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達賭城,從外觀看非常漂亮,赭紅色的漆身,西洋式的建築,每個分賭廳外分立二十幾個穿黑西服的年輕男人。


    進門的一層大廳裏擺了幾十台餃子機和撲克機,但幾乎沒有什麽人,賭客大都通過大廳進到連通的各個賭廳玩百家樂和其他的賭博遊戲。


    二層,一個個的大隔間包房,一條禁止入內的遊式回曲折來回,回廊兩側的地磚是雙麵鋼化玻璃,從下麵一樓賭廳看不到上麵,上麵卻可以看到下麵的一舉一動。


    一層最大的賭廳東方,綠絨布鋪的賭台上,銅色小牌標明了最低下注額,最低三千起,到三十三萬。


    “這些旁廳玩什麽的都有,規則簡單,新鮮,深一點的賭客也不是那麽熱衷百家樂了。”


    說話的男人穿著老式深灰的袍子,站在木質的回廊欄杆前,往下看賭廳,透著一股上世紀的風段,實在不是特別應景。


    可也不讓人覺得奇怪,他本人的氣質,活脫脫像是從民國大貴家族走出來的。


    他看了一眼邊上吊兒郎當背著長狙擊槍站著的男人,說:“跟我獨處還不卸槍的,魏平你真是頭一個。”


    魏平笑說:“周公你知道我不敢把你怎麽樣。”


    周公負手而立,淡淡笑了一聲:“哪有你不敢的。”


    “你這些年手伸太遠了,你如今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周公很平靜地對他說出這些話:“現在我還願意站在一起同你說話,可能隔天,即使不刀槍相見,我也不可能不對你袖手旁觀。”


    魏平同各地反政府軍和恐怖組織扯上軍火買賣的那天,就注定越走越遠。


    魏平笑了笑:“周公倒是眼光放的遠,早就給自己鋪好後路了。”


    數十年前分立各大產業的幾大家族都消失沒落,周家是唯一堅守立場,沒有涉足毒品和軍火交易的姓氏,方能存活繁榮至今。


    現在,周公也逐漸從賭博業抽手,手下賭廳逐漸轉手和全權租賃,收取租金,洗手產業。


    “我沒想過要給自己留後路。”魏平拖著槍,沿著遊廊慢慢走:“我沒想那麽多……”


    周公側身:“你到底,這些年,想要幹什麽?”


    “我就是,太恨了,我恨所有人。”他突然停步,一隻手搭在欄杆上,慢慢彎腰,他的視線從上往下,捉到了一層旁廳賭台邊上,默然站著的女人。


    女人的皮膚是雪白的,人也是,不染塵埃的冷漠模樣。


    讓他恨,恨至極。


    他收回目光,側頭一笑,眉目間的戾氣在一刹那消失得幹幹淨淨:“我想了十幾年,到現在才想好我要幹什麽。”


    “我不想活了。”


    “我要他們陪葬。”


    ――――――――――――


    ――――――――――――


    邁達賭場,零二側廳。


    對眼兒領人進來就走,宋林林跟易周示意了一下跟著對眼兒出去了,幾個人先後上了不一樣的台桌,這偏廳人不少,賭的東西也新鮮。


    台麵碼了三枚骰子,白色,紅色,黑色。


    穿紅衣服有點矮胖的男人在百家樂的台子上輸急了,跑這兒來賭運氣。


    荷官是個穿蕾絲短裙光著手臂的高挑女人:“這廳新開的,做活動,我坐莊,我贏了隻收一倍賭金,如果閑家贏了,我出手付返兩倍賭金。”


    “加注無上限,不過”她笑盈盈伸出三個指頭:“每人限製三局。”


    易周站在側邊,手裏捏著一瓶水,看紅衣男人心浮氣躁地坐下:“我來賭一把。”


