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上午八時十五分,原子彈首先向廣島縣廣島市的中心部投下。從b-29型轟炸機上落下的原子彈名為『小男孩』。順帶一提轟炸機的名字是伊諾拉·蓋。由於那,僅僅一發的武器,街道受到了毀滅性的損害,爆炸之後的瞬間就幾乎沒有未倒塌的建築了。有名的原爆ドーム的現存,反而能讓人感覺到破壞之大。不光是爆發的損害,在那之後放射能造成的損害必須同等的考慮吧。原爆症——在這個國家接受過正式教育的話,是沒有人不知道的詞語。造成的死者隻是粗略的計算一下就有十四萬人以上,如果是包含後遺症在內的被害者數目,實在難以統計。然後,在那之後僅僅三天後——在我供犧創貴居住的佐賀縣的旁邊,長崎縣,戰爭史上第二發原子彈,緊接著被投下了。從被命名為伯克之車的,同樣是b-29上投下的那個原子彈是,『胖子』。那是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上午十一時二分的事。死亡七萬四千人,負傷者七萬五千人,果然這也隻是單純的計算,如果知道在那之後留下的深深的禍根和痕跡的話,恐怕可以感覺到絕望的氣氛吧。至今為止,在戰爭中使用了的核武器,在之前和之後也就隻有這兩發了——我強烈希望,這個『在以前和以後』的詞句,在將來永遠不要變更。話說回來,雖說隻有三天的時間差,可能是因為先遭到損害,在全國看來,還有在世界上看來,說到原子彈、原爆、核武器,比起長崎來先聯想到廣島的人要多很多。雖說是不相信的話就像開玩笑一樣的話,但是認為原子彈隻在廣島一個地方落下了的日本人雖然少但確實存在。當然對於住在佐賀縣的我來說,身邊的人對長崎的損害感同身受就是了——說到主要原因,雖然單純的死者數目幾乎在兩倍開外可能也有關係,不過那恐怕是當時兩個城市的人口差造成的。當然,兩邊都是對等的被害者,比較被害的大小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如果是,考慮到落在長崎的『胖子』是和人類第一次開發出的原子彈同樣類型的事,還有在在數個候補地之中選擇了長崎作為爆擊地的理由的話——對我來說,即使刨去和居住的場所距離很近這個因素,也有其他需要考慮的事。順帶一說,落在廣島的原子彈和落在長崎的原子彈種類是不同的。落在廣島的那顆是使用鈾的槍式結構,而落在長崎的那顆是利用鈈的內爆式。雖然哪種都無疑是最惡的事情,嘛,從投下的立場來看的話,也許是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各種各樣的都試一下看看。當時的日本接受了波茲坦宣言,不過也有如果不在在八月十五日投降的話還有投下第三發原子彈的預定的說法,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會是什麽樣的原子彈落在哪裏的都市中呢——是光是想想就感覺很差的話題。


    (譯者注:原爆ドーム為舊廣島原子彈爆炸後僅存的建築物之一,現其周圍建成廣島和平公園)


    「啊嘞?這不是供犧同學嗎?」


    「……」


    從背後傳來了聲音,我不發出聲音的輕輕轉過椅子,擰過半個繩子,向後看去。在那裏的是,兩年前,三年級的時候和我同班的在賀。在賀織繪。在學年裏麵都很有名,是人氣者、才女。直到五年級的現在為止,和她同班的隻有三年級的那一次而已,但是在那充實的一年之中,我是班長在賀是副班長,作為一起拚命努力的同伴,在這之後即使到了不同的班級,也會像這樣,見麵的時候會互相打招呼。


    「呀,在賀同學。今天也很可愛呐。」


    「這樣不算是性騷擾嗎?」


    「雖說很可愛,但還比不過我呢。」


    「……不,雖然不再是性騷擾了。」


    「開玩笑的啦。還是在賀同學可愛。」


    「……在幹什麽呢?供犧同學出現在圖書室裏真是少見啊。」


    「嗯?說少見什麽的真是失禮啊。我也有必須要調查的事情啊。」


    「那還真是嚇了一跳。供犧同學不是即使不讀書就什麽都知道嗎?已經把各種知識都網羅到了。」


    「太高估我了。這樣說。」


    我又把椅子移開了一點,避開身子,將桌子上並排擺放的,從旁邊書架上搜集來的十三本書展示給在賀。


    「隻是將不知從哪裏得來的隻是,原樣接受而已。對實際的事情,就完全不行了。隻是衝衝門麵而已。」


    「還挺謙虛的。比起高估,不如說是覺得有點兒可愛。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可能確實比起我來說供犧同學更可愛呐。我在暑假以外是不會讀書的喲。隻看漫畫。」


    想了一下,雖然剛才想問那為什麽你會在圖書室裏,不過這麽說來,好像記得有誰說過在賀今年是圖書委員。對了,還記的聽過她不是學級委員而是圖書委員時候吃了一驚呢。怎麽把這種事都忘了呢,真不像是我。好像是有點太過熱衷於讀書,我竟然也會吃不消。


    「嗯——。你在讀的那本書不僅全都是漢字,看起來也好難啊。該說是很難還是有點兒難呢。哦呀?這不是小說嗎?井伏鱒二、『黑雨』?好像聽說過又好像沒有……」


    「語文課的時候應該學過的喲。」


    我在課上教之前就知道了,而且是已經讀過了的書,不過這本五歲的時候讀過的書,我覺得現在是再讀一遍的好機會,總之就先擺在那裏了。就算一字不差的記下來了也好,讀書這種行為本身就有著和回憶不同的感慨——雖然這可能是隻限於我的東西。


    「你這麽一說確實是。那個,是講什麽的來著?」


    「是原爆文學哦。一九六六年的書。所以,在時代上也是相當現實的話題。現在的作家裏麵,可就沒有能寫出這種東西的人了吧。」


    不過,這本書並不是描寫長崎而是描寫廣島的慘劇的小說。『黑雨』——原子彈投下後,在街道上傾盆而降的,含有放射能的,黑雨。那種淒慘的景象,不知何時開始引起騷動的酸雨之流是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那個……啊,我知道了。供犧同學,是在為下周的校外授課做預習呐。」


    「就是這樣。」


    下周,我們,包括我和在賀在內的市立河野小學的五年級學生大約二百人會前往長崎縣長崎市的和平公園進行校外授課。雖然目的地不僅是哪裏,也會去其他各種地方參觀,但是重點還是那裏。我作為班級裏的學級委員,為了做預習,把在這個下課後的時間花費在西校舍一層的圖書室裏。


    「呼嗯……然後,呐。」


    「嘛,雖然之前就知道,但是對那邊不清楚的事情也不少呢。因為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也想不搞錯順序、浪費時間的,稍微遊覽一下呢。」


    「哈……依舊是相當勤勉呢。就算是學級委員也好,這種事情一般不都是班主任老師的工作嗎?」


    「委托給我了。」


    「隻是讓你隨便怎樣都好吧?」


    「那樣就行了。」


    很有意思呢,我這樣說道實際上,這並不是在說謊——我在這裏的辛苦,如果班上的大家能夠充分體會到的話,這就不是自我犧牲。我是為了我自己才這麽做的。


    「但是,小學的圖書室不管怎麽樣都有界限呐……如果隻讀日本的文獻的話知識會有偏頗,所以可以的話也希望可以獲得海外的關於原子彈轟炸的知識就是了——對了,在賀同學也讀讀什麽看看吧?這個『黑雨』可是讀了絕不會有損失的小說哦?」


    「小說有點……這種字很小的書我有點——」


    「那,那邊也有漫畫哦。既然說是日本史或是世界史,那係列中的一冊好像確實有關於原子彈轟炸的東西。」


    「比圖書委員還清楚圖書室呐,供犧同學。」


    苦笑著的在賀。


    「但是,看漫畫來學習什麽的,總覺得會顯得腦筋不好,


    不喜歡。」


    「真是任性的家夥呐……」我聳了聳肩膀。「嘛算了。因為大概明後天,這裏的書就會被我整理出梗概,預定要發給班裏的大家的,也可以發給在賀同學一份喲。讀那個就好了。」


    「供犧同學的這種多管閑事的地方,我喜歡哦。」


    開玩笑似的說著的在賀。走到我旁邊,好像在偷看我之前寫下的筆記。還隻是簡單寫寫的原案而已,在現在的階段給人看這種事說實在的還是有些抗拒的,不過,嘛,是在賀的話就算了。


