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 連夜出動的錦衣衛回宮, 帶回各種書信,宣德帝一一打開看了,臉上陰沉的可怕。


    魚朗挑眉道,“父皇,兒臣說的不假吧?”


    宣德帝此刻隻覺怒火中燒,太子死了, 他其實也猜測到與老二老三有關係,可到底都是他的親兒子, 他實在不願相信自己的兒子幹出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可現在他們不隻是害死了太子, 更是通敵叛國, 以三城為交換換取匈奴的支持。


    “好大的膽子!”宣德帝咬牙切齒道。


    錦衣衛指揮使範遠瞧了魚朗一眼, 回道,“昨日半夜, 微臣在齊王府見到了成王。”


    “說了什麽?”宣德帝瞧著魚朗就生氣擺手道,“你退下吧。”


    魚朗就算不聽也知道他的好二哥說了什麽,當即行禮出去往皇後宮中去了。


    皇後早就接到他遞來的消息,此時正坐於後座上挑眉看著他, “待會兒後宮嬪妃都來請安, 我借故將人都拘在這裏,外麵就全靠你了。”


    幾個兔崽子狼子野心, 如此將計就計也好, 讓那老東西瞧瞧他疼愛的幾個兒子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彭皇後拿著剪刀將盆栽的頂部剪去, 恨聲道:“可憐我兒卻著了這些狼崽子的道,留下孤兒寡母如何是好。”


    辰時初,後宮嬪妃陸續來請安,卻不料陳妃與蕭淑妃雙雙告假,道是身子不舒服。


    彭皇後冷哼一聲,卻也不能將人強行逮來,又一想反正人在宮裏也不怕人跑了,便著人盯著沒在阻攔。


    魚朗從彭皇後處出去,便找到在禦林軍中任職的王二牛交待事情,事情緊急,王二牛不問緣由當即便去安排。


    而養心殿內宣德帝則手握幾封書信,滿臉怒容。


    “都是朕的好兒子啊。”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張福成覺得聖上突然老了許多,他自來陪著宣德帝長大,瞧著他的神情有些不忍,幾個兒子聯手弄死了大兒子,宣德帝雖然心痛但也要往前看,便裝聾作啞沒有追究幾個兒子的罪責,可千不該萬不該那幾個王爺竟為了奪得太子之位分別與匈奴人簽訂割地賠款的條約。


    最讓人可氣的是這幾人還自以為隻有自己與匈奴達成了協議,殊不知其他人也同樣與匈奴簽了協議。


    宣德帝冷笑一聲,“蠢貨。”


    不知是說哪個了。


    張福成沉默著躬身出去提了壺熱水回來,給他泡了杯菊花茶,“聖上,喝杯茶潤潤喉。”


    宣德帝將書信放下,收斂起為人父的痛心,再抬頭臉上隻有作為一國之君的怒容和冷靜,“傳旨禦林軍統領喬宇做好宮中防務,傳令成王火速入宮,令東大營、北大營將領隨時做好準備。”


    “是。”張福成應了聲躬身退下,也不問為何隻令東大營和北大營。因為西大營是成王的地盤,南大營的首領卻是陳家的地盤。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張福成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糾結,宣德帝瞟他一眼,“怎麽?”


    張福成皺眉,對宣德帝道:“剛剛奴才在外麵碰見壽王爺,他道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就等甕中捉鱉了。”


    宣德帝顧不上生氣,隻哼了聲,那幾個是鱉,那他算什麽?老鱉?


    “隨他去。”雖然對其他幾個兒子失望但對魚朗卻是放心的,看似紈絝卻對任何事都看的明白。


    張福成努力調節氣氛,“壽王爺也是為陛下排憂解難不是。”


    宣德帝看他一眼,冷哼,“也不知道這兔崽子給你灌了什麽藥了。”


    張福成眯眼笑,“壽王那性子陛下還能不知道?別說什麽好處了,就是好話都懶得多說,奴才這是實話實說罷了。”


    兩人閑聊著,看似輕鬆卻也知道這是表象。若是二皇子等人真的逼宮,那也隻能等天黑以後,所以白日的時間就格外難熬。


    一個時辰後得到旨意的成王匆匆來了,他本不想來,可惜這個時辰距離大事的約定時辰還早,隻能匆忙交代成王世子幾句,便進宮了。他其實想拖延來著,可侍衛統領卻眼睛盯著他,說話不軟不硬,不進宮都不行。


    宣德帝也不願意見他,便讓他幹等在養心殿了,而宣德帝本人則從後麵出去到了皇後宮中。


    揮退眾人宣德帝冷哼,“你兒子辦的好事。”


    彭皇後不鹹不淡瞥他一眼,滿是嫌棄,“對,老七是我自己生的,跟陛下沒什麽關係。”


    宣德帝氣的胡子一翹,“沒有我你能自己生的出來?”


