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兔沒過多久就回到內宅,秦思俏早就在她房門口轉悠了,見她不聲不響地走過來,連忙湊上去問道:“怎麽樣?他們說了些什麽?”


    “杜小萱隻問了三個問題,顧清風卻避而不見,一言不發。”


    秦思俏有些吃驚,“問了哪三個問題?”


    “是你殺了明朗和細細,對嗎?”


    “你會如實坦白,對嗎?”


    “你希望我和孩子平平安安,對嗎?”


    ……


    “就這樣?”秦思俏完全懵了,這算什麽。


    “就這樣。”


    “那顧清風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沒有。”


    “呼……”秦思俏摸摸腦袋,眉頭都快擰成麻花了,“這可真是奇怪了。”秦思俏想過這夫妻二人見麵的好幾種情況,卻沒想到這麽莫名其妙。


    “蘇兔,我們去找楊續和宋子昭問問吧。我覺得很不對勁啊!”秦思俏提議道。


    蘇兔點點頭,她原本就要去找楊續複命……


    ——————————


    “杜小萱呢?”楊續見到蘇兔和秦思俏開口問道。


    “送上馬車回去了。”


    “兩人說了些什麽?”


    沒等蘇兔說話,秦思俏就搶著把這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順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楊續,我覺得杜小萱的反應很奇怪啊!”


    “你才覺得奇怪?”


    “不,其實她跟咱們說話的時候我就覺得挺不對勁的,但是也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


    “她的來意絕對不是那麽簡單。”楊續斬釘截鐵地說。


    “我也覺得她不是來見顧清風最後一麵,安排後事的。”秦思俏看看沉思的楊續,又看看蘇兔,開口道:“蘇兔你說是吧!”


    蘇兔沒想到秦思俏會問她的看法,一下子怔住了,她隻需要服從命令完成任務,看法……她沒想過……可秦思俏卻愣是眨巴著眼睛盯著蘇兔,等著她開口。


    楊續見狀正要出言解圍,卻聽蘇兔突然張口,“杜小萱太平靜了。”


    “沒錯沒錯!”秦思俏眼前一亮,“她記掛著朱細細就算了,禮數也周全,不慌不亂的。”


    “嗯,而且頭腦清晰、言辭流暢。”


    “是啊,就好像是有備而來的,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感覺。”秦思俏感覺終於抓到了點什麽。


    楊續看著二人一來一往,十分吃驚,眼睛在蘇兔身上打了好幾個圈,而蘇兔……似乎沒有發現楊續的審視……


    “看來這三個問題一定另有玄機。”秦思俏自言自語道,說完還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如果你們是顧清風,你們會怎麽回答這三個問題。”楊續問道。


    秦思俏想了想,“嗯……的確是我殺了他們,我會老實交代,我希望你們娘倆平安。”


    楊續靠坐在椅子上,端起麵前的瓷杯喝了口茶,“蘇兔,杜小萱是怎麽問的?一連拋出三個問題,還是問完一個問題後等著顧清風的回答。”


    蘇兔略一沉吟,肯定地說:“是一口氣問完三個問題的。”


    楊續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啪!”的放下手中的瓷杯,茶水濺了一桌,“不好!快去看看顧清風!”


    秦思俏見楊續如此緊張,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二話不說就跟著楊續和蘇兔衝出大門,三人腳下生風,很快就到了牢房前。他們下到地牢,秦思俏抓著一個獄卒便問:“顧清風關哪兒了?”


    “裏……裏麵右手邊最後一間。”獄卒指了指方向。


    秦思俏挎著刀就往裏走,蘇兔落後一步跟在後麵,楊續則留在原地問那獄卒:“顧夫人走後顧清風做了什麽沒有?”


    “回大人,顧清風隻要了一張紙一支筆,說是要給尚未出世的孩子取個名兒。”


    楊續聽完眼眸一暗,衝秦思俏喊道:“別去!”


    可惜為時已晚,秦思俏已經站在牢房門口,將裏麵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了。蘇兔眉頭微蹙,朝楊續看了一眼,伸手欲拉秦思俏離開,秦思俏卻腳上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不是她不想走,而是眼前景象太過駭人。顧清風在牢房中自盡了!他麵朝門外躺倒在地上,頭上、臉上已經一片殷紅,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湧,牆麵上滿是飛濺的血痕,血液尚未凝固,順著牆壁一道道流淌下來,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而顧清風張著嘴、瞪著眼,麵目全非,頭和脖子不自然地扭曲著。顧清風是因撞牆折斷脖子死的,也就是片刻之前剛發生的事情,模樣十分淒厲。秦思俏看著那雙被鮮血染紅的雙眼,感覺被顧清風的眼神牢牢地抓住,她甚至覺得此刻顧清風還沒斷氣,還能看得見她。


