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侯屁股著地, 先是痛而後是不敢置信!


    這長得像男人的女人說啥來著?


    暖床?


    他設想了許多, 覺得最接近的不過是知道他身份好打劫點財物罷了, 在這荒山野嶺的, 多兩個人他就還不了手, 何況, 若是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那都不是事兒,他也懶得計較。


    畢竟, 都說花錢消災不是?


    誰料竟然是打著這個主意!


    寧衡詫異的目光看著那厚實寬廣得絲毫沒有女子柔軟的背脊, 渾身打了個冷顫。若真讓這醜八怪得逞, 那跟他被好男風的男子給硬強了有何區別?


    “我告訴你, 你做夢, 不趕緊把小爺放回去, 我怕你到時候惹火上身!”


    那女子步履沉穩,顯然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 寧衡正要再接再厲繼續說道時, 隻見從那草屋門口一下飛出來一把掃帚, 隨即還有女子的訓斥:“趕緊把這裏裏外外的給我打掃一下, 你要是偷懶,別說吃飯, 連口水都沒得喝。”


    寧衡險些被那掃帚給砸到, 一下氣得蹦了起來,咬著牙鐵青著臉。


    活了這把年紀, 誰敢這般對他, 敢朝他麵門扔東西的這不男不女的怪物還是第二個, 第一個那是他媳婦,被媳婦打那是他樂意,但這個醜八怪又算什麽東西?


    不吃就不吃,不喝就不喝,他還缺這倆口口糧不成?


    寧小侯很有骨氣,又一屁股坐到那草堆上,耳邊不時的聽著裏頭胡亂剁著的聲音,心裏頓時浮起了一個念頭,剛輕輕的站了起來,一抬腳步,瞅到那黑漆漆一望無垠的天兒頓時又泄了氣。


    裏頭女子的聲音頓了下來,卻是連有燈都沒點一個,除了腳步聲就是碟碗碰在一起的清脆聲音,大口嚼動的聲音,寧衡摸了摸肚子,軟軟的,但還沒倒餓了的境地。


    那女人吃飯很快,隨著她隨手一擱碗的聲音,腳步很快就出現在了寧衡麵前,提著他的後領拖著就走:“既然你好吃懶做,那今晚就餓你一頓,明兒記得把屋裏裏裏外外的都給我收拾了,把鍋給洗了做好飯食等我回來,否則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咚”的一聲,寧衡被她關在了柴房裏,身子砸在那硬硬的柴上,疼得他止不住呻吟出聲兒,這還不算,等扔了人後,那女人一下就把柴房的門給鎖了,氣得寧衡心裏憋了一肚子話想罵罵不出來。


    隨後等火氣一消,他又開始擔憂起來。若是發現他失蹤了,他媳婦該多擔心啊?


    此時,在鶯歌院裏,綠芽輕手輕腳的把月橋頭上的釵子給取了下來,放置在一旁的小箱子裏頭,隨後取了兩罐膏出來,朝她笑道:“姑娘,奴婢扶你去浴池吧,今兒姑娘可是累得很了,夫人那頭的單子書寫還有賓客的請帖都姑娘負責,定然是手酸得很。”


    不說還好,這一說,月橋隻覺從胳膊到手臂都軟踏踏的沒力氣,隻失笑著跟她說起:“連我也沒想到,咱們家的親戚還挺多的,娘說已經給親戚們都送了信,讓他們能來的都來,這事兒不就多了?”


    月家這頭倒是沒幾個親眷,隻有兩個早就出嫁的姑姑,這些年來往得也不多,連月橋都隻記得見過兩三麵罷了,說模樣,也早就忘了。連她還有個大伯都是今日才知道的,這些年無論是月家還是村裏頭都沒人說起她有個大伯的事兒,月橋理所應當的認為月家也就隻有他爹這一個兒子。


    事實上,月當家這一輩,嫡親嫡親的兄妹就有四個,兩個哥哥,兩個妹妹,月當家排行老二,上頭還有個長他四五歲的大哥,下也早有早早出嫁的兩個妹妹,老大有出息,讀了幾年書就出去了,再也沒回過月家村這窮鄉僻壤的,聽聞在崇州一帶經營著兩家酒樓,月家兩個老的自然是跟著老大,老三老四見老大有出息,也在崇州不遠的地方安了家,隻有老二最沒出息,守著祖祖輩輩的地方,靠著殺豬賣肉過日子。


    月橋年幼時村裏倒有人提過幾句,隻是她那時年幼,小娃又善忘,自然是記不得,後頭這數十來年月家大伯都沒個信也不回村祭祖打掃的,也就沒人再說起他了。


    月家兩個男丁都要成親,尤其月老二娶的還是王府的郡主,村長接到信兒的時候那真可謂是老淚縱橫,想他月家村,雖窮,但出了月淮和月餘煦這兩個有出息的,如今更是抱回了個金娃娃,這整個渭水府裏怕也隻有他們這一村了吧。


