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俏待在醫館裏也不好和楊續兩人幹瞪眼,索性和楊續坐在紫藤蘿下猜度起案件的各種可能性。


    “如果花雨棠將盧誌勤引至山上,江飛燕隨後去殺了他,那麽這起凶殺案就能說得通了,我們必須找到江飛燕那晚就在山中的證據。”


    楊續點點頭,“他們想殺了錢來很好理解,錢來手中有賣身契……但以江飛燕的能耐,不殺人也可輕易奪過來,所以他們想要的還是盧誌勤的命,錢來運氣不好,被利用偽裝成鬥毆。我想原本凶手是想要利用狼群掩蓋罪行,可沒料到錢來會連夜上山,計劃不得不臨時改變,也正因此,錢來的屍身並未損毀……”


    秦思俏覺得這猜測極妙,細想一番,花雨棠和江飛燕的種種奇怪之處也都能迎刃而解了,隻是……


    “楊續,你之前提到過,盧誌勤並非真心待花雨棠,你確定嗎?”


    “他孑然一身與花雨棠私奔,對於二人的未來毫無計劃考慮,這不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會做出的事情。我估摸著要麽是他一時興起,要麽就是本性貪婪!”


    “貪婪?你是說他貪圖花雨棠的美色?”


    楊續突然笑了起來,“花雨棠既已與他相好,又怎會是貪圖美色呢。”


    “自然是想要據為己有。”


    楊續搖了搖頭,“他這樣的年紀卻還隻是個秀才,談話間也未表露出取仕為官之意,我猜他是想吃軟飯。花雨棠可是名妓,多年來的積蓄可不是筆小數目。”


    “不會吧,花雨棠那麽通透的一個人怎麽會看不出?”


    “她是一頭栽進盧誌勤的甜言蜜語中了,情到濃時眼裏盡是對方的好,哪裏還能仔細計較。”


    秦思俏聽了這話,心想楊續對男女之事如此透徹,沒幾個相好過的姑娘怕是到不了這個境界,心裏麵一時間有些堵得慌。


    “我不信花雨棠這樣的美人他盧誌勤會不動心。”


    “動心自然是真的,但喜新厭舊也很尋常,想必兩人真心好過一段日子,隻是盧誌勤後來變了心。”


    秦思俏心裏更堵,麵上也有些不悅,楊續當然覺察到了,自覺失言,趕緊自圓其說,“世間長情的男子還是極多的,隻是花雨棠她所托非人……”


    秦思俏心想,他這是在拐彎抹角地誇自個兒長情呢!又見他緊張的神態頗為有趣,便不再耿耿於懷,“既然真心好過,最後大不了一拍兩散,至於要害人性命麽?”


    楊續見秦思俏臉色明朗了不少,心中暗暗思量,以後說話可要注意些了,“大概是……愛之深恨之切吧……”


    “對了!”秦思俏突然想到私奔那夜的情形,“江飛燕和花雨棠臨別前單獨說了會兒話,你還記得嗎?”


    “記得……我還記得她對你說,希望再與花雨棠見麵時,是多年之後。”


    “對啊!這說明……說明她早有預料!江飛燕和你一樣看出盧誌勤不可靠了!”秦思俏忍不住站了起來。這麽一來她已經有九成把握了。


    “我們說的這一切還隻是猜測,隻有找到罪證才能將凶手繩之以法。”楊續把玩著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


    “的確,畢竟還有一事難以理解……”


    “你是說花雨棠受刑的事?”


    “沒錯,你說她會不會是心裏有愧才這樣做的?”


    楊續歎了口氣,“我也不明白……她自有她的原因吧……”


    秦思俏腦海中浮現花雨棠那柔順的樣子,難過地開口道:“人心真可怕,麵上一個樣,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樣……”


    楊續並未接話,卻微笑著說:“秦思俏,我餓了……”


    秦思俏心想,等宋子昭和蘇兔回來估計要到天黑,不如吃飽了再等他兩,“你想吃什麽?”


    “嗯……大夫說要吃清淡些,就青菜粥吧……”


    “青菜粥?”秦思俏難辦了,“這附近隻有賣包子、麵條、餛飩的,沒有賣粥的呀。”


    “青菜粥還不簡單,醫館後廚裏青菜和米都是現成的。”楊續說完直直地看著秦思俏。


    “你不會是要我給你做吧!”秦思俏傻了眼,自從思媛八歲時學會了做飯,家裏就再沒人吃她做的了,算算也有十幾年沒進下過廚了……


    楊續笑眯眯地點點頭,“也不知怎的,胃口一直不好,就想吃口青菜粥。”


    “可……可我廚藝不好……”秦思俏沒好意思說,根本就是不行……


    “沒關係,我不介意。”


    秦思俏心想,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可哪裏說得出口,畢竟楊續是個病人,想吃青菜粥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她隻得支支吾吾地開口道:“那……我試試。”


    “嗯!我回屋等著……”


    ————


    楊續在屋裏拿著本從小藥童那兒借來的醫書愜意地翻看著,左等粥不來,右等粥不來,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楊續有些坐不住了,正想著要不要去後廚看看,秦思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進來了!”