    楊續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擋在秦思俏前麵,看都沒看顧清風一眼。他見秦思俏臉色很差,低下頭輕聲道:“秦思俏。”


    秦思俏此刻眼睛還在發直,似乎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楊續見她神色異常,感覺不妙,“蘇兔,我們快走。”


    “你帶她先走,我來處理這邊。”蘇兔對這種場景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話剛落音,失了魂的秦思俏終於有反應了,她眼神渙散,看不到蘇兔和楊續,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而已是身處另一個世界之中……她看到熟悉的顧家大宅子,看到一間間漂亮的屋子,一位小公子慢慢地推開了一間房門走了進去,屋子裏有淡淡的墨香,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床上卻一片淩亂,走近了一看,一個雪肌桃腮的小姑娘正仰躺在床上酣睡,衣服鞋子都沒脫,小臉蛋紅撲撲的,嘴裏呢喃著夢話,手腳不安分地動著,不知在做什麽美夢。小公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聞到了米酒的香味和豆蔻少女身上的甜蜜,他俯下身子,在她額頭俏俏印上了一吻……


    畫麵是那麽美好,可秦思俏卻覺得心痛難忍,漸漸透不過氣來,瞬間襲來的痛苦幾乎要吞噬了她……絕望中一隻手伸了過來,冰涼卻有力,拉住她的手,秦思俏眼前的一切畫麵消失不見了,重重地跌入黑暗中,一個沉鬱頓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秦思俏,快回來!秦思俏,醒醒!”


    秦思俏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終於看見了一絲亮光。


    “呼……”宋子昭的聲音傳來,“秦思俏,你可醒了!”


    秦思俏渾渾噩噩地睜開眼,隻見楊續、宋子昭、蘇兔都站在她床前。她想起身,可是渾身上下綿軟無力,一點兒力氣也沒有,見桌上油燈亮著,方知已經入夜了。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楊續身子朝秦思俏探過去,還抽回握著她的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


    秦思俏點點頭。


    楊續慶幸地說:“那就好……”


    “你能開口說話嗎?”宋子昭問。


    “能。”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宋子昭又問。


    “……我沒傻。”


    “哦……你剛才突然不省人事了,怎麽喚都喚不醒。”


    “你現在覺得怎樣?”楊續問。


    “無妨,不過……渾身無力、累得很。”秦思俏筋疲力盡地說。


    “你是心力耗費過多才會這樣的,不打緊,睡一覺就會好的。”


    秦思俏看著楊續點點頭,“我在地牢中突然間就沒有了意識,還做了奇怪的夢。”


    楊續了然地說:“那不是夢,那是顧清風死前的最後一絲神識,他剛斷氣,魂魄尚未完全抽離,正好你去了,也未設防,就被魂魄攝入幻象中。”


    “原來如此。”秦思俏闔上眼睛,又想起顧清風死時的慘狀,那恐怖的感覺和美好的幻境完全相反。


    “看來秦思俏你現在比楊續更討鬼喜歡了。”宋子昭開玩笑地說。


    秦思俏苦笑道:“就是太累人了,比在田裏幹一天一夜的活都累……”


    “那是因為你能和魂魄通感,死去的人能夠將他生前的喜怒哀樂傳遞給你,你睡一覺的短短時間就可能經曆某人這一輩子最深刻的記憶和情感,自然傷神,心力交瘁也屬正常。”楊續耐心解釋道。


    “那為何……前幾次入了顧明朗的幻境卻沒有此番這樣嚴重。”秦思俏記得雖然有時也挺難受,但意識還是清楚的。


    “那時是四個人,今天隻有你一人,當然承受不了。”


    “我明白了……”


    宋子昭笑著對秦思俏說:“秦思俏你好好睡一覺吧,我讓人給你燉點雞湯好好補補,保管你又能生龍活虎的!”此話一出,饞貓宋子昭的“用心良苦”就被楊續和蘇兔看穿,紛紛一個眼神關照過去。


    “楊續……”秦思俏開口喚到。


    “嗯?”


    “你猜到顧清風要出事了吧。”


    “沒錯。”楊續應道,麵上的表情沉重了幾分。


    “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三個問題……秦思俏你好好想想,如果倒過來,先回答第三個問題會怎樣?”


    秦思俏思考了一會兒,“我希望你們平平安安的,我會說實話,是我殺了顧明朗和朱細細……”秦思俏說完不解地看向楊續,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若想我和孩子平安無事就坦白地告訴我,是你殺死了顧明朗和朱細細,沒錯吧……”


    秦思俏心裏一驚,眼睛突然睜得滾圓,“杜小萱這是……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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