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寒吃足全力的白淨手背上青筋暴起, 指尖扣住籃球, 朝扔來的方向狠狠砸出,目光利刃般斜刺過去。


    體校籃球隊近十個人吊兒郎當站在五六米開外, 身高一米九的隊長打頭, 滿是戲謔的方臉上閃過錯愕。


    他沒想到陸星寒能接住, 更沒想到能這麽快反擊回來。


    要全身而退已經不可能了, 球卯足了勁兒,“砰”地重創在人身上, 激出一大串夾著罵聲的痛哼。


    體校隊長閃躲不及, 被撞上肩膀, 球又彈開,在籃球隊裏攪了個人仰馬翻。


    突如其來的變故前後不超過一分鍾,林知微屏息,臉色發白,一把攥住陸星寒手腕, “你受傷沒有?!”


    陸星寒掌心磨得又燙又疼, 虎口酸麻,把她冰涼的手抓住握緊, 勉強冷靜, 極力壓住衝到頭頂的怒火, “我沒事, 嚇到了吧?”


    “他們……”


    “知微, 聽話, 你先回家好不好?”


    聽什麽話!好什麽好!


    說話間, 三中的隊員紛紛大呼小叫跳上觀眾席,左右把陸星寒和林知微圍在中央,大聲捍衛,“幹嘛呢!欺負我們三中沒人?!輸不起是吧!”


    體校一擊不成,人數優勢也沒了。


    隊長的火騰騰上漲,羞憤不已,他早聽說最近陸星寒不在,提前給學校打了包票,保證這次市高中聯賽穩贏,還特意邀請暗戀的女神來看比賽。


    結果可好,陸星寒竟然正趕在關鍵時候回來了,比賽被他完虐不說,連女神都在場邊穿著超短裙露著細長腿給他尖叫表白!


    隊長燒紅了眼,恨不能把陸星寒挫骨揚灰了,拎起看台邊鐵質的指示牌作勢要掄,破口大罵,“叫你聲寒哥真tm把自己當哥了!不是會唱歌會賣笑嗎?當你的十八線小明星去啊,回來汙染什麽環境?以前別人議論時候我當笑話,現在一看名不虛傳!”


    他啐了一口,瞪著陸星寒唇紅齒白的臉,咬牙切齒,卻字字清晰,“還真是野女人養大的小白臉兒——”


    陸星寒僅剩一線的理智被這句話瞬間點爆。


    他再也忍不下去,一手將林知微攬到身後,一手直接把簡易固定在地上的折疊椅硬拽起來,塑料碎裂的“哢嚓”聲催命似的,隨時能叫體校隊長頭破血流。


    一觸即發的當口,兩校的裁判外加體育老師們疏散完觀眾回來,嚇得魂兒都飛了,拚死拚活衝上去,極有經驗地分工合作,一撥拽住體校的,一撥按住陸星寒。


    “鬧什麽鬧!有沒有點體育精神!還體校的,平常老師怎麽教的?!”


    “再折騰全取消資格!成績作廢!”


    “高三生是不是不想畢業了?!敢動手全給你們記大過!”


    每次打完重要比賽,這些體力過剩的混小子總免不了鬧一出,拉不住就是場大型群架,但以往隻要陸星寒在場,基本能控製局麵,至少不會在場館裏生事,今天到底抽了什麽風!


    體校的副校長也在現場,兩邊恩威並施說教一通,給老師們使眼色,強行把自己學校的一幫人拉走。


    隊長被推搡著轉身時,滿臉冷笑地朝陸星寒比了個手勢,最後拇指一轉,用隻有他們懂得的方式隱晦地指向林知微。


    三中的隊員們氣呼呼追著罵,被自家帶隊老師嚴厲地拖回來。


    林知微自始至終盯著陸星寒。


    他背挺得僵直,直到閑雜人全部走遠,才轉回身迎上她的眼睛,牽動嘴角,盡量自然地笑出來,修短的指甲卻暗暗扣進皮肉裏。


    害知微無辜受驚嚇,他該死。


    凶狠的樣子讓知微親眼看見了,他該死。


    那句應該捏碎踩爛的話被知微親耳聽見了,他該死!


    林知微唇顫了顫,垂眸看到滿地狼藉,先問帶隊老師,“陸星寒弄壞的椅子,是不是需要照價賠償?”


    老師愣住,抓抓頭發,“這個……”


    三中出來征戰的隊伍裏,雖然陸星寒是學生年紀小,但實際上是主心骨的存在,老師摸不清怎麽回答好,偷眼去瞟他,接到暗示,清清嗓子說:“不用,體校大度,從來不在意這些細節。”


    林知微擰眉點點頭,“我現在能帶他走嗎?”


    老師卡殼,再次餘光征求陸星寒的意見,而後一本正經表示:“我們要回學校做賽後總結,他暫時不能走,晚點吧。”


    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那個,你們——先跟我過去,”老師機智地朝其他隊員揮揮手,“陸星寒,你也快點,別耽誤太多時間。”


    看台上被剛才一場鬧騰毀得亂七八糟,林知微手上全是汗,心裏七上八下難受得厲害,一會兒是陸星寒滿身戾氣武力值爆表的陌生模樣,一會兒又是那句能把人戳死的“野女人養大的小白臉兒”。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聽陸星寒講過。


    但很顯然,他絕對不是第一次讓人這麽指點嘲笑了。


    陸星寒眼睫垂落,嗓子裏揉著砂礫,“對不起,本來想讓你好好看場比賽,結果卻這樣……等晚上回家,你怎麽訓我都行。”


    低眉順眼的態度和一個“訓”字,惹得林知微鼻子一酸,問他:“你先告訴我,剛才的矛盾算是了結了嗎?”