    「……總覺得,那」


    剛開始讀的時候,在賀說道。是總是相當開朗的她少見的,陰暗的聲調。


    「這種東西,我不要。」


    「唔?」


    「有點兒,可怕。」


    「……因為是戰爭啊。」察覺到在賀的心情,我搶先一步回答道。「反之,如果看到這種東西,心情卻無法變差的家夥,我想就不能算是人類了。不正視現實和對現實感到厭惡是不同的。」


    對這種心情沒有感到罪惡感的必要喲,到此為止,剩下的是不需要說出來的。那些就有點幹涉過度了。


    「……是誰想出來的啊,這種東西。」


    「叫做『曼哈頓計劃』。雖說提出是以為愛因斯坦博士的提議。」


    「愛因斯坦博士……那個天才的?」


    「天才呐。確實,如果天才這種概念在這個世界中存在的話,他無疑是其中的一員。但是嘛,在天才之前他還是人類。所以也會有各種各樣的迷茫。他好像也被追殺,從德國好不容易才逃出命來……」


    「之前供犧同學曾經說過的……諾貝爾獎的諾貝爾先生發明了硝化甘油炸藥,好像有這麽回事?」


    「和這個稍微有一點不同。不過嘛……對我來說,我認為這種事是把責任歸到個人身上也沒有意義的那種級別的問題。因為就算某個人不這樣做,也會有別人來做的。這是巨大的流動的一環。對,以現在來看就算環境問題呐。」


    這麽說來,戰爭本身也是這樣。


    「如果隻說殺人或是侵害人權這類的問題,日本在大陸那邊也做了各種各樣很過分的事情……雖說如此,就算如此,要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話,原子彈還是有點還眼還過分了……還牙也還過分了呐。不管怎麽調查也好,看上去都不是因為正義的理由而落下的兵器。」


    「不是正義的?但是,就像供犧同學說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日本不是做了壞事的嗎?」


    「做了啊。雖然是單純至極的理解,不過就是那樣。教科書上寫了的事情也好教科書上沒寫的事情也好都算上,全部的合計起來,根本無法搞清這個國家到底做了多少壞事。但是,即使這麽說,原子彈也不應該是做了好事啊。因為並不是沒有權利遊戲的戰爭,用二元論的善惡來談論戰爭是比什麽都不可取的事。至少有史以來,正義的戰爭這種東西在這個地球上一次都沒進行過……進行的經常是侵略戰爭。反複進行殖民地政策和原住民虐殺的當時的列強大國,不能因為這種理由就扔下原子彈。當然,即使這麽說,也不能否認日本的戰爭責任本身,反過來同盟國所做的事情,也應該絕不是無責任的——但是,這是人類的問題啊。原子彈,已經,對地球來說,不是用一用也沒關係的兵器了吧。所以,下周我們應該知道的是,原子彈爆炸本身存在的問題……並不是原子彈的被害者的多少,而是含在其核心的原子彈的破壞的巨大性。」


    「記得,日本是沒有核武器的吧?」


    「嗯,無核三原則。作為世界唯一的被攻擊國,嘛,說當然也是當然的吧。正因為有這樣的原則,姑且能保全些顏麵,我也可以在這裏說些反對原子彈的話。不擁有、不製造、不運進——雖然最後一項有些微妙,不過不管看那本書都是這麽寫的,覺得有點兒遺憾呢。但是,實際上,世界上並不是就沒有核武了……」


    「如果又有戰爭了的話,還會使用?」


    「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不同,核武器已經不是秘密武器了,雖然我想這不能一概而論就是了——一旦使用就沒有退路了呐。之所以要把權力遊戲貫徹到底,是因為大國擁有的各種力量實在太多了。雖然是常見的說法,但是那超出了人類應該持有的力量的範疇了喲。正因為如此地球才沒有毀滅。」


    覺得那樣也可以的國家,果然還是無法成立的吧。說著讓地球本身、世界本身消失吧這種話的人類,不論在那個文化圈裏都不能成立。


    「呼嗯……和供犧同學說說話就能學到不少東西呐。」


    「學習是自己的事啊。」


    這麽告誡她的時候,手腕上帶著的手表的鬧鈴響了。四點。這樣今天,星期二的下課後,兩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就用完了。不過最後十五分鍾是用來和在賀閑談的——嘛算了。這種程度的餘裕是有的。過著毫無餘裕,緊緊張張的人生的,並不是我。我將文具和筆記本放在了包裏。


    「抱歉。在賀同學,能幫我把這裏的書放回書架上嗎?」


    「哈?」在賀一愣。「什麽啊,幹嘛使喚我?」


    「你不是圖書委員嗎?」


    「所以才……自己拿出來的書請自己放回原處啊。真沒禮貌。話說回來,你不借走嗎?」


    「盡量不想增加搬回家的重量。用下課後河休息的時間,到明天就能做完了。確實自己拿出來的書應該自己放回原處,但是現在開始我有些俗事呐。你要是學到了什麽的話,就算代替學費,幫我幹點兒事情吧。」


    「……供犧同學的,這樣理所當然似的支使別人的地方,我討厭喲。」


    「被討厭已經習慣了喲。」


    「別那麽說。」


    「就算這麽說了,也還是會習慣的。」


    從以前開始呐,這麽說著,我走向通往走廊的出口。這個圖書室入口和出口時分別設置的。雖然這麽說,但也沒有什麽強硬的管理,隻是左邊的門是入口右邊的門是出口,各自掛著金屬板而已。嘛,不管這麽說在賀都是個不錯的家夥,剩下的交給她就好了。她在這方麵還是可以信賴的人。


    「……啊嘞?」


    停下腳步。不,是已經停住了。然後——轉過身,看著在賀。在賀早就死心了,正在收拾我弄亂了的桌子。但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嗯?」的,抬起頭來。


    「怎麽了?供犧同學。」


    「那個……是下周來著?」


    「哈?在說什麽?」


    「校外授課。」


    「……是啊?」


    「……」


    下周……?從今天開始,下周是……幾月幾日?因為今天是星期二——不,但是……說道星期二……星期二?


    「怎麽了?不像是供犧同學呐。被稱為行走的行程表的男人。」


    「現在……不是暑假嗎?」


    「哎?你在說什麽夢話啊?」


    「……不……說起來,在賀同學你……是圖書委員來著?不是學級委員——話說回來,在賀同學——」


    你原來還活著啊。


    「供犧同學……什麽?」


    「……不。」


    什麽事也沒有。


    (什麽事也沒有?)


    (真的?)


    (什麽事也沒有?)


    【*譯注:以上三行在豎排本的原文裏是向下對齊的,而且每個假名和漢字都旋轉了180度。下麵打括號的行都是這樣的。】


    「……看來稍微,有點兒累了。」


    「因為你總是在讀書嘛。稍微做點運動如何?供犧同學,又是有點兒清瘦型的。或者說是纖細?」


    「不過保持健康


    的肉體程度的努力應該都做了呐……」


    「把你送到保健室如何?」


    「不……沒那個必要。而且,今天還有別的預定。」


    「啊啊,是那樣呐。不過,那個俗事是什麽啊。」


    「那個啊——你不知道也可以。」


    說著,我——簡直是是,明明這麽做的理由一個都沒有,像是從在賀織繪那裏逃走似的,從圖書室離開到了走廊上。是從入口出來的還是從出口出來的,由於太焦急了,並不知道。


    ★


    ★


    如果隻考慮效率的問題的話,直接過去可以節約不少時間,對我來說也可以節省勞力,但是有話說不管去過多少次,拜訪別人家的時候空著手終歸是有違禮數的,所以在完成對在賀織繪說的『俗事』之前——不如說是為了完成,首先,我要先回家一趟。雖然還不到跑的程度,但預定上硬是隻有幾分鍾,用小跑程度的速度,從校門走出——


    「……嗯。」


    在那裏,發現了同班同學。發現這種表達在這種場合下可能不太正確——因為如果說校門的拱門上麵有人坐著的話,不論是誰都會將那個人物收入眼簾的吧。當然,會不會去搭話就另當別論了。


    「在幹什麽啊,你。」


    「哎?」


    但是我,在其背後,像剛才在賀對我做的那樣,搭話了。被搭話的一方,好像吃了一驚,跨過拱門,轉向我的方向。從上向下俯視的角度。雖說不是很高的拱門——雖說要論高度,運動場上的登高架比這要高的多——說危險還是有危險的。別的不說,如果掉下來了,地下可是柏油路。摔的地方不好的話沒命了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即使摔的地方還好也會受到骨折一類的傷吧。