    “喲,還知道沒您我生不出兒子呢?”彭皇後眉頭一挑滿是嘲諷,“我還當我自己就生了呢。”


    “你這潑婦!”宣德帝氣的直罵。


    彭皇後眼皮都不抬,“我樂意,有本事廢了我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古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了。宣德帝氣的直瞪眼對上彭皇後也是沒轍。


    宣德帝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這事兒你知道?就由著他胡鬧?”


    彭皇後站起來終於看他,厲聲道:“這叫胡鬧?他們幾個算計我兒的時候您怎麽不說他們胡鬧?我看你這老東西就是活該,養了這樣的好兒子禍害人禍害到老娘頭上來,不為我兒報仇我誓不罷休!”


    “你這簡直不可理喻!”宣德帝也氣急了,“太子已經沒了,我的幾個兒子都死了就剩魚朗一個就好了?”


    “我管他是誰,害了我兒還想善終爭奪皇位想都別想。”彭皇後怒目而視。


    宣德帝怔住,作為一個帝王他早就將事情交代下去,就等著幾個兒子逼宮了,可作為一個父親卻是心痛的。到了皇後麵前他不過是想尋求一點安慰,但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幾個好兒子將皇後的長子害死了,甚至還三番四次的去謀殺她的小兒子和長孫。


    “這下如你願了。”宣德帝苦笑一聲,沒了繼續爭吵的力氣,跨著身子出去了。


    帝後大婚多年,多年來兩人爭吵不斷,世人都說皇後大逆不道,可隻有宣德帝明白她的好,她的鮮活,許是男人的通病,過了幾年一雙人的生活便貪戀年輕美麗的身體,漸漸的兩人便爭吵不斷。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或許是從蕭淑妃進宮開始,又或者從齊王的出生開始,本該恩愛一雙人的帝後終於多了分歧,多了爭吵。


    直到此時,宣德帝依然記得彭皇後年輕時候的明媚,笑的有多開懷。但這兩年彭皇後脾氣日益變差,兩人爭吵的也越來越多。宣德帝其實是明白為什麽的,但他不止太子一個兒子,他想讓幾個兒子好好活著,隻能忍痛默認長子死在匈奴的消息。


    可他忘了,齊王魯王是他的兒子,卻不是彭皇後的兒子,即便禮法上叫她一聲母後,可卻沒有母子情。彭皇後是個母親,也是個女人,作為女人可以忍受宣德帝有很多女人,但作為母親卻無法坐視長子被害,還笑著接納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這是多麽殘忍的事,宣德帝也許心裏明白,也許心中依然愛著彭皇後。所以幾十年過去,他也不曾動過廢後的念頭。


    宣德帝走後,彭皇後呆愣愣的看著空蕩蕩的大殿,突然蹲下嚎啕大哭。


    外麵宮女早就被命令走遠,大殿裏彭皇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宣德帝遠遠的聽著,說不出是歎息還是心疼。


    曾經鮮衣怒馬明媚豪情的女子終其一生關在皇宮的囚籠裏,沒了翅膀又失了長子。


    宣德帝站住,回首,半晌卻沒有回頭緩緩走了。


    張福成跟在他身後歎了口氣歎道,“陛下與皇後娘娘天造地設的一對,何必因為誤會生了齟齬呢。”


    宣德帝苦笑搖頭:“不是誤會,原先我的確想太子之死淡去,我的確不忍幾個兒子自相殘殺最終一個都不剩。”他抬頭瞥了眼皇宮的雕梁畫柱,呐呐道:“權力殺人於無形,起風了。”


