機會!”


    周毓箐見他如此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忙道:“好你個範啟智,公然像想向大人行賄!”


    “周毓箐,你別血口噴人!我知道!這一切就是你搞的鬼!你恨我納妾!所以要毀了我!你休想,我要將你的秘密說出來!要死一起死!”範啟智道。


    周毓箐看看秀紅的肚子,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範啟智,說道:“範老爺,別亂咬人了 ,還是早點認罪的好!”


    “範啟智!你認罪不認!”京兆尹喝道。


    “我不認!我要回去!讓我回去!周毓箐!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範啟智說著已經失去了理智,撲向了周毓箐,周毓箐往旁邊一讓,已有衙役把範啟智製住了。


    倒是秀紅,走到範啟智跟前,柔聲道:“老爺,您還是認罪吧,您好好認罪,給秀紅和肚子裏的孩子求一個恩典,您別忘了,您還有個孩子呢!”


    範啟智看著秀紅,又看看秀紅肚子,他就算死,也留了後了。而且他現在是穿越,說不定他根本死不了呢,想到這,範啟智撲通又跪在地上:“大人,小人確實犯了縱容之罪,但那事確實不是小人支使的。小人隻求大人,將我賞給秀紅的東西還給她,叫他們娘倆有個活路。”


    周毓箐見範啟智認罪了,悄悄地退到一邊。


    因著萬壽節在即,京兆尹宣了退堂,擇後宣判。


    沈涵在旁道:“夫人放心,擇後宣判從重。”


    周毓箐點點頭,她完全放心了,她就不信這些個惡人能從京兆府大牢出來!


    -


    周毓箐一身輕鬆回到雲來客棧。


    玉巧幾個忙圍上去:“夫人!怎麽樣了?”


    周毓箐笑笑:“惡人都有了惡報!”


    玉巧舒了口氣:“阿彌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判了殺頭沒有!”玉翠道。


    “還沒判呢,聽沈涵說不至於殺頭,應該會被流放。”周毓箐搖搖頭道。


    “殺頭才好!”玉翠惡狠狠地道,“對了夫人,那個狐狸精呢?”


    提到秀紅,周毓箐有些弄不明白,她和那個侯三到底是什麽意思?今日在堂上,周毓箐倒對秀紅刮目相看,秀紅真的是太冷靜了。


    周毓箐歎口氣道:“她被放回去了。”


    “憑什麽!她不是偷東西嗎?”玉翠叫道。


    周毓箐冷笑一聲:“範啟智說是他賞的。而且她還有身子,便放回去了。”


    “真是便宜她了。”玉翠道。


    “好了,別提他們了,這事算是了了,我要好好歇歇,然後辦我自己的事了。”周毓箐道。


    “好的夫人,我去打水,您沐浴先,去去晦氣。”玉翠道。


    周毓箐笑笑點點頭,這些天 ,她還真是累著了。


    沈涵把周毓箐送回雲來客棧就去了柱國將軍府回話。沈世年還是不在府裏,萬壽節在即,皇上倒是閑了,三天兩頭把沈世年叫到宮裏,又提起給沈世年賜婚的事。


    沈世年每進一次宮,心裏就煩一次,越發覺得還是在相州好。心說等萬壽節一過他就回相州去,和周毓箐一起回去。


    “沈卿?沈卿?”皇帝趙琮連叫了兩聲發呆的沈世年。


    “嗯?皇上贖罪。”沈世年回過神來,起身行禮謝罪。


    “不防不防,沈卿,剛才朕說的你意下如何?”趙琮道。


    沈世年才想著周毓箐呢,今日她要過堂呢,不知道這會兒如何了……他根本沒注意皇上剛才說什麽,隻聽說什麽淑妃的堂妹,淑妃的堂妹與他何幹。


    “皇上您說什麽,臣年紀大了,沒聽清。”沈世年道。


    趙琮隻當沈世年故意裝傻呢,便又道:“淑妃的堂妹才進了京,前幾日來宮裏,朕瞧見了倒是個英姿颯爽的,一看就與沈卿相配。朕就不信了,有朕保媒,還保不住一個沈夫人。”


    沈世年忙道:“多謝皇上掂記微臣了,隻是微臣……“


    ”哎,你先別急著反對,過兩日萬壽節,你瞧瞧先,隻怕你沈大將軍瞧了也走不動路呢!”趙琮道。


    沈世年見皇帝都這樣說了,隻好跪地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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