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蕊方殿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秦如月披著一件月青色披風,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


    一夜未睡的她,眼底透著一圈烏黑,原本清透的眼睛此刻卻充滿著疲憊。


    等到晌午,姚萬嬰急匆匆的趕來。一進府,就直奔秦如月所在的院子。


    “夫人!侯爺如何了?”


    姚萬嬰麵色凝重,一見麵就著急的問道。


    昨夜他用了晚膳,聽說大哥二哥在朝中議事不回來了,他就早早的躺下休息。


    沒想到半夜的時候,神英侯府的統領高逸突然造訪,還是翻窗進來的。


    姚府如今的防守不比神英侯府鬆懈,高逸偷偷摸摸的進來,姚萬嬰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聽到燕棄麟身受重傷的消息時,還是狠狠的吃了一驚。


    怕驚動了姚府的人,姚萬嬰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姚家守衛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的溜了出來。


    帶著自己的救人工具,他一口氣都沒喘直接來到了侯府。


    在看到秦如月的臉色後,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看來情況是真的不妙,他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秦如月,渾身低迷,目光無神,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


    秦如月坐下來,沉著性子給姚萬嬰倒了一杯水。


    姚萬嬰哪有心思喝水,忙撈住她的手臂問,“侯爺,傷勢到底如何?見你心不在焉,情況定是不容樂觀。趕快叫我進去看看,興許能幫上些忙。”


    秦如月的醫術他是見過的,當時她治病人的手法他見所未見,還拿出了許許多多自己沒見過的用具,特別是給傷者配藥,用藥秘方自己更是聞所未聞。


    但結果是,秦如月的醫術更高效率的把病人治好,算是讓他大開了眼界。


    如今燕棄麟受傷,連她都束手無策,姚萬嬰不知道叫自己來還能幹什麽。


    秦如月放下水杯,睫毛眨了眨,隻覺得眼底幹澀,嗓子也像是冒煙似的,一夜就讓她肝火難耐,此時也是強撐著身體坐在這裏。


    “姚大人先別急,侯爺暫無性命之憂,但侯爺傷勢實在太重,我心係他安危,心神寧不下來,生怕一時不察害了侯爺的性命,這才叫姚大人前來,助我一臂之力。”


    姚萬嬰眉頭蹙了蹙,果然傷勢還是很重,但聽秦如月這麽說,起碼這人還有的救。


    “夫人對侯爺情深義重,在下欽佩不已。既然夫人信得過在下,自當傾盡全力,協助夫人。”


    秦如月對燕棄麟的情意,真真的把姚萬嬰感動到了。見秦如月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卻還要為燕棄麟救治,他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侯爺失血過多,傷口已經清理好,隻要把血輸進去就行了。操作有些繁瑣,姚大人細心聽我說完,盡管操作就是。”


    秦如月站起來了,命人取來空心的針頭,這是她剛如侯府時就找良匠打造的針管器械,還以為這東西永遠都用不上,沒想到今兒,倒是用上了。


    姚萬嬰從沒見過這種玩意,“這,是往人身上紮的?”


    秦如月點點頭,這針頭比起現代醫學還有些距離,針頭粗糙,較普通針頭粗一點,雖然做工簡陋,但隻要能輸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輸液管是她用透明的腸衣所作,這裏的石液等同於現代的消毒水,將腸衣消毒以後,短短一尺來長,足以用來輸血。


    原本這是秦如月預防以後研發吊瓶藥用的,今兒用來輸血,也算是先做實驗。


    “現在需要找人輸血,輸血前要驗血型。李辭,叫來二十個神英衛在門口等著。”


    姚萬嬰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吩咐,這輸血,是什麽意思?


    從古自今這人失了血,就沒聽說過還能往回輸的,縱然見識過秦如月的高超醫術,但這輸血兩個字還是讓他消化不了。


    消化不了就算了,跟著出去看看就完事了。


    姚萬嬰來到外麵,看見秦如月拿什麽東西在神英衛的手臂上擦了擦,然後將那小小的針頭,順著胳膊紮了進去。


    取出幾滴鮮血,滴在一張半透明的黃色宣紙上。


    這是秦如月特製的藥水試紙,通過簡單的血液反應,能夠最快速的測出血液類型。


    黃紅色為陽性,深紫色為陰性。


    黃紅色分裂為a型,凝聚不散的是o型,深紫色為b型,而這ab型,則是血色無變化。


    秦如月測過燕棄麟的,是o型,最常見的血型,這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醫療條件不發達的年代,再遇見個熊貓血,那她真是要比燕棄麟死的早了。


    二十個神英衛此刻神色肅穆,筆直整齊的站在台階下。


    任由秦如月將那針頭刺進血管裏,卻是眉毛都沒眨一下。


    這些將士聽說侯爺受了重傷,心裏壓抑的如堆積的火山一般,別說是抽血,就是用命換侯爺的名字,他們也能義不容辭。


    秦如月驗過血型,找到了五個可以輸血的漢子,有一個年級稍大,秦如月便不采用他。


    “夫人!夫人我可以,抽我的血,救救侯爺吧!”


    年四十歲的大漢,從十幾歲開始就跟著燕恒,跑過沙場,探過敵營,也是親眼看著燕棄麟長大的。燕棄麟身上滿是老侯爺的影子,讓他感覺自己就像一直跟在老侯爺身邊一般。


    如今見侯爺身受重傷躺在裏麵,他恨不會起死回生之術,侯府不可一日無他啊!


    如今見唯一的一點有用的機會都要沒了,這個殺伐果斷的將軍不禁潸然淚下。


    秦如月看著抓著自己袖子苦苦哀求的將軍,心裏頓時波濤大做,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住眼角的淚意,“鄭將軍,其他四人的血足夠救侯爺了,不必再冒險用您的。”


    鄭將軍用袖子擦了一把臉,再次把胳膊伸到她的眼前,“多一個人多一分希望不是麽!用我的血,能救侯爺的命,就是把小老兒這條命都拿去又如何!抽我的!”


    秦如月喉間一梗,抬眼見台階下還站著四個人,每個人都是切切的目光,看的她心中又是一片感動。


    “每個人抽三袋,鄭將軍抽一袋。跟我進來吧。”


    鄭將軍還想爭取,最後隻能在秦如月凶狠的目光下止住了話頭。跟著她進到房間裏,屋子裏血腥氣味很重,燕棄麟就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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