    「幹什麽……不是什麽都沒幹嗎?」


    「啊是嗎……」


    好像裝糊塗似的做出那種事情的是係場——係場依朵千。不知是為了有流行感還是為了什麽主張,上下都穿著滿是摺邊的皺皺巴巴的衣服。露出白白的胳膊。額頭上貼著創口貼。不久之前轉校到我的班上的,就是所謂的轉校生。


    「……」


    這樣的她的檔案上,若要在加注些要點的話就是——她是讓教課的老師頭疼的問題兒的事。雖然這麽說,但她並沒有做出什麽給別的學生們添麻煩的事情——就我知道的,沒有那種事。作為班長的我不知道,也就是不存在那種事實。當然,反過來——她完完全全,真沒都不做。係場她,跟班裏的是誰都沒有要好或是相處融洽的。完全沒有融入班級裏的意思——看起來就是這樣。在課上會認真的聽講,作業也沒有不做,掃除值日或是打飯值日之類布置的工作也會很好的完成——但是隻是這樣而已。作為她本人來說,當然,該做的事情還是在最低限度做到了,所以那也沒什麽不好的,大概是這麽個感覺吧,不過作為集體生活,這樣的人隻要存在就會打亂和諧。所以,係場確實是問題兒。……嘛,就算這麽說——這雖然不是模仿剛才在賀的話,但是我絕不討厭像係場這樣的家夥。雖然不能說是完全一樣,但總覺得,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想起?)


    (把什麽?)


    (想起?)


    (把誰?)


    (想起?)


    「係場同學。下周,是校外授課呐。」


    「啊啊……好像是那樣。」


    「自由活動的時間,想去哪裏?……雖然對那裏不是很熟悉,但是一說到長崎的話有各種各樣的地方呐……荷蘭城啦孔子廟啦一類的。日本二十六聖人紀念館啦,啊啊,還有眼睛橋。係場同學想到哪裏參觀呢?」


    「……為什麽要問我這種事情?」


    「因為,我們不是同組的嗎?」


    「這麽說來——」


    是這樣啊,係場這樣,冷淡地——不如說,無感情的,點了點頭。對剛才說的話就這麽點兒反應的樣子。


    「是啊,同組。」


    我像是要填補對話的空隙似的說道。同組一類的,雖然是班主任老師安排的——但是,恐怕有將問題兒的係場交給作為班長的我想想辦法的意圖——嘛,像這樣被嵌進大人的安排裏,說氣憤也氣憤,不過對我來說還是係場的問題兒事件早點解決才是優先事項。自己周圍被打亂什麽的,是不能忍受的。


    「係場同學你,記得是,從九州以外的地方轉校來的呐。那這是第一次去長崎吧?嘛,雖然我也是那樣……去哪兒好呢?也有哥拉巴公園一類的地方哦。吃的東西的話,雖然ちゃんぽん很有名——還有皿うどん啦,高級的東西的話有卓袱料理呐。你知道卓袱料理嗎?用兩個盤子——」


    【*譯注:ちゃんぽん、皿うどん還有卓袱料理都是長崎有名的食物,都是中國菜的改良品。ちゃんぽん、皿うどん大約是兩種海鮮麵,大約前者是湯麵後者是燴麵……吧,我也是現查的不太清楚。卓袱料理貌似是某種素齋宴席】


    ……啊嘞。為什麽我會說到食物的話題呢。隻是個校外授課而已,那麽午飯什麽的當然是從家裏帶便當去——這麽一來簡直是,是在說我和係場中有一個異常貪吃的角色似的。我在說些什麽啊。愚蠢、可恥。真是的,完全搞不懂。


    「……原爆資料館吧。」


    係場突然冒出來一句。可能是覺得如果不回答些什麽的話我會不停的說下去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作戰就算成功了——原爆資料館?


    「你在說什麽啊,係場同學。那不是一開始就列入計劃裏的嗎。老師發的指南,沒看過嗎?」


    「啊是嗎……那,豪斯登堡。」


    「豪斯登堡?」


    「什麽啊。你不知道嗎?」


    「不……」


    豪斯登堡,雖然既不需要說明也不需要介紹,是全國都很有名的遊樂園、娛樂設施……但是,那個是……。


    「係場同學,那是在佐世保市的哦。佐世保市的針尾島。即使自由時間全用在這上麵,光是往返就用完了。」


    「呼嗯……呐,貴君。」


    係場叫我。


    (……貴君?)


    (這種自來熟的叫法……?)


    (……貴君?)


    「你知道豪斯登堡,是什麽意義嗎?」


    「嗯?啊啊,知道哦。是荷蘭語的『森之家』對吧?」


    「唔嗯……雖然是那樣。」


    雖然不知道這個問題到底有什麽意義,但至少我的回答對係場來說是不滿意的樣子,係場好像煩惱似的隻是搖著頭。


    「……呐。」


    係場說道。


    「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的感覺嗎?」


    「唔?」


    沒有太聽清,我反問道。


    「你說什麽?忘記了?」


    「忘記了……有什麽,非常,喪失了不能失去的東西的悲傷感,最近總是這麽覺得。有時候會好像想起來了,但是那是絕對不是手能夠到的事情,喪失是一直那麽喪失著,忘卻是一直那麽忘卻著。總覺得,雖然說不好,雖然無法用語言表達,對,心裏——」


    「心裏——」


    突然,好像開了個洞似的——


    (忘掉了?)


    (把什麽?)


    (忘掉了?)


    (把誰?)


    (忘掉了?)


    「……不是錯覺嗎?」


    我說道。


    「這麽說的,小孩兒裏麵好像有不少呐。叫做既視感……法語的話是déjàvu。這麽說可以嗎?雖說是預知能力的一種,但是超能力啦魔法啦,這種東西是不存在在這世上的,所以一般想來,隻是大腦的錯覺而已喲。係


    場同學隻是因為剛剛轉校,情緒不安聽而已。」


    「……」


    係場暫時沉默了。然後,


    「貴君,沒有嗎?」


    這麽說道。


    「什麽,忘記了的事情。」


    「沒有哦。」


    我自信的回答道。


    「我從出生到現在的十年間,經曆過的事情全都記得。」


    「是嗎……」


    對帶著好像不滿的表情的係場——我,雖然不是準備好的下文,「而且」這樣,又加上了一句話。


    「忘了的話,再想起來不就好了嘛。」


    「……是呐。是那樣吧。」


    說著——係場,向天空上望去。保持了一會兒那個姿勢之後,「哪裏都行。」這麽說到。


    「哪裏都,跟著去到貴君喜歡的地方去,我想那樣就好了。」


    「啊啊——我知道了。」


    嘛,這樣啊。雖然說了趁早解決係場的事情是優先事項,但是這也不是著急就能好轉的事情。對待這種事情著急是最要不得的,這個道理我從經驗上相當明白。結合包括今天在內的至今為止的觸感來看,幸運的是,至少不是那種難以解決的問題。那麽隻要小心處理就行——對了,目標定為這個月內就很合適。


    「再見,係場同學。」


    「拜拜,貴君。」


    我從係場的腳下鑽過,經過校門,到了小學的外麵。比起她對我用貴君這種自來熟的稱呼,我總覺得反而是我對她使用係場同學這種對外人的禮節樣的稱呼更為不自然,這真是不可思議。就算是同班同學,說到底也隻是外人而已,所以那種事情明明應該是理所當然的——為什麽我覺得這麽寂寞呢。


    ★


    ★


    以旁人無法區分程度的小跑回到家裏的時間是,四點十五分。和在賀說話的時間還有和係場說話的時間,看來可以計算為都找回來了。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玄關的門,和在走廊上拿著吸塵器的絆的目光交匯了。正確的來說,是和連吸塵器都用不好,弄的亂七八糟的絆的目光交匯了,也許應該這麽說。


