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柯並不是很喜歡咖啡, 這種帶著少許能夠讓人保持清醒的飲料,對他而言,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入口基本都帶著幾分甜味的酒水的。


    但不得不說, 這東西所散發出來的那股醇厚的芳香, 確實有著令人著迷的魅力。


    端起那杯已經加了不少方糖的咖啡輕啜了一口, 陸南柯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擰,又很快地鬆了開來。


    比起那股在唇齒間彌漫開來的醇香來,這點微不足道的苦澀, 也就變得沒有那麽難以忍受起來。


    從白色的瓷杯當中溢出的白色霧氣緩緩地升騰而起, 帶起些許與窗外漫天的飛雪當中,有些相似的朦朧感。


    蘇景陽有些出神地望著那不停飄落的雪花, 稍長的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那雙有些秀氣的眸子。


    “怎麽了?”注意到蘇景陽的走神, 陸南柯放下手裏的杯子, 出聲問道。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季榆所在的那家醫院, 離蘇景陽的學校格外的近, 從那邊繞道過來, 也就幾分鍾的時間。


    沒興趣再在回去的時候再被堵在路上,陸南柯理所當然地就選擇了另一個更好的選項。


    “……沒什麽,”聽到陸南柯的話,蘇景陽回過神來, 略微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就是有點累了。”


    新春匯演的時間越來越近, 他們這些需要上台的人,排練得自然越來越緊——就連這種本來該是休息天的日子,都抽不出多少休息的時間來。


    然而,對於蘇景陽這種將唱歌當做一切的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與之相反,要是換了以往,碰上現在這樣的情況,他更應該樂在其中才對,隻是……


    似是想到了什麽,蘇景陽放在膝上的雙手無意識地收緊了幾分。


    ——昨天晚上,季榆沒有回來。


    這是在蘇景陽攔下了那個人的車之後,對方第一次夜不歸宿。


    盡管季榆事先就已經在電話裏說明了這件事,可一直等到天色漸明,都沒有聽到樓下大門的鎖被打開的聲音,還是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發愣。


    就連蘇景陽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麽明明還是同樣的那個地方,在少了一個人之後,竟然會顯得那樣空蕩。


    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蘇景陽的雙眉不受控製地皺了起來。


    或許是胸口那股無法形容的煩躁的感覺,就連平時他還挺喜歡的這家店的咖啡,他這會兒都覺得有些難以入口起來。


    “是嗎?”沒有錯過蘇景陽的眼中,那掩飾不住的焦躁,陸南柯的手指動了動,輕笑了一聲。


    “嗯,”並未察覺到陸南柯的異樣之處,蘇景陽低低地應了一聲,“昨天晚上沒睡好。”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空調溫度開得有點低了的緣故,他一整個晚上都沒怎麽睡著,一直到事先設定好的鬧鍾響起,他都還有些恍惚著沒醒過神來。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吧,他今天就連彩排的時候,都有點不在狀態。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在接到陸南柯的電話之後,就立馬扔下那邊的事情來這裏。


    在沒有什麽其他要緊的事情的情況下,與唱歌有關的事情,在他的心目中,永遠都排在其他事前麵。


    這一點,陸南柯當然清楚,心裏也很明白,眼前的人此刻那心不在焉的狀況,並不是由於對方所說的,沒能睡好的原因。


    要不然,在一開始就知道蘇景陽在排練的前提下,他就不會在這個地方等著對方的到來,而是直接去學校裏找人了。


    他可不像季榆那樣,總是擔心自己在不經意間的一些舉動,就會將蘇景陽拖入棘手的境地。


    陸南柯從來都不覺得,戀愛這種事,是什麽需要遮掩的事情——哪怕深陷其中的兩個人,都有著同樣的性別。


    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有季榆那樣引人注目就是了。


    認識那個商界傳奇一般的角色的人,肯定要比認識他這個不務正業的富家子弟的人要多得多。否則當初蘇景陽選擇的交易對象,也就不會是季榆了。


    想到之前自己在醫院裏見到的那個人的模樣,陸南柯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思索的神色來。


    他忽然有點不確定,眼前的狀況,是不是那個家夥有意設計之下造成的了。


    畢竟,如果把自己換到季榆的位置,陸南柯可不覺得,他會那樣輕而易舉地放任身邊的人離開。


    “注意休息,別太累了。”沒有點破蘇景陽的謊言,陸南柯笑著說道,“就算是為了演出,也更應該保重自己的身體,不是嗎?”


