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雖小, 卻綻放得嬌豔動人。


    微風吹拂下, 仿佛變成在她掌心起舞的美人。


    宋之水低頭, 鼻尖湊近小美人,從她身上嗅到一陣淡淡的芬芳。


    她借著低首的瞬間,唇淺淺漾開了唇角,模樣有七分溫柔,三分羞赧。


    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


    隻是那時, 她是局外人,看著好友被喜歡的男生追求,看著她笑靨如花, 眼裏明亮如洗,整個人閃閃發光的樣子, 自己隻能鼓掌喝彩, 心裏才湧起.點點向往,又迅速被她壓製到了心底深處。


    如今, 那些感覺慢慢被喚醒,像潮水一般,跳躍翻滾著重新襲上她心口的海岸, 讓曾經幹涸的海沙, 浸上一層淡淡的歡喜。


    歐陽雪走過來時, 正好看到宋之水望著手心的玫瑰, 露出笑容。


    那翹起的弧度, 比夕陽的餘暉更讓她覺得刺眼。


    靜靜注視了她幾分鍾, 歐陽雪一笑, 默不作聲地走到她身後。


    “宋之水。”


    她的聲音冷冽幹淨,不帶一絲感情溫度,傳進宋之水的耳蝸裏。


    宋之水聽見這聲音,先是愣了愣,突然覺得後背僵直,渾身的血液好似被嵌入了冷冰。


    明明是炎熱的夏日,她卻像是被瞬移至下著雪的清冬一樣。


    猶豫地轉過身,她看到歐陽雪的笑意充滿嘲諷。


    “宋總。”


    歐陽雪道:“好久不見。”


    顧萌萌騎著馬回去後,在馬場教練的幫助下,從馬上跳了下來。


    “你之前學過騎馬嗎?”等她下來後,覃煥問她。


    她搖頭,“沒有。”


    “那你也太有天賦了,總之,沒受傷可是萬幸。”


    覃煥很高興,“古人有佩花戴草一說,你是怎麽想到在頭上戴朵小玫瑰的,還挺符合前朝公主的人設,這個造型可以采用。”


    顧萌萌想告訴他,這不是她的解讀,而是化妝的靈光一現,但還沒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的驚呼聲。


    她心裏一沉,扭頭看去。


    歐陽雪和她的助理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


    她神色疏冷,對宋之水不知說了什麽,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顧萌萌清楚地看到宋之水的臉,從之前她過去丟花給她時的緋紅,變成了比雪還白的慘淡之色。


    與此同時,她擰緊了眉頭,手按住胃,就朝地上倒去。


    “宋總!”


    同樣看到這一幕的朱珠尖叫一聲,衝宋之水跑過去。


    顧萌萌毫不猶豫地也向她跑去,先朱珠一步把宋之水從地上扶起來,“你還好嗎?”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宋之水:麵色慘白,滿頭大汗,抓著胃部的手青筋暴露,雙目緊緊地閉起。


    宋之水感覺自己的胃像被喂進了絞肉機裏,絞痛感一陣陣從胃裏湧來,疼得她躺在顧萌萌的懷裏,說不出話來。


    “宋總……應該是胃病又複發了。”


    朱珠跑到宋之水身邊,被她難看的臉色嚇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地說:“不行,宋總這是急性胃炎,得找個人把她抱到車上……”


    她正要去找人,看能否有好心的男士相助,卻見顧萌萌已經把她抱起來,“她的車在哪裏?”


    “在,在,在哪呢……”


    朱珠四處張望,著急地眼裏直冒淚花,“怎麽沒找到呢……”


    “你別急。”


    顧萌萌到這種時候還是相當冷靜,雖然語速比平日快上幾分,“找不到她的車,還有公司給我們的車啊。”


    “對,我差點忘了。”


    朱珠立即帶著顧萌萌,在片場人員的注視下,找到公司給顧萌萌安排的保姆車,把車門打開。


    顧萌萌把宋之水小心地抱進後車座上。


    宋之水已經閉緊雙目,完全失去了意識,額頭細密的汗珠不知何時變成了豆般大小。


    顧萌萌望著她,下意識伸手抹去她額上的冷汗。


    手裏浮上一片冰涼。


    “我們趕緊走吧。”


    “等等,萌萌你不能和我們一起去醫院。”


    朱珠攔住她想坐上車的舉動,“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完成試鏡,還沒結束呢。”


    “比起你現在去醫院陪著宋總,依她的性子,宋總更希望看到的,是你出色地完成試鏡,獲得導演的認可後,再去看她……你懂我的意思嗎?”


