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河邊來來往往、漸漸多起來的人,沈淩清不由麵露難色,一臉為難地看著沈延澈和沈幽玨,“七哥、九哥,你們倒是給我出個主意,這是……這是怎麽回事?咱之前不


    是說好了我派人去接她來遊河的嗎?這遊河的主意還是她給出的呢,這下倒好,她自己卻不見了。”


    沈延澈有些琢磨不透,下意識地向沈幽玨看去,說不出為何,幾人都有一種直覺,總覺得沈幽玨是最了解夜卿凰的那個人。隻見沈幽玨環顧四周的遊人和遊船,略一沉吟,輕聲道:“夜姑娘不是出爾反爾之人,她既是答應了同遊,就絕對不會反悔、臨時離開,就算是有什麽事,日程有變,也會


    提前說一聲,如今一點征兆都沒有,那就說明她不會爽約。我想,她應該已經來了。”沈淩清一愣,“來了?”說著,張大眼睛四處張望,卻並未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怎麽可能呢?她若真的來了,那就說明她已經知道我的安排了,可是,她怎麽會知道呢?


    ”“我怎麽就會不知道呢?”沈淩清話音剛落,身後靠著岸邊緩緩移動的船上就傳來夜卿凰獨有的冷越嗓音,幾人都吃了一驚,循聲望去,隻見珠簾微挑,船艙裏走出一道水


    色身影,朝著幾人瞥了一眼,眼角含笑,“清王殿下也太小瞧我了。”


    “你……”沈淩清瞪了瞪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船,神色詫異,“你怎麽會在這裏?”


    夜卿凰笑得詭譎,瞥了沈幽玨一眼,話卻是對沈淩清說的:“怎麽樣?要不要我給你說一說溫涼河的來曆?”


    此時方知自己心思從一早就被看穿的沈淩清有些哭笑不得,見夜卿凰衝他們使眼色,忍不住歎息一聲,率先上了船去。


    夜卿凰看向沈幽玨道:“玨王殿下真是大意,你怎麽會認不出我的船呢?你可是見過的,而且還出手相助過呢。”其他兩人聽得雲裏霧裏的,沈幽玨卻心中明了,正是唐季夜襲船坊失蹤的那晚,矅王府的人搜查船坊的時候,他認出了夜卿凰,便告訴矅王府的人,那艘船上的是他的朋


    友,正也因此,矅王府的人才會搜也不搜就讓她們的船離開。


    “什麽時候的事兒?”沈淩清八卦之心頓起,饒有興致地看著沈幽玨和夜卿凰,“難道在夜姑娘前往西嶺之前,和九哥就認識了?”


    沈幽玨想了想,道:“有過數麵之緣。”


    “不止……”夜卿凰連連搖頭,“準確地說來,是曾同曆生死,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了。”


    沈淩清一聽,眼睛瞪得更圓,嘴角挑笑地看著夜卿凰,快步走到她身邊,低聲道:“不如你悄悄告訴我一個人,你們之間都發生過什麽。”


    夜卿凰對他做了個“噓”的動作,“佛曰:不可說。”


    沈淩清還想再追問什麽,突然隻聽沈延澈輕輕疑惑了一聲:“四哥五哥?”


    除卻夜卿凰以外的兩人也稍稍有些驚訝,順著沈延澈的目光看去,果見身邊不遠處一艘不緊不慢向前駛去的船上坐著兩個人,正是沈縉珩與沈千矅。


    看到夜卿凰一行人,那兩人顯然也愣了愣,尤其是沈千矅,眼底閃過一抹遲疑,隨後又與沈縉珩一道笑著起身,命人將船漸漸靠過來。


    “真巧,在這裏遇上四哥五哥。”沈淩清上前與兩人打招呼,“早知道,我就與你們一起出來了。”沈瑨珩的目光從夜卿凰身上掠過,頷首致意,夜卿凰便不動聲色地微微行了一禮,沈瑨珩道:“我本沒打算今晚要到溫涼河來,是五弟有心,道今晚這邊有花燈會,再不出


    來看看,隻怕過年之前是沒有別的機會了。”沈千矅接過話道:“可不就是?四哥平日裏除了自己手中的職務之外,還要幫助父皇處理很多朝堂之事,越靠近年關越是忙碌不已,我隻能這個時候請他出遊,否則,若趕


    上他忙碌,定要說我不夠誠心誠意。”


    隨口兩句話便將兄弟幾人間的氛圍挑開,兩船並行,兄弟幾人說笑起來。


    沈千矅似是不經意地朝著夜卿凰看了一眼,笑道:“夜姑娘也在,看來十一弟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淩清笑得爽朗,回身看了夜卿凰一眼,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輕歎一聲道:“你們也都知道,這次三哥洗清冤屈,多虧夜姑娘認出了那迷香,找到了突破口,否則,我們還不知道要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飛亂撞到什麽時候。這是我欠夜姑娘的人情,奈何夜姑娘與尋常的姑娘不同,送些什麽禮物都覺得有些不妥,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到該怎麽


    謝過她,正好那日聽九哥說起溫涼河這邊有花燈會,便想著姑娘家應該都喜歡這種熱鬧的燈會,所以就請她一遊。”


    說著,他衝夜卿凰訕訕一笑,“並非夜姑娘所要求的遊湖,而是遊河,夜姑娘不介意吧?”“豈敢?”夜卿凰連連挑眉,側身看到夜南喬端著酒水出來,不由朝著沈瑨珩看了一眼,眼神意味深藏,道:“我連我最親信之人都交給清王殿下了,遊湖還是遊河,又有何


    區別?不都是要乘船而行?”


