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俏見他眼中透著真摯,心裏不由得一軟,沒有開口,隻挑了個梅子塞進嘴裏,“挺甜的……”


    “是嗎,再讓我嚐一個!”楊續笑看秦思俏。


    “不給!”


    “給我一顆……”


    “不行!”


    “就一顆!”


    ………


    “咳……”寧小雪推開門就見兩人在爭執著什麽,竟沒有發現她進來了。


    “小雪姑娘!”秦思俏拿著梅子的手一抖,慌忙將那包順手牽羊的青梅藏到身後,心想:這賊還真不是好當的,差點給抓了個現行。


    “打擾了。”寧小雪開口道:“讓我看看秦姑娘的腳吧!”


    “請!”楊續點頭微笑,“有勞小雪姑娘了,她一向好動得很,一時不看著就惹亂子,給你添麻煩了!”


    秦思俏瞪了楊續一眼,楊續卻不以為然。


    寧小雪不自然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輕手輕腳地揭開纏繞在秦思俏腳上的紗布,仔細瞧了瞧道:“傷口愈合得很好,腫也消了,不日便可痊愈。”


    “這我就放心了,不知她何時能如常般走路?”楊續問。


    “這……”寧小雪猶豫道,“四位急著趕路嗎?”


    “是,我等有急事要處理,不能耽擱!”


    “可蘇姑娘餘毒未消,你……和宋公子又有傷在身,實在不宜操勞。”寧小雪勸道。


    楊續看了眼秦思俏說:“我等最遲五日後必須啟程,再住下去也會給小雪姑娘添麻煩。”


    “哪裏……我這兒冷清得很,你們來了倒熱鬧些了。”


    “此次救命之恩,我等銘記在心,將來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定當聽憑差遣!”楊續開口道。


    寧小雪苦笑道:“看來楊公子去意已決……好吧,我來想想辦法!”寧小雪抬起頭來,眼中露出不舍來,“五日後在寒舍用了午飯再走,如何?”


    “多謝小雪姑娘!”秦思俏和楊續齊聲道。


    ——————


    秦思俏自打那日見了寧小雪之後就再沒見到她了,都是四月來給她換藥、照看傷口,就連吃飯也不見寧小雪的身影,四月一見秦思俏就長籲短歎,稍一問到寧小雪的去向,四月就不理不睬地冷著臉,一副又氣又惱、欲言又止的模樣。弄得秦思俏在這刁蠻的小丫頭跟前都不敢說話,雖說她也不知自個兒究竟犯了什麽錯,但受人恩惠、白吃白喝,占了寧小雪不少便宜,秦思俏也就隻能裝傻充愣了。楊續也時常找不到人,似乎和宋子昭在忙些什麽,不過每日必來敦促秦思俏喝藥,問他也隻說是為了去雲州郡做準備,買些路上需要的物什。


    秦思俏喝了藥總是犯困,便懶理他們的事了。直到啟程那日早晨,秦思俏終於是見到寧小雪了。短短數日未見,她似乎消瘦了些,臉上也有些疲倦之色。


    “小雪姑娘!”秦思俏躺在床上十分高興,“好幾天沒見你了!”


    寧小雪微微一笑,“今日我來給你換最後一次藥。”說著坐到秦思俏的床邊。


    “小雪姑娘看起來有些疲憊,這幾日都去哪兒了?”


    寧小雪正在給秦思俏上藥,聞言抬頭道:“正是收藥材的時候,一年裏這時候最是忙碌……秦姑娘,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要小心些,普通行走毫無阻礙。”


    “太好了!”秦思俏這幾日在床上躺著都快憋死了,生怕自己傷沒養好拖了楊續他們後腿,“終於可以上路了!小雪姑娘真是神醫,從前在清水縣做捕快,這樣的傷至少要十多天才能好!”


    寧小雪謙虛道:“是秦姑娘底子好,身體才恢複得快。”


    “秦姑娘……”寧小雪突然麵露憂慮之色,“說實話,你與蘇姑娘、宋公子的傷病無論輕重都隻是時間的問題,可楊公子他……”寧小雪停下看著秦思俏。


    秦思俏心想,楊續的事估計被發現了,也不奇怪,她畢竟是神醫,估計在飛雲號上就察覺了。於是開口道:“小雪姑娘知道了?”


    寧小雪皺著眉歎了口氣,“唉……在飛雲號上為楊公子診治時便覺得他脈象奇異,回到家中查閱了許多醫書、病例,卻一無所獲,當時隻以為是什麽罕見的疑難雜症,這回再見楊公子,便道出了我心中疑惑,楊公子才將原因告知我。”


    秦思俏沒想到楊續會對寧小雪和盤托出。有些驚訝地看向寧小雪,“那麽……依小雪姑娘之見,可有什麽辦法根治?”