    「……你在幹什麽啊?」


    「啊……啊哈哈,你回來啦。」


    明明剛被看見了糟糕的地方,卻豪爽的笑著掩蓋似的把吸塵器藏在了自己背後,絆對我說道。


    「你在感什麽啊?」


    「哎呀這孩子真是的,一開口就是這種話。既然回來了,就該說一聲我回來了一類的啊。」


    「我討厭那個。不知怎的有很強烈的不要說我回來了的氣氛。比起這個,快回答你在幹什麽。」


    「嗯?啊哈,不,吸塵器果然很難用呐。因為我是跟不上時代的人,果然,不是掃帚就不行。而且還必須得是竹掃帚呐。」


    「如果用那種東西掃走廊的話,會劃傷走廊的,所以沒辦法不是嗎。好好的一個大人,吸塵器一類的給我用好啊——我馬上就要出門了。」


    「嗯?啊啊。」


    絆歪了歪頭,然後,我還什麽都沒說,她就馬上理解了。


    「是嗎,是要去水倉同學家嗎。去探視。」


    「和探視有點不同呢。」


    因為脫鞋也很麻煩,我隻是把書包拿下來,放在了鞋櫃上。


    「我記得廚房裏有人家送的日式點心。如果絆阿姨沒有吃掉的話應該還在那裏。請給我拿來。」


    「你爸爸不也可能吃掉嗎?那個人最喜歡甜食了。」


    「不管是不是甜的,那個人應該不會吃別人送的東西吧。快點兒拿來。」


    「自己站著不同支使父母這句話簡直就是為了你創造出來的,真是的。」


    絆這麽說著,「啊,是是,就在那兒等著吧。」這麽說著,拖著吸塵器,走向了廚房。


    「……但是,哎呀哎呀。」


    原名,折口絆——三年前,因為和我的父親結婚而改了姓,現在是供犧絆,不過她,已經是我的第四個母親了。做我的父親,供犧創嗣的對象這種工作,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麽時候——現在看來,好像還算順利。但畢竟已經是第四個人了,雖然還沒有到膩煩的地步,不過也有點兒厭倦了這種事情了,對叫她母親還是有些抵抗。而且『絆阿姨』這種稱呼是第一次見麵時這麽叫的,那之後也就繼續這麽用了——不過她的方麵好像完全沒有照顧到這種事情的樣子,一直都很自來熟。


    (自來熟?)


    (對什麽?)


    (自來熟?)


    「來。拿來了。是這個吧?」


    「謝了。」


    我從回來的絆手上接過了用包裝紙包起來的長方形的盒子。這麽大的動議看來放不進包裏隻能就這麽拿著了。盡可能輕裝上陣,是我的思考方法。


    「是什麽呢,那個。caste?」


    「是金鍔焼啦。不是說了是日本點心嘛?caste哪裏是日本點心啦,絆阿姨。是葡萄牙的吧,那個。」


    「哎?但是那不是長崎的名小吃嗎?」


    「那不是從出島傳進來的嗎?」


    「呼嗯……」


    絆看起來感到很無聊,撅起嘴來。且不管是不是『好好的』一個大人,但明明已經到這種年齡了,卻還覺得這種孩子氣的行為適合自己這方麵,這這個古人讓人不愉快的地方——不過嘛實際上,還是挺適合的。


    「這麽說來,創貴,是要去長崎?」


    「絆阿姨的記憶力總算是覺醒了呐……對。是下周的事。那麽,土產的話就買caste好了。」


    「長崎呐。」


    總覺得——絆意味深長的重複著那個地名。


    「會到,哪裏參觀?」


    「雖然有很多地方——不過基本上是在和平公園。」


    「呼嗯——第二次世界大戰嗎。原來如此呐。雖然我覺得小孩子的階段不去學習這種好像是世界的陰暗麵的東西也可以。」


    「小孩子階段不知道這種事情的話,沒法長成正經的大人吧。就像絆阿姨這樣。」


    「真是失禮。而且還是那種自然流露出來的話。我可是最喜歡『螢火蟲之墓』一類的喲?你知道我哭得有多厲害嗎?」


    「反正看的也是動畫版吧。」


    「哎?還有不是動畫版的嗎?啊啊,好像漫畫化了。」


    「……我走了。」


    這麽說著,我轉過身,握住了玄關的門把手。「啊,喂,等一下,不是還在談話中嗎?」之類的係的聲音被我無視掉了。在和絆進行這種連基本的意義都沒有的對話,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出門。


    「啊真是的。討厭的小孩兒。那,什麽時候回來?也要做晚飯的安排,也是要做的喲?」


    「在門限之前就會回來了。晚飯在和平常一樣的時間準備好就行了。反正,創嗣先生回家會很晚吧?」


    我的父親——供犧創嗣。佐賀縣警的幹部——和絆不同,是和我有著血的羈絆的真正的父親,但是雖然說不出為什麽,無法單純的將『父親』這個稱呼說出口,他就是這種男人。


    「會晚。」


    「那,和平時一樣的時間就可以了。」


    「你想吃什麽?」


    「卓袱料理。」


    「哈?」


    「開玩笑的。你要是能做好咖喱的話,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我就這麽走出去,鑰匙還掛在門上。不過絆就在旁邊,所以這種事情就交給她好了。反正她是將這種事交給別人就不放心,一定要自己做的。


    (……將什麽?)


    (奇怪……?)


    (……將什麽?)


    「……真是的,那是個母親的樣子嘛,真受不了……」


    簡直,不就是朋友關係嘛。而且,還是相當要好的朋友關係。和血緣沒有關係,總之要是至少展示出一點兒大人的威嚴的話,我這邊也好應對了,但是絆采取那種態度,要我這邊妥協,實在是太羞恥了,做不到。


    「真是,哎呀哎呀。」


    想著真有會稱呼她為母親的一天嗎,我打開門,轉向下一個行動,完全切換了思考。


    (……母親?)


    (稱呼……?)


    (……母親?)


    走向的,是兩年前左右剛剛建成的咖啡館。兩層的建築,風車樣式的別致咖啡館。沒有店名這一點,特別獨特。就算這麽說,雖說是理所當然的,才十歲,上小學五年級的我,對咖啡什麽的,可沒有特地跑到專門的店裏去喝的嗜好。對於自動售貨機裏賣的罐裝咖啡,雖然喝還是會喝的,不過有選擇的餘地的話還是會選碳酸飲料的。那麽要說為什麽現在我會前往咖啡館呢,那是因為,這個建築物作為咖啡館的同時,店麵的上麵也是有人住的房子。門口上——寫著水倉這個姓氏。那是去年和我同班的某個學生的名字。全名是——


    (……水倉?)


    (名字……?)


    (……水倉?)


    叫做水倉莉絲佳。


    (莉絲佳……?)


    (……水倉?)


    (莉絲佳……?)


    (水倉莉絲佳……?)


    水倉莉絲佳是,在和我同班一年之前,也就是三年級的時候,轉學到我們小學的女生。既是轉學生又是問題兒這方麵,和係場一樣,所以我看見係場的時候,雖然把她和水倉重疊起來了——但要問比較起來那邊的問題更為嚴重的話,這個對決無疑,會以壓倒性的巨大差距,有水倉獲勝吧。要問為什麽,那是因為水倉從最開始就根本不去上去。話句話說就是拒絕上學——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對,不上學的家夥。所以,雖說是同班的,我和從三年級的時候就已經不上學了的她,幾乎沒見過麵。但是,現在,就像現在被班主任拜托係場的事一樣,當時的班主任也吧水倉的事托付給了我——為了給她送講義、勸說她去學校,以每周一次到每月一次之間的頻率拜訪她的家——這個咖啡館。到了五年級的現在,水倉,按分配來講和在賀是同班的——也就是說和我在不同的班級。所以客觀上來說,我和她,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聯性,我也沒有任何像這樣拜訪咖啡館的理由了也說不定——但是,這是,怎麽說呢,已經坐上船了。像這樣,做到半截的事情沒辦法扔掉,到底是我的長處還是短處呢,我也有些煩惱。不過實際上,我想可能是一長一短吧。


    「但是……說真的,鬧不明白啊。」


    為什麽水倉對上學這件事,這麽討厭呢。特別是也並沒有聽說過被欺負了一類的事情——至少限定在去年內,我當班長的時間裏,應該並沒有那種事情。不,在我當班長或是有沒有被欺負以前,她就不來學校了,所以這種事情在邏輯上不合理。有什麽討厭的東西嗎……不,比起討厭來說,簡直是厭惡像學校一樣的東西,我是這麽覺得的。好像有其他什麽必須要做的事情似的。


    (必須要做的事情……?)


    (……什麽是?)


    (必須要做的事情……?)


    「也許是不同種類的人類呢……」


    什麽的,這種放棄的念頭,有時也不是沒有——比起是上了船了也許隻是惰性而已——又或者是妥協方案或是這種方案也說不定——但是,繼續這件事中是有意義的,我希望這樣認為。這個行為被之前說過『探視』的絆,曾經以「這樣的不是偽善嗎?」之類的,對她來說很少見的,像知道的樣子評論道——僅僅是將那句話強烈否定的誠心誠意,作為根本,在心中,絕對的不存在不行。


    (……不存在不行?)


    (絕對的……?)


    (……不存在不行?)


