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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眼下安辰逸對季榆生出了愛慕的心思, 但隻要謝瑾瑜心中的那份感情未曾改變,事情就無法輕易地做出定論。


    原本相愛的兩個人,在經曆了千般周折之後,終於破鏡重圓, 共度此生, 這樣的故事, 從來都不新鮮。


    季榆無法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安辰逸和謝瑾瑜之間,尤其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事物,都在推動著兩人往這個終點走去的情況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係著的玉石,季榆出神地望著院子裏開得正盛的海棠,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明顯的憂慮。


    謝瑾瑜和他在這個地方, 已經待了足足七天了,可安辰逸還是一點兒現身的意思都沒有,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就焦躁了起來。


    他本就對謝瑾瑜先前的那番說辭存了懷疑——在說出那句話之前, 對方想說的,分明就是其他的事情——這會兒就不見人,心中自然更加不安。


    想到那時謝瑾瑜麵上那古怪的神色,季榆的雙唇不由地地抿了起來。


    他到底……忘了什麽?


    無論他如何回憶, 關於那天後來的事情,他的腦中都依舊是一片空白。


    每當他試圖向謝瑾瑜詢問這件事的時候, 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猛地閉上了眼睛, 用力地搖了搖頭, 季榆不願再繼續深想下去。


    再等一等,隻要再等一等——那個人肯定就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用那帶著笑意的嗓音,說他總跟個孩子似的執拗天真。


    有風卷著花瓣,飄飄悠悠地停留在了季榆的肩上,如一隻飛得倦了的蝶,在此處棲息。


    垂在身側的手略微動了動,季榆看著這在淡藍色的布料上,格外顯眼的一點豔紅,有些微的發愣。


    昨夜他睡下的時候,這棵海棠樹上還尋不見一個花苞,可今早他睜開雙眼,卻見到了那滿樹盛放的豔麗花朵。


    大概唯有這在別處不可能見到的景象,才能證明眼前的這一切,都隻是那由陣法創造出來的一個幻境吧?


    正因如此,才更令人感到驚歎。


    眼前倏地浮現出安辰逸和自己說起這個地方時,那帶著讚歎的神情,季榆眼中的神色頓時一黯,唇邊也浮現出一抹苦笑。


    哪怕知道不應該,但他總是控製不住地去想,謝瑾瑜不願提起安辰逸,是不是因為對方已經……?


    胸口驀地一陣抽疼,季榆的喉間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若是那個人真的有了什麽三長兩短,定然和他脫不了幹係吧?否則的話,謝瑾瑜那個時候,就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更不必非要將這件事瞞著他了。


    似乎不管什麽時候,他都隻會給別人添麻煩呢……扯了扯嘴角,季榆抬起手,想要拂去肩上的落花,卻不想有人先他一步,伸手撚起了那片花瓣。


    季榆微微一怔,就回過神來,轉過頭往身後看了過去。然而,當他看清了站在那裏的人的模樣的時候,雙眼卻不受控製地睜大了幾分,張著嘴好半晌都沒能發出一點聲音來。


    “在想什麽,”鬆開手,任由指間的花瓣搖晃著墜下,安辰逸的一雙眸子彎成好看的形狀,揚起的唇角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怎麽跟要哭出來似的?”


    “安大哥……?”像是陡然從夢中驚醒一樣,季榆抬起手,想要觸碰一下麵前的人,卻又仿佛擔心什麽一般,在半途將手收了回來,“你沒事……?”


    就在片刻之前,他還在心中不停地企盼著能夠見到這個人,可這會兒人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他卻反而有點不敢上前了,生怕一碰到對方,這個人就會跟一陣煙似的,消失在自己的麵前。


    “我能有什麽事?”注意到季榆的動作,安辰逸的指尖一顫,終是沒有多說什麽。


    他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對方不願意再觸碰他,著實再正常不過。


    事實上,季榆此時還願意與他這般交談,對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想來要是他碰上了相同的事情,肯定也無法再和以往一樣,與對方相處吧?


