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的臘月二十九號, 陳家人早早地就打掃好了庭院, 架起了一口大鍋,把火燒的旺旺的。


    紮著兩個小羊角辮的陳軒把自己的小馬紮搬到了門口,穩穩地坐在上麵,朝村口的方向張望。


    一個穿著厚厚的軍大衣的男人一手提著一個布袋,大踏步地往這邊來。


    陳明誌看見自家的乖女兒,嘴瞬間就咧開了:“英子啊!你咋坐這兒呢?走, 回屋,看看爸爸給你帶了什麽?”


    陳軒小同學靈巧地避開了她爸爸的手, 托著腮氣鼓鼓地說:“不要叫英子啊!上次小姑姑說這個名字很土,不好聽!”


    改革開放以來, 中國的變化不可謂不大。以前的小孩子每天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吃飽穿暖, 哪裏有條件去想其它的事?


    但是現在, 就算是像陳軒這樣的小孩子,她也知道“土”, 並不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


    陳明誌疼自己的閨女,好脾氣地哄她道:“好好好,不叫不叫。那爸爸抱你進去?”


    陳軒再一次躲過了她爸的“鹹豬手”,繼續在小板凳上嚴陣以待:“我不進去, 奶奶說今天小姑姑回來, 我要等小姑姑回來。”


    陳明誌臉上的笑淡了點:“哦,合著你在這裏不是在等爸爸啊?”


    他的親親女兒不理他, 陳明誌不死心, 舉起了右手上的袋子:“爸爸買了……”


    “小姑姑!”小姑娘眼前一亮。


    下一秒, 陳明誌就見自家女兒跟個小炮彈似的彈了出去。


    袁芃芃穩穩地接住了小姑娘,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舉了起來:“寶貝兒,有沒有想姑姑呀?”


    小姑娘興奮極了,“咯咯”地笑著說:“想!”


    這一聲“想”又幹脆又響亮。


    袁芃芃挺高興,改舉為抱,“啵唧”在小姑娘嫩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誇讚道:“哎呦,真乖!”


    小姑娘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緊緊地摟著袁芃芃的脖子,把頭埋了下去。


    親爸爸陳明誌:這孩子是不是抱錯了……


    雖然有些吃味,但疼了這麽久的小表妹來,陳明誌心裏也是高興的。他顧不上自己手裏還有東西,就去接袁芃芃手上的包:“什麽時候下的火車?累不累?把孩子放下來,先進來歇會兒!”


    袁芃芃從善如流,把包給了他,卻沒有把孩子放下來:“不用,咱們家寶貝兒又不沉。”


    這時,家裏新添的兩個小蘿卜頭也跌跌撞撞地從屋裏出來了,一個一個裹得像個球似的,顛顛兒地跑起來煞是喜人。


    小一點的蘿卜頭現在才不到兩歲,對袁芃芃的記憶很模糊,基本上不怎麽記得她這個姑姑,隻是一昧地跟在大的身後跑。


    大一點的小蘿卜頭是陳明義的獨子,三歲多一點,也不大,難為他還記得她這個小表姑。


    陳昕“蹭蹭蹭”地跑過來,眼巴巴地看著穩穩坐在姑姑懷裏的姐姐,不敢惹她,隻敢小聲問袁芃芃:“姑姑姑姑,昕昕的禮物呢?”


    袁芃芃啞然失笑:“合著都是惦記我的禮物啊?跟你姐姐小時候簡直一個樣兒!”


    話鋒一轉,她佯裝可憐地說:“虧姑姑還以為你們都是稀罕姑姑的呢,原來都是為了禮物,不是姑姑啊?”


    陳昕不好意思,隻是靦腆地笑。


    陳軒卻是大了點:“才不是呢!我喜歡姑姑,昕昕喜歡禮物。”


    陳昕不敢得罪姐姐,委屈巴巴地撇著嘴,一副想哭的表情。


    袁芃芃不敢再逗他:“好好好,姑姑知道你們都喜歡姑姑,咱不哭,不哭啊。”


    這時,一直跟著袁芃芃後麵當透明人的劉靖宇笑了,戲謔地說她:“多大的人了,還逗人家小孩子?”


    袁芃芃一陣淩厲的眼風過去:“都快奔三的人了,還好意思說我?”


    劉靖宇挑了挑眉,他比袁芃芃大了好幾歲,私底下還被袁芃芃叫過“老男人”,心底裏對自己的年紀還是有些介意的。


    劉靖宇不理她,轉向了她懷裏的小姑娘:“讓叔叔抱你好不好?你小姑姑一會兒該累了。”


    陳明誌作為娘家人都不太好意思了:袁芃芃剛剛那樣懟人家,人家還是掛念著她累不累。


    小姑娘倒是挺喜歡劉靖宇,羞澀而又順從地到了劉靖宇的懷裏。


    陳明誌悄悄地把袁芃芃拉到旁邊,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頭:“再怎麽樣,你也不能那樣說人家啊。”


    不等袁芃芃反應,陳明誌就語重心長地接著說了下去:“男人嘛,你得給他點麵子。再說了,人家靖宇哪裏就快三十了?人家還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好不好。”


    說來也怪,可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自從上上次過年的時候,袁芃芃把劉靖宇作為對象帶回家,正式介紹給陳家人認識之後,陳家人對他是越來越滿意,催婚也成了每次回家必提的一件事。


    袁芃芃挨了一通批,奇怪地看著陳明誌。


    陳明誌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幹什麽?我臉上有東西?”