    張福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瞧見遠處一隻雄鷹展翅朝皇宮飛來再消失不見。


    宣德二十年臘月二十九夜,夜色沉沉。


    養心殿的燭火與往常一樣熄滅,一切靜悄悄的,仿佛不曾有人的氣息。宮門口一小太監與看守宮門的侍衛交流個眼神,侍衛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一個時辰後,整個京城都陷入了沉睡中,百姓們關好了門窗,商鋪關好了鋪子,隻聽規律的踏踏聲從街上走過,驚擾了孩童又慢慢睡去。


    不久腳步聲終於停歇,若是有熟悉的人便可知這一對人馬是往皇宮的方向去的。


    此時宮門大開,原先守衛宮門的侍衛一死一傷,另有幾個更是赫然站在新來隊伍的一旁。


    與此同時,由齊王妻舅帶領的人則奔至太子府將太子府層層包圍。


    身處承恩侯府的陸嘉卉坐立不安,抱著小山子將小山子親手托付給承恩侯老夫人便往壽王府趕去。


    承恩侯老夫人歎道:“你這是何苦,他讓你到我這裏來就是為了護佑你們安全,何苦回去趟這渾水。”


    一旁的承恩侯夫人也如此勸道。


    陸嘉卉卻道:“外祖母,我頭一次見他的時候我是坐在衝喜的花轎上,後來是他不嫌棄我將我帶出趙家,我一介女子沒什麽本事,處處有他給我打點好一切,處處護著我,現在他抽不開身保護我們的家,所以我要回去守著。隻是,”她瞥了眼熟睡的小山子,聲音輕柔,“做娘的總是有私心想讓自己的孩子更安全些,所以小山子就拜托給您了。”


    她不會大道理,甚至覺得她能嫁給他並且一路走來都是那麽的幸運,一個不聰明沒本事的女子在世道上生存是那麽的艱難,但是魚朗卻給她一片天,讓她盡情的去傻,開開心心的活著。


    承恩侯老夫人見勸不動她也不勸了,說了些注意安全的話又找承恩侯世子派人親自送她回去。


    本來林侍衛是帶人來保護他們娘倆的,也被陸嘉卉命令留在了承恩侯府,她則帶著幾個護衛迅速消失在街道上往壽王府而去。


    他們往壽王府趕的時候,也有一隊人馬往壽王府趕去,陸嘉卉等人趁著來人包圍之前進入府中,然後又與李侍衛等人匯合,然後查看各處防備。


    雖然陸嘉卉不懂這些,但卻也明白她的到來讓王府內的護衛為之一振,所到之處無不精神振奮。


    陸嘉卉快速的勉勵一番,又趕往下一處,還未等她巡視一圈,外麵已經響起喊打喊殺的聲音。


    不是不怕,可她不能怕,她搬了椅子坐鎮後院,不時聽著外麵傳進來的消息。


    府中下人無不圍聚在後院,戰戰兢兢的等著天亮。


    許是大部分兵力聚集到了皇宮,分到壽王府的人馬則少了許多,但壽王府守衛的也不多。外麵戰況激烈,而且聲音逐漸往後院而來。


    陸嘉卉掃視一眼平日溫順的家丁們,朗聲道:“此刻,我們共存亡,拿起你們的武器,菜刀也好,棍棒也罷,守衛王府,守衛自己的親人。”


    她環視女人和孩子,然後對家丁道:“你們願意為了你們的親人而戰嗎?”


    家丁們在這一天是害怕的,但是比起害怕他們更擔心自己的老婆孩子,外麵的動靜他們也聽的一清二楚,或許過不了多久後院也將被攻陷,到那時他們的女人和孩子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這些平日裏默默無聞的對視一眼,突然有人喊道:“為了家人而戰。”


    群起而應。


    陸嘉卉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組織家丁取了菜刀等物上戰場了。


    養心殿內,宣德帝坐於龍床,臉上不辨神色,“來了?”


    張福成歎了口氣,“回陛下,來了。”


    宣德帝冷哼一聲又問,“來的是哪個?”