    到達了目的地的咖啡館。門是自動門。但是因為是感知體重來開關的自動門,因為我那輕的,被在賀成為纖細的身體,陷入了為了讓它打開而孤軍奮鬥的窘境。跳了三次以後,天岩戶終於打開了


    【*譯注:天岩戶:日本神話中太陽之神天照大神躲進了天岩戶裏不肯出來,世間一片漆黑。眾神費了很大勁才把她引出。】


    「歡迎光臨——哦呀,供犧大人。」


    進去的時候——櫃台的裏麵老板,發出了這樣的聲音。稍微上來年紀的,管家打扮的,白發男性。不管怎麽說,對視這類店的老板的感覺,簡直像畫裏畫的一樣。雖然現在是習慣了,不管最初看見的時候,對這種過分的樣子甚至感到了戰栗。連我,都。但是——以店內來說,並沒有與之相應的,那種風格的外表。內部裝飾根本沒有平凡這個意義,不如說,裝修的太過了。但是,在這個裝修過頭的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來這個店裏的一年多——我從未,在這個店裏見到過普通的客人。


    「……」


    不,不如說這樣子,對於有嗜好咖啡這種興趣的人來說,也許才是好的。雖然隻是我的推測,不管咖啡這種東西,不是適於在喧囂中享受的吧……就算這樣,我想一個人都沒有,還是有點兒問題吧。是這個城市裏麵沒有行家吧。要是那樣的話,還真是寂寞啊。


    「水倉同學,在二層嗎?」


    「是——非常抱歉。」


    「沒有什麽需要向我道歉的喲。這個,雖然想方便的話交給您就好了——」我將手裏拿著的盒子,在胸前打開,把金鍔焼展示給老板看。「果然,還是我直接拿上去更好吧?」


    「嗯,那就拜托您了。」


    對待像我這樣的小孩兒,用像是對待上級的人物似的,規規矩矩的回答的老板。這樣如果做過了的話會反而醞釀出討厭的假裝殷勤的感覺,但是絲毫沒有讓人產生這種感覺就是這位老板的高明之處。這些都是常年的經驗或歲月的沉澱的結果吧。我是學不來的。


    「一會兒需要幫您準備飲料嗎,供犧大人——」


    「啊,不,不麻煩了。我不久就會告辭的。」


    話說回來,在不用說橙汁,連砂糖和牛奶都沒有擺放著的這個店裏,要說我喝的東西,就隻能從水和開水裏二選一而已。在回去的路上使用自動售貨機還更像樣一點。


    (……自動售貨機?)


    (什麽來著……?)


    (……自動售貨機?)


    「那,我先失禮了。」


    很熟悉的別人家這句話,雖然不太喜歡使用俗語,就說的是這種場合吧。我打開店的深處的門,走到裏麵,脫下鞋爬上了樓梯。爬上去就是水倉的房間了。


    「喂—。莉絲佳同—學」


    叩叩的,輕輕的敲門。和往常一樣沒有回應。那麽門是鎖著的這件事也,用不著確認就知道,是和往常一樣鎖著的吧。我就在木地板的走廊上,直接,坐了下來。然後,「哎呀哎呀」的,輕輕地,但是用能聽到的聲音嘟囔著。說是能聽到,不過門的對麵,多半還是聽不到吧。隻是說著自己能聽到的,哎呀哎呀。


    「我帶來了金鍔焼哦。你不吃嗎?」


    「…………」


    門的那邊,雖然沒有回應,但是,確實有氣息。我立刻,說個不停。


    「是不知道那裏送給我父親的貢品——因為有兩盒,我吃了一盒。很好吃喲。水倉同學,之前說過討厭幹巴巴的點心,不過這個應該沒關係吧。」


    說話間,傳來了門鎖打開的聲音。但是,那之後沒有動靜。是在警戒著吧。我無所謂——簡直,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聲音一樣繼續不停地說著。


    「好像最早是叫做銀鍔焼的樣子呐,這種點心——也不知是哪個家夥愛好虛榮,把銀換成金了呢。聽著就比銀鍔焼更有高級感了吧。隻是簡單的形象操縱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哢啦,正想著是不是有這樣的聲音——從微微打開的門的縫隙裏,伸出了一根細細的胳膊。簡直是皮包骨頭,真的非常細的那個胳膊上,帶著手銬……手銬的兩個環一起封閉著套著的——無疑,是水倉的胳膊。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手腕上,像手鐲似的,戴著那個手銬。


    「……那個也是這個也是,都是天岩戶啊。」


    簡直跟芝麻開門的感覺似的,我這麽感慨良深的嘟囔著,將用包裝紙包著的那個盒子,遞給那個右手。一抓到盒子的一端,那隻手,察覺到了靠近的人類的氣息,就像警戒心強的山貓那樣,立刻縮回了屋裏,緊接著門也大聲的關上了,作為粗暴行為的壓軸,那個鎖又被鎖上了。


    「真是的……」


    就算暫且不說禮貌的問題,空著手來就不會是這樣了啊,怎麽回事啊,這是……現在在賀的班級的班長,有好好做事嗎……雖然是多管閑事,但是還真擔心。明明都換了班級了還在做這種事,這件事可能的話不想讓學校裏的人知道,所以對在賀也用『俗事』糊弄過去了,不過下次,要不要像這樣假裝不知道確認一下呢……。


    「好吃。」


    這樣,過了一會兒,門的對麵——傳來了嘶啞的,口齒不清的聲音。看來我拿來的金鍔焼,挺對水倉的胃口似的。


    「也許會更好吃的是,把這個泡在砂糖水裏麵。」


    「別做那種惡心事。而且,這對製作人也很失禮。」


    「唔……」


    哼了一聲,然後,沉默了。對話總之是無法繼續了。比起像係場那樣拒絕交流的,水倉的情形,給人一種交流的能力不足的感覺。用詞也總覺得奇怪——典型的,和別人交談的機會少的人的症狀。


    「水倉同學——這種生活,到底想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吃了甜的東西的時候的水倉,總之心情還不錯——交流不能的她,反過來說,拒絕他人的技術也好偽裝感情的方法也好都不知道。控製感情也做不到。所以,要想說什麽的話,就要趁吃了送去的金鍔焼,心情好的現在。


    「關在房間裏不出來——到底想做什麽?有什麽想做的也做不了吧——不,那個,水倉同學也有各種各樣的隱情吧。但是,因為這是誰都有的——所以也不能說學校就是絕對的。但是,你不覺得和別人好好相處是必要的嗎?」


    沒有回應。沒關係。繼續。


    「因為人類是群體活動的生物——所以在小孩子階段不這樣習慣的話,以後會很辛苦的。所以啊——雖然現在也許沒關係,不過水倉同學應該也不是不知道吧?不可能永遠這樣都關在房間裏。現在,正是現在是小孩兒,也許大家會照顧你——但是如果不是這樣,水倉同學大概,不出三天就會死了吧。」


    沒有回應。沒關係。繼續。


    「即使這樣,水倉同學還是,討厭人類嗎?討厭活著嗎?這樣,沒有可以說出來的容易理解的理由?不知怎的就是討厭?如果是這樣的話——要重視交朋友啊。」


    沒有回應。沒關係。繼續。


    我,和水倉同學,雖然隔著門,但能像這樣一直說話——在班長和不上學的學生這種社會性的關係以上,我想還可以構築別的東西……不過這樣認為也許給水倉同學添麻煩了。「


    沒有回應。沒關係。不過——已經無法繼續了。時間到了。差不多到了她吃完金鍔焼的時候了吧。她吃東西總之就是很快。雖然還有一點餘裕,但那個餘裕是,剩下了幹別的的餘裕。真是的——要是拿再大一點的盒子裝的點心來就好了。那個金鍔焼,稍微有點時間不足。


    (時間……?)


    (……時間?)


    (時間……?)


    嘛,這種事情,是至今為止一直在重複的事情——這麽做著,被說成惰性也好被說成偽善也好,這些話裏,也不是沒有真拿你沒辦法的感覺——但是,今天是怎麽回事,再有一點時間的話,或者是好像有隻能說到這裏的模糊的預感——是錯覺嗎——這種感覺真少有。嘛,這也沒辦法——人類,天生就會放棄。下麵的就轉到單純的聯絡事項上吧。


    「可能已經,從同班的人一類的那裏聽說到了——下周,要去長崎喲。是校外授課。水倉同學,是長崎出身吧?是有豪斯登堡的那個,佐世保市吧——」


    「……嗯」


    總算,有回應了。不方便的時候就閉上嘴不回答,這種姿態也是她以往的態度。所以首先這對水倉來說,不是特別不方便回答的問題,可以這麽判定。嘛,就是這樣。


    「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班的了,也不會不講道理的說讓你來,但是反過來你要是不去的話,我想可能可以買到什麽你想要的東西,今天就是為了聽這個才來的。」


    總算,水倉有了回應。


    「已經沒有留戀了的是,長崎。」


    「啊……這樣啊。」


    留戀?奇怪的話。


    「而且,那邊還有表哥……如果有想要的東西的話,會拜托那個人。」


    「……那,可真夠意思。這樣的話,是我多管閑事了呐。」


    刻意的說出讓別人感覺不愉快的事情的語言能力,我不認為水倉有——那是真的吧。如果真的說了挖苦人的話,那另說,從我的立場來看,可能是應該值得高興的事情也說不定……但是,表哥呐。還有那種啊。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


    (……不知道?)


