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白月忍不住問道:“那真正的凶手是誰?”桑梓抿了抿唇,道:“左驍衛將軍,焦光,也是聖上太極宮中的禁衛統領。”頓了頓,她喝了口水繼續道:“之前不是說聖上查到了珩王殿下私調禁衛離京一事?聖上似乎對珩王殿下有所懷疑,所以給他設了期限,讓他盡快找出玉香之死的真凶,珩王殿下倒也沉得住氣,竟然真的在短短幾天之內找到了證據,一個腰佩和一對鐲子。焦光在殿上承認,他之前為聖上給東宮傳口諭的時候見過玉香幾次,對玉香心生愛慕,為討伊人換心,他特意找人打了對白玉鐲子送給玉香,豈料玉香收下鐲子之後便對他不理不睬,百般嫌棄,不願從他,甚至還出言惡損。玉香給太子殿下下迷藥,誣陷太子殿下有斷袖之癖的第二天,焦光擔心玉香安危,前去看他,卻被玉香告知她很快就會飛黃騰達,讓焦光不要再糾纏她,爭執之下焦光失手殺了玉香,當時情況緊急,他來不及也沒有辦法避開東宮眾多耳目,將屍體處理掉,便索性丟在太子殿下寢宮門外,讓人


    誤以為是太子殿下對玉香的誣陷而心生怨恨,痛下殺手……”聽到這裏,再聯係之前所查的證據,白月大致理出頭緒來,恍然道:“這麽說,玉香死時手中握著的穗子就是在和焦光爭執的時候扯下來的,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人懷疑他


    到身上,他便借著職務之便進了玉香的房間,偷走了那對鐲子,可是那鐲子……”


    “可是那鐲子並不是焦光送給玉香的。”夜卿凰接過話慢悠悠說道。


    白月和桑梓齊齊點頭,不解地看著她,“副閣是不是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夜卿凰看了九翕一眼,與他相視一笑,轉而道:“鐲子當然不是焦光送給玉香的,他們兩人之間也並沒有這麽一段感情,說到底,這些說辭不過也是在掩人耳目,遮掩一些


    真相罷了。”


    九翕頷首,似是默認,問桑梓道:“焦光現在如何?”桑梓歎息一聲,搖搖頭道:“死了,焦光當著眾人的麵承認自己殺了人,稱這段時間一直受著良心的折磨,如今終於將真相說出來,自己也就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了,當殿自


    盡身亡,這算是……畏罪自殺了吧?”夜卿凰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許久沒有應聲,隻是不停地給自己倒酒,九翕看在眼裏,並不多問,揮揮手示意桑梓和白月退下,而後伸手拿走她麵前的酒盞和酒壺,似無意淡淡道:“因果循環,人各有命,從他殺了玉香、丟了穗子的那一刻起,今日之果便已經種下,就算不是你找到了這些證據,沈瑨珩或者沈淩清也會找到,他注定有此結


    局。”


    夜卿凰低垂著頭,笑得有些淒清,“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嗯。”九翕沉沉點頭,伸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那隻手有些涼,身邊的暖爐似乎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你該想的是,這些證據救了多少人,從太子到珩王,甚至清王。”


    夜卿凰嗬嗬笑了兩聲,沒有說話。“不管怎樣,這麽久了,太子一事總算是有了個結果,最多不過三日時間,宮中一定會傳出旨意,將其中原委告知百姓,畢竟,太子是一國儲君,儲君蒙受這等冤屈,有損


    國體,聖上不會坐視不理的。”“唉……”夜卿凰長歎了一聲,伏在桌上,側著臉看九翕,“我隻是覺得有些可惜,可惜明明已經查到鐲子是從閆家出來的,與矅王脫不了幹係,最後竟然讓矅王一身清白地


    撇清了關係,看來,我們還是輕看了這位聖上的心思。”九翕伸手拂過她的眉,嗓音悠悠:“自古帝心難測,想不明白、看不透,那便不要浪費心神了。退一萬步說,太子是他的兒子,矅王也是他的兒子,其中任何一人受到傷害


    都是他不願看到的,尤其他素來推崇孝悌之儀,且如今正是諸王崛起、帝王衰老之時,他是萬不會在這種時候,讓諸位皇子爭鬥起來。”“所以,他就用他所認為的最小的代價來保全他的兒子們?也許從一開始,從太子出事,焦光從玉香那裏找到那對白玉鐲子開始,所有的一切他便已經全都看破,可是他卻不說破。”說到這裏,她停了一下,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九翕,也許你說錯了,他不是不想諸位皇子爭鬥起來,而是不希望他們的爭鬥脫離了他的掌控而已。隻要一切


    都還在他的掌控之內,他便假裝不知,任由他們明爭暗鬥……”


    這麽一說,她不禁感覺有些煩躁,邊長歎一聲便擺擺手,“這帝王家的事真是難以琢磨。”


    九翕輕笑一聲,塞了一樣東西到她的手心裏,“那就不琢磨,你是鳳兮閣副閣,這朝廷的事與你何幹?你自輕鬆逍遙便罷。”


    夜卿凰攤開手掌看了看他給的東西,原本黯淡的眸子驟然一亮,坐直身體仔細看了看,“這……這是青髓玉!”