    “齊王殿下。”張福成又答,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麽是被自己親生兒子背叛更令人痛苦的了。


    黑暗中宣德帝歎了口氣,接著嗬嗬冷笑,“真是朕的好兒子啊。”最後的那點期盼也化為泡影。


    過了不久,外麵傳來打鬥的聲音,又過了不知多久,聲音徹底平息。


    一場逼宮就像一場遊戲一場笑話。


    齊王被錦衣衛指揮使範遠親自押著到了宣德帝跟前,齊王這才大驚,自己的計劃竟然被父皇知道個一幹二淨。


    成王去與他說太子之事的時候,他便去往成王府將成王的小兒子接到他的王府,不怕成王敢在父皇麵前賣了他,可父皇又是怎麽知道的?


    計劃雖然倉促,可到底一直準備著,卻不想一切都想的很好,進宮也順利,卻成了甕中的鱉被抓個正著。


    齊王頹然的跪在地上,兩股戰戰,痛哭流涕,“父皇,求您饒了兒臣吧,兒臣錯了。”


    宣德帝瞧著自己的二兒子,曾經的二兒子高傲自大,脾氣暴躁,到了今日卻想著讓他饒了他。宣德帝搖搖頭,問道:“如果逼宮成功,你打算怎麽處置你的父皇?”


    齊王身子一頓沒有說話。


    宣德帝明白了,歎了口氣,道:“我自認對你們幾個兄弟不錯,甚至太子之事都寧可相信你們沒有追究,你們倒好。”他冷笑一聲,“朕的好兒子來逼宮,然後想讓自己的父皇去死。”


    齊王身子一抖,匍匐在地哀求,“父皇,這一切都是成王攛掇兒臣的,求您饒了兒臣一回吧。”


    “既然做了,就早該想到這樣的結果。”宣德帝臉上無悲無喜,“帶下去吧。”


    範遠上前拉齊王,卻被齊王掙脫,齊王突然站起來,雙目通紅,衝宣德帝怒吼:“父皇您偏心!”


    宣德帝沒有吭聲。


    齊王卻更加憤怒,“您說對我們幾個兄弟不錯?嗬嗬,我們都是您的兒子,憑什麽就大哥和老七就得了父皇所有的寵愛,憑什麽大哥就能是太子,我們卻一點機會都沒有,我哪裏比大哥差了。我不服!”


    宣德帝轉身,悲憫的看著被憤怒和權勢蒙蔽了雙眼的齊王,冷笑道:“就憑你說出這番話,你就不配做太子,更不配今後登上龍椅。”他眼睛盯著齊王,一字一頓道,“朕不光是個父親,更是一國之君,太子仁義大氣,能文能武,又兼容天下之心,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他的那些優點,你們哪個能具備?說到老七,普通人家的爹娘都疼愛幺兒,朕偏疼些又如何了?他為嫡子,你們為庶子,有什麽資格與他相提並論!”


    他的話砸在齊王心上,讓他心都涼了,兩行清淚緩緩流下,悲哀的看著宣德帝,“說到底,您還是更在意嫡庶。”


    宣德帝沒有再說話,擺擺手後範遠拖拽著齊王便下去了。


    “一個兩個的,嗬嗬。”宣德帝嗬嗬笑。


    “去告訴蕭淑妃吧。”宣德帝看著外麵,“然後找個齊王的人告訴魯王,就說齊王事已成了。”


    張福成看著宣德帝,心疼道:“陛下這又是何苦呢。”若是齊王失敗的消息傳去,那麽魯王定然按兵不動,並且進宮哭訴,但本就打著黃雀在後主意的魯王得知齊王成了,定然坐不住想來一較高下。


    “去吧。”


    站在門外的魚朗聽著父皇與齊王的對話心裏頗為不是滋味,瞧著齊王如同死狗一般拖出來,卻抑製不住的露出笑來。


    齊王突然瞪大眼睛,發了瘋是的掙脫範遠朝魚朗撲來,“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你贏了嗎?哈哈,妄想!有本事你去將你的好侄子也殺了啊,有本事將我們全部殺光啊,否則你依然登不上太子之位。”


    魚朗咧嘴笑笑,“我本來就不打算當太子,又何必去爭,倒是你一輩子都在求而不得,可憐可歎啊。”說著還搖頭晃腦。


    “哈哈,不打算當?”齊王哈哈大笑,被範遠重新製住後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大喊道:“老天爺,你不公平!你待我不公!”


    範遠朝魚朗點點頭,將齊王帶走了,隔出老遠,魚朗依然能聽到齊王崩潰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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