    朱珠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不答應。


    顧萌萌聽完她的話,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


    她點頭,“我知道了,那你快陪她過去吧。”


    她從車上退下來,把門關上。


    然後,目送著朱珠開車,載著昏迷不醒的宋之水遠去。


    她的雙手,慢慢攥成了拳。


    顧萌萌是很想找到歐陽雪,然後狠狠揍她一頓的。


    她相信片場上,不超過五個人會是她的對手。


    但她記得自己需要做什麽,最重要的事情是幹什麽。


    如果真打了本劇的女主,不僅演不了這部劇,她打人的事情也有可能上新聞,到最後,受到傷害的還是宋之水。


    所以,兩隻鼓成小包子一樣的手,重新放鬆下來。


    顧萌萌重新回到導演覃煥的身邊。


    第三批的四個女演員才剛剛上馬。


    有了剛剛馬兒突然受驚,跑到遠處的事情後,她們就更害怕了,讓助理全程牽著韁繩,隻是在馬上坐著。


    馬兒稍微動動蹄子,她們就東倒西歪,害怕得想下去,更別提如何控製表情了。


    覃煥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


    “各位老師們。”


    他舉著喇叭說:“想象一下,你們可是那個張揚跋扈的小公主啊,來,給我點表情,給我點肢體語言,讓我看到你們身上的傲氣!”


    ……可惜實在是傲氣不起來。


    換做其他人,第一次屁股底下坐個熱烘烘會動的玩意兒,離地麵一米多高,晃晃悠悠的,還得時刻提防著它別突然拖著你來個百米衝刺……


    是人都害怕啊。


    所以,真不是其他女演員慫,還是顧萌萌太不像個正常女孩了。


    覃煥也沒為難這幾個女演員,讓她們都下來了。


    他也沒真的直接就敲定了顧萌萌,而是和這十個女演員都談了幾句有關女三這個人物,她們對她的看法。


    輪到顧萌萌的時候,覃煥先問她:“你多大了?”


    “我十八歲。”


    “不對啊,你微博上不是自我介紹是十六歲嗎?”


    顧萌萌一愣,“微博是什麽?”


    覃煥樂了,看出來那微博不是她自己打理的,“你這小孩真實誠,居然都不知道公司把你年紀改小兩歲的事情。”


    他又問宋之水是什麽情況,顧萌萌說:“她是我的老板,不放心我來試鏡,所以過來看我,剛剛倒在地上是因為胃痛,已經被送去醫院了。”


    覃煥頷首,“你力氣真大,能把你老板抱起來。”


    想來也是,如果她力氣不夠大,早就會從馬上摔下來,怎麽可能還能讓它聽話地回來。


    他終於問到關鍵問題:“惜瑤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相對於清禾而言呢?”


    惜瑤是女三,清禾是女主。


    顧萌萌認真想了下這個問題。


    惜瑤和清禾本來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但因為遇上政變,兩個人分離,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清禾被窮苦人家撿到,劇本裏,生性樂觀的她靠著自己的努力,從備受折磨的村子裏逃出來,一步步向上走。


    惜瑤被叛軍收養後,隱去了她昔日的身份,被捧為掌上明珠,在宮廷裏是僅次於公主的存在,甚至比那些庶出的公主還要受到.寵.愛,但因為她飛揚跋扈,壞事做盡,激起民憤,熱烈燦爛的玫瑰就此碾作曆史的塵埃。


    絕對的反派,並且還一手把自己的牌打爛。


    “說實話,其實我挺喜歡她的。”


    顧萌萌說:“如果她和清禾依舊是公主,身為妹妹的她,照她的性格來看,一定會非常寵愛和保護姐姐清禾,隻是命運讓她們站在了對立麵。


    雖然後麵的劇情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惜瑤就算最後死得慘烈,也絕不後悔,也許利刃插.入她胸膛的那一刻,她還會露出微笑……因為,她的信念就是:她活著,就一定要活得像玫瑰一樣明媚熾熱。至於怎麽活,又如何死去的,她也許都不是那麽在乎了。”


    “挺好。”


    覃煥聽完她的理解,說:“其實,想演好一個反派不容易,對於反派的塑造,有些人會把他演得很臉譜化,當這種反派缺乏魅力失去熱度後,也有人會選擇讓反派在最後時刻洗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至於我嘛,我還是喜歡讓反派從頭黑到底,關鍵是怎麽把人物形象塑造得有魅力,除卻編劇和導演的功底,這就是演員的本事了。”


    “雖說惜瑤隻是女三,但她畢竟是女主的親妹妹,關注度自然也不會低的,要好好把握這個角色的度才行。”


    他到最後也沒有說,顧萌萌能不能拿下這個角色,隻是讓她留下了聯係方式,讓她回去等消息。


    顧萌萌填了朱珠的手機號碼就離開了。


    “真有意思。”


    覃煥見女孩子走了,對他身旁的人說:“你看這個時代,除了重要的幾個人,誰還會把號碼記在心裏,不都是放在手機裏的?”


