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文珠兒隨秦絡繹回去以後,文珠兒就一直沒睡,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看到段如霜、金瑤和金猛回來以後才假裝睡著,也許是不想自己出現擾亂他們的情緒,也怕


    段如霜因為奉命沒有讓自己跟著一起去戰場而有所負擔。


    一直到晚上,金瑤和金猛這兩兄妹都各自回房休息,段如霜也要離開衙門回家的時候,文珠兒才推門追了上去,喊了一聲:“段如霜!”


    一看到文珠兒,段如霜拔腿就要跑,因為內力還沒恢複,輕功也使不出來,剛跑出衙門,就被文珠兒給拉住了頭發。


    段如霜一邊被迫往後仰,一邊苦苦哀求道:“姑奶奶,你不會要發作了吧!我求饒,求饒成嗎?”


    看到段如霜的表情有些扭曲的樣子,文珠兒才鬆了手,也知道自己不知輕重,但也有些賭氣的說道:“我是鬼嗎?見了我就跑!”


    “都是大人逼我的,你要算賬,就去找你爹算賬去!”“喂,本姑奶奶就那麽不通情達理嗎?”文珠兒有些難過的說道,“我隻是知道你受傷了,想關心你一下而已!就算你見著我想躲,可我們終歸也算是青梅竹馬吧,你至於見


    到我就跑嗎?”


    “我躲你還不是怕你大鬧一場!”段如霜也很意外文珠兒竟然沒有找他算賬,也恢複了認真地態度,“放心吧,我傷得不重!”


    “可我師父不是這麽說的!你都直接近了白之宜的身了,還跟她過了招,人都被打飛了,能傷得不重嘛!”文珠兒撇著嘴說道。


    段如霜苦笑道:“我是被她破了功,內力耗盡,隻是內傷,休養好了就沒事了!”


    文珠兒低頭歎道:“你們這麽多人,各個都受了傷,或輕或重,或大或小,連星沫蒼月都……”文珠兒的聲音有些哽咽,“我還能怎麽鬧?都是為了保護我嘛!”


    段如霜有些驚訝這些話竟然是從文珠兒嘴裏說出來的,不禁柔聲道:“珠兒,你長大了。”


    “也許吧,為了讓你們不自責,不擔心,我不能借酒消愁,我不能表露心事,更不能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為,與其說我長大了,倒不如說,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文珠兒了。”


    段如霜輕輕的拍了拍文珠兒的頭:“好好跟著秦兄,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師父!”


    文珠兒從腰間取出一個吊墜,遞到段如霜麵前:“段如霜,這個送你!”


    段如霜接了過來,是一塊圓潤的紫色水晶石,被鏤空的銀飾鑲嵌在中間,露出星星點點的銀色流光,他拎著繩子晃了晃:“這是什麽?”


    “我生辰的時候,金猛大哥送的水晶原石,他說紫色水晶能保佑我尋得如意郎君!”


    “那你還送我?”


    “給本姑奶奶收好了,這可是我送你和金瑤成婚的大禮!”


    “你這也太寒酸了吧,你這麽有錢,送一車這玩意都嫌丟人!”段如霜笑道。


    我找不到如意郎君了,那不如,就讓這塊紫色水晶保佑我最愛的那個如意郎君能早日娶了他心愛的命定天女,也不枉費我的一片心意。“段如霜,你好好收著,它會保佑你早日娶金瑤過門的!”文珠兒奪過吊墜戴在了段如霜的脖子上,看他一副不自在的樣子,文珠兒打趣道,“也許,它真的很靈驗,明天說


    不定她就嫁給你啦。”


    “嗬嗬!”段如霜輕笑一聲,“就算我現在想娶金瑤,就我這還不到二十兩銀子的家底,四麵透風的土房子,她願意跟著,我也不願意啊!”“錢我爹出唄,我不都認你當哥哥了嗎?那我爹就是你幹爹啊!有了錢,再給你買間大宅子,衣物家具都添齊全了,讓你風風光光的做這洛陽第一捕頭,誰會不嫁?”文珠


    兒笑道,“難不成,你還想當上門女婿,跟著金瑤回無敵山寨啊!”“我相信大人出手一定比你闊綽!”段如霜笑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間,大嫂都嫁給風大哥六年了,我也和金瑤相識了六年,這緣分多奇怪啊,官兵竟與山賊走到了


    一起!”