    陸星寒毫不猶豫點頭,哄她,“老師說記過,誰也不敢亂來。”


    “行,我信你,”林知微喉嚨火辣辣的,手徒然鬆了又緊,不知道該抓住點什麽,她按捺住滿腹驚疑,“其他的不適合在這裏說,你去跟老師他們匯合,結束後馬上回去,我在家等你。”


    “……好。”


    林知微深吸口氣,跟他擦肩走過。


    陸星寒忽然說:“知微,我……我平常不是這樣的,你別對我失望。”


    林知微回頭看他一眼,麵對那麽多彪悍男生強逼時都穩如泰山的身影在細微地輕輕打顫。


    她小小“嗯”了聲,離開籃球館。


    老師帶著三中隊員等在館外,林知微走後,相隔足足五分鍾陸星寒才出來,他眉目冷淡,朝他們隨意點了下頭,“我先走了。”


    “哎,星寒,”老師追他兩步,不放心地叮囑,“體校那幫人可不是善茬,能忍就忍,你千萬別搭理他們。”


    陸星寒敷衍地揮揮手。


    忍?


    罵他咒他嘲笑他,可以,無所謂。


    但牽扯到知微,找死。


    那個手勢明明白白,約他六點在外頭見麵,否則要尋機去找知微的麻煩,體校這群人最能呼朋引伴,身邊全是社會上所謂賣義氣的狐朋狗友,下手狠,他一點點險都不敢冒。


    如果早知道,他今天絕不會讓知微過來。


    陸星寒怕碰上林知微,沒走體校正門,從側門出去,路邊等客的出租車熱情問他:“小哥,去哪啊?”


    他沒理,走出一段上了公交車。


    打個架而已,收拾一窩渣滓而已,打車去?他們配麽。


    林知微腦中一團亂,慢吞吞往校門走,陸星寒從小到大各種狀態各種神情全擠在眼前亂晃,以往的乖萌聽話和今天的凶悍強勢怎麽也重疊不到一起。


    她太入神,根本沒聽到有人叫她。


    “知微?”


    “知微——”


    直到臂彎被人輕輕拉住,她才乍然回神,秦然低下身,雙眼與她平視,蹙眉問:“出什麽事了?”


    “你……怎麽在這?”


    秦然說:“我沒走。”


    他站直,舉止紳士得體,距離剛好在不越界的邊緣,“我不知道你幾點結束,擔心會錯過接你的時間。”


    林知微完全不記得“接她”這檔事,一心隻想立刻回家去等陸星寒,“抱歉秦然,今天我有私事,工作室的合作不如等我假期結束再聊,到時候我請客。”


    男人很有風度,也知分寸,再多失落仍然不動聲色,“好,工作不急,以後再談,但看在我這一個多小時的份上,給我一個做司機的機會好嗎?”


    他嗓音低磁和緩,“無論你要去哪兒,我保證比出租車更快。”


    陸星寒在公交上坐了三分鍾,看著車窗外搖晃的樹影,突然覺得不對勁兒,扭頭朝另一邊一瞧——


    嘖!方向反了!


    他辛苦夾在座椅間的大長腿立刻直起,走到車門準備到下一站下車,換對麵的車站重新坐。


    這路公交從體校側門兜了個大彎,吱吱呀呀經過正門,再往前左轉四百米才能到站停下。


    體校門口有點堵車。


    陸星寒滿心急躁,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欄杆上不耐煩地點啊點,他眉心擰緊,心髒鼓鼓脹脹,一半為晚上麵對知微揉成渣化成水,一半塞滿凶戾,琢磨著怎麽撒氣,永絕後患。


    公交再次刹車,外麵日光轉深,有什麽東西映著光點,一瞬閃過陸星寒的眼睛。


    他下意識抬頭去看。


    一個五官熟悉的高大男人身穿正裝,拉開黑色越野車車門,貼心遮著車門上沿,邀請女人上車。


    女人長發紮成馬尾,巴掌臉白皙精致,肩背秀麗纖薄,正微微低頭,側臉一抹若有若無的嬌柔,幾乎能把他生生逼死。


    “停車……停車!”陸星寒一下子就炸了,“我有急事!讓我下去!”


    每天能經曆一百次這種事的司機完全免疫,正好前路恢複通暢,他手打方向盤轟轟轉彎,一腳油門直奔車站,戛然停下,“誰要下車來著?到站了,下吧!”


    陸星寒衝到體校門口,越野車早已開走。


    知微不在。


    他狠狠按著屏幕給她打電話,不接。


    陸星寒胸口一陣火燒一陣冰凍,怔怔立在來往人潮裏,整個人直往深不見底的寒淵裏墜。


    他用力捏住手機,反複警告自己,必須忍住,先解決掉她安全的隱患。


    閉了閉眼,拚命控製急促的呼吸,他轉而打給三中籃球隊的隊員。


    幾秒種後,收到信息,“寒哥,體校隊長手機號發給你了!”


    陸星寒把那串數字撥出去,很快接通,他聲音冷得懾人,完全不給對方反駁的餘地。


    “六點沒空,五點老地方,我隻等三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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