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將軍嘴唇翕動,看著雙目緊閉氣息微弱的燕棄麟,又想起了老侯爺,眼角怎麽擦也擦不幹淨,哆嗦著來到床邊。


    秦如月低著頭,快速的將針頭換上,喚來姚萬嬰。


    “就像這樣,順著血管紮進去,力道適中,不會有事。”


    姚萬嬰此刻也是又緊張又無措,這活他也沒幹過啊。


    剛才在外麵抽血,他是看見了,但是沒學會。但是他也看見,秦如月的手在發抖,正因為這樣,她才叫自己來的。


    “試試吧。”


    突然姚萬嬰眼前一白,秦如月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來。


    姚萬嬰刷拉一下子站起來,緊張的後退。


    “什、什麽意思?”


    秦如月微微笑,“用我的試試,紮的進,就給侯爺輸血。”


    姚萬嬰使勁的擺擺手,“不行不行,怎能用夫人您做實驗,這要是紮錯了......”


    秦如月按住他的手,“紮錯了也不過疼一下,我都沒說什麽,你倒怯上了。”


    姚萬嬰欲哭無淚,這真不是他怯,實在是秦如月身份貴重,他不敢下手罷了。


    一旁的鄭將軍看見,一把將自己粗黑粗黑的手臂伸出來,“用我的!”


    姚萬嬰又是一驚,這家夥血管凸起,雖然黑但更好找,況且皮糙肉厚的,確實比秦如月好很多。


    沒想秦如月卻拒絕了,“侯爺的皮膚不似鄭將軍這樣明顯,若不能學會紮針之法,對侯爺來說也是無濟於事。況且,”


    況且她不能用別人來做這個實驗。


    鄭將軍無可奈何,沉沉的歎息一聲,暗怪自己沒用。


    秦如月往前走了一步,“來吧。”


    姚萬嬰皺著眉,看看她的臉,又看看胳膊,這血管又細又小,深藏在皮肉之下,這,這怎麽找?


    秦如月指著胳膊一處,“這,紮。”


    好在她皮膚白皙,姚萬嬰還是找到了血管,索性不再猶豫,鼓起勇氣拿起針頭,對著她胳膊紮了下去。


    第一針下的太深了些,秦如月倒吸一口冷氣,“角度不對,重新來。”


    姚萬嬰都哆嗦了,“夫人多擔待些,我盡量輕點。”


    秦如月笑笑,第二針又皺了眉,“太淺了,這樣會刺穿血管,徒增麻煩。”


    說完,就看見秦如月的胳膊從針頭的地方冒出血來。


    秦如月不甚在意的,擦掉血跡又伸出另一條胳膊。


    姚萬嬰臉上的愧意消失不見,咬著唇瓣拎起針頭,對著她的血管又紮了下去。


    這一次,正正好好。


    秦如月讚歎,“姚大人真是天資聰穎,這手法利落幹脆,已然能出師了。”


    姚萬嬰抻動麵皮,苦澀的笑了笑。


    學會了打針,接下來就是給燕棄麟打針了。


    看了燕棄麟的手臂,姚萬嬰微微鬆了一口氣。


    比秦如月的好找多了,悶青的血管在蒼白的手臂上顯露無疑,按照秦如月的吩咐將針頭紮進燕棄麟的血管中,卻見深紅色的血液順著針管倒流出來。


    秦如月麵色不變,“捏住針管,待血液倒流回去便鬆開。”


    說著她將在四位將士身體裏抽出的血袋高高舉起,便見那血液又順著針管留回了燕棄麟的體內。


    “高逸,去藥房抓幹杞子,白參,甘草來。”


    高逸去抓藥,這邊輸血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目前看來,輸血很是順利。但是輸血不是澆花,把血輸進去就高枕無憂了。


    特別是在這個啥啥都匱乏的地方,最怕的就是,血液不融合的並發症。


    剛才那三味藥材是為了預防出現並發症而準備的。


    秦如月不厭其煩的舉著血袋,由姚萬嬰按著針頭,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一個血袋,才見了空。


    肉眼可見的燕棄麟身上血色回暖,剛剛縫合好的傷口也滲出了血跡。


    姚萬嬰趕緊按照秦如月的吩咐,用白布將傷口堵住。


    得之不易的鮮血再這麽白白流掉,他們就白折騰這一趟了。


    等到三袋血輸進去,燕棄麟的臉色已經好了太多。嘴唇不似剛才那樣慘白,臉上也有了紅潤之色。


    但是他身體流失的遠不止這些,秦如月依然高舉著血袋,一動不動的給他輸血。


    姚萬嬰坐在床上按著針頭,他也沒幫上什麽忙,隻不過來給燕棄麟紮一針而已。


    可他看到秦如月站的直直的身子,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盡管累得已經閉著眼睛假寐,卻還是一動不動的樣子,他突然明白了一些。


    燕棄麟對她,太過重要。


    盡管隻是給將士們輸血,她的動作嫻熟,顯然已經做過很多次了,但還是會顫抖,還是會紮錯,可見她的心已經動蕩到了什麽程度。


    不過是簡單的紮一針,換在燕棄麟身上,她根本無法下手。


    姚萬嬰看了鄭將軍一眼,動了動下巴向他示意。


    鄭將軍輕手輕腳的走上來,接過秦如月手中的血袋,“夫人,您歇一會吧,讓末將來拿。”


    秦如月的胳膊舉得發酸,更多的是已經僵硬,緩了老半天才鬆懈下來,任由鄭將軍接替她,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姚萬嬰看著她的側臉,“夫人對侯爺如此盡心盡力,侯爺醒來一定會很開心的。”


    秦如月笑了笑,“互相扶持罷了,侯爺曾救過我的命,我也絕不會讓他就這麽死的。”


    想起燕棄麟是因何而傷,秦如月感覺像是胸口重重挨了一拳,幾乎一口血要噴出來。


    喉間梗塞,黑澤那個人,她從來不曾知曉過。


    她知道黑澤能傷了燕棄麟,自己的下場也絕不會好。不知現在他又是在何處療傷。


    唇齒溢出一絲冷笑,明明已經說過不再和燕棄麟敵對,為何還要自討苦吃?


    秦如月如今是十分的矛盾,一麵是她心愛之人,一麵是她血緣上的親哥哥,她實在不知,心中的秤該如何傾斜。


    鄭將軍在軍中也算的上有頭有臉的,那些神英衛自然不會讓他在這久站,於是幾個人接替,每一炷香進來接替舉著血袋。


    秦如月想過拿東西撐著,以物代替人,但這些神英衛一個比一個倔強,儼然把守衛侯爺當成了站崗,誓要親自守候。


    血輸完了,燕棄麟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血管裏滾滾流動的是他親手帶出的神英衛的血,似乎有著無盡的力量,讓他的脈搏變得強勁有力。


    秦如月吐出一口淤積在胸口的濁氣,“多謝姚大人,侯爺輸了血,隻要能挺過並發症這一關,半旬之內就能醒來了。”


    姚萬嬰歎息一聲,半旬,如今神英侯府正處在危難關頭,就算是三五天,也是耽擱不起的。


    但是沒辦法,總不能硬綁著燕棄麟起來主持大局吧。


    秦如月身心疲憊,得知姚府如今也是危機重重,便讓他在侯府休息。


    正這時,高逸突然來到門外。


    “夫人,姚萬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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