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芃芃心裏這麽想著, 手上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無比迅速地從商城買了藥,還細心地把封口打開,偽裝成已經用過一次的樣子。


    劉靖宇背上主要是一些青青紫紫的淤痕,因為隔著衣服,被石子劃破出血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他兩側肩胛骨傷的最重,袁芃芃看著上麵的一片紫色, 都不太敢下手。


    仿佛感覺到了她的遲疑,原本一直沉默的劉靖宇突然來了一句:“你就抹就行, 我忍得住。”


    袁芃芃沒回他,全神貫注地給他上藥, 動作比平時輕柔多了, 饒是如此, 劉靖宇還是感覺背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嘶……”他忍不住叫出聲來,但又想起後麵上藥的那個人本來就夠緊張了, 他一叫不是更緊張?


    他硬生生把痛呼的後半截給咽了下去,隻默默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兩隻手團得緊緊的。


    袁芃芃反而冷靜下來了,不僅手上的動作嫻熟了許多, 還騰出一隻手來遞給劉靖宇一個東西:“把它咬在嘴裏, 別咬你的下嘴唇。”


    劉靖宇艱難地張嘴咬住。


    是一塊沒什麽味道的布。


    袁芃芃仔細地消毒、上藥,等大功告成的時候, 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好了, 你還有哪裏疼?”


    劉靖宇也不矯情, 說一些推拒的話了:“我右邊的膝蓋疼,往下倒的時候,可能是壓到了一塊大石頭,硌著了。”


    袁芃芃二話不說,挽起他的右腿褲角就往上擼。


    “啊啊啊,疼!”


    還沒等她擼到膝蓋,劉靖宇就忍不住叫了起來:她擼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傷勢頗重的右膝蓋。


    “那怎麽辦?要不你把褲子脫了?”袁芃芃撓撓頭,出餿主意。


    劉靖宇慌得急忙護住自己的褲腰帶:“不行!”


    袁芃芃被他那一副活脫脫良家婦女的樣子給逗笑了:“好好好,不脫不脫,看你嚇得那樣兒。”


    “那就隻能把這條褲子剪一個洞了,大不了以後再縫回去。”


    劉靖宇內心是極其不舍的。這要是他以前,一條褲子嘛,可惜是可惜,但這不是沒辦法嗎?


    到了現在,他好好兒的褲子壓根兒就沒幾條了,大部分都有補丁,把他這一條好好兒的褲子給剪了,他是真的舍不得。


    袁芃芃對他的“摳門”心知肚明,故意說道:“那咱還是把褲子脫了吧。”


    劉靖宇反應激烈:“不行!”


    最後還是把褲子給剪了,露出右膝蓋來。


    這裏的傷口是真的挺嚴重的,破了好大的一個口子,血也流了不少,腿窩那一塊兒的布糊到了傷口上,袁芃芃都不敢下手撕下來。


    等都處理地差不多了,袁芃芃又偷偷讓晉粒給他檢查了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內傷。


    令人慶幸的是,雖然他外傷又多又嚇人,但沒有傷筋動骨,隻是皮外傷。


    最近住在劉家父子隔壁的兩位先生頻繁收到來自京城的信。


    王老爺子走路都是帶風的,心裏的愉悅溢於言表。


    徐向軍也往鄉下跑得勤快起來,各處地為劉家父子活動。


    袁芃芃明白,這是要開始平反了。


    本來他們就沒有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純粹是被安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就給下放到這裏來了。


    這些“造反派”、“臭老九”的罪名根本經不起推敲,一旦上麵轉了風向,下麵的人好操作得很。


    廖老爺子是難得的技術人員,最先被救走,要去鋼廠幫忙煉鋼。


    走的時候,兩位老爺子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激動得不能自已。


    “老哥!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王老爺子老淚縱橫,哭的涕泗橫流。


    廖老爺子則是一副快要仰過去的樣子:“老弟,你等著,等不遠了!”


    又轉向劉家父子:“我們兩個老骨頭,多虧了你們照料啊!”


    劉峰連連擺手:“瞧老爺子說的話,我們父子倆也沒少受你們照顧不是?咱們是互相照料。”


    廖老爺子感慨萬千:“別的話也不多說了,大家,各自珍重!”


    廖老爺子跟劉靖宇關係最近,給他留了不少東西,還有一封信,一向話少的他殷切囑咐:“你以後要是有機會來京城,就拿著這封信來鋼廠找廖爺爺,有什麽難處,爺爺能辦的,定給你辦妥了。”


    劉靖宇眼眶發酸:“您不用掛念我,隻要您一切都好,就夠了。”


    又過了兩天,小袁莊又來了一輛小汽車,接走了王老爺子。


    王老爺子心態豁達,拍了拍袁芃芃的肩:“丫頭,好好學習,爭取弄一張推薦表,來京城大學,我還能繼續教你!”