    村長更是在回信裏說,村裏不少人都要結伴來吃喜酒,瞧瞧這郡主娘娘。而餘家那頭,便是她外祖一家和兩個舅母的娘家了,再加上她二哥的同窗,月家在這金陵走得近的人家,算下來,上百號人是有的。


    月老大成親的日子也定了下來,就在月老二好日子的前兩日,恰恰好湊一起辦個三日宴席,也免了親戚們從各地趕來苦等一番,何家那頭雖說有兩分抱怨說這日子太趕,前前後後算上,不過還有半個來月,但媒人把這事兒一一掰扯出來,也沒了說辭,加緊給何梅辦著嫁妝了。


    “要奴婢說,這人多才好呢,熱鬧。何況如今大爺二爺又是頂頂好的,讓旁人擺正擺正心思也是極好的。”綠芽扶著人正要去後頭浴池,剛掀開簾子,外頭就有小丫頭清脆的問話聲兒:“綠芽姑娘可在,不知少夫人可歇下了?”


    綠芽一頓,皺著眉想了想,才道:“像是上回同那大丫頭懷玉過來的小丫頭。”


    “你問問她。”月橋給她使了使眼色。


    綠芽便朝外頭高聲問了起來:“可是有何要事?”


    蘭芝幹巴巴的站在房門外,身側兩個守門的婢女趕忙給她點了點頭:“快說說。”


    蘭芝給她們笑了笑,這才扯著嗓子道:“奴婢蘭芝,奉大夫人的命令過來請小爺過去主院一趟的。”


    一聽關乎小爺,綠芽下意識朝月橋看過去,隻見她半垂著頭,瞧不真切臉上的表情,但聲音穩穩的傳了過來:“告訴她,小爺近日在我娘家幫忙來著,天太晚,就在那頭睡下了。”


    “是。”綠芽得了吩咐,立馬轉身去同那小丫頭回話了。


    蘭芝一聽綠芽說完,臉上頓時苦了起來。誰不知道,整個大房裏頭大夫人最是不高興小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去給少夫人娘家當監工修房子?


    說是也不知道為了月家的房子,小爺墊了多少進去?


    但這些她不敢說,隻得硬著頭皮回去複命了。等人一走,綠芽反身回了屋,一路朝浴池走去,剛掀開簾子,隻見月橋已經靠在浴池邊上兒閉目休恬了,旁邊衣服淩亂的灑在地上,她走到浴池邊兒,把兩罐膏給掀開,頓時撲鼻的桂花香就襲來,月橋聞著這熟悉的香氣,慵懶的半睜起眼眸,聲音裏還帶著兩分沙啞:“人走了?”


    “走了。”綠芽輕輕的回她,頓了頓,方問道:“姑娘,咱們當真不管小爺了?萬一他好幾日都沒回府裏,恐怕不止大夫人,連老夫人都得過問,何況,再過三日就是出發的日子了。”


    月橋沒說甚,隻笑著:“他若是連這點小麻煩都過不去,那就隻能認命了。”


    綠芽在她背上抹著膏藥的手一顫。


    她家姑娘的意思,莫不是小侯爺逃不過那力大無窮的女人,往後就隻得在那荒山上被奴役了?


    “怎麽,覺得我心太狠了?”月橋感受著她的遲疑,頓時笑了起來。


    綠芽下意識的搖頭,而後才誠實的說了句:“奴婢隻是有些,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


    月橋嘴角扯了扯,重新閉上了眼。


    她本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來這國公府的目的在寧衡那些小心討好的日子裏逐漸淡化,但卻並沒有讓她忘記最初的那些日子。


    她的痛,她的苦,她的憂,她的傷。


    她一直糾結著,不敢接受著,麵對著那樣一張時時捧著的笑臉,她做不到無動於衷,在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中,她的心不斷軟化,一退再退。但,那一根刺一直插在她的心裏,讓她難受得很。


    要跨過去,除了她能放下,那便是把當初的仇恨給報了!


    她選擇了第二種。


    離著城外數裏地的荒山上那怪女人的事兒她早有耳聞,所以她順水推舟的買通了趙五把人給帶過去,又讓人冒充車夫去跟那怪女人談了談,說要賣個人給她。


    從頭到尾,不過隻收了五兩銀子的賣身錢。


    若是寧衡能從那怪女人的手中逃離,那過往的事兒她便既往不咎,好好的跟他過日子,若是他逃不過,那他就跟著那壞女人過日子去吧。


    左右,她還算做了件好事兒不是?


    既給那怪女人找了個伴,又給金陵城肅清了一個紈絝,而她的仇也算報了,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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