    那我們呢?我與你相識了整整十七年!


    “段如霜,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嗎?”文珠兒的眼底既深情又落寞。


    “什麽?”


    “我把我們之間唯一的秘密告訴了金瑤!”看到段如霜愣住,文珠兒爽朗的笑道,“以後再也沒人會拿你赤身裸體在洛陽鎮裏到處跑的事來威脅你了。”


    說完,文珠兒便對他擺了擺手,轉身進了衙門。


    段如霜目送文珠兒的身影消失不見,又摸了摸胸前冰涼的水晶石,隨後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桃花山莊。


    星沫蒼月不在了,武義德躺在床上,忽然間覺得空落落的,前日,星沫蒼月還睡在這張床上,昨日,自己還和未傾隱喝著酒,怎麽一夜之間,他們就都不在了。


    自己與星沫蒼月同床共枕了一段時間,雖然每次自己不是掉在地上,就是沒有被子,可這份感覺就像印刻在心裏,忽然之間被抹去了難免會有些難過。武月岩知道武義德一定正在難過,便特意搬過來陪他一起睡,雖然武義德沒有像一個孩子一樣鑽進父親的懷裏尋求溫暖,但是父親躺在身側,總算覺得溫暖起來,得到了


    些許安慰,心情平靜了下來,可是思緒,卻飄到了未傾隱的身上,一想到今生今世身邊再也沒有這個人,就不免落下淚來。


    鳳綾羅在北廂苑療傷,皇甫雲一直陪在她身邊,常歡也不便留下,隻是看了看鳳綾羅的情況,便去找枕上笑了。


    他知道,枕上笑是一直和田藥睡在一間客房的,現在田藥死了,枕上笑該是孤枕難眠,觸景傷情。


    房間裏空蕩蕩的,看到常歡來了,雖然知道他是打算陪自己住進來的,但還是無法做出什麽反應。


    兩人相坐無言,幸好龍泉也來了,才打破這深沉的安靜。


    “世事無常,人難免一死,田藥隻是先行一步,他會在另一個地方,等著我們最終與他團聚!”龍泉說道,她坐在凳子上,低著頭,揪著自己藍色的裙褶。


    “田藥臨死前,說希望我能闖出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名號,連帶著他的那一份。”枕上笑緩緩說道。


    常歡低聲道:“你會實現的!”


    “枕上笑,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龍泉陪著你一起呢。我沒能救得了他,心中不免有愧,所以,我也會闖出一片天地,連帶著他的那一份!”龍泉低聲道。


    常歡歎道:“我無意走進江湖,可江湖卻把我拉了進來,既然兩隻腳都踏了進來,自然也會竭盡全力,不會讓田藥大哥白白犧牲的!”“我們都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能再有任何一個人犧牲了,夫人承受不住,我也承受不住,現在煙姨和大叔還不知道田藥已經……”龍泉輕輕的抽泣道,“總之,我們都要惜命


    !”“我的命,是他給的,我當然會好好珍惜。”枕上笑說道,隨後他擠出一個微笑,“人已去,不必念,我們好好活著,在這江湖留下一個響當當的名號,就是對田藥最好的報


    答了!”


    北廂苑。


    鳳綾羅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全身都很疲乏酸痛,想起身都沒有力氣,她看到皇甫雲一直握著自己的手跪坐在床邊,因為疲倦也有些無精打采。


    “皇甫雲!”