    「因為和母親說了要在門限以前回去,已經必須要走了。水倉,那就這樣,我還會來的。有沒有指定的想吃吃看的點心?」


    「……隻要甜的什麽都可以。」


    「呼嗯。要注意蛀牙和發胖啊。你知道嗎?落在長崎的原子彈的名字,好像就叫做胖子。」


    嗯那再見,我這麽說著,從地板上冷冷的座位上站起來。想就這樣下樓去——但是,正當這時我,聽到了從門的另一邊傳來的聲音。那邊主動對我說話什麽的——是不知多久沒有過的事情了。


    「創貴你……」


    水倉,稱呼了我的名字。那雖然是和往常一樣的事情——但是不知為什麽我覺得有些違和感。不,不對——不是違和感。不如說那是,什麽東西恰好咬合住了的——相當合適的,感覺。


    「……覺得怎樣?」


    「怎麽樣是……對什麽?」


    「這樣做,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呢?」


    「……?」


    選擇著詞句——不如說是,用自己使用的詞句,拚命的,組成可以表現出自己心情的形式似的,用一字一字的語氣說。但是——水倉的那個拚命感雖然傳達了出來,但是水倉想要說什麽,完全,沒有傳達到。


    「關在裏麵——什麽也不做。」


    「……?那是水倉同學吧?我可是做的好好的哦。好好的去學校,好好的和大家相處——還是,從水倉同學看來,不是自己的世界的那邊才是被關起來的的意思?」


    「創貴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哎?」


    在說什麽?水倉到底在說什麽?我想做的事?我想做的事——想做的事,嗎?


    (……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


    「創貴你——曾經想做什麽?」


    用比起詢問不如說是質問的發音說了之後——水倉已經,什麽都


    不說了。我比當初預定的多使用了五分鍾——將應該準備剩下的餘裕全都用光了,而且最後還說了「下次見」這樣的,宛如嘴硬的話,從水倉家——沒有名字的那個咖啡館,離開了。


    ★


    ★


    「『六個魔法使』——嘛,為了方便把我就算成第六個人了,總之說到作為第四個人的塔齊利亞的事情——他的魔法是,在我們六個人裏麵最棘手的——是如果不是同伴的話,絕對不想靠近他的男人呢——」


    娃娃頭的那個孩子——很自然的說道。


    「塔齊利亞,命運幹涉係同時也是精神感應係的魔法使。稱號是『白色暗黑的埋沒』。屬性是『夢』,種類是『創世』——那個顯現是、『絕對矛盾』。parado——但是,對不是魔法使的人類說明的時候,說成是parallelworld的話更容易理解吧?」


    「…………」


    什麽時候到了這種地方呢——注意到的時候,我已經走過了有絆在等著的自己家,徘徊到了在學校邊上的,大公園裏了。因為在想事情——有或者是因為什麽都沒想——這個公園的中心,空蕩蕩的廣場中心——獨自、站著。這種事至今為止還沒發生過——我,我供犧創貴,會茫然自失的行動,是至今為止我的曆史中一次都沒發生過的事情。自失——自己迷失了自己什麽的,這樣,獨自——


    「怎麽了嗎?供犧先生。」


    ——不,不是獨自……眼前,有一個……娃娃頭的小孩兒。好像船員穿的似的,大領子的白色水手服……短西裝褲,到膝蓋的長襪。笑嘻嘻的,自然至極的,自然過頭的態度——衝我,用給人無警戒的感覺的笑臉,微笑著。是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那裏的,我不知道——不,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到了這孩子的麵前呢……不知道的是這個才對。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比起那個,更重要的是,為什麽——在這裏,和這個孩子麵對麵呢……?從咖啡館出來到現在,經過了多少時間?到底,是什麽——到底是誰?這個,女孩子……


    「啊啊,女孩子——嗎。呼嗯,在這裏,我是那個樣子的啊。嘛,就我來看,那邊和那邊也是那邊就是了——哎嘿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娃娃頭的少女……好像覺得有趣似的這樣說道。


    「那,姑且,來打個招呼吧。」


    然後真的自然的繼續道。


    「初次見麵。我是水倉鍵。」


    ……怎麽回事……這種、感覺……這種、曾經經曆過的體驗,就這麽留下了一些痕跡似的,不快感……就像運動會的行進的練習,一遍一遍不停重複的時候的感覺似的——這是……既視感?既體驗感?還是說——


    「水——水倉。」


    「……哎嘿嘿。」


    好像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繼續微笑著的鍵。


    「討厭啦,供犧先生,你忘了嗎?喏,就是莉絲佳姐姐的妹妹哦。去年來我家的時候,不是還鍵醬鍵醬的,一直疼愛的叫我來著嗎?」


    「……」


    那個……是這樣嗎?水倉——確實,姓氏是一樣的——但是,假名的可能也……不,應該沒有自稱這種假名的必要,而且說起來,從我明明還什麽都沒說,就知道水倉的名字這一點上看來,是真的吧。我和名叫水倉的同級生認識這件事,如果是偶然在這個公園裏碰見的小孩兒的話,應該是不知道的情報才對。不記得曾經自我介紹過,卻也知道我的名字……。這樣看來,是我稀裏糊塗的,把這個孩子的事情忘了而已嗎……。


    (……忘了而已?)


    (我……?)


    (……忘了而已?)


    (把什麽……?)


    但是,初次見麵什麽的剛才,說……沒有說。


    「啊啊……確實。是鍵醬……呐。」


    「對,是鍵醬哦。」


    聽了我的話,似乎很高興,發出仿佛要膩住鼻子的甜美的聲音,浮現出毫不做作的笑容的鍵。天真無邪,本身就充滿撒嬌的態度。好像比我小兩三歲吧……但是我想我浮現出那種笑臉之類的,我想大概一次都沒有過吧。這麽想著,胸中湧起了嫉妒似的感情……那個,什麽來著……。


    「……但是,不愧是供犧先生呐。明明是普通的人類,明明應該是普通的人類,麵對這個狀況——麵對這個『世界』,好像還是發現了不少違和感——該說是恐怖的意誌強大還是別的什麽呢。哎嘿嘿,還是說,是拜支配這個身體的一半以上的水倉莉絲佳的血液所賜?」


    「哎?」


    「我什麽都沒說喲。」


    「……」


    什麽——都沒說。對了,這孩子,鍵……什麽,都沒說。一句話都沒說——笑嘻嘻的,隻是自然的,微笑著而已。


    「……鍵……醬。你在做什麽?在這種地方……一個人玩,不是很微笑嗎。雖說是平凡的郊外的街道,最近不太安定——」


    「你在擔心我嗎?哎嘿嘿,能讓供犧先生在擔心我真是高興——是呢。專抓少女的綁架犯啦,隻是看一眼就會死的『魔眼玩家』啦,這種家夥都出現了,真是不得了呐。」


    「……啊啊,不得了吧。」


    什麽啊……有什麽很奇怪,有什麽不自然的——但是,即使這樣,是什麽奇怪,根本不知道——對這種自然的狀況覺得不自然的自己,對什麽感到奇怪的自己,覺得才是最奇怪的……但是……。


    「……『名付け親(naming)』……」


    【*譯注:名付け親:naming是注音的ネイミング。之前水倉鍵的稱號隻出現過片假名的『ネイミング』,『名付け親』是第一次出現。『名付け』是命名的意思,『親』是父母、祖先,或是莊家一類的意思。作為稱號也不太好翻譯,就原樣擺在這裏吧。】