    “請…”


    話音未落,秦思俏雙手捧著托盤,用手肘推開了房門,托盤上放著一碗青菜粥,熱騰騰地冒著熱氣,賣相看著還不錯,不過秦思俏看起來就沒那麽清爽了,臉上紅紅的一片,發絲有些淩亂,額頭還沾了柴灰。


    楊續拿起勺子笑道:“都說慢工出細活,我來嚐嚐秦捕頭的手藝。”


    秦思俏有苦難言,光是生火就把她折騰個半死了……


    楊續舀了一勺放進嘴裏,秦思俏緊張地盯著他的臉,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著急地問:“怎麽樣?還合你口味嗎?”


    楊續放下勺子看著秦思俏扯開嘴角道:“味道很好,我喜歡。”


    秦思俏展顏笑了起來,還好沒白忙活,“那你快趁熱吃吧!”說著在楊續對麵坐下,托著腮看著他。


    “你這樣看我,我可不好意思吃獨食了。”


    “沒事兒,我不餓!”秦思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手上的柴灰全抹到了鼻尖上,看著像隻花貓。


    楊續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麽總愛往臉上抹灰呢。”


    秦思俏一愣,再看看自己的手,大概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了,慌忙側過身用袖子擦臉,結果柴灰弄得滿臉都是。


    “你過來!”


    “嗯?”秦思俏遲疑地看著楊續。


    “過來……”


    秦思俏慢慢地把臉湊了過去,楊續從袖口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一手輕輕托著秦思俏的下巴,一隻手在她臉上輕輕擦拭著……秦思俏心如擂鼓,楊續的臉近在咫尺,臉上表情平平淡淡,秦思俏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看,可閉著好像也不對……


    “啊呀!可累死小爺我了!”門外宋子昭話音未落就推開了房門,身後跟著蘇兔。


    “秦思俏你也在啊!”


    “嗯嗯!”秦思俏腰板挺得直直的坐在那兒,楊續則專心對付碗裏的青菜粥。


    “有粥喝!”宋子昭又渴又餓,看見青菜粥伸手要拿勺子,卻被楊續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了回去。


    宋子昭縮回手莫名其妙地說:“不就是一碗粥麽!”什麽時候學會護食了!


    “柴房裏還有,我去給你們端。”秦思俏說著要起身,卻被宋子昭按回座位上。


    “是你熬的?”


    秦思俏點點頭。


    “我說呢……”宋子昭挑眉看了看楊續,笑道:“秦思俏,我們不喝粥,我和蘇兔吃兩塊燒餅就行,柴房裏那些還是留給需要喝粥的楊大人吧!”


    秦思俏臉上發燙,“咳……你們可找到什麽線索?”


    “按你們說的去了山洞,也找到了狼窩,功夫不負有心人。”宋子昭說完看了看蘇兔。


    蘇兔上前一步舉起手中一塊混雜著泥土、血液和糞便的白色上衣。宋子昭一臉嫌棄地開口道:“在狼窩裏發現的,是件褻衣。”


    秦思俏聞著那古怪的味道皺眉道:“是盧誌勤的吧,野狼怎麽把他的褻衣叼走了藏在窩裏呢!”


    “是盧誌勤的無疑,不過應該是凶手放進狼窩的。”楊續沉聲道。


    “狼窩裏還有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狼。”宋子昭說。


    “是被狼群遺棄的,凶手殺了一窩小狼,將盧誌勤的褻衣沾上小狼的血,狼群就會循著味道向他複仇。”楊續說著,麵前的一碗粥已經見底了。


    “那凶手可真有良心,還給母狼留了後。”宋子昭嘲諷道。


    “大概是漏網之魚吧!”


    “凶手太殘忍了!”秦思俏憤然道,小狼招誰惹誰了。


    “連人都殺,還會在乎那些畜生麽!”宋子昭喝了口茶繼續說道:“那麽現在有件事情可以確定了……盧誌勤的死她花雨棠絕對有份,除了她,誰會有盧誌勤的褻衣呢!”


    “可這能作為證據嗎?萬一花雨棠狡辯說是盧誌勤死後被叼走的呢!”秦思俏問。


    “盧誌勤的屍身是何情況,卷宗裏應該詳細記錄了,不怕她不認賬!”


    “可不敢指望衙門,有沒有卷宗還說不準呢!”秦思俏撇撇嘴。


    “好在那獨苗苗乖巧,沒把這衣裳咬壞了!”楊續說。


    “對啊!”秦思俏一拍腦門,“這衣裳沒有被撕咬的痕跡!”如此一來,給花雨棠定罪不成問題了。


    “隻怕她死都不會說出同謀……”楊續沉思道。也就是直接殺害盧誌勤、又間接害死錢來的江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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