    唇邊的笑容淡了下來,安辰逸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突然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什麽了。


    說句實話,他甚至都有點弄不清,自己做出到這裏來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畢竟這裏的兩個人,想必都是不願見到他的。


    偏過頭看著眼前這熟悉的景色,安辰逸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他知道,或許他就那樣和季榆分別,是最好的選擇,但他果然……怎麽都不希望,就那樣同季榆成為陌路。


    麵頰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安辰逸愣了愣,側頭看向仰著頭看著自己的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太好了……”感受到指尖傳來的切實的觸覺,季榆的麵上浮現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不是夢……”


    季榆的聲音很輕,但卻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安辰逸的耳中,讓他好一陣子都回不過神來。


    在來這裏之前,安辰逸想過許多季榆可能會有的態度,卻從沒有想過對方會是這樣的表現。


    垂在身側的手攥起又鬆開,安辰逸終是沒有忍住,抬起手,將人緊緊地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他覺得,他這一輩子,都解不開這名為季榆的毒-藥了。


    沒有料到安辰逸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季榆有一瞬間的無措,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最後隻能跟安撫小孩是一樣,輕輕地拍著這個人的脊背。


    “你……”察覺到腰間越收越緊的力道,季榆想起安辰逸胸前尚未痊愈的傷口,張口準備說話,但他才開了個頭,就被人給打斷了。


    “還真是令人羨慕的親密關係啊!”斜倚在門邊看著院中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謝瑾瑜的眼中滿是冷誚。


    世間的修士一旦修得金丹,便可做到禦劍飛行,及至分神,更是能夠直接踏空而行,是以這兩者,一直被視為修士的兩道分水嶺,其前後的實力差距,可謂是天差地別。


    盡管安辰逸自修煉以來,一直奇遇不斷,但終究為天賦所限,至今未能突破分神。好在附近的季家早已不如當年,除了季棠之外,再無其他修為遠超他的角色存在。


    但即便如此,安辰逸也依舊為此吃了不小的苦頭。而最後,也正是在與季棠交手的過程當中,這個道心堅毅的人,硬生生地衝破了那禁錮他百年的桎梏,踏步分神。


    可以說,這正是安辰逸修行的道路上,最為重要的轉折點——也正因此,最為難以改變,稍有不慎,便會功虧一簣。


    當然,季榆本就從未考慮過去擾亂這種命定的劇情,那太過考驗他的布局與謀劃。他不想為了那微渺的希望,而去耗費無謂的時間與精力。


    轉頭看了邊上的安辰逸一眼,季榆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開口說話,但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終究是沒有出聲。


    注意到季榆的視線,安辰逸側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怎麽了?”


    這個小家夥,可是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了。


    “……沒什麽。”對上安辰逸的視線,季榆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將季棠的事情暫時先隱瞞下來。


    他不知道季棠在這次的事情當中,到底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但他相信,那個人絕對不會像安辰逸所說的那樣,唯二長老他們馬首是瞻。


    ——真要是那樣,早在他遇見季棠的時候,他就該死在對方的手下了。


    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誤會。


    略微垂下眼眸,錯開了安辰逸的視線,季榆看著腳下那柄謝瑾瑜送給安辰逸的飛劍:“我隻是有點奇怪,謝瑾瑜沒有和你在一起。”


    “你們不是一塊兒的嗎?”頓了頓,他又加上了一句,隻是說這話的時候,他卻依舊沒敢去看安辰逸的眼睛。


    看到季榆的模樣,安辰逸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個人,實在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那雙有如春日的溪水一般澄澈的眼睛裏,總是清晰地映照出他那單純至極的心思。


    “瑾瑜受到了師門的召喚,”沒有出言點破,安辰逸收回視線,望向前方,“前兩日就動身前往豫山了。”


    原本安辰逸也是打算一同前往的,卻不想途中撞上了季棠,得到了季榆就在附近的線索,便留了下來。


    手指微微一動,安辰逸突然意識到,這線索來得似乎有些蹊蹺。


    盡管當時他就察覺到了不對,但由於後來與謝瑾瑜的爭吵,他並未來得及細想,此時仔細回想起來,卻總覺得那季棠當時的表現,簡直就像是刻意為了將季榆的消息帶給他們似的。


    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安辰逸轉頭朝季榆看過去,卻不想恰好對上了對方那雙寫滿了驚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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