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人微言輕, 根本沒人聽她說的話。但兩位大隊長也不是吃素的, 之前或多或少也想過有人憑著這個來找茬兒,也早想好了應對方法。


    他們把小個子夾在中間,一人拉住一邊,一唱一和地擠兌他。


    “大兄弟,別說我們攔著你,去公社的路你知道嗎?不知道我們送你去?”


    “公社的領導是誰你知道嗎?不知道我指給你看?”


    “你盡管去告, 你去告,可千萬別走到半路又回來了……”


    小個子被他們有恃無恐的樣子氣的牙疼, 但看這樣子,估計是不可能告成功的。


    事實上也如此, 兩位大隊長早就在公社大會上假裝“大方”地放棄了借電影播放設備的機會, 但為了提高大隊裏的思想覺悟, 他們決定自掏腰包,請人來為他們講述黨的故事。


    公社領導很開心啊, 覺得這是為他分擔工作,還口頭表揚他們這種行為。


    而老黃的事兒,雖然他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如果真鬧起來, 所有責任往老黃身上一推, 根本怪不到他們身上。


    而且,他們這一片的風氣不像別的地方那樣。


    有□□嗎?有。


    有遊街嗎?有。


    但太少了, 還都是以“妨礙社會治安”的名義被懲罰的。


    鄉下人過日子, 粗粗糙糙, 大大咧咧,要是興起貼大字報、到處□□的風氣來,所有人都逃不了。


    到時候,地誰種?豬誰喂?怎麽給國家交糧食?


    所以,別人村的“臭老九”、“壞分子”住的是牛棚,是豬窩,他們幾個大隊的“勞改犯”,至少還有一間房子。


    幾個大隊都是這樣,也就沒人敢提出不同的意見了。


    趁著幾個人在扯皮,老黃把地上的東西收拾收拾,偷偷摸摸地就想走。


    反正他家離得遠,不歸這個公社管。隻要回到了家,他們也奈何不了他。


    秦樓的小姑娘卻是盯著他呢,老黃一動,她便發現了:“哎!你還不準走!”


    老黃一臉驚愕,完全沒想到叫住他的,會是他以為的幫手。


    小姑娘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老黃麵前:“他們拿你東西是不對,但你在這裏賣瓜子,更不對!”


    “我們的領導人說了,我們是要走共產主義的,賣東西,可以。但隻能國家來,你這樣私底下賣東西,是很嚴重的錯誤!”


    不說老黃,所有人都被她弄懵了,這是哪出戲?


    倒是袁芃芃,旁邊的陳明誌若有所悟。


    那小個子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啐”了一口,破口大罵:“嘿,你是不是有病?你說他不對,那你剛才還攔著我?”


    “閉嘴!你這個臭流氓!你不問自取,那就是偷!偷東西可是危害社會治安的,更違反了黨教給我們的東西,還有臉說!”


    她扭過頭,又對老黃說:“我們紅衛兵的職責是建設社會主義,讓黨的政策落實!你的做法不對,我會看著這裏的,以後不許你來這裏賣東西。要是你再來一次,我就帶你去公社,讓公社領導懲罰你!”


    她說完,又提起嗓門喊道:“新中國是我們大家的,我們每個人都有義務維護新中國、建設新中國。任何危害新中國是行為,我們都應該製止,任何人,都不能做對我們的社會造成不良影響的事!”


    該說不愧是紅衛兵嗎?這思想覺悟,這身體力行,擱在後世,不是個小領導,那都是委屈了人才!


    再看周圍的人,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點頭讚同,有一些人還慚愧地低下了頭,袁芃芃猜,他們肯定是趁著剛才混亂的時候偷偷占了老黃的便宜。


    紅衛兵有轉過頭來,很感興趣地問袁芃芃:“小姑娘,你叫什麽?是少先隊員嗎?我看你很有思想覺悟啊!”


    袁芃芃有些沒想到,但還是迅速調整好了自己,得體地回答道:“我叫袁芃芃,還不是少先隊員。但我覺得,無論是什麽身份,我們對黨的心,是一樣的。”


    她顯然很滿意,但隨後就顧不上袁芃芃了,因為那小個子要跑。


    兩個大隊長不想惹麻煩,這人跑了就跑了,事後要是往公社告狀,也沒什麽用;他要是識相,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他們也省心。


    但這紅衛兵卻是個較真性子:“喂!你別跑!你剛才耍流氓,跟我去公社!”