    凡是聰明人,都懂得不應該以任何的理由,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提起那個被稱之為情敵的人。


    更何況,蘇景陽此刻根本不知道季榆和陸南柯兩人,已經知曉了彼此的存在。


    “平時記得多喝水,要是嗓子難受就別忍著。”想了想,陸南柯從口袋裏掏出了幾顆薄荷糖放在桌子上,朝對麵的人推了過去。


    看到陸南柯的動作,蘇景陽愣了愣,突然就有點想笑。


    他好歹也是上了大學的人了,這個家夥卻老是拿他當小孩子一樣對待,就連給他準備的東西,也都時常帶著孩子氣。


    忍不住又想起了上次自己生日的時候,收到的那個限量版哆啦a夢的鑰匙扣,蘇景陽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揚了少許。


    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和眼前的這個人說過,自己直到現在,都還喜歡那個沒有手指的機器貓的事情。


    陸南柯似乎總是能夠從一些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菊東籬,看出他的喜好。


    ——而這些,都是季榆從來都無法做到的。


    指尖幾不可察地一顫,蘇景陽隻覺得剛才因為陸南柯的話而稍微減退了許多的煩躁感,又再次湧了上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今天他總是會抑製不住地拿坐在對麵的人,和那個昨天晚上在外頭過了一夜的人作比較。這是他以前從來不會去做的事情。


    雙唇略微抿了起來,蘇景陽頓時感到胸口那股沒來由的焦躁感,變得愈發強烈起來。


    平時如果他這時候沒有待在家裏,季榆早就該打電話給他了。盡管兩人並不會如真正的戀人之間那樣,有著說不完的話題可以聊,在不方便的時候,蘇景陽甚至會直接掛斷電話,但這幾乎已經成了他們相處之間的慣例,從來沒有打破過。


    ——“家”?


    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那個地方的稱呼,蘇景陽的嘴唇微微用力。


    他隻不過是……找不到其他更為合適的詞來形容罷了。


    不願在這件事情上深想,蘇景陽又將注意力轉回了自己那至今沒有收到來自季榆的任何短訊和電話的手機上。


    公司裏的事情……真的有忙到這樣的地步嗎?


    想到上次見麵的時候,季榆那還帶著些許病容的樣子,蘇景陽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些許擔憂的神色來。


    將蘇景陽臉上的那細微的表情都盡數收入眼中,陸南柯輕輕地嘖了下舌,忍不住在心裏佩服起某個在醫院裏的人來了。


    對方那什麽都不做的選擇,起到的效果,卻比其他任何舉動都要來得好。


    當身邊習以為常的事情,發生了改變的時候,任何人都會因此而生出不安與驚惶來,而若是加以刻意的引導,想要將這些情緒,和其他的一些感情混淆起來,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而隻要在事後讓蘇景陽明白發生了什麽,對方肯定會因此而生出歉疚的心情來,就是為此而答應一些過分的要求,也並不奇怪。


    這個人的性子,實在是太過柔軟了,柔軟到陸南柯甚至曾經有過遲疑,是否應該任由對方觸碰娛樂圈這個過於魚龍混雜的大染缸。


    沒有人說話,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少見地沉寂了起來。


    “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瓷質的咖啡杯與底座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拉回了蘇景陽的心神,“要我送你回去休息嗎?”


    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蘇景陽的神情有些微的恍惚,好一會兒才有點愣愣地點了點頭:“嗯。”


    以他現在的狀態,就算回去了,也不可能唱出自己該有的水平來,還不如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整理一下自己那莫名煩亂的心情。


    “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頓了頓,蘇景陽驀地想到了什麽,趕忙補充了一句。


    “好,”並沒有對蘇景陽的話感到有多意外,陸南柯笑了笑,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我送你上車。”


    這個人從來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住處,雖然那對他來說,並不是多麽難以知曉的事情。


    目送著蘇景陽坐的出租車緩緩地駛出視線,陸南柯插-在口袋裏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的邊緣。


    他接下來,或許該找個機會,和季榆好好地聊一聊了。


    正好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剛談下來的合作項目,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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