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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網頁的占卜單元上麵寫著「今天的牡羊座運勢全麵欠佳。要注意慎重行動與冷靜


    判斷,最好不要衝動購物」。


    (哇,怎麽搞的……)


    日向麻裏心情有點差。今天她是來買東西的,然後都走到鬧區了才看到這個信息,難


    得的期待心情都被澆了一大桶冷水。


    (唔……怎麽辦才好……)


    呆坐在車站麵前廣場長椅上,麻裏歎了一口氣。本來應該要一起來的瑠實,剛傳來了一封


    簡訊,說「抱歉,今天我不能陪妳去了」。


    雖然可以就此打道回府,但這也有種泄氣的感覺。明明是這麽一個難得的星期天。


    特別是又沒有決定好要買什麽,附近也沒在舉辦什麽大甩賣,根本找不到特別想做的


    事。即使想說隨便逛逛——


    (就說最好不要衝動購物了呀……)


    盡管麻裏並不是那麽相信占卜之說的人,不過現在的狀況底下,她也產生不出故意唱反調的精神了。


    沒有比禁止衝動購物的逛街更沒意義的活動了。因為隨時想著「要不要買呢」,所以


    逛街才有意思。就算生氣到想認真(去找個好到讓人想違背占卜買下手的商品,也是感受


    不到樂趣的莫可奈何。


    (唉,真的一點勁都沒有……)


    就在她以無聊至極的視線漫無目的環顧周圍的時候。


    「嗯?」——麻裏的眼光停在車站前廣大人潮中的一對情侶身上。女方有著一張眼熟


    的瞼。


    (那是誰呀……我確實認識她沒錯。)


    但她在意的,完全不是在於她記得該名女子。她的視線停留在跟女子在一起的男子身


    工整的五官,苗條細瘦且個子高的身材——雖然一般不會這樣形容男生,但感覺他就


    像是個美麗過頭的人偶一般。


    他邊微笑邊跟那個女生在說些什麽。可是女生似乎是心不在焉,幾乎是以一種無所謂


    的態度在忽視男生。


    如果麻裏可以跟這麽棒的男生在一起,應該會忍不住一直看他看到恍神吧,不過那個


    女生好像完全不來勁。


    (好可惜喔……)


    以沒有男朋友的麻裏的角度來看,實在不得不有如此的感慨。


    就這樣,麻裏似乎看那兩個人看儍了眼好一陣子。不久,那個女生注意到了麻裏的視


    線,疑惑地朝著這邊看過來。


    「啊!」麻裏發出小小的驚歎聲。從正麵看過去,她終於知道那個女生是誰了。


    「鷹、鷹梨同學?」


    那女生是麻裏的同班同學,鷹梨杏子。總是一個人行動,沒半個像是朋友的同伴。可


    是,在遭到別人欺負的時候也不會默不吭聲。成績優秀,運動神經也很發達,有種讓人


    另眼看待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這說法套在女孩子身上合不合適,但鷹梨杏子有種獨行俠的形象。麻裏他


    們暗地裏用特別的聲調講她,稱她為「杏」。


    「啊?啊……」


    杏一邊凝視麻裏,一邊疑惑地輕輕歪著頭。然後麻裏聽到了這句讓人十分泄氣的話。


    「妳是哪位……」


    (這也沒辦法,我在班上的確也不是個那麽顯眼的學生……)


    不過,這裏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杏旁邊的美少年開口了。


    「她是日向麻裏同學呀,不是妳的同班同學嗎?」


    斬釘截鐵、毫無猶豫的口吻如此立刻回答道。


    「咦?」


    麻裏忍不住看著他。他立刻露出微笑,點了點頭。麻裏不由得紅了臉,低下頭去。


    「啊、對哦——這麽說起來,是有學校這麽個設定沒錯。」


    杏說了個聽起來很奇妙的字匯。設定?這是什麽意思?


    「我有在上學對吧——為什麽今天沒去學校?」


    「今天是星期天,學校放假。」


    「星期天——啊,對哦,這是生活習慣的單位吧。對對對,是每七天為一輪吧。七零


    八落的,我一下子就忘光光了。」


    輕輕搖著頭,杏一邊以帶著疲憊感的口吻說道。


    七零八落?杏這奇怪的字句讓麻裏愣住了。什麽東西七零八落?


    「不好意思,日向同學?」


    杏直直地盯著麻裏的雙眼看,彷佛要看進心裏一般。


    「怎,怎麽了?」


    「這個星期天妳是要跟戀人幽會嗎?」


    總覺得這話講得有點過時。


    「沒、沒有啦,不是這樣的——我跟瑠實約好,可是她不能來了。」


    「瑠實?」


    「守岡瑠實同學,她也是妳的同班同學。」


    又來了,杏旁邊的男朋友立刻告訴一頭霧水的她。


    「啊,是朋友對吧——那妳今天有空囉?」


    「是、是有啦,是這樣沒錯。」麻裏點頭。「我今天想要隨便逛逛。」


    「那麽,妳可以跟我們一起行動吧?」


    杏提出了一個唐突的建議。


    「咦?咦——咦咦?不、不用了啦。」


    回答完畢之後,麻裏偷瞄了一眼杏旁邊的男朋友。


    他依然麵帶微笑。


    「可、可是……這樣我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一邊輪流看了看他們兩個,麻裏一邊試著戰戰兢兢地問道。然後杏嘲笑般地說:


    「啊、妳顧慮他呀。這家夥不用在意啦,老實說我有點膩了。」


    明明是個這麽完美的男生,卻叫人家這家夥」。


    即使聽到了,他還是笑咪咪的。


    「我也想要拜托妳答應。」


    他同意了女朋友的說法。


    「好、好的。」


    「那就這麽決定了喔。請妳多多指教,我們好好相處吧。」


    說完,杏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跟麻裏握手。


    (——)


    因為無計可施,麻裏也隻好握住那隻手。然後一旁的男朋友爆笑起來。


    「妳們都同班了半年這麽久,應該不是說「請妳多多指教」吧。」


    「有什麽關係——對我來說就像是第一次見麵吧。」


    兩個人非常要好地交談著,看起來絕對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樣子。


    「請.、請問…」


    「啊,對哦。我忘記說明這家夥的事情了。」杏似乎終於注意到還沒把男友介紹給麻裏


    一事。「這家夥叫做公分。嗯,就像妳看到的,是個軟弱的男人。」


    「公分?」


    「這是綽號啦。我叫公阪尚登,請多指教。」


    然後麻裏也跟他握手。


    「我可以叫你公阪同學嗎?請、請多指教。」


    「哇,你也有這麽個名字呀。」杏帶著點敬佩的口氣說道。「因為我總是叫你公分,都


    不知道你這名字。」


    「我記得我一開始確實有跟妳說過——無所謂啦,這種反應才像妳」


    他苦笑著說。


    這兩個人是什麽關係,麻裏實在摸不著頭緒。


    接著她們決定先走進咖啡廳。麻裏點了杯咖啡,公阪點了自己要喝的咖啡,還替杏點


    了紅茶。杏安靜著,對公阪點的飲料並未多說什麽。


    窗邊的座位,隻能一直望著外麵。


    「妳在看什麽呀?」


    麻裏試著提問,然後杏說道:


    「沒有啦——好多人喔。實在有夠多


    …多得不得了…」


    聲音模模糊糊的。


    「真的呢,以前有過人這麽多的世界嗎……」


    「什麽?」


    麻裏完全無法理解杏在說什麽。


    「就是因為有,所以才會這樣吧?所謂的世界,不就是這麽回事嗎?」


    公阪尚登以帶著點責備的口吻,說著這意思有點不清不楚的話語。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大家看起來並沒有那麽快樂。」