    “真奇怪,”袁芃芃皺起了眉頭,“剛剛那麽一瞬間,我還以為是二表哥呢。大表哥你結婚之前,可不是這麽嘮叨的人啊。果真,婚姻是人的另一座墳墓……哎呀!”


    頭上猛然被打了一下,袁芃芃惱怒回頭:真是剛剛被她念叨的陳明義。


    陳明義是陳家三兄弟中最高的一個,比勉強一米九的劉靖宇還要高那麽一點點。


    現在他就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袁芃芃:“瞎說什麽呢?口無遮攔。墳墓也是能隨隨便便說的?還有,你說誰嘮叨婆媽?”


    袁芃芃挺怵她這個二表哥的,他嘴上的功夫可不是鬧著玩的。


    被兩個表哥連著懟了的袁芃芃委委屈屈地回到了自家男人的身邊。


    劉靖宇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或許真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袁芃芃怎麽樣他都覺得是可愛美好的。


    “怎麽,被大舅子懟了?”劉靖宇忍不住想逗她。


    袁某人垂頭喪氣:“嗯,他們說我剛剛不能懟你,得給你麵子。”


    劉靖宇倒不是在乎這個問題,畢竟袁芃芃心裏也是有數的,在外麵從來沒有駁過他的麵子,隻不過在家裏才隨意了點。


    而且,懟了他又如何?他的女人,他想怎麽寵就怎麽寵。


    劉靖宇伏在她的耳邊,悄悄地間接給他兩個大舅子派活:“咱車上那麽多東西,你一個女孩子就別搬了,讓兩個大舅子去搬吧。”


    袁芃芃的眼睛亮閃閃的,笑了:“我回去再獎勵你。”


    兩個隨著袁芃芃出了家門的表哥完全沒想到這對小情侶的“險惡用心”,陳明誌還好奇地問:“這次靖宇開的車還是之前的那輛嗎?”


    “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袁芃芃沒有正麵回答。


    陳家門前的這條小路又窄又顛簸,不好開不說,把車停在這裏還堵路,劉靖宇現在也算是摸清楚路了,就沒有開過來,而是另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停車。


    走了也沒幾步路,就找到了地方。隻是這個地方現在一點也不開闊了,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烏壓壓的一群人。


    “讓一讓,讓一讓。”陳家兩兄弟好不容易撥開人群,擠到裏圈裏,就被眼前的這輛車給嚇了一跳。


    這輛車是劉靖宇的汽車廠剛出的一批車的限量款,一款五輛,一輛一個顏色,其實每輛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輛車的顏色是張揚的大紅色,配上它霸氣的外形,實在是很拉風。


    這個大紅色自然不是劉靖宇選的,而是袁芃芃選的。其實她比較喜歡寶藍色來著,可惜看來看去,她還是覺得這車霸氣的外形唯有紅色才不會辜負。


    自從袁芃芃和劉靖宇前年開車來之後,幾乎每次逢年過節,都有男的來問:“你們家芃芃這次回來不回來啊?”


    或許,男人愛車,是天性?


    袁芃芃還在這些圍觀的人中看到小袁莊的人。


    便是做好了未來妹夫可能會一年換一次車的心理準備的陳家兩兄弟,看到這輛車,也不由自主的上手摸。


    “嘖嘖嘖,芃芃,靖宇這車可以啊!”陳明誌忍不住嘖嘖讚歎。


    一見陳明誌上手摸了,和袁芃芃也算熟識的一個毛頭小夥子也忍不住舔著臉問:“芃芃,這車,能不能也讓我摸摸?”


    這話一出,仿佛開了閘似的,各種認識的都來嘰嘰喳喳地問她:“芃芃芃芃,能不能也讓我們摸摸?”


    袁芃芃禮貌地笑:“這是我對象的,我也做不了他的主,你們還得問他。”


    這話一出,問的人就寥寥無幾了。


    當初劉靖宇隨父親被下放到小袁莊,雖然不是陳屯,跟這裏大部分的人打的交道不多,但畢竟是鄰村,陳屯認識他的人也不少。


    但之前他那種身份,誰敢接近他?


    大部分人都是漠視,少部分還會鄙夷、羞辱他。


    一聽要問劉靖宇,哪裏會有人有臉問?


    袁芃芃四兩撥千斤把這事解決了,就指揮著兩個表哥搬車上的東西。


    米麵糧油、肉魚蛋奶、果脯堅果,各式各樣的年貨把後備箱和後排座位的空間給塞了個滿滿當當。


    袁芃芃還給陳家的男人們買了五條煙、幾瓶茅台酒,還有給陳家女人們買的衣服、護膚品什麽的,以及給陳家小孩子的玩具……


    這闊綽程度,讓還未散去的圍觀人員暗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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