    袁芃芃有考大學的把握,但沒有考京城大學的把握,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堆:“您回去了,一定記得禍從口出,少說話,多做事……”


    王老爺子慈愛地看著她:“知道知道,你也是,要好好對自己啊。”


    王老爺子坐上了小汽車,絕塵而去。


    袁芃芃的眼角有些濕潤。


    劉靖宇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


    袁芃芃轉向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其實我就是有點多愁善感,大家都好好的,不就行了嗎?”


    “你也快走了吧?”


    劉靖宇有些不忍,但還是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小聲地說:“嗯,徐叔已經給我們活動好了,我爸本來就是局裏的老資曆,一些大案都是我爸破的,局長巴不得我爸回去呢。”


    袁芃芃扯了扯他的臉:“好啦,這是好事啊,我以後去縣城裏上高中,也可以經常去看你啊。不要一副沮喪的樣子啊。”


    劉靖宇定定地看著她,輕聲道:“嗯。”


    這間房子的人都走完之後,袁芃芃更是成了不折不扣的“家裏蹲”了。除了隔三差五地往陳家跑,如非必要,她連門都不出的。


    其實這也跟她剛得到的一個東西有關。


    自從上次她從樹上掉下來之後,她就一直在有意識地鍛煉身體的應激反應,爭取讓身體在大腦之前對危險的事情做出有效的反應。


    為此,她在係統商城又敗了幾百經驗,專門買了一個可以模擬訓練的教程,無限期使用,其實還是挺劃算的。


    就是教的招數有點損,專攻人家的下三路,可能是因為不管男女,下三路都比較脆弱的原因?


    袁芃芃從縣城花了幾塊錢,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子,是一個單間,她沒要灶房,對房東說是在學校吃飯,節假日則是回小袁莊住。


    高中的生活,不管是什麽時候的高中,都很充實緊張。而且她本來以為自己都會的東西,經高中的老師一講,她還會有許多收獲。


    和藥房那邊的交易已經停了,也不太賺小女孩們的錢了,她就隻專攻學習,偶爾有空閑,她也是去廢品回收站淘舊書,坐在桌前,一看就是一下午。


    秦瑤在陳家提出去上學的要求的時候,大家都被嚇了一跳,也十分不理解。


    陳老娘和郝氏都是不讚同的,但一直以來,她們的婆媳關係都比較融洽,秦瑤也家裏家外一把抓,什麽事情都幹得井井有條,對這麽個兒媳婦,她們是滿意的,這個時候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最先表態的是陳明誌:“想去就去吧,家裏的活兒我替你幹著點,但是瑛瑛得咱媽幫著帶。”


    “我可不幫你們帶,你這麽能耐,自己帶多好。”郝氏白了自己的傻兒子,沒好氣地說。


    說白了,女人就是在家帶孩子洗衣服做飯的,連這些都不管了,就想飛,你這麽能,咋不上天呢?


    秦瑤被懟得有些難受,她自然是能聽懂這些話不是針對陳明誌,是針對她的,她也明白,自己的這個要求是多麽無理……


    但是,她真的很想上學,就算把孩子扔給婆婆帶,她也想上學。


    “我放了學就幹活,早上早點兒起,把早飯做好了再去上學……”


    “那就去吧,”開口的是陳老爹,“既然那麽想上,那就去吧。他們哥兒仨,沒一個是讀書的料,誌哥兒家的想去,那就去吧,說不定能學好呢。”


    陳老娘沒攔住他,給了他一個眼神:你咋這麽多嘴呢?回屋再收拾你!


    陳老爹默默地磕了磕煙槍,不說話了。


    秦瑤本來其實是不抱什麽希望的,但那次袁芃芃對她說“去試試唄,試試又不會少塊肉”,她可恥地動心了。


    誠然,正經人家誰會讓媳婦出來上學?但萬一呢?反正試試又不會少一塊肉,大不了,就是一頓罵唄。她的公爹和婆婆都是好人,也不會磋磨她。


    所以,當陳老爹一錘定音的時候,她被這個驚喜砸暈了:“真……真的?”


    郝氏不好反駁自己的公爹,沒好氣地說:“不管,反正家裏不會出錢。”


    陳家一般是女人當家,但如果男的開口了,她們也一定不會反駁。誰家女人不聽男人的話?那也太不像樣了。


    袁芃芃沒在場,陳家的其他人都不怎麽提這一件事,因為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太高興,秦瑤得償所願,也不會特意去戳自家婆婆的肺管子。


    她知道這件事情還是陳明禮跟她吐槽:“你說大嫂是怎麽想的?上學這種事,竟然還要搶著上?”


    袁芃芃已經放棄拯救他了,但對他透露出的訊息十分在意:“什麽什麽?咱嫂子提去上學的事了?”


    “對啊,”他一副找到了組織的樣子,“還是掏自己的私房錢去上學,公中都不給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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