    杏的一句話,讓麻裏嚇了一跳。


    「咦?這、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沒什麽。」


    杏冷淡地回答。從她的側麵看來,她正在放空瞭望著遠方。


    「那些人們的內心深處,有著怎麽樣的心情,他們自己是明白呢?還是不明白?這部


    分,到底曾經是怎麽樣呢?」


    又用了一次過去式的講法。仿佛是去參觀羅馬之類的曆史遺跡時,感慨遙遠往昔而不


    由得脫口而出的口氣。


    「內心深處的心情?」


    麻裏嚐試反過來詢問杏所說的話。


    「呃,我想請問一下,鷹梨同學的「心情」是什麽呢?」


    這不是個有什麽特別涵義的問題,但杏坦率且果決地——


    「我想想…….是憤怒吧。」


    如此地回答道。


    「我一直都處在憤怒的心情中喔。除此之外,我沒有其它的感情。」


    清醒的口吻,不在乎的回應。說是憤怒,但毫無激烈之處,反而有種疲憊的感覺。


    這話題讓麻裏不知所措,便偷偷瞄了一眼公阪。


    公阪笑咪咪地,對她還以微笑。雖是個完美的笑容,卻好像失焦了。


    (嗯……)


    麻裏有種自己似乎足在跟外星人打交道的感覺。


    「對、對了!鷹梨同學是什麽星座的?我是牡豐座,今天的運氣不怎麽好的樣子。」


    試著隨意講講剛剛從手機網站上看到的消息。


    「咦?」


    杏轉回臉來看著麻裏。


    「我想一下……我記得,是射手座的吧?」


    說完,杏就看著公阪,公阪點點頭。看樣子杏每次說什麽,都要跟他確認過。同班同


    學的名字之類的,感覺上他比杏本人更清楚杏的事情。


    「射手座呀……那公阪同學呢?」


    「我是巨蟹座的喔。跟射手座不是很合呢。」


    開朗的聲音,說著意味十分深長的話語。


    「可是星座占卜這種東西,是個讓人頗感興趣的習慣對吧?」


    杏的身體稍微前傾後這麽說道。


    「妳覺得為什麽人想把自己的命運比擬為星星去進行思考呢?仿佛就像是已經知道未


    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屈服在星星的麵前,探求遙遠未來的命運。」


    「……妳說什麽?」


    突然聽到莫名其妙的話語,麻裏再度大吃一驚。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雖然好像把事事不順說成『運勢不佳』,不過這真的說得很好。這麽恰當的說法是


    還滿少有的。」


    宛如夾雜著歎息的低語,感慨地道來。


    「我們呀,是誕生在如此差勁的星球之上嗎——真是討厭死了。」


    漠然的口吻。麻裏完全不懂為什麽杏會這麽悲觀,也藏不住自己的困惑。


    公阪尚登忽然像是想起什麽,站了起來。


    「怎麽了?又有「召喚」了嗎?」


    他無聊地應了「思、是呀」,點頭回應杏.接著露出有些焦慮的表情,看著麻裏。


    「抱歉,我要先走了。」


    話一說完,便走出位置離開了。不是朝著外麵,而是往咖啡廳的內部走去,一下子就


    不見人影。


    「他怎麽了?」


    「沒什麽呀,應該是要上洗手間吧?」杏淡淡地說


    「可、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苦惱……」


    「是呀,因為世界正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嘛。」


    由於杏說得果斷肯定,麻裏實在無法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麽。


    「世界?」


    「不對,是狹窄的世界。」


    杏的嘴角浮現出了帶著些許諷刺的微笑。


    「但是,對公分和我來說,我們沒有除此之外的世界了。」


    她依然用那個綽號稱呼公阪。


    「公分(ti)是什麽意思?是千分之米(timeter)的那個公分嗎?」


    「也是啦,他的外表確實是那種纖細的樣子。不過正確來說,全名應該是,「桑裘李


    奧」(turion)。意思是『統馭百種要素之人』——瑪爾齊菲伊茲英達菲伊塞,好像是這


    樣吧。負責的工作是宇宙機場的綜合管理。」


    流暢地說出一大堆幾乎是意義不清的字匯。


    「請問……妳在說什麽?」


    麻裏終於忍不住這麽問。從剛剛開始就完全成立不了對話。


    然後杏露出似乎帶著點寂寞的表情。


    「抱歉,我好像一直在講莫名其妙的事呢。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意思啦,隻是開玩笑的。」


    她溫柔地這麽說道。看見她的眼神,麻裏心頭一驚。


    一頭霧水——可是,內心深處突然湧現出「不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的感覺。


    「對、對了。妳要不要看一下射手座的本日運勢?」


    麻裏拿出手機,迅速地找到剛剛看過的網站。


    「是哪一個呀?」


    杏也很有興趣的樣子,看著屏幕。


    上麵寫著「本日的射手座,應該會有不好不壞的平凡一日吧。沒有太期待,也就不會


    太失望」,這種不太有精神的字句。


    盡管看到之後麻裏有些煩惱,但杏倒是爽朗地哈哈大笑出來。


    「哈哈哈!這個讚。這不是正確地表現出我目前的情況嗎?」


    她愉快地這麽說道。


    「是、是嗎?」


    「我看看,寫些什麽……戀愛運勢是『切己窮追不舍,要有如果進攻行不通的話就試


    著退一步的精神』。原來如此呀。」


    並且敬佩地用力直點頭。


    「妳相信嗎?這種東西,我還滿注意的。」


    麻裏問完,杏立刻就答道.


    「不,我完全不信。」


    語氣果決肯定。然後微笑著。


    「可是很有意思,思,該怎麽說呢,有種浪漫吧。」


    從剛才開始,杏所說的話就帶有一種奇妙的大時代的感覺。仿佛是能言善道的外國


    人,不知不覺就出現了有些文不對題的遣詞用句。


    雖然非常正經,但越是正經反而就越滑稽。


    麻裏忍不住笑了出來。


    「嗯?怎麽了?」


    「沒有啦,因為妳突然冒出浪漫這種話嘛。」


    「很奇怪嗎?」


    因為杏邊笑邊問,麻裏也同樣地微笑以對——


    「有一點啦。」


    以開玩笑的心情點頭同意。


    「討厭啦,這是因為我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嘛。」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鷹梨同學該不會是千金大小姐吧?」


    「不,我是武器喔。」


    由於回答得太幹脆,一瞬間反而不知道在說什麽。


    「武器?妳是說……無棄嗎?」


    「戰鬥的武器。」


    杏一臉嚴肅地說。


    「……什麽?


    」


    「總之,我不是千金大小姐,這一點可以肯定。」


    並且誠懇地點頭。


    「可是……妳不是有公阪同學那樣的朋友嗎?他應該有在當模特兒什麽的吧?」


    至少,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學生。


    「妳說公分?天曉得,也許有吧。我是不知道啦。」


    杏聳了聳肩。


    「我實在搞不清楚那個人在做什麽。好難懂喔。」


    「好難懂?」


    這是在說剛剛那不著邊際,一頭霧水的話吧。難道杏自己也不明白,隻是把那個瑪爾


    齊什麽的莫名其妙詞匯陳述出來嗎?


