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菜,喝了藥,沈攸寧合衣躺在床上,卻再也睡不著,屋外的風聲呼嘯,聽得人心下一陣膽戰心驚。


    她終是忍不住起了身,悄悄打開門看了看,二樓沒有人,再走到欄杆前看了看一樓,那一抹白色身影正坐在一方桌前閉目打坐,似睡似醒。


    “你……”她輕輕開口,出了聲才察覺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麽。


    簡無衣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問道:“怎麽了?”


    沈攸寧道:“這大半夜的你坐在那裏,萬一有人起身,恐會嚇著別人,再說外麵那麽冷,你還是到屋裏來吧。”


    簡無衣有些不解,想了想,終還是上了樓來,走到他之前坐著的案前坐了下來,“姑娘先歇著吧,再過兩三個時辰,天就亮了。”


    沈攸寧這才安了心,走過去躺下,卻一直都睡得很淺,稍稍有一絲動靜,她便立刻驚醒。


    朦朧間,她隱隱聽到有說話聲,睜開眼睛一看,天色已經漸漸亮了,客棧裏的夥計們已經起身開始忙碌起來,簡無衣正站在門前跟小二說著什麽。


    沈攸寧悄悄下了床走過去,正好聽到簡無衣道:“那我再問問她,稍等。”


    說著,他回身往裏屋走來,見沈攸寧已經起了身,便道:“我已經問過小二,他說不知道這附近有姓攸的人家,不如你寫封信給你的家人,我讓人送去。”


    沈攸寧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走到案前寫了封信封好,走到門前遞給小二,“勞煩小哥把信送到段侍郎府上。”


    “段侍郎?”小二愣了一下,“哦,就是段丞段侍郎是嗎?”


    “正是。”


    “好嘞。”小二領了簡無衣遞來的碎銀,連忙點頭道謝,轉身一溜煙兒地下樓去了。關上門,將外麵的寒風擋住,簡無衣取出一份藥方遞給沈攸寧,“姑娘氣虛體弱,寒氣卻有點重,長此下去,對身體損傷很大,這份藥方姑娘拿著,回去之後照方抓藥煎服


    ,對姑娘的寒症或能有所減輕。”


    沈攸寧接過藥方看了看,即便她看不懂,卻還是將每一個藥名都看了一遍,頓了頓,見簡無衣沒有再說別的,不禁擰了擰眉,“你都不問問我,我和段侍郎什麽關係?”


    簡無衣停下腳步想了想,問道:“什麽關係?”


    沈攸寧被他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和態度弄得有些不悅,猶豫了一下,道:“遠房表親。”“那就好。”簡無衣自顧點點頭,走到案前將藥箱收拾了一下,提起藥箱往外走去,“你的親人得到消息之後,應該會很快就來接你,你在這裏再稍等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就此別過。”


    “哎……”見他要走,沈攸寧一愣,下意識地出聲。


    簡無衣回身看了看她,“姑娘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沈攸寧抿了抿唇,輕聲問道:“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有緣自會再見。告辭。”說罷,多一個眼神和表情都沒有,轉身大步出了門去,不多會兒便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


    沈攸寧怔怔地站在那裏,似乎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等她想起還沒有問他的具體姓名時,人早已走遠。


    呆呆地坐在那裏,第一次覺得這滿屋子的藥味不那麽難聞,反倒有一絲心安,如此一直等到段丞帶著人匆匆忙忙趕來,將她接回……


    夜已深,段府內靜得讓人心中不安,沈攸寧一直坐在桌旁,眼淚從眼角滑落,無聲地落在桌上、衣袖上。


    過了許久,她垂首從懷裏取出一張已經泛黃的紙,緩緩打開,正是當年簡無衣給她留下的那張藥方。


    盯著看了許久,她終於哽咽一聲,輕輕地念叨:“無衣……”


    屋頂上的簡無衣聽不到這細若蚊音的喊聲,心下卻沒由來地輕輕一顫,隱隱覺得有人在喊他,神色不由得越發複雜。


    隻是,他看著她的眼神始終沉靜,有感傷、有無奈、有惋惜,卻無情意。


    “攸寧……”他心下輕輕一歎,“你我終究不是一路人。”


    夜風漸沉夜漸深,沈攸寧始終未察覺外麵的簡無衣,她更不會知道,此番未見麵的一別,來日再見,情境會有多大的不同。


    午後,風終於漸漸小了,有了片刻的寧靜。


    夜卿凰命人搬了隻藤椅放在避風的角落裏,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她的心情卻並沒有太好,手中持著一隻酒盞,身旁放著一封信。一大早的時候,楚茨便拿著一封信從簡無衣的房間衝到她麵前,告訴她簡無衣留書離開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簡無衣這突然一走,夜卿凰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空蕩蕩的


