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塵似是沒聽見司徒墨所說一般,眼睛陡然睜開,許久才說話,“您,是認真的麽?”


    葉傾顏現在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司徒墨要和她成婚?這也實在是太荒唐了吧。


    司徒墨知道封塵在想什麽,麵色不變,語氣清冷地道:“北月素有衝喜的說法,如今顏兒昏迷不醒,我與她成親正好可以衝衝喜。”


    “……”


    用一個攝政王衝喜,這排場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封塵麵色古怪的看著司徒墨,聲音有些沙啞,“是有這個說法,但自古以來都是女子給男子衝喜,男子給女子衝喜的還沒有做過。更何況,您是王爺,這著實有些委屈了。”


    司徒墨眼眸中多了幾分溫柔,“她本該是我的妃,這是我欠她的,就算她醒不過來,我也甘之如飴,算不得委屈。”


    封塵見司徒墨都這麽說了,哪還能再說什麽,當即應聲下去準備了。


    司徒墨用溫水沾濕帕子,輕輕的擦拭著葉傾顏的麵龐,待了好一會,才離開別苑向著葉府走去。


    ……


    葉府的大門緊緊閉著,自從得知司徒墨來蘇南之後,葉淩天便再沒去過別苑,也沒有出府,葉傾顏的身體狀況也是丫鬟每天來通報他的。


    司徒墨知道葉淩天對自己有氣,也做好了吃苦受罵的準備。


    他對著葉府的門許久,出來的小廝看著司徒墨一臉的為難,“王爺您還是回去吧,老爺最近身體不適,不宜見客。”


    司徒墨沉著一張臉道:“我自知昔日混賬,今朝已洗心革麵,若太師不肯見我,我便長跪不起。”


    司徒墨說著,便直直的跪在了葉府的門前,麵色堅硬,別無表情。


    小廝嚇了一跳,連忙跑進院子裏了。


    葉淩天正在喂魚,聽到小廝這般說,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將手裏的魚食朝著水裏一撒,麵無表情的道:“既然他想跪,那就跪吧。他一個王爺都不怕丟人,我一個老頭子還怕什麽。”


    葉淩天說罷,也沒心情喂魚了,直徑回了屋子裏。


    天氣說變就變,剛還天氣晴朗,這個時候竟就稀裏嘩啦的下起雨來。


    司徒墨依舊跪在地上,雨水傾盆的扣在他的頭上,澆濕了他一身衣衫。


    雨水順著他英挺的五官緩緩流下,美的讓人看不真切。


    烏雲一層層的壓著,天地間似乎在咆哮怒吼,狂風大作吹得葉府的樹木沙沙作響。


    眼見一個時辰過去,葉淩天冷漠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他把小廝喚來,“他,還在跪著?”


    小廝應了聲,不忍地道:“雨水太大了,攝政王現在跟個落湯雞似的,凍在雨水裏,看著像是在發抖。”


    葉淩天冷哼一聲,“你讓他趕緊離開,別到時候暈倒了,皇上還要找我們葉府離開。”


    小廝哎了聲,立即跑去把葉淩天的話告訴給了司徒墨。


    司徒墨唇瓣凍的發紫,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堅定,“若太師不肯見我,我就算是跪死在這裏,又有何妨。”


    葉淩天在小廝出來之後,便跟在他的後麵,此時聽到司徒墨的一席話,簡直是要怒笑出聲。


    他撐著青竹骨傘,向著司徒墨走過去,眉目淩厲:“你走吧。”


    司徒墨猛然抬頭,看著已經蕭條不少的葉淩天,當即悲從心來,“嶽父,請受不孝女婿一拜。”


    葉淩天身體一晃,差點沒暈過去,他指著司徒墨冷冷的道:“你渾說什麽,誰是你的嶽父,你可不要汙我葉家清白。”


    司徒墨向著的葉淩天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語氣無比堅定地道:“我與顏兒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她就是我這一生要娶的女子。如今她已為我司徒墨誕下兩個孩子,我斷然不能讓她繼續沒名沒分下去。”


    葉淩天還不知道司徒墨休妻一事,臉色不愉地道:“難道你想讓我們顏兒做妾?雖然我葉淩天已經告老還鄉,但我的女兒也不能為人妾室。”


    司徒墨的聲音鏗鏘有力,“嶽父放心,我定三媒六聘風風光光的將顏兒娶回王府。”


    葉淩天語氣稍稍變得溫和了一些,“那個南昭公主你打算怎麽辦?”


    “我已經將她休了。”


    葉淩天看了司徒墨好久,他為官數年,自然知道司徒墨這門親事多麽的重要。


    好一會,他才無力的歎了一口氣,“你且進來,換身幹淨的衣裳。”


    司徒墨心中一喜,知道葉淩天這是已經原諒他了,當即站起身,跟著葉淩天進了府。


    換過一身幹淨的衣裳,司徒墨才去見葉淩天。


    葉淩天一雙眸子包含了滄桑,看了司徒墨一眼,“陪我下一局棋。”


    司徒墨答應下來。


    一局過罷,葉淩天贏了司徒墨半子。


    他沉默了會,才看著司徒墨,道:“你休了他們的公主,南昭不可能善罷甘休。”


    司徒墨知道葉淩天擔心什麽,當即保證道:“不管如何,我定護顏兒一世周全。”


    “若她再醒不過來呢?”


