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俏讚同地點了點頭,“總之,這件褻衣還是要盡快交到官府,盧誌勤的親人也要一並請到衙門。”


    “那事不宜遲,就今晚!”宋子昭提議道。


    “我們要與花雨棠當麵對質嗎?”秦思俏不無擔憂地問。上一次相見還當作恩人,再相見可能就是公堂之上了。


    “怎麽,你心軟了?”宋子昭問。


    秦思俏默默地搖了搖頭,“如果她的確有罪,我一定會親手繩之以法的!我和你們一起去衙門。”


    楊續開口道:“不如私下邀花雨棠見一麵。”


    “你的意思是勸她自首?”秦思俏問。


    楊續點點頭:“如此一來,官府也能對她從輕發落。”


    四人一合計,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或許不用把事情鬧到官府,隻是江飛燕著實不好辦。


    楊續沉思片刻開口道:“明日我寫個帖子邀她們去酒樓,咱們見機行事吧,總不至於在眾人麵前大打出手。”


    秦思俏心存顧慮,“花雨棠會來嗎?看她身體虛弱,不像是裝出來的。”


    “就說是臨別一聚吧。”


    ……


    四人商量好了便各自睡下,第二日一早,蘇兔差人送了帖子,宋子昭則去酒樓定好了午宴,一切準備停當,四人便聚在後院裏等著江飛燕和花雨棠的回信。


    “你說我們見了麵該怎麽開場啊?總不能還是客客氣氣,裝作一概不知吧……”秦思俏長籲短歎的。畢竟這些日子受了別人照顧,又相處得極好。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楊續清楚秦思俏心中所想,開口道:“正因為和她們有交情,才沒有直接上報官府,都是聰明人,能想到這一層。 ”


    “可如果沒有咱們,這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這麽一來,咱們是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秦思俏你這是什麽道理!人又不是你殺的,你內疚個什麽勁兒啊!”宋子昭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秦思俏白了宋子昭一眼,心想:我可沒你那麽厚臉皮!


    “為了懲惡揚善、秉持正義,也隻好做一回小人了,除非……你能容得下這冤假錯案,網開一麵。我是無所謂,反正鳴冤鼓是你的。”


    聽了宋子昭這話,秦思俏更覺得壓力大、擔子重,垂頭喪氣的好不鬱悶,“那怎麽能行……”她是個眼睛裏容不進一粒沙子的人,怎麽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楊續開口道:“你可以想一想盧誌勤的親人,想一想錢老板的妻兒,他們現在是何種境況……”


    秦思俏順著楊續的意思這麽一想,心裏的負罪感果然減少了許多, 案子不破,江飛燕和花雨棠得以高枕無憂,可那些人的痛苦要由誰來承擔呢?


    “楊公子!”小藥童突然跑進了後院,“有您的書信!”


    楊續接了過來,“多謝你!”


    “不謝!”小藥童憨憨地笑了笑就跑了。


    楊續展開一看,俊逸的字跡並不陌生,“成了!”楊續合上帖子對三人說。


    “那咱們什麽時候出發?”秦思俏問。


    “離午時還早著呢,等她們到了你不用多言,隻安心地坐著聽便好。”


    秦思俏聽楊續這麽說,心裏安定了不少。她打小充作男兒養,習慣了萬事靠自己,極少跟爹爹撒嬌、跟思媛訴苦,如今有個能夠依賴的人,不用她操心,叫她心裏暖暖的。


    ————————


    臨近約好的時辰,四人乘了輛馬車往酒樓去,楊續腿腳不便,他們便索性連木輪椅也一並帶上了。到了那兒已有小二在門前迎候,麻利地引著四人上了二樓雅間。


    “怎麽挑了這一間?”秦思俏奇怪地環顧四周,“好像是咱們和江飛燕頭次見麵的地方。”


    “沒錯!我這安排不錯吧!”宋子昭得意地說。


    “有什麽好的!”秦思俏撇撇嘴,又讓她想起受江家恩惠的事情了。


    “這叫有始有終,咱們和江飛燕、花雨棠的孽緣可不就是從這裏開始的,如今……就讓它在這裏結束!”