    那個時候,服務生拿著餐盤到麻裏等人的位置,說了聲「讓您久等了」後,把她們點


    的咖啡、紅茶與蛋糕送上桌。


    麻裏幾乎足以潛意識的動作把砂糖跟奶精加入咖啡,然後輕輕喝了一口1,打算繼續聽


    杏說下去。


    「妳說好難懂,是說他的個性嗎?」


    但即使開口詢問,杏也沒有回答。


    她麵對著放在自己麵前的蛋糕,不知為何說不出話來。


    蛋糕留有用叉子挖了一口的痕跡,似乎是試了味道之後就定住了。


    「怎麽了嗎?」


    「沒、沒事——這食物……」


    「食物?那塊蛋糕怎麽了?」


    那是塊極為普通,隨處可見,上麵擺了個草莓的奶油小蛋糕。


    「這是……什麽?」


    杏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那種眼神非比尋常,麻裏有點擔心。


    「怎、怎麽了?裏麵是不是放了怪東西?」


    麻裏問道。但杏沒有回答,又吃了一口,把滿滿鮮奶油的蛋糕送進口中。


    那眼神似乎有所改變。像是怒瞪遠方的嚴厲之中,又帶著某種遲鈍的奇怪表情。


    「…………」


    「請問,怎麽了嗎?」


    「沒、沒事——我說……」她把蛋糕送入嘴裏,一邊嚼一邊說…「這個是什麽……」


    聲音聽起來充滿茫然。嘴角差點就要流下口水,趕緊擦掉。


    蛋糕轉眼之間就沒了。


    「呼……」


    吃完之後,杏甚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妳喜歡這家店的蛋糕嗎?」麻裏問道。


    「真傷腦筋呀,這個——天呀,還真夠逼真呢。一


    杏搖了搖頭,驚呼一聲。然後繼續說道。


    「確實,在這個時代——現在這個世界擁有十分豐富的物產。跟宇宙機場配給的合成


    食物,完全是天差地遠。」


    盡管搞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但總之她似乎很喜愛草莓蛋糕。宛如出生之後,這個人


    從沒吃過這叫做蛋糕的東西。


    然而麻裏以前吃過這家咖啡廳的蛋糕,所以她很清楚,其實味道並沒有特別好吃。這


    裏並不是甜點的專賣店,其它好吃的店多得要命。


    麻裏心想,該不會是因為杏不太吃蛋糕,也不知道還有其它更好的店家。


    「聽我說,車站前麵有家叫『拉斐爾』的店,那裏有很多各式各樣的蛋糕喔。」


    接著,杏的雙眼突然閃閃發光。


    「咦?真的嗎?」


    「是呀,水果塔啦派啦,全部都很好吃。」


    「水果塔還有派……」


    似乎是正在想象著實物,杏的視線在空中流轉。


    然後她「啪噠」一聲猛然站了起來。


    「我們去那邊吧!妳可以帶我去嗎?」


    「咦?」


    太過突然,讓麻裏不知所措。但杏絲毫不以為意。


    「好嘛好嘛,拜托妳了。錢我會出的。」


    杏抓住麻裏的手臂拉著往外走。


    「可、可是公阪同學不是還沒回來嗎?」


    他上哪兒去了?簡直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公分那個家夥放著不管也可以喔。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的支配者。」


    一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杏一邊迅速地結賬付清所有人的錢,走出店門。無計可施的


    麻裏,隻好追了上去。


    ***


    2


    目標人造衛星「宇宙機場」沒有變化。


    采取迎擊態勢,擺好陣勢等著敵人的天蠍座戰鬥部隊,因為計劃落空而有些焦急。


    「怎麽辦?對方好像不打算攻過來的樣子。」


    「危險歸危險,不過是不是有必要由我們再次發動攻勢?」


    「雖說對手是試作型,但也是重裝機無光號。我們是輕型機薄暮號組成的,要是直接


    遭受到那家夥的攻擊!!不,就算是近距離的飛彈,方向有個閃失的話,一切就完了。


    一擊就可以破壞,會重蹈塔達爾拓魯斯的覆轍的。相較之下,即使我們擊中了對方一發


    或兩發飛彈,也不曉得打不打得壞那家夥具有空間歪曲效果的反彈裝甲……」


    「拉奇希.埃亞,怎麽辦?」


    「……」


    隊長沒有實時的回應。片刻沉默之後,說出口的話語也絕非帶有積極意義的回答。


    「讓我啟動戰術導引吧。」


    「你要跟四商量嗎?」


    「沒錯。這種時刻她的建言是不可或缺的。」


    「四」指的是ns4,709,是編排在他們夜行者的環境調整處理器內的人工智能數據庫,


    隻不過足沒有實體的程序創造小來的幻影。然而其智慧與性格卻跟人類沒有差別,他們


    視其為與自己地位同等的夥伴。也就是,另一名隊員。


    他們麵前的,漆黑的——應該說是,沒有光明的——宇宙空間中,忽然,浮現出了一


    個人影。


    是名女性。年輕得幾乎說是少女也不為過的女子,在虛空之中,姿勢仿佛是坐在看不


    見的椅子上。


    全身包裹在清楚突顯身體線條,散發光澤的一體成型的緊身衣中,頭部戴著邊緣呈現


    鋸齒狀的帽子。


    從前,在人類第一次到達月球的那個時代,在「未來世界的時尚就會是這樣」的概念


    下設計出來的模樣,就是與此類似。


    「天蠍座的各位,大家好。你們是不是好久沒叫我出來了?」


    四舉止親虻鞀踴郵幀


    「怎麽樣,最近好嗎?——看樣子,這問題有點不該問。」


    她的臉上籠罩了些許陰霾。


    「塔達爾拓魯斯的事情我很遺憾。」


    因為她是存在於部隊的所有夜行者之中的共享數據庫,自然知道迄今為止的一切。


    「比起過去的損失,眼前最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麽辦。上麵命令我們從頭到尾都要以


    這支隊伍單獨進行作戰行動——我想聽聽妳的意見。」


    拉奇希.埃亞以可說是冷淡的口吻問道。


    「思,我想想看……我能告訴你們的一句話,就是現在這個時候,你們最好忘記就意


    義而言的純粹戰術論。」


    「這什麽意思?」夜行者的其中一架「桑克帝爾帕」的駕駛員提問。


    「因為行不通。」


    四回答道,淡然的回應口吻。


    「如同你們已經知道的,我們並不具備像對方的夜行者『維爾托姆衍斯特』隻要一擊


    就能斃命的戰力。所以,我們隻能針對對方的弱點下手。」


    「弱點?」


    「維爾托姆衍斯特確實威力強大!可是,操作它的,應該終究隻是個人類。」


    接著,四說明了她的戰術。桑克帝爾帕聽了之後,皺起眉頭。


    「隻有這種慢吞吞的方法嗎?」


    「這樣會變成所謂的『波狀攻擊』吧。」


    隊友機托裏尼克多達苦笑著說。


    「可是——破壞宇宙機場真的也無所謂嗎?應當是沒有明確的證據顯示,那裏遭到虛


    空牙的汙染.」


    四說山了盡管人人心裏有數,卻沒人提起的事.


    「——」


    大家都沒回應。四的視線望向距離這裏極端遙遠,看起來隻不過是個如塵埃般的小點


    的宇宙機場的方向。


    「宇宙機場呀,原本建造是為了當恒星問航行之際的據點用的。也就是,通往繁星的


    路標,還有——


    她望著宇宙機場更過去的地方,遠遠的遠遠的虛空之處,說道。


    「對已經上路,不知自己如今身處何方的移民船隊來說,這恐怕是唯一的記號。太陽


    之類的恒星實在太小了,在持續變動的宇宙之中,如果距離達到幾千光年之遠,是不可


    能找到太陽那些恒星在哪裏的。對他們來說,從那個宇宙機場發出去的亞空間脈衝,是


    保留下來的,與故鄉的唯一接觸點!!切斷這個亞空間脈衝,就等同於舍棄想要為了人


    類的夢想前往繁星世界的好幾億人。」


    「——」


    「盡管如此——還是非得打倒維爾托姆衍斯特,破壞宇宙機場嗎?」


    「不是我們決定要這麽做的,而且命令已經下來了。」


    拉奇希。埃亞用冷漠的聲音回答問題。


    「軍隊,就是要絕對服從命令嗎?感覺起來挺可憐的。」


    四那彷佛在歎息的聲音,讓部隊長官說..