    這一天鬧鬧哄哄的,但到底是誰也沒罰。但袁芃芃估計,得有不少人記住了這個秦樓的女紅衛兵。


    快過年了,大隊裏開始殺豬了。小袁莊一共養了三頭豬,養的都不錯,身上全是膘。兩隻稍肥交給國家,剩下那一頭,由整個大隊按人頭分。


    分豬肉這事兒,是挺熱鬧的。雖然袁芃芃是城鎮戶口,分不到了,但她還是興衝衝地去看了。


    分豬肉的時候,是繼看戲那天之後,最熱鬧的活動了。幾乎所有人都拿了一個有豁口的碗,裏三層外三層地伸長脖子去看殺豬是怎麽殺的。


    袁芃芃憑借著小巧的身軀和實實在在的力氣,擠到了第一排,把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那殺豬的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還挺著一個大肚子,而是正常莊稼漢子的體格,隻挽起袖子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肌肉發達的胳膊。


    灶上早就燒了一大鍋“咕咚咕咚”的開水,是用來褪豬毛的,但這個殺豬的還有一個講究,就是要把殺豬刀放在開水裏過一遍。


    用他的話說,這樣“殺得順手”。


    殺豬不是一個個人英雄展示,而是一個群體活動,去掉殺豬的,總還得有三五個漢子才能把豬抓住。


    那豬的前後蹄被豬蹄扣扣住,四蹄朝天,輕易動彈不得。幾個人用扁擔把豬抬起來,過一下稱,再把它往飯桌上一扔,就開始殺豬了。


    豬在飯桌上是側臥著的,幾個人把豬死死按住,尖刀對準咽喉,猛地刺入,一直到了心髒。


    那豬“哼哼”兩下,就不再掙紮了,這時候,一個半大小夥子連忙端著一個放了一碗鹽水的瓦盆過來了。


    他手裏還拿了一個細長的東西,往豬的傷口上捅,那血就“嘩嘩”地流到盆裏,豬血流了大概半盆吧,漸漸地,血流就細了,然後“滴答滴答”,就再沒有了。


    這時候,豬才是真正死透了。


    接下來,就是褪毛。這褪毛也不是一個容易活兒,但這殺豬的顯然經驗豐富,就憑著一根豬通條和一大鍋熱水,不一會兒,就把豬毛褪得幹幹淨淨。


    接下來,把豬頭砍一半,順著口子把內髒啥的掏出來,還會有幾碗量的腔血,然後再把這基本上隻剩肉和骨頭的豬稱一下。


    這還不能分豬肉,還得把豬下水給處理了,才能分。


    這個時候,沒人不守規矩,都是老老實實地排隊,來的早的排前麵,來的晚的,就隻能站後麵。


    袁大隊長站在殺豬的旁邊,跟著一起分豬肉。


    這分豬肉,也是有講究的,哪一塊稍肥,哪一塊稍瘦,哪一塊骨頭多……


    這些都掌握在分豬肉的人手裏。


    袁芃芃早在他們排隊的時候,就自覺站出去了,她是城鎮戶口,過年的時候憑借糧本,也能有不少“好東西”。


    有的人平時為人不錯,或者是資曆比較老,德高望重,這樣,分的豬肉就會好一點。


    袁家老宅過去都是袁老娘來領,可今年,袁老娘自從去住院後,錢沒少花,藥也沒少吃,吃食也沒少喂,就是不見好。


    醫生也沒轍,看他們老農民不容易,就建議保守治療,先別住院了。


    眼看這錢跟流水一樣花出去,袁家的弟兄兩個顧不得那點嫌隙了,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一拍即合:行,那就在家裏養著吧!別花這冤枉錢了。


    就這樣,袁老娘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地被抬了回去。


    因為被袁老娘藏起來的糧食和錢都沒找到,他們還因為給袁老娘治病,花掉了很多錢,所以最近,袁家老宅的夥食水平直線下滑。


    前幾天,袁振富又因為被葛爸控告為流氓而進了局子,但因為葛二妮求情,這個被判為庭外和解。


    即使如此,袁振富也得在局子裏待上一段不短的時間。


    胡氏因為這事兒,茶飯不思,更別提做飯幹活了。現在袁家老宅的夥食,都是張氏在負責,而今天分豬肉,也是張氏捧著碗來的。


    殺豬的看了一眼她,不聲不語地把按住豬肉的手移了移,割下了一塊肉。


    張氏低頭一看,有大骨頭不說,還基本上都是瘦肉,回家放鍋裏,油都炸不出來。


    她張口就想問,但袁大隊長已經在叫下一個人了。


    她猛然想起來,以前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嫌分到的肉不好,結果大家都懟他:


    “那照你這麽說,這不好的東西就合該給人家唄?”


    “這種思想就不對,怎麽能在物質上斤斤計較呢?”


    他最後,差點連手裏的那一塊“不好”的肉都沒保住。


    張氏忍氣吞聲,拿著肉回到了家。


    肉都差不多分完了,袁芃芃看得很新奇,有些意猶未盡地就要扭頭回家。


    “芃芃呀,你等等。”


    袁芃芃回頭,卻是袁大隊長叫住了她。


    袁芃芃不由自主地進入了戒備狀態,她之前在袁青的事上那麽懟他,之後也沒見動靜,她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現在是幹嘛?


    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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