    聽到聲音,皇甫雲一下子驚醒過來,看到鳳綾羅已經清醒,他十分欣喜:“綾羅,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還能繼續練功嗎?”


    皇甫雲笑著點點頭:“等你養好傷,就可以繼續修煉了。”


    “我,挺過那蟲子的吸食了?”鳳綾羅記得那蟲子在體內的吸食讓自己痛的死去活來,最後一點意識都沒有了,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竟然還活著。


    皇甫雲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鳳綾羅正想問他自己沒有挺過,又為何沒死,月蓉便端著湯藥走了進來:“星先生真是神機妙算,他說這個時辰姑娘會醒,讓我在這個時候把藥煎好,果然沒錯!”


    “讓我來!”皇甫雲接過藥碗親自喂鳳綾羅喝藥。但是鳳綾羅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沒有挺過悱惻蟲的吸食,但卻還活著,平日裏幾乎隨在皇甫雲身邊的是月柒,可此時卻隻有月蓉一個人來侍奉,便感到有些怪異:“月


    柒呢?”


    “她……”


    看到皇甫雲支支吾吾的,鳳綾羅直接問起了月蓉:“月蓉,你來告訴我,是不是我能活過來,跟月柒有關?”


    月蓉說道:“是月柒用自己的血,來為姑娘淡化體內蛇毒的!”


    “怎麽回事,皇甫雲?”鳳綾羅皺眉道。皇甫雲隻好說道:“你暈了過去,悱惻蟲也不能再繼續吸食,導致毒血流進心脈,但所幸所剩無幾,星叔叔說,找個與你的血能夠相融的人每個月給你換血一次,就可以救


    你的命!”


    鳳綾羅問道:“那月柒怎麽樣了?”


    “隻是換血而已,沒有危險,不過月柒畢竟不是練武之人,換血給你後有些虛弱,便讓她好生休息了,等養好精神再讓她走動!”


    鳳綾羅想要起身,被皇甫雲強行按了下去:“你起來要做什麽?”


    月蓉見狀,急忙把藥碗接了過來,這可是自己挺著困意熬好的,這小夫妻別再打起來把藥打翻了,可就白費一番功夫了。


    “我不能白白要了你們皇甫家人的血,我也不想欠月柒的!”鳳綾羅冷聲道。就知道鳳綾羅因為誕下死胎的事對月柒還有芥蒂,也包括自己和皇甫家所有人的關係,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在皇甫雲意料之內的,所以他才沒有打算告訴鳳綾羅,誰知


    道她卻這麽快就發現了。“你沒有白要,你是為了幫助除魔同盟打敗白之宜,你還要修煉《玄音煞》呢!月柒幫你,一來因為你是我的人,二來當時緊急,她也不會眼睜睜的見死不救!所以,你就


    好好的躺著吧!”


    “我要回我原來住的房間。”


    皇甫雲柔聲道:“你不是答應過我嗎?傷好了以後就住進北廂苑,可你現在又為了我,元氣大傷,既然都已經進來了,就安心住著吧!”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我說會留在桃莊,沒說會留在北廂苑。”


    “你留在這,我走便是!”皇甫雲笑道,“但我走之前,藥你得喝了,別浪費月蓉的一番苦心!”


    月蓉想要過來喂藥,皇甫雲卻伸出手:“我來!”


    “我自己來!”鳳綾羅奮力起身,皇甫雲也不想惹她不痛快,將她扶起後,便讓她自己喝藥了,喝了幾口,又有些心事重重,“月柒她真的沒事?”


    “她當然沒事了,月蓉是她親姐姐,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月柒不會有事了!”皇甫雲寵溺的說道。“是啊,姑娘,補補身子就好了!”月蓉說道,“你就安心住在北廂苑,也不枉費月柒的一片心意,你若是看到我們不開心,我和月柒也可以不出現,叫別的丫頭來侍奉著!


    ”


    皇甫雲歎道:“別讓丫頭們為難了,你就把我當成奴隸,傭人,想怎麽使喚就怎麽使喚!”