    「不是的——事情並非如此。」


    他在完全密閉,外麵看不見的宇宙戰鬥機的操縱席中,靜靜地搖頭。


    「人類想要前往繁星的夢想已經被迫消失了。事到如今再來追究是誰不好,哪個地方


    該負責等等,都是為時已晚。我們隻能戰鬥,這是無可避免的命運。」


    ***


    還是老樣子人潮洶湧的街上,兩名少女並肩走著。


    杏的嘴邊掛著淺淺笑容,輕快地穿越過人群。一邊不時偷瞄著她,麻裏陷入了某種感覺


    (有哪裏……怪怪的……)


    一看到杏,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就怎麽也消除不掉。


    無視於這個區域如此熱鬧,麻裏卻有一種自己並不在此處的感覺。她既沒有做特別顯


    眼的時尚打扮,也沒有像公阪尚登那種雖然端正可愛卻能強烈吸引別人目光的美貌。


    可是,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她正清楚浮動於周圍之上。


    就在這麽想著之際,麻裏:放在化妝包裏的手機向了


    一邊走著,一邊按下通話鍵,把手機拿到耳邊。


    「喂?」


    「日向麻裏同學——我有話要先跟妳說。」


    這個聲音,是剛剛還跟她們在一起的公阪尚登。


    「咦?」


    麻裏不知不覺中停下腳步。旁邊的杏也停丫下來,麵對著她。


    麻裏無意義地急躁起來。


    「為、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話才一出口,公阪就打斷了她。


    「妳應該,在潛意識之中也已經知道了吧——在妳身邊的那個人,是個特殊的存在上


    聲音怪怪的。聲音本身雖然很普通,但透過電話小小的小小的通話器來聽,這則是太


    過清楚了.而且,還聽不到對方任何的背景聲。仿佛是直接在耳邊,對著人說話的聲音


    一般。


    「因為,杏是在這太陽係外緣空域中,唯一活著的人類。」


    「……你說什麽?」


    她忍不住把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杏,瞄了一眼。杏不知道為什麽,正在抬頭仰望天空。


    在她察覺到被人盯著看之前,麻裏趕緊將注意力拉回到電話這邊。公阪的聲音還是


    沒有變化。


    「還有,我們全部都是為了她才存在的,沒有任何例外。我們是她的仆人——不對,


    是零件。」他語氣肯定地這麽說道。


    「請、請問,你在說什麽……」


    「我們為了守護無可取代的她,必須竭盡所能。如果真實對她有害,我們甚至不厭站


    在虛偽這一邊。」


    杏確實曾經這麽說過這個綽號叫「公分」的公阪尚登——他是這個世界的支配者。


    「危機迫在眉睫.而且機能不全的我們,無法切斷加掛在她身上的安全裝置——所


    以,緊急時刻,我希望妳能好好保護她。」


    「咦?」


    危機?「危機」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會解除妳在這個虛構世界中的行動排程的一部分——妳要守護她,直到她搭上『虛人』


    公分已經完全沒有在聽麻裏說話,自顧自地堅定說著。然後,用個奇怪的名字稱呼麻


    裏。


    「聽懂了嗎,比洋多。席卡一○二二——我們早就不站在人類那邊了。人類視我們為


    遭到虛空牙汙染的敵人。如果隻有我們,那麽不聲不響被他們處理掉也是不得已的.但


    是如果連杏都成為他們鎖定的目標,那麽我們就不能乖乖坐以待斃。即使妳的信息處理


    能力追不上,會逼到線路燒斷,可是為了她,還是請妳想盡辦法多爭取點時間。」


    然後,通話又是公分單方麵地切斷了。


    隻留下依然一頭霧水的麻裏。


    公分他,這全部的話語到底是在說什麽呢?


    麻裏一臉茫然,站在一旁的杏問道。


    「是誰打來的?」


    「咦?這、這個……」


    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雖說公分似乎是杏的朋友,但麻裏完全無法判斷,剛剛的對話


    是否應該告訴杏。


    「沒、沒有啦——是我的一個朋友。不是什麽要緊事。」


    不知為何就打起馬虎眼了。這應該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杏以某種醒覺過來的眼神,凝視著這樣的麻裏。


    接著,忽然說道。


    「日向同學,妳知道嗎?聽說航天員呀,為了要訓練適應待在什麽都沒有的無重力空


    間中,會被關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頭好幾天。」


    沒頭沒腦地說出這像是小常識的話語。


    「啥?」


    麻裏愣住了,杏也不管她。


    「所謂的人類呀,總而言之就是種害怕孤獨的生物呢。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被別人留


    下來,似乎沒有一個人擁有能忍受得了這種情況的精神力。」


    持續著滔滔不絕的解說。


    一點部搞不懂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啥——」


    麻裏隻能夠做出含糊其詞的響應。


    「航天員呀,在做那種訓練的時候,好像也會出現各種不同的反應。有一直在唱歌的


    人啦,有獨自在玩文字接龍的人啦,有專想認識的人的名字然後講出來,試著想象這個


    人跟那個人應該很合得來,這些家夥合不來之類的人際關係的人——總之,應該是付出


    了讓人感動落淚的努力了。可是——」


    杏說到這裏,用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裏提到的航天員呀,說的是指搭乘隻能到地球衛星軌道上的航天飛機,


    再怎麽樣頂


    多也隻能到月球去的人。特別是——企圖到達更遠的其它星球的人類。到底必須忍受多


    少的,『孤零零』呢?如果到了一個太陽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微弱小點的地方,那裏的寂寥


    呀,沒錯——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吧。」


    「想象的話……那會怎麽樣?」


    「所以——」她頓了頓,瞬間的沉默之後,再度說道——這不是連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嗎?孤獨與無底的黑暗,從四周迫近,最後摧毀那個人——所以,待在這種地方的人,


    身上需要有各種各樣的安全裝置。」


    「安全裝置?」


    麻裏大吃一驚。因為,這個詞匯剛剛也出現在公分的話裏麵。


    「沒錯——」


    杏的視線巡視了周圍一圈。


    「盡管被棄置在虛空之中,卻感覺不是在那裏——像這樣的安全裝置.」


    她的雙眼似乎正在看某個特定的地方一般,眼神目空一切。


    「感覺不在那裏——這要怎麽做到?」


    「有個非常原始,樸素簡單的方法.那就是從以前開始,人在遭遇到非常嚴重的事情


    的時候,會跟自己的內心所說的話語——」


    她的視線回到了麻裏這邊。麻裏看著她的眼睛,嚇了一跳。


    宛如,就是在看著鏡中的自己的時候,筆直且缺少感情的眼神。


    「就是『我才不相信會有這種蠢事,這一定是在作夢』這句話。把一切都當成是夢,


    就是在絕對真空中維持神智正常的唯一方法喔。」


    「妳說作夢……是說在睡覺嗎?」


    盡管一團亂,麻裏還是開口反問。杏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維持在睡眠狀態,跟夢遊症患者一樣,彷佛是清醒著地在行動——在夢


    裏,深信自己沒有在睡覺,然後——」


    「什麽……然後,怎麽樣?」


    杏諷刺般地微微挑了挑左眉,接著微笑著說:


    「然後——去戰鬥。」


    她這麽說道。


    就在這一瞬間。


    籠罩在她們頭頂上的天空,怱然轉暗。


    「咦?」


    麻裏抬頭仰望天空,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上麵沒有雲。遮住太陽光,覆蓋天空的,是更牢固的物體。


    然而——那該用什麽來比喻才好呢?


    彷佛是個超巨大生物,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卻找不到半個相似的。沒有腳,既像星二隻


    手的人,也像是有翅膀與尖刺的鯨魚,又像是螃蟹與龍的私生子,有著如同這三者相乘


    出來的形狀。還有,構成該生物的身體的,並不是血肉而是類似骨骼的東西。


    從全世界的生物身上拚湊骨骼所創造出來的抽象藝術的雕刻作品——簡畫言之,這是


    個要用話語形容的話就隻能說是「怪獸」的奇形怪狀的存在。


    然而——;


    「夜……夜行者——」


    麻裏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之中,脫口而出這個名稱。明明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但她已


    經知道那是個稱為夜行者的存在。


    那個「夜行者」緩緩地一邊盤旋著,一邊飄浮在街道上空。


    「正在接近……」


    杏看著那個,低聲地說。


    「現在的距離,大概是在離此兩億公裏遠的地方吧。」


    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那個怎麽看,頂多也就是在距離街道幾百公尺處上空飛行。


    接著,「夜行者」開始行動了。


    那三隻不知是手還是腳的巨大突起物一有動作,前端就發射出了散發紅光的球狀物。


    球狀物直接命中街道的對麵,造成了猛烈的閃光與衝擊。


    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霎時逐漸倒塌,然後爆炸。


    那個更進一步朝著地麵發射紅色光球。


    衝擊的力道襲擊整座城鎮。宛如一場大地震,激烈的震動持續著,沒有停歇。由於晃


    動而沒被光球打中的大樓,也攔腰折斷倒了下去。


    「這、這是怎麽回事?」


    麻裏放聲大叫。


    但是,在她身邊的杏,始終保持著冷靜的表情。


    杏的嘴裏念念有詞,仔細一聽,她在說的是:


    「——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


    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


    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體,重組


    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衍斯特吧。將世界解體,重組維爾托姆吧——」


    重複著這莫名其妙有如咒文的話語。


    可是她的表情,絲毫沒有精神錯亂的模樣。


    麻裏茫然地凝視著她,杏也察覺到了麻裏的視線。


    「唉,我好像說一遍就可以了吧。因為我很不耐煩。」


    杏以裝傻的口吻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


    上空的「夜行者」,朝著她們附近發射了光球。


    前所未有,充滿壓迫戚的衝擊直接襲擊了她們。


    「哇啊啊啊啊啊啊!」


    麻裏發出慘叫,跌倒在地。


    然而,杏即使身處在接連爆炸,宛如地獄的環境之中,雙腳依然可以踩在地麵上,維


    持平衡站著。


    她正在抬頭看著天空,在瞪著天空——但其中蘊含著的感情,與其說是在憎恨突如其


    來現身街道的可怕破壞者,不如說::感覺更像是在暑假即將結束之際,看著成堆的末


    完作業,一種帶著厭煩的敵意。


    「那是——,『桑克帝爾帕』嗎?」


    她用個體的名字稱呼那個破壞者。


    「為什麽,你們三架機體一次都沒來過?」


    她們的頭頂上,正在落下飛散的火星。


    然後,發生了更大的爆炸,彈開的車輛朝著杏站立的地方墜落。


    「啊,小心!」


    麻裏大喊。怎麽看,杏似乎也無法避開那輛車。


    就在麻裏這麽想著的一瞬間——


    喀擦——


    她的體內發出了某種聲音。


    下一秒,她的身體有如彈簧一般跳了起來,一躍躍進了墜落的車輛與她之間的空問。


    就在自已都完全無法理解在做什麽的情況下,麻裏抓住那輛車的底部,然後——將其


    投擲出去。


    重量大概有一公噸的車輛,被一個體重約四十公斤的少女給改變了落下的軌道,撞上


    附近的紅綠燈,爆炸後起火燃燒。


    接著,麻裏的身體也因為反作用力而朝著反方向彈飛出去,背部狠狠撞進了一旁百貨


    公司的展示櫥窗。


    (這——)


    麻裏撞破玻璃,用力撞上地板,盡管整個人陷進混凝土地麵之中,卻絲毫感受不到疼


    痛。


    (這到底是——怎麽搞的?》


    公分剛剛告訴過她的話,正在她的心中轉呀轉個不停——


    「緊急時刻,我希望妳能好好保護她」


    雖然這是什麽意思,事到如今她依然根本不清楚——但看樣子她就跟公分說的一樣,


    身體會自動保護杏。


    即使輕鬆完成了這怎麽樣也應當不是個普通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不過她確實這樣子


    做到了——


    「我會解除妳在這個假想世界中的行動排程的一部分——妳要守護她,直到她搭上


    『虛人』。」


    她好像是因為遭到「解除」,於是可以做出超人般的行動。但是,這看起來就像是加


    諸重擔到她身上一般。整個人陷進化為廢墟的百貨公司的地板中,爬不起來的她,覺得


    身上似乎逐漸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身體,變成了半透明。


    彷佛是在電影裏麵,一個人獨自變得模糊起來一般,在周圍的世界中,她的輪廓正在


    變得不清楚。


    「這是怎麽回事?我、我……」


    「即使妳的信息處理能力追不上,會逼到線路燒斷,可是為了她,還是請妳想盡辦法


    多爭取點時間。」


    (我……會消失嗎?)


    處在常識所支配的世界中,硬是實現了非常識的行動,她是不是可以說連存在的資格


    都失去了呢?


    (啊、啊啊啊……》


    杏穿過破損的櫥窗,好不容易來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她的麵前。


    「公分他……果真有跟妳說過什麽吧?我明明有跟他說過,不要這樣子的。」


    杏厭煩地說道。


    「我明明有說過,在這個虛構的世界裏,要是死了,我應該就是真的死了吧?既然如


    此,那死了就死了嘛——要用這麽不自然的方式保護我,老實說,我也不覺得開心。難


    得我這麽認真,差點就要跟麻裏同學當好朋友了……」


    她朝著正在變模糊的麻裏伸出手。但即使她的指尖碰觸到了麻裏的臉頰,卻也隻是唰


    地撲了個空,摸不到實體。


    (妳——)


    麻裏的嘴巴雖然在動,但發不出聲音。盡管如此,她還是試著說話。


    (妳到底……是什麽人?還有,我——)


    杏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是虛人駕駛員。然後,妳是——」


    邊說邊歎氣。


    「反正,當妳與這個世界的連結切斷的瞬間,妳自然就會想起一切了。」


    (連結?)


    「差不多也到開始重組的時候了——破壞世界的一部分,再創造出維爾托姆衍斯特。」


    就在她這麽低語之際,重組就正好開始了。


    與爆炸的衝擊波不同,四周傳來了「茲茲茲」的振動。


    接著開始發生了異變。


    如同麻裏的身體一般,周圍的各種物體逐漸變得透明起來。


    紅綠燈、車輛、畫在道路上的白色行人穿越道、招牌、可麗餅攤販、地鐵入口的樓梯——


    許許多多的東西都慢慢變成了通透的奇怪物體。


    然後,那個水晶狀的東西,緩緩地,開始行動了。


    仿佛是拔起洗手台的塞子的時候的水,朝著一點畫出螺旋形之後集中起來的樣子。


    集中起來,慢慢地成為一體。


    逐漸變成了閃閃發光的巨大水晶塊狀物體。


    (啊——啊啊——)


    麻裏隻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況。


    塊狀物越變越大,已經比高樓還要巨大了。


    然後,那個形狀變成像是背部蜷曲起來蹲著的人類一般,而在那彎曲起來的龐大身軀


    之前——杏就站在那裏。


    「——」


    她連看都沒看一眼那個閃耀著七彩的水晶體巨人。


    腳邊的地麵也變得越發透明。那個形狀——就是個巨大的人的手掌。


    那個「手」慢慢地往上舉起,杏站在上麵。她的身體隨著巨人站起來,一轉眼就到了


    高處。


    (這、這是——?)


    盡管麻裏自己的身影也逐漸失去焦點,但麵對那個龐大身軀還是感受到壓迫。


    (這就是「維爾托姆衍斯特」……?)


    站在那個巨人的手掌上,杏終於回過頭往後看。


    在她視線的前端,有張因為水晶棱體的漫反射而閃閃發光的大臉。那是張既像是人


    類,同時也像是機械,盡管沒有感情,卻仿佛表現出一切感情的臉。


    那個巨人能夠出聲。杏輕皺眉頭,喃喃說道。


    「我知道了啦——我戰鬥就行了吧,我會做的!」


    接著,她的身影從腳尖開始沉入巨人的手掌,不久就完全被巨人給吸收了。


    3.


    然後,杏張開雙眼,已經身處在「維爾托姆衍斯特」的操縱席上了。


    從那裏看出去的景象,就隻有遭到凶猛火勢漸次破壞的街道。看起來也像是變成維爾


    托姆衍斯特零件的地方,正在遭到蟲蛀而破了個大洞。


    上空也有敵人的身影。那似乎是頭部的部分朝著這邊,看樣子是發覺到我方的存在


    杏的全身正在跟許許多多的機械裝置連接。


    雙手當然不用說,連雙腳的一個個腳趾都被裝設成可以操縱某些開關或把手的樣子。


    她得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去操縱維爾托姆衍斯特。


    敵人朝著這邊連續發射光球過來。


    杏讓維爾托姆衍斯特的手臂,用力揮動。


    光球被拳頭彈開,消失在天空的遠方。


    與此同時,杏也跳了起來。


    朝著姿勢奇怪的敵人撲上去.


