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兒恍若未聞,一如既往的安睡著。


    夜幕降臨,濃重的霧色將整座城都籠罩其中,五光十色的人們行走街上,辨不清麵目。


    雲浮生斜靠在門邊,看著屋內的人,清秀的麵容靜若止水。


    過了好一會兒,司徒墨才紅著眼眶從屋中走出來。


    雲浮生伸手輕攔麵前的人,麵部都不抬一下,“嘖,現在才悲傷是不是太晚了,哥哥。”


    嘲諷的笑容,在唇邊慢慢綻開。


    司徒墨心突的一刺,看著雲浮生眼底下的淤青,一時間竟找不出話來。


    “嘖,其實我真不明白為何那個人是你?”雲浮生抬起頭,譏諷的笑意更深了些。


    “……”


    司徒墨沒有回答,心底卻是隱隱的有了答案。


    或許是他先認識葉傾顏吧。


    忽然,他有些感謝命運,謝謝他在她未喜歡上任何人的時候相遇,謝謝命運給了他可趁之機。


    “嘖,既然咱們兄弟已經相認,理應慶賀一番,不過你現在應該沒有什麽心情吧?”


    雲浮生向著司徒墨靠近,清透的眸子,盛著淩厲無比的光。


    現在的雲浮生,比之以往的霽月光風,多了一絲煙火氣,就像是墜落了凡塵的謫仙,不,更確切的形容,他應該是像是魔化了一般。


    司徒墨妖媚的眸閃過一絲冷光,“既然弟弟盛情相邀,為兄卻之不恭了。”


    ……


    二人來到的地方正是葉傾顏的異世界。


    雖然葉傾顏還未蘇醒,但她的異世界卻在眾人的打理下井井有條,就像是她一直都在的樣子。


    司徒墨他們的到來並沒有讓任何人感到意外。


    司徒墨一臉戾氣的走到櫃台,修長的食指,扣著桌麵,“一杯馬丁尼。”


    雲浮生倒是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喝葡萄汁,而是揚起了修長的眉,瞥向了司徒墨,“一樣。”


    端起琉璃盞,司徒墨向著二樓走去,不忘回頭看了他一眼,“嗬,現在連喝酒的品味也變得和哥哥一樣了麽?”


    雲浮生不置可否。


    二樓的環境一向幽靜,隔音效果也十分的好,此刻進了裏麵的包間,便隻剩下古箏的聲音。鏗鏘如玉,令人愉悅無比。


    司徒墨抿了一口酒,眼底微微一黯。


    味道沒有以前好了。


    雲浮生坐在椅子上,若不是眼底的邪氣,此刻看起來還是十分溫潤如玉的。


    司徒墨見慣了他那張假臉,心底怒氣更甚了些,道。“這張臉就那麽讓你厭惡?”


    雲浮生啊了一聲,淡淡的看著司徒墨,伸手往臉上抹去。


    拇指與中指用力一捏,他的手上便起了一層淡淡的皮,最後,猛地一撕,一張和司徒墨一模一樣的臉便暴露在了空氣裏。


    唯一不同的是,那額頭上有一道極其的十字疤。讓原本的妖冶多了幾分危險的味道。


    司徒墨看著他額頭上的傷,湧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他撇轉頭,將長腿搭在瑪瑙桌上,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現在這模樣倒是真的多了。”


    雲浮生沒說話,他已經好久都沒有用這副麵目示人了,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臉上覆著一張精致的麵具。


    其實當初,他一見到司徒墨,便懷疑他跟自己的關係了。這麽相似的臉,除了孿生兄弟,還能是什麽?


    隻不過,司徒墨為北月效力,他要複興他的雲洛皇朝,二人注定殊途同歸。


    他端起酒抿了下,立即蹙起了眉。


    果然,即使有著和司徒墨一樣的臉,他也還是沒有辦法喜歡上這種味道可以衝上天靈蓋的酒水。


    他將酒杯放下,“葉傾顏如今的樣子你看到了,也該回京都了。”


    司徒墨瞳孔一緊,揚起劍眉,“顏兒會跟我一同離開。”


    “她現在的身子容不得你折騰。”雲浮生了若指掌的扯起笑容,“北月和南昭一觸即發,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心護住她麽?”


    司徒墨的身份對於兩國要多敏感,不用說也知道。


    司徒墨剛開始還能保持著風度,一聽到雲浮生說這件事,唰地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若不是你的手下放了周玥,會有這麽多的麻煩?”