    「哦呀?想起我的事情了嗎?供犧先生。哎—,呼—嗯,那真是高興呐——」


    「……鍵醬。女孩子,自稱為仆什麽的,不可以喲……因為給人奇特的印象這種事,意義什麽的……根本沒有。」


    「哎嘿嘿——是呢。做不到嗎。這也沒辦法呐——嘛齊利亞的魔法,不是那種憑運氣和性格就能想出辦法的種類呐——」


    「你在聽嗎?鍵醬,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話——」


    「雖然沒有在聽的是供犧先生才對——嘛算了。呐,供犧先生。站著不好說話,如果不嫌棄和我說話的話,怎麽樣,到那邊的長椅上坐一下如何?」


    「……」


    鍵手指指的方向,有一張木製的長椅——沒有拒絕的理由,我點點頭,從廣場的中央開始移動。鍵伸出了手,我握著那個手,仿佛被那手引導著似的一起走過去。小小的手。


    「那麽——首先,我必須對供犧先生道謝才行,是這樣吧。」


    「……」


    坐在我旁邊,鍵說道。


    「拜供犧先生所賜——應該說,是拜供犧先生的聰明才智所致,莉絲佳小姐前進到了下一個階段——嗯,就和供犧先生察覺到的一樣哦。『泥之底』蠅村召香是為了讓莉絲佳小姐覺醒的棋子呐——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追逼你們。當然,供犧先生向我們投降的話,那也是次佳的結果——但是最佳的是像現在這樣的形式喲。我們的『方舟計劃』,這樣就又前進了一步——何止如此,簡直是前進了千裏之路。」


    「……鍵醬是,哪年出生的來著?」


    「想知道我的年齡嗎?我現在八歲哦——雖然沒有什麽意義,如果接受義務教育的話現在是小學三年級呐。隻就人生經驗來說,由於某些原因,有兩千年左右。嘛,不過,道謝歸道謝,感謝歸感謝——既然供犧先生沒有投降,


    我們還是敵人,你們——在這裏的你們是指,供犧創貴先生、水倉莉絲佳小姐、係場依朵千小姐三個人——你們突破了蠅村之後,馬上就移動到了下一個攻擊上。『六個魔法使』的第四人——『白色暗黑的埋沒』塔齊利亞。」


    「這樣啊……唔嗯,下周是,校外授課吧。要去長崎喲……那個,因為是水倉同學的妹妹的話,鍵醬當然,也是長崎出身的吧。長崎的,佐世保……」


    「嗯是那樣的,就如您所說。叫做森屋敷市也可以——嘛,這裏沒有那種地名嗎。也沒有博多市呐。那麽,說道那裏了?對對,塔齊利亞。屬性是『夢』,種類是『創世』——顯現是『絕對矛盾』。可以同時使用命運幹涉係和精神感應係的,在『魔法王國』的曆史上,除了水倉神檎以外就隻有他了喲——比起貴重不如說是稀少,真討厭呐,怪物什麽的。就像您知道的那樣,我因為是什麽魔法都一概不管用的體質,說以可以逃離那個災難——啊啊,您不知道來著,現在。」


    「這麽說來,你知道世界上最先開發出來的原子彈的名字嗎?聽說是叫小工具。真是,那種玩具似的名字竟然安在那種武器上呢——小男孩也是胖子也是,難不成是挖苦人類的命名嗎。這個,因為我們是日本人,所以根據時機的不同,也並不是聽不到作為武器來說聽起來不錯的聲音,不過英語圈的人聽起來是什麽感覺呢?」


    「嗯,完全就是您說的那樣供犧先生。命名的感覺可是很重要的。我的體質,不過看來,在這個世界中無法發揮的樣子呐——且不說是十五米以內這個製約,在直接接觸的時候是沒有意義的。雖然已經和莉絲佳小姐還有係小姐都接觸過了,然後剛剛,也和供犧先生牽過手了,但是齊利亞的魔法並沒有解除的樣子呐——嘛,在這裏存在的我,並不是有我在的我,而應該是沒有我的我才對,所以這也沒有辦法就是了。啊啊,是嗎——因為莉絲佳小姐處在那種狀態下,所以和『血液』沒有關係呐……果然很厲害呐,供犧先生。尊敬您呐,憧憬您呐,想擁抱您呐。」


    「但是,如果不限定在長崎市,而是在長崎縣全體參觀的話,想去那裏看看呐——喏,五島列島。還有,生月島。對島,總覺得,有模糊的憧憬哦。」


    「是那樣吧,是是,這真是絕妙呐。齊利亞的魔法,簡單來說就是從人的內部將『精神』、意誌剝離出來的東西呐——說過了是parallelworld吧?『平行世界』。是sf用語嗎?對,是別的可能性喲。也就是說是利用命運的可變性的魔法。雖然那個『平行世界』也有各種各樣的……不過看來這個『世界』是,在這世上沒有魔法這個前提先成立的『世界』的樣子呐——哎呀這不是相當壯觀嗎。真是和平呐——也沒有那個沉悶的『城門』。這個世界裏,魔法使,莉絲佳小姐和係小姐一類的,試試看的話,多半,也許可以走出九州呐。」


    「雲仙普賢月也是,我對那裏也有興趣哦。說起火山,也就是地球本身的能量,感覺很厲害呢。那才是,超越了核彈的程度——鍵醬,你知道火山噴發的原理嗎?」


    「不知道呢。不過很有興趣之後調查一下吧。但是,因為這裏畢竟隻是『平行世界』不是『現實世界』呐——即使意識被剝離了,『身體』……肉體還原樣留在『現實世界』喲。既有呼吸心髒也在跳動,生體反應也和平常一樣。嘛,用易懂的方法說的話,現在,大家是在做夢喲。優美的,夢。」


    「說起來,長崎好像還有中華街來著?嘛,但是,說到長崎,果然還是要數荷蘭、葡萄牙呢。我的母親還以為caste是日本的點心喲。」


    「那還真是笨呢。供犧先生的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呢。我對這個也有興趣呢。嘛,雖然這個『世界』的媽媽看了也沒用。哎嘿嘿,夢結局什麽的,在推理小說裏麵是犯規的呢——但是,如果真有夢結局的推理小說的話,不覺得會想要讀一讀嗎?嘛,密室之後是夢結局這種,怎麽樣?調劑的效果不是很好嗎?但是並不是單純的調劑,也是用必然性的喲,姑且。至少是對我來說的必然性呐。這也是因為,說實話,『六個魔法使』中,除了齊利亞和我之外剩下的一個人,就是『偶數房屋』的結島愛嬡,不過結島是武鬥派的魔法使呐——所以正麵對抗的話,是贏不了莉絲佳小姐和係小姐的。能贏得了那兩個人的組合的武鬥派,在這個世上應該是不存在的——而且要在加上供犧先生的話,就形成了黃金三角,連我都贏不了你們了呢。那麽就必須使用犯規手段了——但是,將係小姐的『分解』,為了這個首先,不能不封鎖起來。同時莉絲佳小姐也,level-up了呐——哎嘿嘿,到這裏就放心了吧?你放心了吧?供犧先生。供犧先生——太天真了。說過了吧?我們是,很纏人的。這樣總算,集合了被我的特異體質把『分解』封鎖了的係小姐,由於驟然level-up而非常疲憊的莉絲佳小姐,還有由於放心而大意了的供犧先生的——黃金三角,減弱到了白銀三角的程度。對那裏——齊利亞瞄準了。不過,精神被剝離,睡著了的你們的話……這種程度就不怕了。結島等級的,就能簡單的打倒你們。將睡著的獅子在睡著的時候殺死——就是這麽回事。」


    【*譯注:夢結局,就是有些故事的最後以「原來這一切都是夢」來結尾的方式。比如愛麗絲夢遊仙境。】


    「……那個……鍵醬。」


    「是的,是鍵醬喲。齊利亞的魔法,在性質上,發動條件是必要以上的嚴苛呐——所以,像這樣發動本身就很少有了,我也不知道詳細的情況,不過嘛,這也有我的體質的原因呢,但是,確實的解除方法,是有的。棘手的魔法的棘手性所派生的必然的空隙——這不是很好嗎。」


    「…………」


    「那是,他自己,也必須和對象者飛到同一個世界裏才行這件事——既是長處又是短處的一長一短,這這個樣子。無法隻將自己保持在安全圈裏——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本質上無害的魔法吧……如果和某人,在這個場合時和結島,組成搭檔的話,呢?可不要說那兩個人卑鄙喲——因為你那邊有三個人。哎嘿嘿,那麽,就這樣,明白了嗎?供犧先生。也就是說,齊利亞是,存在的喲——在這個『平行世界』裏。所以,如果能夠打倒那個齊利亞的話——供犧先生你們就可以從這個『世界』中解放出來了。」