    說著,她抬眼定定看著九翕,“你去了青髓?”


    九翕沒有回答她,而是轉了話題道:“當初在西嶺的時候來不及挑選,隻能隨意給你找了一支發簪,這一支算是補給你的。”


    夜卿凰嘴角眼底都有遮掩不住的笑意,將那支青髓玉發簪反反複複看了幾遍,而後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麽,收斂笑意向九翕看去。


    如此說來,當初禹城一別之後,他便去了青髓?


    “怎麽了?”見她突然變了臉色,九翕出聲問道。


    “沒什麽。”夜卿凰搖搖頭,將發簪收起來,“你這次回京,打算待多久?”


    九翕聞言不由輕笑,“舍不得我離開?”


    夜卿凰想也不想便應道:“是。”九翕顯然愣了愣,沒料到她會這麽直接地回答,想了想,輕歎一聲,伸手撫著她的發絲,“還有兩個多月便是年關了,我要再出一趟遠門,來回可能要一個多月,不過你放


    心,我一定會在過年之前趕回來,陪你一起過年,如何?”


    夜卿凰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是這麽定定看著他,想要通過他的眼睛看透些什麽,可惜她看不透,就算她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她也看不到眼前這個人。


    “九翕……”她的聲音很低,細若蚊音,“也許我並不適合當鳳兮閣的副閣。”


    “為何?”


    “我心中沒有仁善大義,眼中隻有敵人,你把鳳兮閣交給我,我卻用他們來打探消息,報一己私仇。”


    “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的仇便是鳳兮閣的仇。”


    “就算,我以鳳兮閣之力插手朝堂之事,你也不會生我的氣嗎?”


    九翕道:“我說過,鳳兮閣是為了你而存在。”


    看著他認真肅然的眸子,夜卿凰隻覺心口一陣酸澀,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問道:“你什麽時候動身?”


    “過幾日,走之前我會派人去告訴你。”


    夜卿凰點點頭,“好,那便過幾日再見。”說罷,抬腳朝著門口走去。


    九翕跟著起身,在身後問道:“跟你一起來的那個人,是誰?”


    夜卿凰道:“夜南喬,原本是個小乞丐,我在南橋撿到他的。”


    甫一聽到“夜南喬”這個名字,九翕就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想了想,終是沒有說太多,隻是簡單道:“是個可塑之才,好好培養。”


    夜卿凰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款步出了門去。


    如九翕所料,第二天一早,告示便貼滿了大街小巷,這樁前後折騰了數月的太子斷袖一事終於以焦光的畏罪自盡結束。


    一場大雨連著一場大雪,回宴城氣候越來越冷,卻因著京都繁華,街上的行人並沒有減少多少。再次踏進這個宮門,夜卿凰心中縱有百般不悅,卻也不能說出來,若說此次進宮唯一能讓她挑起一些興致與期待的,大抵就是這一世洗清冤名的沈君珞,她有些好奇,他


    要與她談些什麽。


    “夜姑娘?”剛要放下車簾,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夜卿凰循聲望去,隻見沈淩清正策馬不緊不慢地踱著步,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遲疑一番,她下了馬車,沈淩清也翻身下馬,將馬韁交到宮人手中,與她並肩步行。“這次的事真的要好好謝一謝夜姑娘,我知道,如果沒有夜姑娘從中暗中相助,這件事那麽快解決。”沈淩清說著對著夜卿凰欠了欠身,夜卿凰連忙一把將他拉住,擺手道


    :“你這是要折煞我?”


    沈淩清笑了兩聲,回身衝著身後的人擺擺手,“不管怎樣,我沈淩清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聽這意思,他還記著在西嶺的事。


    夜卿凰搖搖頭,“我也沒做什麽,隻不過就是替你查驗了一下那個迷香。”


    沈淩清邊笑邊搖頭,卻並不與她爭執,“總之,至少最終的結果是父皇想要看到的,這才是最重要的,隻有父皇認可了、接受了,這件事才算是圓滿。”


    夜卿凰抿了抿唇,很識趣地沒有接話,她看得出來沈淩清似乎有話要問,隻是還在猶豫。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夜姑娘,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還望夜姑娘能如實相告。”


    “清王殿下盡管問。”“我想知道三哥宮裏那個迷香……我知道那迷香是從青髓傳來的,近來我也派人去打聽了,似乎……似乎並非所有人都能拿得到,你可知究竟是哪些人有可能得到這個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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