    葉淩天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充滿了無奈和絕望。


    他並不是沒有怪過司徒墨,但事已至此,怪司徒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那我便陪著她,直至終老。”


    他已經決定,就算葉傾顏醒不過來,今生已絕不再娶。


    葉淩天的喉結滾動了下,掩藏住心底的情緒,低眸看著棋局,良久才道:“這一局,你本可以贏老夫的。”


    司徒墨揚唇一笑,“隻要結果如兩人所願,輸贏並不重要。”


    葉淩天眉頭徹底放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後,顏兒便交給你了。”


    司徒墨和雲浮生的棋路十分相似,兩人初看都是鋒芒乍現的類型,隻不過,雲浮生表麵留有餘地,卻會將對路封死,讓人心服口服。


    而司徒墨則是表麵盛氣淩人,卻又會給人一條生路。


    二人之間的柔,一個在表麵,一個在心底,同樣優秀,一個燦如驕陽,一個皎如皓月。


    “多謝嶽父成全。”


    司徒墨心頭的石頭徹底落了下來。


    葉淩天冷哼一聲,睨了他一眼,不悅地道:“雨已經停了,還不快去請媒人來提親,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司徒墨大喜,哪還有一絲成熟穩重的樣子,當即興奮地道:“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說著,他人便已經不見了。


    葉淩天望著空蕩蕩的院門,無奈的搖了搖頭。


    雖然覺得這並不是一門良配,但女兒喜歡,事已至此,他還能怎麽辦呢?


    隻願,他的女兒能夠早早醒來,從此一生無慮。


    ……


    這邊司徒墨帶著媒人去葉府才下完聘定完日子,那邊遠在南昭的雲浮生便聽到了風聲。


    雲浮生靠在一棵參天古樹之上,清秀的五官沒有任何的情緒,半晌才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金令使有些不滿地道:“閣主,憑什麽我們要在這裏找還魂草,司徒墨那廝卻能下聘娶親?”


    雲浮生看了那金令使一眼,聲音溫和透著一絲冷厲,“你是在質疑本尊的決定?”


    金令使心底一淩,抿了抿唇道:“屬下隻是在替閣主不值……”


    “值不值不是你說了算的,懂?”雲浮生的聲音緩緩向上揚起,隨後又看了這個金令使一眼溫潤如風地道,“既然你如此熱心,恰好,缺個藥人,今後就由你來嚐藥草罷。”


    金令使麵色一變,但也不敢說出反駁的話,哆哆嗦嗦的應下了。


    雲浮生不再看他,跳下古樹,繼續按著藥穀子所述,尋找著傳說中那株,可以起死回生的還魂草……


    ……


    周寧自從被司徒墨休了之後,並沒有聽北月皇帝的話回到南昭。而是帶著南昭的使者,一路到了蘇南。


    隻是她才到蘇南的客棧住下,便聽到了一個炸掉耳膜的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咱們攝政王要娶宜林郡主了。”


    “你可別瞎說,攝政王不是已經娶了那個南昭公主了,難不成,宜林郡主要去給人家做妾?”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那個在大官家做下人的表哥說,攝政王本就不喜歡南昭公主,已經將她休掉了。”


    “不會吧,咱們攝政王竟然那麽猛,連南昭的公主都敢休,嘖嘖……”


    “那是,沒有這膽氣怎麽會是攝政王呢,不過我也覺得這個南昭公主不怎麽樣,哪有咱們郡主好,咱們蘇南多少人都受過她的恩惠。”


    “郡主確實是一個好的……隻是可憐那個南昭公主了……”


    ……


    周寧再也聽不下去,怒氣衝衝的站起來。


    她旁邊的丫鬟見此,連聲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非議皇室,都不怕掉腦袋嗎?”


    幾人聞言,連忙丟下銀錢跑出客棧。


    周寧沒有讓人去追,一心隻想著這些人剛說的話,心口就像被炸開了一般。


    司徒墨竟然要娶葉傾顏那個賤女人了。


    她緊緊的咬著牙,眼底染上了化不開的瘋狂,恨恨地道:“司徒墨竟然為了這個賤女人才休了我。她葉傾顏究竟哪裏能比得上我!”


    她周寧,有權有勢,有才有貌,她葉傾顏有什麽?


    都怪這個賤女人,害的她堂堂一個南昭公主,成了一個笑話。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司徒墨娶葉傾顏,憑什麽他們能夠舉案齊眉,她就要成為一個棄婦?


    貼身丫鬟看著周寧怒不可遏的表情,也是替自家的公主不值,一旁附議:“公主,咱們絕對不能平白無故的受下這口氣。”


    周寧眼底冷光閃過,勾起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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