    「…………」


    「嘛,說實話,是個不合理的難題就是了——因為,在這種『世界』裏,齊利亞還在使用魔法呢。因為是不存在魔法的『世界』,即使是不是武鬥派的他的那種程度的魔法恐怕也是無敵的吧。而且——最開始要說『打倒』,在這個廣闊的『世界』裏——找到齊利亞什麽的,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可以斷言喲。雖然齊利亞無法渡海——即使這樣,隻在這個九州的範圍內也好,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場所呢?不,我想根本沒有藏起來的必要吧——因為熊本也好鹿兒島也好,坐電車過去就好了。然後,隻要等著就行了。等著在『現實世界』裏——供犧先生你們被結島殺死。這樣條件就成立了,齊利亞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了。」


    「…………」


    「哎嘿嘿,追求可能性也可以——從這個九州這麽廣闊的限定範圍內,找出臉和特征都不知道的塔齊利亞,然後將那個魔法使,以十歲的小孩子的體力打倒這種偉業完成的可能性——不是有一兆分之一左右嗎?不過這是沒有限定世界的情況、呐。」


    「…………」


    「呼,嘛,到這種時候了嗎。那麽,很高興能和您說話喲,供犧先生。能聽我說話,真是謝謝您。」


    「……唔嗯,鍵醬。我也——很開心喲。」


    都說了——什麽話呢。模模糊糊的,一句也想不起


    來——是雜談一類的嗎。不,就算是雜談也好,我,本人,在記憶中,不清晰一類的——從剛才開始,這種事情,就一直發生——


    「哎嘿嘿。」


    鍵,笑嘻嘻的——自然的站起來。


    「話說回來,供犧先生。你知道為什麽,我要特地對供犧先生說這些話嗎?這對我來說絕對不是得意忘形的話,那麽問什麽教給你這種事情,你明白嗎?」


    「……明白喲。」


    「哦呀。你原來知道啊?」


    「因為……喜歡吧?」


    「鍵醬……對遊戲。」


    「……」


    「……那,我……因為還有門限……現在……必須回家了喲……必須早點回家喲。那個……對了,但是見次麵不容易我就送你回去吧?鍵醬。」


    「嗯,是那樣呐——不,沒有讓供犧先生送我的必要喲。我一個人也能回去。」


    水倉鍵……第一次,大概,是從最初見麵以來,第一次……麵對我的那個臉上——笑容消失了。笑容消失了的鍵的臉……即使這樣,雖然應該是一樣可愛的臉……但是那個,不知怎的總覺得是討厭的表情。


    「——我非常期待喲,供犧先生。」


    然後鍵從公園,仿佛完全沒有留戀似的,馬上走開了。我不慌不忙的目送他,然後走向相反方向的,有絆等待著的自己家。門限的時間,在很久以前,就過去了。


    ★


    ★


    「喂,絆阿姨。」


    「什麽事。」


    「這個物體是什麽啊?」


    「咖喱。」


    「這個我知道。」


    「知道還問。」


    「我是問我不知道的事情。當然,我也覺得既然這是你特地做出來的,我也不想太糾纏不休,不過既然是絆阿姨的話也有本來就這麽做的可能性,所以帶著確認的意思再問一遍。這個物體是什麽啊?」


    「咖喱。」


    「所以說,這個我知道。」


    「curry.」


    「換了說法也一樣。」


    「有什麽不滿的啊,你。」


    「我在問米飯去那裏了!」


    我指著擺在桌子上的,燉菜用的盤子裏盛著的隻有醬的咖喱(看起來想米飯的東西在桌子上那裏都找不到),對正在廚房盛自己的晚飯的絆怒吼道。


    「咖喱什麽的,是光吃咖喱的嗎!而且肉也好蔬菜也好魚也好什麽都沒放!這隻是辣的茶色的汁而已!」


    「你就吃吧。我有放小麥粉的。」


    「這算什麽!」


    「咖喱飯什麽的是日本的文化喲。最早,在原產地的印度是——」


    「這種小知識不需要!」


    「你打破了門限吧。」


    突然的俯下身,抓住了我的把柄的絆說道。


    「壞孩子沒飯吃。」


    「……」


    ……原來如此,既不是本來就是這麽做的也不是開玩笑的這麽做的,是為了懲罰才這麽做的嗎……這樣一來,因為內疚,也強硬不起來了。隻是遲到了五分鍾十分鍾的話還好說,超過時間可是突破了一小時大關了呐……。真是的,因為被水倉的妹妹拽住了,浪費了不少時間。嘛,不過說了不少有意思的話,所以也不能說是是完全沒用的時間。


    (……時間?)


    (時間……?)


    (……時間?)


    「雖然本來想把晚飯取消的,但是圍著頭兒打轉的創貴難保不把這件事打小報告,所以這就是妥協方案。」


    「這是原警官說出來的話嗎……」


    可怕的女人。


    「用那個勺子快吃。」


    「是是……」


    嘛,沒辦法……雖然我想咖喱什麽的隻吃咖喱的話,真的就隻剩下辣了……。絆也,端來盛著咖喱的自己的那份,放在桌子上,在我的對麵坐下來。然後合上手,


    「我開動了。」


    這麽說道。


    「……啊嘞。」


    「怎麽了。」


    看來——絆在自己麵前放著的盤子裏也……不管怎麽看,看來也沒有混進米飯的樣子。


    「絆阿姨……也,拿掉米飯了嗎?」


    「當然啦。是連帶責任吧。管教你是我的工作啊。」


    「……」


    「不要以為我隻對創貴嚴格啊!」


    【*譯注:此處的『嚴格』和之前的『辣』在原文中都是『辛い』。此處是雙關語。】


    開玩笑似的說著,用勺子將盤子裏的咖喱舀起來的絆。對這樣的絆——道歉的話也好還有類似的話現在說出口的話不僅不好意思,還總覺得很奇怪……盡量隻集中於那種心情,


    「哎呀哎呀」


    我這樣說道。然後,好像要掩飾那個似的,急急的,扒拉著,把那個咖喱,和絆一樣用勺子舀起——


    (絆……?)


    (……絆?)


    (絆……?)


    (絆!)


    (折口絆!)


    「……啊、啊。」


    吃了一口——我哭了。


    「哎……這是什麽?」


    一個勁兒的,水滴不停湧出——不是別的,那個是,滂沱的淚水。淚腺不知被什麽深刻的異常所激發,這種眼淚——仿佛要將身體裏的水分都榨幹似的,這種眼淚。


    既不是悲傷,也不是喜悅。


    隻是——懷念。


    「等……等一下。好奇怪啊,這個。」


    思考完全沒有紊亂,意識沒有一點沉浮,感情也完全沒有波動——其他的全部正常。然而,怎麽了呢——隻有眼淚止不住。拭了又拭,卻總也拭不完——比起流出,不如說是湧出,從雙眼之中,眼淚止不住。咖喱太辣了,一定是這樣的——絆和平常一樣搞得一團糟,香辛料放得太多了。反正肯定是搞錯了連山榆菜都放進去了吧——啊啊。不行了——這樣子,不行吧。這麽難看的——不該是我吧。不該是供犧創貴吧。供犧創貴是,更加——這樣,規規矩矩的……要說有什麽想做的事的話,對——讓大家,包括任何人,讓大家,幸福的——


    (我是)


    (讓大家)


    (我是)


    「……已經可以了嗎?」


    說了。從正麵。對絆。


    「沒什麽,不用這麽勉強到這種地步也可以——不管在哪個世界裏你就是你喲,創貴。因為你就是你。即使勉強,也沒有回到『現實』之類的事情喲,我覺得。」


    「……絆……阿姨。」


    抬起仿佛在隱藏淚水似的低下去的臉……絆,好像將什麽直接舍棄掉了的樣子——用銳利的眼光,看著我。從來不丟掉輕浮的樣子,不知認真為何物的她……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看見做出那種眼神的絆是多久以前了……對,是我從衝到馬路上那時候以來就沒有過了吧……向馬路上,我,衝出去——那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那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在那時,是怎樣想的——


    「這個『世界』的你,不幸嗎?沒有那種事情吧——既有我,也有爸爸。在學校既有相處得好的朋友,重視你的人,也有不少。不是很好嗎——這不是很好嗎。在這樣的『世界』裏,你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


    絆——到底在說些什麽呢。那些話的意義我完全不明白。應該不明白才對。因為,說的淨事情搞不懂的話——到底,絆,在說些什麽呢。


    「戰鬥、受傷、幾乎死去——這種事情有什麽意義啊。這個『世界』舒舒服服的過活不就好了。因為有『魔法』這種無謂的東西,因為牽扯到了『魔法』這種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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