    荷官接著說:“規則很簡單,三枚骰子,每個骰子六個麵,白色骰子標1、1、5、5、9、9,紅色骰子是2、2、6、6、7、7,黑色骰子是3、3、4、4、8、8。”


    “您先隨意挑一枚投擲,我後挑一枚投擲,誰的點數大算誰贏,”荷官把骰子擺開:“您放心,賭金現返,骰子也絕對沒有毛病。”


    紅衣男人挑了白色的,押了三個籌碼:“三千。”


    他扔了個5。


    “我就這個吧,”荷官隨手拿起紅色骰子,一扔:“6。”


    男人輸了三千,不甘心地又押了三千,說:“我用你剛才的骰子。”


    荷官笑著推給他:“請便。”


    男人仔細看了那紅骰子,看不出什麽玄機。


    荷官撿了黑色骰子,兩人投擲,男人是6,荷官是4。


    荷官給了六個籌碼。


    雙倍賭金贏一次翻倍賺的太簡單,男人興奮地押了一把。


    “你別!”邊上一個瘦高男人壓住他的手:“我們就剩這些了!”


    “賭一把運氣,不然慢慢磨,我們還不清,”他推開他的手:“賭這一次。”


    其實他押的籌碼,湊一起不到五萬,在這個場子裏不算多,可對於他們兩個,輸了就是賠不起的。


    紅衣男人挑了枚黑的,荷官緊接拾起一枚白的。


    氣氛有些緊張,邊上聚了幾個人看,荷官扔骰之前笑著提醒:“我們對麵的當鋪可以提供典當貸款。”


    紅衣男人擺手:“別囉嗦。”


    他扔了骰子。


    易周微微欠身,有人倏忽從後麵拍了她一下。


    她回頭,宋林林紅腫著眼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城哥說,嗚……我妹妹……早就被帶二樓包房去了,我怎麽辦啊……”


    易周抽了一張紙巾:“慢點,說清楚了。”


    宋林林雙手接了紙巾:“二樓有老板開桌,我妹妹剛被帶過去準備‘衝喜’用,”她越說越泣不成聲:“她才十四歲,那麽小……不能被糟蹋了……”


    易周微微皺眉:“別哭了,我們上去找。”


    宋林林哭更急:“我們沒錢,不能上去二樓,二樓站崗的都厲害……”


    易周煩躁:“多少錢?”


    宋林林幾乎絕望:“開間就一萬,那的籌碼起都是十萬……”


    “你那現在多少?”


    “我……我根本一分錢都沒拿著……就兩百……”


    連買一個一千籌碼都買不到。


    她們說話這會,那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賭輸了,高個男人直接崩潰了:“我們全部的錢!”


    紅衣男人說話還算穩:“運氣不好,我們……”他眼圈也紅了:“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


    連笑料不算,邊上的看客看兩眼也就過去了。


    收骰子的荷官注意到了站在看台邊上的女人,女人長得太好看,雖然站最後麵,她不注意都難。


    此時恰好那個漂亮女人也在看著她。


    荷官衝她招招手,咧嘴一笑:“美女,來賭一把?”


    易周朝她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


    宋林林小聲:“易周姐……我們沒錢賭……”


    易周把塑料水瓶放在桌麵,慢聲:“你剛才說可以典當。”


    荷官說:“是,我們每個賭廳都跟邁紮央的當鋪有長期聯絡,如果需要,可以直接由我們估價聯係。”


    “請問美女的預期價格是多少?”


    “一百萬。”


    嗯……?


    “一百萬?”荷官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拿起手機,撥通當鋪的連線電話:“也不是不行……請問您要拿什麽典當?”


    易周一把扯過宋林林的手:“就這個人。”


    荷官和宋林林都愣住了。


    “您在開玩笑?”