    秦思俏心中一聲長歎,如果他們不曾相識該有多好,如果江飛燕和花雨棠是無辜的該有多好……


    “嘩啦啦……”珠簾微動,一隻纖纖玉手掀開門簾,來人是花雨棠,臉上多了層青紗,後邊跟著的一人還未進門就朗聲笑道:“舊地重遊,可惜哥哥不在此處!”說話的正是身著男裝的江飛燕,全然一副江湖少俠的模樣。二人見了秦思俏她們皆是笑容滿麵。秦思俏則是僵硬著一張臉,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好在楊續和宋子昭的表情十分自然,一點兒異樣也看不出。


    眾人落座,花雨棠卸下麵紗開口道:“楊公子的腿傷還未痊愈,何不多住幾日。”情緒似乎已然平穩。


    “我等有事在身,否則一定要在麗城多遊玩幾日。聽聞夜裏護城河上遊船如織,夜景如畫,隻可惜沒那個機會了。”楊續遺憾地說。


    “各位何時動身?”江飛燕問。


    “明日一早。”楊續應道。


    江飛燕神情愉悅,笑道:“那好辦,今夜大家一起去河上散散心,楊公子若不嫌棄,就由在下來安排。”


    楊續眼波微動,連連擺手:“不可,不可,怎好再麻煩江女俠!何況雨棠姑娘還需養身。”


    “無妨,雨棠也該多出來走動,去河上吹吹風對她也有益處。”江飛燕說著看向花雨棠,花雨棠微微頷首,眼角帶笑地看著楊續。


    “我去去就來,”江飛燕說完起身離席,“護城河上的畫舫可吃香了,還是早些定下更為妥當,我去同小六子交代一番。”說完還未等眾人反應就往樓下走去。


    “都怪我多嘴!”楊續無奈地笑了笑。


    “楊公子無需介懷,小六子就在樓下飲馬,飛燕很快就能回來。”花雨棠開口道。


    楊續點點頭,話鋒一轉,“恐怕今夜還是難以暢遊護城河……”


    “此話怎講?”花雨棠奇怪地問,


    楊續向蘇兔使了個眼色,蘇兔將隨身帶來的一個包袱放置於木桌中央。秦思俏緊張地盯著花雨棠,不知她見到裏邊的東西會作何反應,希望花雨棠不要一下子暈過去才好。


    花雨棠不明所以地看著四人, 柔柔地開口道:“這是……”


    蘇兔伸手解開包袱,展開那件帶血的褻衣……隻見花雨棠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劇變,由震驚到惶恐,再到疑惑……戒備,最後沉著臉開口問向四人:“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表情和語氣還算鎮定。


    “楊某乃是清水縣縣令,”楊續搖著折扇從容地開口道。


    蘇兔收起褻衣,冷冰冰地盯著花雨棠,直看得她麵露怯意。


    “你們都是為官之人?”花雨棠對於四人的身份仍然心存疑慮。秦思俏隻好拿出隨身的腰牌,“我們沒有騙你。”


    花雨棠沉吟道:“不知四位官爺為何要拿這髒東西嚇唬雨棠。”語氣表情都極為淡漠。看來並不打算低頭認罪。


    “雨棠姑娘應該對這‘髒東西’再熟悉不過了。”楊續眼神銳利,直抵人心。


    花雨棠偏過頭,“雨棠實在不懂官爺在說些什麽……”


    “楊某相信雨棠姑娘定有苦衷,但無論盧誌勤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都沒有權利殺了他。”


    秦思俏也忍著不住說道:“雨棠姑娘,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縱使你們計劃再周密,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按律法,‘殺人者死’,你們若能向官府自首,一定有回轉的餘地。”


    花雨棠聽到“你們”二字,眼中閃過驚慌之色,兩手交疊放於膝上,閉口不言。


    楊續見她慌了神,又添油加醋道:“罪證我已全部掌握,包括你們是如何借刀殺人,害死了錢老板……“


    花雨棠聽了這話身子猛地一顫,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方寸大亂,正在此時,江飛燕回到雅間裏,剛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勁,見花雨棠麵色蒼白,表情十分痛苦,驚訝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雨棠姑娘方才說她身子有些不適,江女俠還是快些扶雨棠姑娘回去休息吧。“楊續起身道,


    江飛燕擔憂地扶起花雨棠,“來時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這樣了,還是去醫館看看吧。“


    “不……飛燕,我回去歇息一會兒就好……“花雨棠說著看向四人,”告辭……“


    楊續上前掀開門簾,“我送二位下樓。“


    ……


    六人出了酒樓大門,秦思俏幫著江飛燕把已經站立不穩的花雨棠送進了馬車。待江飛燕下車同楊續、宋子昭道別,秦思俏趁機附在花雨棠耳邊小聲道:“我們等著雨棠姑娘的消息。”


    花雨棠緊閉著雙眼靠在車內,睫毛微微顫動……


    四人一直目送馬車離開……直到江飛燕和花雨棠完全消失在視線裏。


    “花雨棠方才為何要瞞著江飛燕?”秦思俏問。


    宋子昭聳了聳肩,“回去再好好商量怎麽對付咱們唄!”


    楊續開口道:“希望她們能想得通……但也保不齊孤注一擲。“


    秦思俏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從花雨棠的表情舉動看來,他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秦思俏心裏還留存的那點兒僥幸心此刻也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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