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從兜裏隨手取出蕭家獨門竊聽器, 圓圓的亮片在頂燈的作用下閃著金屬的光澤, 邊緣因為反光折射出一層層光線,讓人隻輕輕一瞟就移不開眼。


    “殿下親自送來的東西,怎麽可能沒用。”


    蕭賾琉璃的色的眼眸中寫滿讚歎:“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一天前, 蘇渝回歸當夜。


    皓月當空, 蘇家後宅的值夜保安緊盯著監控室中幾十個屏幕,不敢有一絲懈怠。突然,某一個綠色的監控畫麵中,幾根景觀樹枝無風而動,一道黑影緊跟著掠過,保安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連忙用傳呼機吩咐那片區域的外勤保安出動。幾十秒鍾後, 那邊表示是一直野貓,值夜保安才放下心, 繼續“眼觀六路”。


    外勤保安將野貓趕走後,樹上的人悄無聲息地落下,堪堪避過幾個藏在死角的監控, 在一棟四層獨棟前站定, 四下觀察一番, 卡著保安換哨的節點,腳尖一點, 飛上二樓最大的陽台, 在玄關處輕輕一推, 門鎖住了。


    黑衣人從右手手表裏取出一根銀針,在鎖眼處搗鼓幾下,“哢噠”一聲,門鎖自開。他將門開了一道小縫,一閃身就滑入屋內,反手關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正當他準備回身的時候,一道微弱的手機光亮起,清淩淩的女聲也隨之而來:“不問自取是為賊,這大半夜的,蕭大哥是唱的哪一出?”


    黑衣人動作僵直一瞬,隨即舒展,轉身的同時扯掉麵罩,露出一口大白牙:“我還以為蘇小姐今天白天是故意邀約,不然怎麽會淩晨一點還不睡覺,在這裏等我呢?”


    下午蘇沐識破蕭賾真身後,臨走時對著圖書館桌上的杯子連扣三下手,扣手一說是有典故的,在《皇權》裏有一處情節,淮王在離開皇宮北上伐賊時用這個暗號,意為三更天造訪。蘇沐這麽做,一是驗證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二是想試探已經死過一次的蕭賾,是不是還願意摻和到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中。


    果然,蕭家人,怎麽可能那麽老實地任人宰割。能從重重監控的蕭家溜出來,再溜進另一個重重監控的蘇家,如此身手,隻有當初單人單甲,夜追八百裏取敵首級的淮王才能做到。


    老天爺還是很公平的,雖然讓蕭賾死於非命,但這位爺哪怕重生到個傻子身上,一身本領仍然沒丟。


    蘇沐低頭一笑:“一句玩笑而已,殿下不必當真,既然來了,我想看到的誠意自然也就看到了。”


    蕭賾雖然穿著一身緊身黑衣,但這層光滑的布料完全沒有擋住身材,往門上隨便一靠,他仍然是擁有黃金比例的當世潘安。他唇角微微一抿,說話自帶三分笑意:“我的誠意已經表現出來了,但是蘇小姐的誠意在下還不太了解,敢問蘇小姐來自哪朝哪代,史書上可有名諱。”


    蘇沐翹著二郎腿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我隻是一個知曉內情的局外人而已,不像殿下一樣擁有大神通,不過是能掐會算一些,才處處可以逢凶化吉,如果非要說來自哪朝哪代,應該就是當代。”


    蕭賾麵上祥和一片,眼底卻冰霜暗結。掉入這具身體初始,他便知道世間的造化功劫,並不像他從小識習的那樣簡單,所以他進入學校之後總是泡在圖書館,想通過這座人類文明的階梯來了解這個時代。書中自有顏如玉,他明白了社會製度的更迭,了解了自然科學的變遷,從某本書裏,他稍微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形成機理——平行時空(注)。


    宇宙中有無數個他,他在他本來的世界中死亡,本應該塵歸塵,土歸土,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麽,他墜入平行宇宙中擁有另一番境遇他的身體,而這兩個他,本質上都是他自己。


    蘇沐出現的時候他想過她的身份,一開始的想法是和他同世界,但是這個推論被他隨即推翻,因為一些習慣性的東西是改不掉的,蘇沐給她的感覺就是沐浴著共/產/主/義/春風長大的一批人,出生在九十年代後期國家已經開始複興的年代,從小吃穿不愁,又正趕上第三次科技革命,在高科技快速發展的時代中,對所有新生事物都接受得很快的感覺。


    這種生命力,不是傳統的封建製度可以孕育出來的。但是她又確實知道自己的事,包括暗號這種一般不記錄正史,而是野史上的秘辛。


    所以蕭賾大膽地推測,蘇沐是自己原來的世界過了幾百年之後出生的新時代女性,也就是說,他是她祖宗!