    易周微微一笑:“她的眼角膜,心肝脾肺,統統押上。”


    她的聲音不大,咬字清亮,一下吸引了全賭廳人的目光。


    魏平透過雙麵玻璃地磚,從樓上看到腳底下女人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的眼,好像她在說的,是一件普通至極的事。


    魏平灰暗的眸子透出一點笑意,他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銳利的眼鎖在女人身上:“就給她一百萬。”


    荷官接到許可也愣怔了,她放下手機,轉頭:“上頭說可以……”


    在所有人詫異的眼光中,易周強硬地抓著宋林林的手,在契約紙上按下指印。


    宋林林無聲地哭,被“賣身”,那哭法讓人看看就肝腸寸斷。


    易周全然裝作沒看見,她拿起換到的一百個一萬的籌碼,一次性拋出去。


    “押一百萬。”


    “哦!”在場所有人側目跟著起哄:“大手筆。”


    在一層的台桌,沒人押到這麽大過。


    荷官看到易周平靜的眼,突然開始心慌:“這麽多一次……”


    易周嘴角勾了一個淡淡的笑:“你先前說過,無上限。”


    荷官咬了咬嘴唇。


    易周的眼睛掃過三枚點數不同的骰子。


    “拿白的,”站在邊上看熱鬧一個男人說:“白的上麵有9,一旦擲出來你肯定贏。”


    易周笑了笑,隨手拿起白骰子,扔出去,用骰盅扣住。


    荷官挑了紅骰子,抬眼卻撞上易周淺笑的眉眼。


    恬靜到不正常的笑。


    她突然心慌。


    這個女人肯定知道。


    知道這個遊戲對後選的莊家有利。


    三種骰子互相鉗製,黑製白,紅製黑,白製紅,後選的莊家有絕對5/9的贏麵。


    那麽……她到底要幹什麽……?


    解開骰盅,荷官是7,易周是1。


    一下輸掉一百萬。


    四周人事不關己,都笑著說可惜。


    宋林林腿軟了,撐著桌子站著,顫聲:“怎麽辦……”


    “再典當兩百萬。”


    這句話一出,又是一瞬沉默。


    荷官再掛不住笑臉,繃著聲音說:“你拿什麽賠兩百萬……”


    易周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我的一切。”


    你什麽身份,就憑你那張皮相,賣一輩子值兩百萬?


    荷官差點罵出來。


    魏平頭埋在臂彎裏,笑得肩膀輕輕顫抖,這個女人,怎麽那麽有意思呢?


    他對著電話笑說:“給她兩百萬。”


    當易周把典來的兩百個籌碼一次性全拋出去的時候,荷官黑了臉。


    馬丁格爾法――隻要輸了就翻倍賭金的製勝法!但是賭金基數太大,正常人根本不會考慮!


    三局內閑家的勝率會被升到七分之六!


    荷官解開骰盅,她的手在抖……


    一7,一4。


    扣掉第一局輸的,她淨掙了三百萬!


    “臥/槽!”“天呐!發了!”


    觀看賭局的人都紅了眼。


    易周看荷官臉色發白,手也在抖,說:“剩一局,我能不能棄權?”


    周圍人起哄:“哎呀時來運轉,多可惜啊!”“賭啊,再贏個大的!”


    荷官張了張嘴,又緊緊咬著下唇,攥緊拳頭,低聲說:“謝謝。”


    易周把籌碼放宋林林手裏,她瞠目結舌,臉上還掛著淚。


    易周說:“去櫃台換回錢,開間。”


    宋林林呆呆看著三百萬籌碼,回神,這麽多錢,她第一次見呢。


    她應了一聲捧著籌碼去前廳換現金,站台小姐一時拿不出來那麽多錢,給她開了一張支票。


    宋林林拿著支票問:“能在二樓開一個包間麽……”


    站台小姐看了她一眼,有點尷尬說:“這個不是光有錢……”


    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才能跟老板預訂。


    “讓她過來,”一個男人從側門走出來,一條疤痕從左鼻到耳根橫在男人的臉上,他的笑容就顯得有幾分陰厲:“宋林林是吧,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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