    雙眼二兄,宛如閃電的破壞光線就瞄準敵人噴射過去。


    敵人敏捷地閃過這個攻擊。如果這是符合物理原則的事情,那麽這個閃避就是不可能


    的。雖然是位於同一個時間軸的存在,但應當是沒有辦法閃避射過去的光線才對。因為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光速更快速的存在。要讓超越光速成真,就必須加速時間本身。然


    而這個情況,雙方都是在同樣的時間之中行動的。


    (因為——這都是假的吧。)


    杏在心中喃喃自語。


    (這個鬧區,還有敵人看起來就近在眼前的情景,一切都隻是在我的認知之中的事情——)


    真正的戰場是宇宙空間,敵人位在幾億公裏遠之外的地方。


    可是,這個戰鬥機械具備的安全裝置,為了保護杏這名駕駛員免於絕對虛空的恐懼,


    讓她產生這裏宛如是在地麵之上的錯覺.


    敵人射出光球,杏避開了。


    背後,大廈再次爆炸,碎片四散。


    (嘖——)


    杏不耐地咋舌。


    那棟大廈實際上並不存在。


    但是,即使是在這個假造的世界中,應該也有個覆蓋著唯一為真的存在的東西。


    那就是,敵人真正在攻擊的目標,人造衛星宇宙機場。


    那在這個世界中會變成什麽模樣的東西,杏並不知道。


    因為不知道,結果隻能盡力不要破壞周圍的世界,一邊保護著這個世界一邊戰鬥。


    「咕哦哦哦……」


    維爾托姆衍斯特咆哮著,對準敵人的夜行者「桑克帝爾帕」狠狠抓過去。雖然從杏的


    感覺來說,這幾乎就是接近於字麵上所言之「抓」的行動,但從外麵來看的話——


    ***


    「來了呀,維爾托姆衍斯特!」


    從桑克帝爾帕的立場來看,敵人的身影正孤零零地飄浮在前方一億公裏的宇宙空間


    雖然不斷發射出好幾發光子魚雷,可是全部都被敵方夜行者的防護罩給彈開,一點效


    果都沒發揮。


    「不過——這樣子還真奇妙呀。」


    跟其它任何一架夜行者都不像。基本上,夜行者全身上下有稱為武裝臂的炮台突出,


    呈現可說是恐怖的詭異型態。但隻有那個維爾托姆衍斯特,可能因為是非戰時期時製造


    出來的試作機,所以擁有以戰鬥武器來說根本是超出常識的形狀。


    (那簡直——就像是個,人型呀.)


    他已經認得了,有著那種形狀的對手。不,不隻是他,存活到現在的所有人類都認


    得。


    光芒奪目的巨大人型——與人類的天敵「虛空牙」本身酷似至極。


    不過維爾托姆衍斯特的巨大身軀,並非全身都會發光.隻不過是有著能夠漫反射外界


    光線的水晶棱體表麵,散發出複雜的光采。因為那有如玻璃工藝品般的脆弱外表,所以


    它還有另一個「虛人」的別名。


    雖是製造於虛空牙來襲之前的好幾百年,名留宇宙戰鬥機開發史的傑出機體之一,然


    而其珍貴意義在如今的時代毫無意義。


    那個「虛人」已經接近到桑克帝爾帕的有效攻擊範圍的附近了。


    (它應該會靠近到伸手可及之處吧——那就輕而易舉可以抓到它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的立場看來是什麽樣子,桑克帝爾帕將機體掉頭,與對手保持


    一定的距離。


    他的任務不是打倒對手。火力和防禦力相距過大,要從正麵擊破是不可能的。


    四教他們的作戰方式,正是如此——不要正麵迎戰,隻要在對手有效射程範圍的邊界


    繞行,不斷挑釁就好了——四是這麽說的。


    然而,麵對「如果不攻擊,就無法打倒敵人吧」的反對意見,四也隻有聳聳肩。


    「你認為,對維爾托姆衍斯特的核心駕駛員來說,現在最大的敵人是什麽?」


    「應該——不是我們吧。因為彼此問的戰力差太多了。」


    隊友機托裏尼克多達的措詞充滿諷刺。由於所言不假,所以誰都沒有回嘴。


    「那麽,敵人目前最大的威脅究竟是什麽?」


    隊長機拉奇希.埃亞一問,四就立刻展示周遭的空間給大家看。


    「就是這裏——獨自一人,孤獨地待在宇宙的真空正中間。這種壓力,才是對那家夥


    而言最大的敵人。所謂的人類,本質上就是容易感受到寂寞的,根本無法忍受隻有自己


    存在的情況。人類要是沒有必須守護的對象,就不會越戰越勇。即使擁有滿載無敵武器


    的夜行者,但是隻要操縱的是個人類,那麽就不能免於這個缺陷。」


    四邊歎氣邊說道。


    「妳的意思就是,要對敵方的駕駛員進行心理戰嗎?」


    「沒錯——如果沒有戰鬥,那家夥就會被固定在冷凍睡眠模式,不必擔心會發瘋。可


    是一旦受到攻擊,係統就非得叫醒那個家夥來啟動戰鬥機不可。沒有必須守護的對象卻


    要持續戰鬥下去,那家夥能承受到什麽時候呢?」


    四的口氣感覺有些不在乎。盡管身為戰術輔佐程序的她麵對問題提出如此的作戰方


    案,但是那個變成她基準的人格的主人,看樣子似乎有個本來就討厭這種策略的性格。


    「也就是說,要無數無數次地接近,再即將遭受攻擊的時刻撤退——不斷地重複這種


    行為吧。」


    拉奇希.埃亞一副感覺像是同意地說道。


    「是要借著這種行為讓對方疲累嗎?」


    「就是這樣。」


    聽著這段對話,桑丸帝爾帕怎麽也無法抑製內心湧出的厭惡感.


    原來如此,也許敵方確實沒有必須守護的對象。可是,這一點,我方不也是一樣


    嗎……


    為了什麽而戰?


    自己這群人也是一樣,不清不楚的。至少在本次的作戰行動中,完全不明白該守護什


    麽才好。


    於是,為了驅趕這種感覺,他自願擔任本次作戰的前鋒。


    「速度真是夠快呀——」


    桑克帝爾帕麵對逼近過來的虛人,再次感受到沉重壓力。


    但是,對方絕不會超出一定的空域。


    因為對方知道,隻要離開作為基地的宇宙機場太遠,露出破綻的地方下次一定會遭受


    到攻擊。


    ***


    「是呀,好快!」


    杏也跟敵人說了同樣的話。


    在她的感覺之中,沒能抓好的敵人正往上空逃去。還有從她的角度來看,維爾托姆衍


    斯特雖然可以跳躍,卻無法飛行。好像跳到空中也不能離開這個鬧區的樣子。就實際的


    空間而言,這就是讓她不要遠離宇宙機場太遠的安全裝置。


    如果躍向天空,跳多高就一定會摔下來的多低。


    維爾托姆衍斯特伴隨著轟然巨響,降落在半毀的都市裏。由於是降落在已經毀壞的區


    域,所以沒有繼續增加毀損的範圍。


    「咕唔……」


    虛人抬頭看天空,麵對著再次接近的桑克帝爾帕。


    這幅景色,倒地不起的麻裏也看見了。


    (啊……)


    但是,麻裏的視野越發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正在擴散的明顯黑暗。


    (啊——對哦,我……)


    那片黑暗,跟傳聞中死亡的虛無下一樣。


    黑暗之中,有什麽在發光。


    充滿了纖細的光點——不對,那不是光點。那個東西還有其它的,更為貼切的稱呼。


    星星。


    那是一片星空。


    取代模糊起來的世界,星空在麻裏的感覺中延展開來。


    (我是——)


    麻裏是——不對,應該說形成所謂「麻裏」此一個性的意誌,終於想起了自己的真實


    身分。一想起這回事,同時也想起了因為這樣子而不能在那個世界中以人類生活,所以


    當時是自己主動率先遺忘一切的事實。


    (我是——恒點觀測機(比洋多.席卡)一〇二三。)


    身為設置在宇宙機場中多達數千種的自律機器零件群當中的一個,且是用來控製的人


    工智能單位,於是扮演這個叫做「麻裏」的人類。為了什麽?