    麵對自己的曾曾曾曾後人,蕭賾說話時都不自覺帶上了慈愛,還摒棄了自己以為找到同類而自動冒出口的古代口音:“原來是這樣,如此我就知道了,第一次登門就以這種方式,雖然事出有因,但到底男女有別,為了表達歉意,你接下來要做什麽,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蘇沐知道自己算是過了他這一關,連忙擺擺手:“那麽客氣幹什麽,大家都是朋友,哪有一上來就讓朋友白幹活的,這樣,殿下借我一樣東西,我還你一個蕭家自亂怎麽樣?”


    劍眉高挑,蕭賾感興趣地問道:“蘇小姐想借什麽?”


    素手淩空一指,蕭賾順著她的手勢往自己手腕上看,嘖道:“蘇小姐好眼力,這表可是好東西……”


    “殿下誤會了,”蘇沐起身,走到蕭賾身邊,“我想要的,是跟這表同廠生產的竊聽器。”


    蕭賾略一沉吟:“竊聽器的話,我這裏有現成的。”他輕輕撞擊表盤,幾下就撞除了一個銀色亮片,“蘇小姐想借的就是這個嗎?”


    “嗯。”


    “那我就等著蘇小姐的好消息了。”道別後,蕭賾跟來的時候一樣,出門靈巧地躍下陽台,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影。


    利用一個小小的竊聽器,既可以製造蘇渝的恐慌,讓他知道公司並非淨土,必須防範,還可以挑撥蘇蕭兩家的關係,把聯姻徹底搞垮,而蘇家對蕭家的不信任,岑晚清對聯姻看法的改變,會讓本來就因為白楚楚生氣的路雅蘭急火攻心。


    後院不安寧,前方打仗的,怎麽可能好過,如此就完成了對蕭賾讓蕭家自亂的承諾。


    最後一個要打擊的勢力,也已經在路上了。


    走圖書館這一遭,該通知的人都已經通知到了,蘇沐開開心心地打道回府,岑晚清果然已經把飯菜做好,一家三口正在餐桌前等蘇沐。


    看他們的臉色,聊天的內容應該很沉重,最起碼岑晚清和蘇遠泊都冷著臉,蘇沐在餐廳外麵,隻聽了蘇遠泊一嘴:“既然這樣,顧家的人也要防著,現在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這是老大做的,能出入小渝辦公室的,顧依桐也算一個。”


    看,最後一個目的,也達到了。


    走進餐廳門的時候,岑晚清正在念叨著“多事之秋”,但是三人看到蘇沐來了,馬上都換了一張臉。


    “妹妹回來了,快來坐!”


    “沐沐快過來,你媽媽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椒鹽雞。”


    連岑晚清都難得微笑地看著她。蘇沐相當給麵子地扯出一個大笑臉:“嗯!”


    這份人間煙火,她會守住的。


    蘇家這邊是溫情脈脈,蕭家那邊已經雞飛狗跳。


    醫院裏,白楚楚半靠在病床上假寐著,額頭上纏著一塊白紗布,依稀透出一片血跡,蕭選坐在旁邊的板凳上,滿臉喪氣。


    諸位夫人到底還是拉住了發狂的路欣蘭,準確的說是蕭選的老爹蕭禮鳴拉住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他直接把蕭家牆上的湘猷寶劍給抽了抽來,成功地把一種夫人們嚇得沒了動作,蕭禮鳴舉著寶劍嗬道:“有完沒完了?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嗎?”


    路欣蘭本來因為兒子就差點心肌梗塞,現在老公還這麽對自己,眼淚汪汪朝身邊的姐妹們哭訴:“你們看看,都看看,二十多年夫妻,他就是這麽對我的!”


    然後路女士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消息傳到醫院時,蕭選正在給白楚楚講笑話,乍一聽母親昏過去了,就想回去看看,但是白楚楚身邊離不開人,她媽媽最近不在a市,請護工他又不放心,隻好兩頭為難。


    人生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真特娘的是個廢物,他本以為自己一定可以維護好在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和自己最愛的兩個女人的關係,但是他卻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明明可以好好解決,他非要意氣用事。明明知道路雅蘭脾氣爆,他還上趕著給白楚楚招黑。明明知道白楚楚是個自尊心特別強的女孩,他還是讓路雅蘭用一身金光閃閃的名牌羞辱她,乃至於讓那麽善良的姑娘出手傷人。


    實在撐不下去,想離家出走逃避現實,卻因為現實問題遲遲不敢動身。他的人生,是怎麽過成這樣的?


    高檔的私人病房裏,加濕器不斷地升起嫋嫋水汽,白楚楚睡了一會,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蕭選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從他的眼神中,她知道他承諾好的私奔,是不可能了。


    “你醒了,我……”


    “阿選,我其實無所謂的,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那就再等一陣,沒關係呀,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嗎,留在自己熟悉的城市,過自己的二十歲生日不好嗎?”


    蕭選瞬間睜大了眼睛。


    生日?!


    對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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