    沈瑨珩被她看得稍稍斂眉,正要細想這眼神是何用意,就看到夜南喬端著酒水出來,當即眸色一沉,明白過來。


    兄弟幾人都是明白人,個個心下明了,沈淩清退到沈幽玨身邊,小聲問道:“她知道了?”


    沈幽玨微微點頭,“嗯,早就知道了,泠音說漏了嘴。”


    沈淩清一臉懊惱地皺皺眉,“我真是千算萬算算漏了這個小惡魔,本以為這兩人小時候的那點交情早就淡了,沒想到她們倆現在倒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沈幽玨笑得清淡,“不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沈淩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回身偷偷看了一眼夜卿凰,見她沒有注意,便朗聲吆喝著,招呼著兄弟幾人坐下,與沈瑨珩、沈千矅兩人隔船對飲。夜南喬站在夜卿凰身後,神色有些複雜,看了看河裏的水,又抬起手感受了一下河麵上的風,疑惑地看著夜卿凰,低聲問道:“姐,為何明明是寒冬之時,這河水卻是溫的


    ?”夜卿凰遞了杯酒給他,他搖搖頭,夜卿凰便輕輕一笑,道:“這溫涼河原本不叫溫涼河,以前叫什麽名字也沒多少人記得了,它本是護城河的一條分流,河水的水質和水溫


    與護城河並無差異,到了冬天便會結冰。直到前朝蕭氏覆滅之後,這裏成了我們承國的帝都,過了沒幾年,這條河裏的河水突然變得怪異起來,冬暖夏涼,常年流通不腐,水質清澈,連帶著這條河四周的空氣都


    是暖的,即便是寒冬裏大雪之日,這裏的河水依舊保持著溫潤,從不結冰,而到了夏日,這裏又是一片陰涼透骨,所以後來,這條河就改名溫涼河。有老人說這河水突變,是因為河底住了位河神,河神臨位,佑我承國,當時的帝王聞之,了解情況之後,便下令不準再往這河裏傾倒汙穢之物,而且要將這條河供奉起來。隻不過這種狀況延續了十來年便消失了,倒是回宴城的百姓自那以後開始自發地保護這條河,並在每年的十一月十六設花燈會祭奠河神,久而久之,這也就成了一個固


    有的習慣,一直延續至今。”


    說到這裏,她停了停,側身看著聽得正一臉認真、垂首沉思的夜南喬,彎眉一笑。


    這一笑正好落入沈瑨珩與沈幽玨眼中,沈瑨珩心下當即明白,那日他沒有包庇冉霽懷,借珩王身份對夜南喬發難,著實是一個明智之舉。


    沈淩清聽得連連訕笑,嘖嘖嘴對沈延澈道:“早知道夜姑娘對什麽都一清二楚的,我也不必故弄玄虛了。”


    沈延澈輕輕一笑,“夜姑娘對這城裏城外的了解,比之你我,隻怕有過之而無不及。想來那天她故意提出要遊湖,看似在刁難你,其實早已給你留了後路。”


    沈淩清毫不否認,點頭道:“這份玲瓏心思,我是不得不服。”


    說罷,兄弟兩人又是相視一笑,舉杯碰了碰。


    夜南喬俯下身,用手舀起一抔水在手心裏,感受著河水的暖意,笑得悠然。


    驀地,腦海裏閃過幾個熟悉的畫麵,畫麵裏有個年幼的孩子,赤著腳丫在河邊跑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河邊的淺水裏,明明是冬日,他卻感覺不到涼意……他隱約覺得那個孩子就是他自己,還模模糊糊地聽到身後有人在喊他,他想要回身看去,看看喊他的人是誰,可是畫麵卻驟然斷掉,他努力想了想,頭卻一陣要炸開似的


    疼痛。


    悶哼一聲,他身形微微一晃,伸手扶住船邊,勉強站穩。


    “南喬?”見他情況不對,夜卿凰伸手一把將他扶住,“你怎麽了?”


    夜南喬勉強坐了下來,用力揉著自己的腦袋,搖搖頭,“沒事……我就是突然覺得頭很疼……”“怎麽會突然頭疼?是不是受了寒?”說著,她伸手探上夜南喬的手腕,卻被他輕輕掙脫,深吸幾口氣,而後抬眼看著夜卿凰,神色有些遲疑,低聲道:“我……我好像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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