    (沒錯——我們呀,我們這些機械,是為了服務全人類才創造出來的存在。此外,對


    我們來說,「她」就是那個「全」。)


    如果為了不讓鷹梨杏子發瘋,必須要有一個世界存在,那就創造出世界。


    倘若那個世界需要有人類,那就以無限接近普通人類為目標,創造出調整過人工智能


    之後的仿真人類的軟件,由自己主動扮演——不,光是「扮演」這種敷衍的態度是不夠


    的。如果自己沒有主動深信不疑,那麽就會沒有真實感。沒錯,針對人類的正常神智來


    說,真實究竟如何根本就不是個大問題。重要的是「怎麽感受」。


    麻裏已經不在那個自己曾經在的世界中了.


    她被拉回去自己原本的工作崗位——那個擔任觀察星空的天體望遠鏡之管理係統的自


    在那個視野之中,應當有兩架夜行者基於彼此的使命正在戰鬥著——但是速度太快,


    她的性能根本就追不上它們的行動。


    (杏,妳——)


    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她而創造出來的幻覺。


    可是為了保護這個幻覺,杏必須拚命戰鬥。


    到底哪個是


    哪個,是在守護什麽!!


    (妳,為什麽——)


    (為什麽不發動攻擊?)


    杏在駕駛座中,對於老是在上空飛來繞去的敵人感到懷疑。


    「公分!」


    她大喊,叫出戰鬥導引。


    「怎麽了?」


    公阪尚登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了過來。


    「敵人有長距離射程的武器嗎?、」


    「沒有,它沒那種裝備。雖然硬要說的話,強重力子炮美吉多(mediddo)的有效範圍


    很廣,是可以說射程很大——不過如果在這裏用那種東西,就算再怎樣算是最外緣的空


    域,太陽係本身還是會遭到破壞的。」


    「而且那架輕量機沒有那種裝備吧。那麽,我應該把它視為從頭到尾都是在聲東擊西


    她不快地「嘖」了一聲,因為得知了敵人的意圖。然後說道:


    「對方來得還真是好呀。」


    麵對敵人,特別優秀的戰術導引似乎有了主意。


    「咦?什麽意思?」


    公分好像還沒搞懂。這也很正常。畢竟他終究隻不過是宇宙機場綜合管理用的人工智


    能,並不是專門用來戰鬥的。


    在這裏,戰士就隻有她一個人。


    「可是,如果對方是那樣打算的話!」


    杏讓維爾托姆衍斯特奔馳,衝到敵人所在位置的正下方。


    即使拉開距離,敵人也依然在攻擊。


    「公分!分析對方!」


    「了解。妳想知道哪些重點?」


    一vl型共鳴器的波長,還有敵人感官線路的精準度!一


    「咦?」


    公分的反應帶著懷疑。這是當然的。因為假使用人類彼此間的決鬥來譬喻的話,這就


    像是不問對方的槍法如何,而是在問對方戴著的眼鏡度數是幾度,這種麻煩的問題。


    「其它部分不重要。總之這兩點快先查出來!」


    然而杏的話語卻毫無迷惘。


    「今天的射手座運勢是『如果用推的行不通,那就試著用拉的』喔——」


    她一邊浮現笑咪咪的表情,一邊自信滿滿地這麽說。


    「我明白了。」


    公分隻是乖乖奉命行事。


    不久,解析出了那些信息。


    「很好……」


    杏的眼中點燃了強光。


    一麵用手臂揮開敵人從正麵過來的攻擊,維爾托姆衍斯特一麵往大地用力一蹬,再次


    朝著敵人跳躍起來。


    ***


    「可惡!明明命中了呀!」


    桑克帝爾帕無法克製自己的焦慮。所謂的有效射程,一般的話,重要的始終都是命中


    精準度的問題.就威力層麵來說,不管距離多遠,隻要打中敵人就應該會有效果。


    「那個虛人,真是夠堅固!」


    但是,焦慮產生了一瞬間的破綻。虛人一邊承受攻擊,一邊直接筆直前進。


    相對距離被迫拉到前所未有的遙遠。


    「糟、糟糕!」


    他趕緊對機體下了後退的指示,但也並非是什麽致命的失誤。機體也遺在安全區域之


    內,可以避開對方發動的攻擊。


    然而,虛人沒有往這邊發動攻擊,而是不知道為什麽做出了奇怪的動作。


    虛人的武裝臂以非常大的動作揮舞著。


    盡管嚇了一跳,但武裝臂的指尖沒有發射任何攻擊。就在鬆了一口氣,以為隻是單純


    的假動作之時,那個來了——


    喀.


    耳邊響起有如咬到砂子時的聲音,讓人心想「怎麽回事」。耳中隻有塞著警報聲大作


    的耳塞。之所以會發出這種噪音,可能是故障,或是接觸不良的征兆!就這樣注意力


    一瞬間被迫栘到自己內部,然後再回到外界時,他就已經,在那裏了。


    他飄在空中,底下是一片高樓大廈的寬廣世界。


    對——就是在天空中。


    不是漆黑的宇宙空間,不是飛在上方與下方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而是在高處。


    「呃——」


    他目瞪口呆。這是怎麽搞的?


    鬧區到處都是猛烈的火勢,破壞嚴重。這怎麽看,都覺得可能是遭到某個東西從上方


    轟炸過後的慘況。


    在鬧區的中心,維爾托姆衍斯特就站在那裏。


    這恐怕,是跟自己非常接近的距離。


    他一瞬間想到的事情是:


    「是這家夥幹出破壞市鎮的好事嗎?」


    雖然前後矛盾,不過他還是反射性地這麽以為。


    發動攻擊。


    然而,明明應當是極近的距離,對方卻閃過了。


    體會到這距離遠比眼睛看看到的!!還要遠上好幾億倍,他在這裏首度感到吃驚


    這是幻覺。


    這家夥,一定是那個維爾托姆衍斯特創造出來的幻影。


    一定是那家夥配合敵人的感覺,把自己看到的幻影信息投射過來。桑克帝爾帕的同感


    線路接收到了這個信息。


    「可是,為什麽要這樣?」


    他這麽想著的時候,由他發射出去,敵人閃避開來的攻擊落到了街道中。


    巨大的火舌往上竄。


    然後桑克帝爾帕看到了——在那團火焰之中,有許多被吹飛的人類身影。


    「——!」


    恐懼本能地湧了出來。他雖是個戰士,但那個敵人始終都隻是個在攻擊他的對手而


    已。一視同仁地攻擊無抵抗能力的對象,是違反他的良心的。


    接著,對真相的認知襲擊而來。


    「破——破壞這個鬧區的人,該不會,是我?」


    從自己飛在空中,而維爾托姆衍斯特站在地上這一點來思考,何者在進行轟炸就很清


    楚了。


    很明白——再明白不過了。很明白這隻不過是幻覺罷了,陷入火海的街道實際上並不


    存在。但是,這座城鎮的模樣非常真實,逼真過人。跟他在此之前待的宇宙空間中,那


    太過不可靠的程度相比,十分——逼近真實。


    「唔、唔唔……」


    他心想「這下完了」。這麽一來,彼此的立場就顛倒了。明明是想對敵人進行心理層


    麵的壓迫,卻變成自己承受了精神傷害。


    「如果現在不撤退的話……」


    總之,必須先讓機體退到對方設置幻影攻擊的有效範圍之外。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他看到了。