    “覃導,這說明什麽呀?”


    “我怎麽知道,我就是覺得有點意思,或許……或許她把身邊的人都看成重要的人,所以每一個都很珍惜……”


    .


    顧萌萌坐車回了公司,湯允已經在門口等候她,嗔怪她道:“萌萌,你都不帶手機的嗎,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快急死我了。”


    顧萌萌平常沒有用手機的習慣,淩林四又喜歡玩上麵的消消樂,她就把手機給他了。


    “對不起湯秘書,我之後會把手機帶在身上的。”


    “我又沒怪你。”


    湯允讓她跟自己去了停車場,“我知道你一定很擔心宋總,所以帶你去醫院。”


    上了車後,顧萌萌問她:“急性胃炎是什麽病?”


    “……怎麽說呢。”


    湯允把車開出公司,“就是胃部,差不多是你的肚子的那個地方突然疼起來,可難受可難受了。我們宋總之前就有胃病,這次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突然複發了,你可能不知道,胃和人的心情是聯係在一起的,很多人在低穀時期會得胃潰瘍這類的病,就是因為胃承受不住情緒上帶來的痛苦,也生病了。”


    顧萌萌抓住其中關鍵的地方:“那她,是在低穀時期得的胃病嗎?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


    湯允垂眸,“……這些事情,說出來也沒什麽,反正你要是好奇,也總是能查到的,與其看網上那些胡言亂語,不如我直接跟你說好了。”


    “宋總在兩年前失去了最疼愛她的大哥,這公司本來是她大哥的,因為這件事,她退出娛樂圈繼承了公司,剛開始那段時間,為了熬過這種失去至親的痛苦,她每天二十四小時裏,近二十小時都在工作,有時候忙起來飯都顧不上吃,這胃病活生生地就給熬出來了。”


    “好不容易,公司步入正軌,大家也承認了她,歐陽雪,也就是你去試鏡的這部電視劇的女主來到公司後,宋總覺得她是可造之材,對她悉心培養,並真的捧紅了她。


    結果她不知為什麽出走了,對宋總的打擊特別大……說起來,其實也就是三個月前的事情,當時宋總和公司身上不知道被潑了多少髒水,那次,宋總也差點胃出血了。”


    車窗外,顧萌萌看到本是晴空萬裏的天色,突然變得鬱鬱沉沉,似乎不久就要下起一場暴雨。


    “她來看我的時候,見到了歐陽雪,歐陽雪好像對她說了什麽。”她收回視線,目視前方說道。


    “什麽?”湯允氣得錘了下方向盤,手都在抖,“歐陽雪,又是她做的好事!這女人怎麽不去死!?”


    顧萌萌沒說話,隻是用力地抿了下唇。


    過了一會,她們到了市中心的醫院。


    顧萌萌是第一次來醫院。


    她全副武裝後和湯允走進去,靈敏的鼻子聞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那味道讓她不太舒服,如果晚上她變成貓來這家醫院,恐怕會看到各種顏色的氣味在這裏飄散。


    很快她們就碰到了朱珠,醫院裏人太多,朱珠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剛剛才取完藥。


    “宋總的情況已經平穩下來了。”


    她對兩個人說:“醫生講了,她需要住兩天觀察下情況,沒有問題才可以出院,而且之後的飲食必須要非常注意才行……也不能有太大壓力,和心理上的刺激。”


    湯允:“宋總醒了嗎?”


    朱珠:“我去排隊的時候,她還沒醒。”


    朱珠要帶她們去宋之水的病房時,湯允想到什麽,伸手攔住了她。


    “萌萌。”


    在湯允的示意下,朱珠把手裏的藥都遞給了顧萌萌。


    隻聽湯允道:“萌萌,宋總這兩天要在醫院休息,肯定是沒辦法兼顧公司的事情了,所以我和朱珠得幫著她分憂解難。你這兩天,在還沒收到試鏡結果的時候,能替我們照看宋總嗎?”


    “好,沒問題。”


    顧萌萌接住那一袋的藥盒,答應了她。


    朱珠把病房號告訴了她,在她走後,疑惑地問湯允:“就萌萌一個人在那,能照顧好宋總嗎,我們要不要……”


    “你傻呀。”


    湯允搖頭,“虧得我還以為你的嗅覺比我靈敏呢。”


    作為一名合格的助攻小能手,容她掐會腰先。


    她於是真掐著腰走了。


    朱珠:“……”


    她終於明白了什麽,連忙跟上去,“你的意思不會是……”


    .


    顧萌萌走到宋之水的病房前。


    她敲了敲門,無人應聲。


    見狀,她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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