    寧小雪思忖片刻,“有是有……”秦思俏為之一振。


    “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要廢去畢生所學,常年服藥,且……少則三五載,多則數十載。”


    “啊?”秦思俏眼中失了神采,“他不會願意的……”


    “的確……楊公子一口回絕了。”


    “他心裏放著更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算不得什麽。”秦思俏悲從中來。


    寧小雪卻搖搖頭說:“非也……楊公子有很強的求生意誌!他說他願付出一切代價,哪怕隻能多活一年半載。”


    “真的?”秦思俏吃驚道。


    “是,他親口對我說願意在了結眼下的急事後再來茗雪居。”


    “他願意廢去畢生所學?”


    “是……但他卻不願留在茗雪居……如果他能留在此處,五年之內我定能找出根治的法子,令他至少多活十年!”寧小雪說到這裏情緒有些激動,“可他卻說……不能與心愛之人攜手天涯、懲奸除惡、一展抱負,就算多活一百年也毫無意義。”


    秦思俏眼眶一紅,哽咽道:“怎麽那麽傻!”


    “不瞞秦姑娘,我心裏有楊公子。”寧小雪說這話時眼神清澈,沒有半點躲閃。


    “小雪姑娘……”秦思俏一時語塞。


    “然……”寧小雪眼中滑過一絲黯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楊公子口中的愛人就是秦姑娘你吧!”


    秦思俏看著誠摯的寧小雪微微地點了點頭,“我二人共曆生死、命運相連……永不分離。”


    寧小雪聞言不無傷感地笑了笑,“二位至死不渝的情誼真叫人羨慕……怕是隻有秦姑娘這般出色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楊公子這樣的人才了。”


    秦思俏紅著臉道:“小雪姑娘折煞我了,我身無長物、相貌平平,哪裏擔得上出色二字。”


    “我說的都是心裏話,飛雲號上初見楊公子時便對他一見傾心,不是因為他談吐不凡、相貌英俊,而是他眼中的執著坦蕩。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似乎世間一切醜惡在這雙眼睛下都無所遁形。”寧小雪頭一回吐露心聲,臉上一片緋紅,愛慕之情溢於言表。


    “我頭一次見到秦姑娘便知你是個女子了!”寧小雪突然看向秦思俏,“秦姑娘是美而不自知,那股子英氣豈是尋常女子能有的,加之楊公子看你的眼神……我便識破了你的女兒身。”


    秦思俏心想,難道那時候楊續就對自己有意思了?


    “你還記得我們在飛雲號上一起為那位亡故的鏢頭驗屍嗎?”


    “記得的!”


    “你查案時的神色與楊公子極為相似!”寧小雪輕聲道,“那時便隱隱覺得你二人有著割不斷的羈絆……我卻仍對楊公子念念不忘,直至前幾日楊公子坦誠相告,我才徹底死了這份心,實在慚愧,請秦姑娘原諒!”


    “小雪姑娘可別這麽說……”秦思俏本想說她一定會遇到更好的男子,可想來想去覺得沒有再比楊續更好的了,這樣說多少有些虛偽,便吞回了肚子裏。


    正在此時屋外有個丫頭叩響了房門,“秦姑娘在嗎?請問小姐可在此處?”


    寧小雪開口道:“我在這裏,你進來吧。”


    “小姐,東西備好了……”


    “好,現在什麽時辰了?”


    “已過巳時了。”


    寧小雪點點頭,“你快去請蘇姑娘同兩位公子去廳堂。”


    “是。”小丫頭說完低眉順眼地走了。


    “秦姑娘,該用飯了,隨我去廳堂吧。”


    “客隨主便。”


    ……


    二人來到廳堂卻隻見蘇兔對著一桌好菜端坐在那兒。


    “蘇兔,他們兩個呢?”秦思俏問。


    蘇兔聳聳肩,表示不知。


    秦思俏坐在寧小雪身邊鬱悶至極,這最後一頓飯兩人居然還要寧小雪等著,真是太厚臉皮了!


    似乎看出了秦思俏的心事,寧小雪笑道:“無妨,再等一等,現在時候還早。”


    三人坐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到楊宋二人的身影。


    “你們上哪兒去了,弄得灰頭土臉的。”秦思俏疑惑道,這二人究竟是怎麽了,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一點禮數也不講。


    “小雪姑娘莫怪。”宋子昭笑道。


    “快請坐吧!”寧小雪低眉淺笑。


    席間宋子昭一直誇讚這菜好吃,那菜美味,更將茗雪居捧上了天。五人有說有笑,氣氛極為融洽……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午時過後,四人收拾好行李在茗雪居門前與寧小雪道別。


    “四月。”寧小雪喚來一旁提著籃子的四月。


    四月別別扭扭地走到四人跟前,眼睛翻上了天,“這是小姐給你們的!”說著將籃子往秦思俏手臂上一挎。


    寧小雪囑咐道:“這裏麵都是四位的藥,我已製成藥丸,還有服用的方法也寫下了,山高路遠、望各位珍重!”


    “這可是我家小姐在寧歆齋裏沒日沒夜趕製出來的!你們可知用了多少名貴藥材,耗費了多少心血!”四月突然開口道,心中憤憤不平。


    “四月住口!”


    寧小雪寬仁大度,至情至善,實在是人間難得,秦思俏心裏不由得又是欽佩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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