    在夜行者同時可見全方位的視覺中,從敵人那邊看過來,位在他背後的高樓,他看到


    屋頂上麵站著一個人影。


    明明風勢應當很強,那個人影卻劇烈搖晃也依然緊抓著欄杆,站著。


    人影在看著這邊,他認得那張臉。現在豈是認人的時候,因為那就是他的同伴。


    足四。


    「為、為什麽?」


    就在他著急之際,彷佛就是在等著這一瞬間來臨一般,維爾托姆衍斯特衝了過來。


    他有想過要閃開。但是——從對手的驚人之勢來看,如果他閃開,那巨大的身軀無疑


    就會直接把高樓大廈夷為平地。


    判斷因遲疑晚了些,便成了致命傷。


    就在反彈裝甲彈開維爾托姆衍斯特射出的牽製用破壞光線之時,敵人的身影已經衝入


    了他的跟前。


    「喀」的一聲,一隻


    武裝臂抓住了他。然後直接使盡所有的力氣,啪地丟擲出去——


    讓他一邊掃過早已燒垮的好幾個大樓殘骸,一邊被打飛出去,最後整架機體陷入地麵之


    中。


    真相應該是在宇宙空間中,在極近距離被敵人的子彈打中,失去控製而打轉——不論


    如何,桑克帝爾帕因為戰鬥而進行的行動,現在都被迫停止了。


    「唔、唔唔唔……」


    盡管想要重整姿勢站起來,但心想這已經太遲到無可挽回了。


    一點都沒錯。


    在眼前的維爾托姆衍斯特撲了過來,然後狠狠地踩住怪獸的頭部——相當於桑克帝爾


    帕機頭約部分。


    霎時,猛烈的衝擊襲擊而來。不是一、兩次而已。虛人毫不留情,使勁猛踹桑克帝爾


    帕的頭部與軀體。


    將武裝臂朝向維爾托姆衍斯特,想辦法要做出些什麽攻擊。但就在這一瞬間,那隻武


    裝臂本身也被抓住,遭到用盡全力連根拔除的對待。


    因為感官是同步的,劇痛甚至會傳達到駕駛員本身。


    意識遠去。


    在逐漸遲鈍的感覺之中,他知道虛人那固執的踢擊終於在桑克帝爾帕的盔甲上造成


    了裂痕,然後還隱約看到在下一秒時,虛人的拳頭使出最大威力痛毆過來。就在那個時


    候,桑克帝爾帕的駕駛員所想著的是..


    「我呀,真是有夠蠢……」


    這種既哀歎又帶著苦笑的感慨。那個四,無疑是宇宙機場係統中的程序。因為原本


    四的係列就是人工智能中最受歡迎的。宇宙機場會有這係列的人工智能,也一點都不奇


    怪。盡管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把那家夥當成自己的同伴。於是,為了保護對方,才會帶


    著點特意去接下原本應當可以閃過的攻擊——隻能說是自己愚蠢。犯下這種初級中的初


    級失誤。不過——


    「不過——也算是,不錯啦。」


    隻是一味重複著勝算不高的漫長戰鬥,老是以打倒敵人為目的的人生,在臨終的最後


    一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是保護同伴,即使這是毫無意義的!!但就心情層麵而言其實


    還不錯。


    夜行者的操縱席裏,他的嘴角才浮現了淺淺的笑容,維爾托姆衍斯特的一擊幾乎在同


    時間,一瞬間吹散他的肉體,將其分解成了分子。


    4


    「............」


    杏把虛人的拳頭從敵人夜行者那生命跡象已經消失的殘骸中收回。


    眼睜睜看著那個殘骸的身影逐漸變淡。在現實的宇宙空間內,應當是消除炸彈把對方


    給蒸發掉了。不存在的物體就沒有必要投影出具體的形體。


    然後將虛人的視線轉向上空。


    高空那邊還有兩架夜行者在繞行。


    「…………」


    杏雖然對那些家夥投以全神貫注的視線,但不久兩架夜行者便朝著天空的遠方飛去,


    並沒有為了要替同伴報仇而發動突襲。


    (……可是。)


    杏的視線移向桑克帝爾帕倒下的凹陷地麵,再從那裏轉向剛剛困住桑克帝爾帕的高樓


    大廈的前方。


    (為什麽,那家夥會在那裏,做出彷佛是擋在我麵前的舉動?)


    宛如是想要保護大樓的舉動。但是,即使多少在精神上產生了動搖,那棟大樓雖不是


    幻影,但也隻是單純的建築物,而且,那裏沒有人影。不論從哪扇窗戶看進去,都沒有


    半個人。


    (盡管如此,為什麽……)


    可是,她立刻搖頭。這種事情就算想破頭也無可奈何,戰鬥已經結束了。


    她,殺了敵人——用這句話就可以說明一切。


    她讓維爾托姆衍斯特跪在大地上。然後讓維爾托姆衍斯特的手掌朝上,放在地麵上。


    「唔……」


    一發出這微弱的聲音後,杏的身體就從那個手掌之中,宛如浮上水麵一般地慢慢冒出


    來。身上的服裝也不適剛剛還穿著的,亂七八糟連接著機械的戰鬥裝,而是恢複成了普


    通的衣物。


    全身都出來之後,杏從虛人下到底下的地麵。


    接著彷佛喃喃自語地,說道:


    「『飛分解維爾托姆衍斯特,用以填充世界的不足之處。』」


    那像是咒語的關鍵詞,受到位在這世界某處的感應!檢索係統接收後,就在下一秒,


    原本讓人感覺是頂天立地,矗立著巨大身影的虛人,便宛如重心所在的最重要地方遭到


    拔除的積木藝乩一般,嘩啦啦地崩塌了。


    然而那些碎片並未堆積在地麵上。碎片朝四麵八方飛散,然後在剛才受到轟炸或戰鬥


    連累遭破壞的地方,緊密地填補進去,逐漸化為一體。


    零件立刻融入周圍,無法區別。


    轉眼之間,街道就複原成讓人懷疑是不是曾遭受過攻擊的模樣。


    「真受不了……」


    杏再度輕輕地搖頭。


    雖然這世界明顯就是偽造的,但可以回到這裏,就能找到鬆了一口氣的自己,這連她


    (真是單純呀……這根本就是,跟機械計算出來一模一樣的心理活動呀。)


    都感到有些吃驚。


    即使如此,周圍的世界還是沒有完全複原。


    因為人們的行動都停止了。雖然風在吹,紅綠燈也在閃爍,但人們卻有如展示用模特


    兒一樣動也不動。


    戰鬥之時,必須回到原本職位的宇宙機場的人工智能們,現在還沒有回來。它們身為


    維爾托姆衍斯特的輔佐,得同時處理各種信息的收集工作,以及擔任讓巨大人型與陸物


    在高樓林立的鬧區中的戰鬥,能夠與宇宙空間的三度空間戰鬥一致的計算工作,種種非


    常麻煩的事情。所以無法立刻恢複原狀也是很正常的。


    杏悠哉地在沒有人活動的世界中閑逛。


    然後,有個腳步聲從她的背後追了過來。


    「哎呀,杏,妳還是老樣子幹得漂亮呢。」


    是公阪尚登。因為唯有這個「桑裘李奧」的信息處理能力遠遠高過其它的人工智能。


    他與她一同並肩前進。


    「還有兩架。」


    杏以厭煩的口吻說道。


    「正在朝這裏發動攻擊的夜行者還剩下兩架之多——而且,即使暫時打倒那它們,事


    後完成我們這邊的戰力分析的人類聯合軍的中心部隊應該就會攻打過來了吧。」


    前途一片黑暗,這一點毫無改變。


    「我們為了守護妳,一定會克盡全力的。」


    公分一臉嚴肅地說。然而他的態度,卻讓杏不屑地嗤之以鼻。


    「有什麽好笑的?」


    「你呀,鐵定是搞錯了外表的設定。看起來就隻有漂亮瞼蛋可取的男生就算這麽說,


    也沒半點說服力喔。」


    「是這樣嗎?我自己還滿喜歡的就是了。」


    「這就是所謂的自戀狂喔。」


    即使他跟了上來,杏的腳步還是一點都沒慢下來,腳步快速地往前走。


    可是,她的腳步稍微停了下來。


    就在即將轉過街角之際,眼角瞄到了剛剛的高樓。


    她一時之間從上到下打量著那棟高樓。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是棟普通的高樓。


    不過沒有人,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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