    雲浮生輕輕一笑,“不能讓你一人好處占盡,我也總要有些利息的。”


    司徒墨不屑的勾唇,眸子似能看穿他的內心,“不要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在打些什麽主意,雲洛皇朝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弟弟,不要太天真。”


    雲浮生嗤了一聲,蹙著眉,又抿了一口酒。


    嗬,沒想到被人嘲諷一番,再喝這酒,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司徒墨認定他的想法,眼中戾氣祛除,重新坐到位置上,語氣平靜,“本王很感激你以前對顏兒的照顧,以後,她的事情交給本王就好,本王自己的女人可以自己照顧好。”


    “哈?”雲浮生笑著反問,聲音陡然變得陰戾起來,“若是你真能照顧好她,她現在就不會躺在冰冷的床上了。說到底,她變成這樣全都是你的錯,你有什麽資格照顧她?”


    心髒如被刀狠狠的刺了進去,司徒墨緊抿著唇,眼眸晦暗不明。


    雲浮生說的沒錯,葉傾顏變成這樣都是他的錯,所以他才想要贖罪,想要傾盡一切照顧她。他容許別人罵他,恨打,責打他,卻不容許別人質疑他對她的愛。


    “我和她的事用不著你來教。”司徒墨橫了他一眼,單手撐著下巴,將杯中的馬丁尼一飲而盡,“你現在還是收拾下自己的爛攤子吧。”


    雲浮生瞥了他一眼,“勿庸操心。”


    司徒墨輕笑一下,倏地抬起他尖銳的下巴,聲音沙啞的如同砂礫劃過,“其實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什麽天機閣,即使擁有再大的能量也不算是正統。”


    雲浮生蹙著眉,將他的揮開,清冷的眸子帶著譏諷的神色。“就算再怎麽不正統,也比你認賊作父要好的多。”


    他與司徒墨同為雲洛皇朝的後人,司徒墨卻幫著北月做事,還替南宮流雲悉心打理北月的一切事務,不是叛國賊還能是什麽。


    司徒墨對他眼底的譏諷視而不見,身上帶著的清冽酒氣飄滿了整間屋子。


    他撚了撚手指,似笑非笑,“至少北月養了我二十幾年,雲家呢?我可沒有吃雲家的一粒米。說到底,我還挺同情你的,為了雲家,值得嗎?”


    他可沒少打聽雲浮生的事情,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弟弟,這麽多年過的並不好。


    以前還是一個天天被欺負的主。


    雲浮生閉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好一會才道:“雲家,對於我來說是責任。”


    與世無爭的母親從小便告訴他,他身為雲家後人便要兼起複國的大任。要讓自己流落在外隱姓埋名的族人,重新堂堂正正的站在太陽底下。


    而不是像現在,一提起雲字這個姓,大家都像是如臨大敵的樣子,深怕會牽連自身。


    就好比,司徒墨本名叫雲墨璃,但是大家卻隻知道他叫司徒墨。


    而他自己也對這個名字諱忌莫深。


    “嘖。”司徒墨又叫了一瓶白蘭地,搖曳的燭光之下,他看不清對麵人的麵部表情。“沒想到,當年的小豆丁已經長大了。”


    雲浮生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你也不過大我一個多時辰。”


    “那也是你哥。”司徒墨扯了扯略緊的衣襟,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回去陪小蘇和醒醒了。”


    雲浮生起身,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陰晴不定,“如果葉傾顏這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你該如何?”


    司徒墨回首,揚起一個深入骨髓的笑容,“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就算是地獄,他也要把那個女人拉回來……


    自葉傾顏昏迷過去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這段時間以來,司徒墨和雲浮生兩個人將葉傾顏照顧的無微不至。


    雖然葉傾顏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她的身體的清潔,每天都會有丫頭專門伺候著,所以即使睡了那麽久,她的身體依舊馨香無比。


    司徒墨抱著葉蘇,一臉黑線的看著正在哄司徒醒喝奶的雲浮生,“小蘇的尿布呢?”


    雲浮生頭疼地按了按眉心,見司徒醒使勁往他的懷裏拱,張著小嘴要往那地方咬,臉上的表情比司徒墨沒好上多少。“奶媽應該知道。”


    “兩個奶媽都被你趕去集市了,本王不管,現在立刻把小蘇身上的尿布給換了。”


    司徒墨的手指上還有著葉蘇的童子尿,俊豔的一張臉跟冰雕似的。


    雲浮生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嘴角,“反正又不是我兒子。”


    “不是你兒子,是你侄子。”司徒墨瞟了他一眼,心情煩躁更多了些。


    若不是現在天氣熱,他的寶貝兒子早就被凍著了。


    雲浮生雖然很不想搭理司徒墨,但最後還是妥協了,把司徒醒遞給司徒墨,又從他的懷裏抱過葉蘇,回去屋裏利落的換了尿布。


    別苑的人對這一幕早就司空見慣,倒是從京都回來的靈犀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這兩人的關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記得當初的司徒墨和雲浮生,那就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存在。


    “我怎麽知道。”百曉生聳了聳肩,“不過我現在更加關心,藥穀子之前說的還魂草,到底是真有還是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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