    ,有些不適應,簡無衣的突然辭行並不在她的預料之中,而一想起他剛來時,自己對他心存的疑惑,不由得有些懊惱。


    也許是因為沈千矅的緣故,重活這一世,不管看到什麽人,她總是會習慣性地想,這個人的出現是好是壞,是來幫助她的,還是來背叛她的。


    她說過,這一世斷不會再被人蒙在鼓裏,受人蒙騙,也絕對不允許她身邊有可以背叛她的人。


    “舊著思玄賦,新編雜擬詩。江庭猶近別,山舍得幽期……”她輕輕念叨著,垂眼看了看手中的酒盞,突然清冷一笑,搖了搖頭,眉宇間有一絲失落。


    就在她低聲輕歎之時,身後有人替她接出了後麵的詩句:“嫩割周顒韭,肥烹鮑照葵。飽聞南燭酒,仍及撥醅時。”


    抬眼瞥了瞥,九翕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身後,在她身邊蹲下來,看了看她手中的酒盞,伸手接過抿了一口,“青翎山莊的南燭酒。”


    夜卿凰有些哭笑不得,坐起身來,“這世上怕是沒有你沒喝過的酒了。”


    九翕笑得輕歎,緩緩站起身,“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得瀟灑自在,有肉就吃,有酒就喝,說不定哪一天就想吃吃不了,想喝喝不到了。”


    “怎麽,你也怕死?”


    “怕,當然怕,這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嗎?”


    “沒有嗎?”九翕凝眉想了想,頷首道:“興許有吧,隻不過如果真有這種人,那也是因為他要以此來交換的東西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更加有價值,否則,沒有一個聰明人願意白白送


    死。”


    夜卿凰垂首沉思片刻,覺得他所言倒也有理,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聲道:“你這兩日又在忙些什麽?即便是留在回宴城,依舊是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九翕笑道:“我能忙什麽?回了總壇一趟,吩咐一些事情,另外又去白月樓喝了酒。”說著,他垂首看向身側的夜卿凰,似笑非笑,“在西嶺下令桑梓,不準鳳兮閣弟子出麵


    相助於你和玨王、在白月樓下令白月不準給他酒喝,可都是你的意思?”


    “怎麽?”夜卿凰不慌不忙,“閣主大人這是要秋後算賬?”


    九翕搖搖頭,“我隻是覺得,我若是再不出現,我這個閣主就要被你徹底架空替代了。”


    “你才發現嗎?”夜卿凰故作驚訝,瞪了瞪眼,“你若是再不出現,我可是真的打算就此將你從鳳兮閣除名了,要這個不做事也不作為的閣主有什麽用?留著瞎摻和事嗎?”


    九翕聞言,沒有絲毫怒意,反倒朗聲大笑,“也好……”他連連點頭,“如此,以後我便放心將鳳兮閣徹底交到你手中了。”


    夜卿凰聽出話中深意,麵色驟然一沉,“你要離開鳳兮閣?”


    九翕道:“鳳兮閣主的位子遲早要交給你,我也遲早要離開……”


    “在我死之前,你不可以離開。”


    九翕眉峰一蹙,緊盯著她,“我終究會離開的。”


    “你若是走了,我便撒手不管,毀了鳳兮閣。”


    “卿凰……”“我夜卿凰向來說得出做得到,你若是不心疼這個你的師祖們辛辛苦苦創建起來的鳳兮閣,就盡管離開。”夜卿凰直視著他,眸色沉肅而認真,“我一定會讓那些老家夥們在


    底下也不能安息的。”這下九翕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盯著她看了良久,垂首輕歎一聲,點頭道:“好,我答應你,除非老天要收我的命,否則我便老死在鳳兮閣,我餘生的數十年便靠著鳳


    兮閣來養著了。”


    夜卿凰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幽幽道:“放心,我養得起你。”


    來送點心的楚茨聞言,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無奈地搖頭一聲長歎,“小姐又發瘋了……”


    十一月十六,沈淩清的帖子上所說的出遊之日。


    清王府的馬車早已在約定好的時間前一個時辰便在須彌山莊外候著,卻不想等了大半個時辰,等到的回答卻是:夜卿凰已經離開了山莊。


    再問具體去了何處,無人知曉。這下可愁壞了來接人的侍衛,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許久,不知誰說了一句:“咱們還是先趕去稟報王爺吧,今日同遊的還有玨王殿下和澈王殿下,


    興許是其他的哪位王爺順路將夜姑娘接走了。”


    想到夜卿凰與幾位王爺關係不錯,眾人都點了點頭,當即又馬不停蹄地朝著城南的南霄門趕去。


    卻怎料,見到了沈淩清與其他兩位王爺之後,一問方知,早知沈淩清會安排去接人,所以其他人並沒有去接夜卿凰。這人究竟是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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