    鳳綾羅實在受不了這主仆倆一唱一和的,但是就算不痛快也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發作了:“你住哪?”


    “我住你住過的地方,這點心願,你還不能滿足我嗎?”皇甫雲故作委屈的說道。


    鳳綾羅見他這樣,心又有些軟了,看到月蓉為難的表情,鳳綾羅也就沒再拒絕:“你的傷怎麽樣了?”


    “我怎麽了?”


    “因為你憐香惜玉,自作自受!”


    “我今兒個是讓著風月了,但她的武功,怎麽可能傷得到我!”


    “哼!”鳳綾羅冷哼一聲,“挨了人家一掌,我和常歡趕到的時候,嘴上的血還沒擦呢!”


    皇甫雲笑著搖了搖頭:“區區一掌而已,就她那點功力,就當讓我舒筋活血了!”


    “還沒挨夠?”


    月蓉急忙說道:“雲少爺,我給你去熬藥茶!”


    “等一下,那難以下咽的藥茶我不是已經不用喝了嗎?”看到月蓉眨眼睛,皇甫雲無奈的點了點頭,“綾羅覺得我傷重,那是心疼我,你去熬吧,等藥好了,我喝完再走!”說完,便厚著臉皮想在床邊坐下來,看到鳳綾羅斜著眼睛瞪他,他還沒坐到底的屁股隻好又抬了起來:“這藥茶是清晨,晌午,睡前各喝一杯的,都……這麽晚了,月蓉你


    也不用熬了,明天我再開始喝,綾羅也該休息了!”


    月蓉接過鳳綾羅喝空的藥碗,便退了下去。


    皇甫雲要扶著鳳綾羅躺下,鳳綾羅推開他:“不用,我又沒癱瘓!”


    皇甫雲暗自笑笑,就知道鳳綾羅是吃了紫風月的醋,自己挨了聞且好幾掌,她倒是不念叨,不過就是挨了紫風月一掌,現在就別扭起來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趁著鳳綾羅懟他之前,他便已說道,“我替星叔叔和月柒來,不能讓他們白忙活一場嘛!”


    說完,對著鳳綾羅眨了一下左眼,便回身離去。


    仗著自己有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自以為能讓所有女人難以拒絕,鳳綾羅在心裏罵他,可隻有她知道自己也不能例外,她在心裏罵他,怨他,最後也隻能化為一聲哀歎。


    夜晚的曼陀羅宮,就像坐落在地獄中的地府,遊蕩著許多孤魂野鬼,能聽到類似野獸的低吼,還有從地牢傳出的備受折磨難以忍受的哭嚎,一切都是那麽冰冷和陰森,


    白之宜正站在城牆上,看著漆黑的遠方,漆曇就站在她的身旁,這麽多年了,自己還是第一次與白之宜並肩而站,也是第一次,白之宜不再讓人那麽畏懼。雲細細抱著沉睡的傅千楚,光明正大的走出曼陀羅宮的大門,她仰頭看向曼陀羅宮的城牆之上,兩個身影在偌大的曼陀羅宮城牆上顯得那麽渺小,甚至無法看到漆曇和白


    之宜,她們究竟有著怎樣的表情。


    看著雲細細抱著女兒消失在月色中,漆曇便知道她們母女已經安全離開,去投奔桃花山莊了。


    漆曇看向白之宜:“宮主,我們都是母親,你深愛著你的女兒,我又何嚐,不深愛著我那已經死去的兒子啊!”


    說罷,便從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刺向毫無還手之力的白之宜。


    白之宜本來沒有表情的麵容突然有一抹冷邪的笑意稍縱即逝在她的雙目和嘴角間,接著,漆曇便感覺到手臂傳來劇烈的疼痛,使得她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漆曇用力的拔下手臂上的一支弓箭,瞬間鮮血淋漓,她望向那弓箭射來的方向,卻震驚不已:“你……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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