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市委書記不高興了,會議室安靜極了,人們都在傾聽。


    “我看到了一隻怎樣的幹部隊伍?中午喝酒,下午不在崗,上班看電視,關上門打麻將,這就是共產黨的幹部嗎?這就是我們亢州的幹部隊伍嗎?眼下正是汛期,如果大水來的話,幹部不在崗,怎麽能戰勝洪水,怎麽能帶領群眾搶險救災?”


    鍾鳴義聲若洪鍾。


    “當然,在我走過的這幾個單位中,也出現了好的典型,比如交通局的副局長寇京海,冒著38度的高溫,為保證工程質量和工程速度,幾天連續在工地。我去過那個工地,一個樹涼都沒有啊同誌們,完全是暴露在毒日頭之下,他能不暈倒嗎?這是我們的副局長,再看交通局的一把手在幹嘛?在聚眾打牌,在賭博!我去的時候都快五點了,那就是中午喝了酒,下午一直在打牌賭博!”


    說道這裏,他拿出那個紙包,說道:“更讓人氣憤的是,出了問題不自醒,居然想到了賄賂這一招。這是他送給我的錢,我看了一下,是兩萬塊。我現在把它交給組織。在這裏,我提議,我們成立一個基金,就叫反腐拒賄基金,就是把我們這級的領導幹部,收到的賄賂上交,用到需要用的地方。”


    江帆看了一眼,大家臉色表情都很凝重,都在低著頭往本上寫著。


    聽到鍾鳴義說道兩萬塊錢,所有低頭寫字的常委們都在同一時間抬起頭,盡管每個人的眼裏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但這驚訝裏不光是因為他收到了兩萬塊錢,也有對鍾鳴義爆料這件事本身的驚訝。


    江王家棟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張懷的臉色鐵青、僵硬。


    鍾鳴義感覺到了大家的驚訝,他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接著說道:“我記得有這樣一句名言,人,不能把金錢帶入墳墓,但是金錢卻能把人帶入墳墓,這也是我提議建立反腐拒賄基金的初衷。”


    他神情莊重,義正詞嚴,掃視了一遍大家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們有寇京海這樣素質過硬的幹部,何必要用一個酒鬼,一個賭徒!下麵,我宣布,免除焦太強局長職務,調離交通隊伍。至於他行賄領導幹部的行為暫且不予追究,紀檢委出麵,對他進行訓誡談話!白馬鄉鄉長蘇凡,擅自離崗,不能說出離崗的理由,我建議,降職使用,調離白馬鄉,對白馬鄉政府辦兩名工作人員,上班看電視的行為提出通報批評,責令寫出檢查。以上是我對這些人的處理意見,有什麽不同的看法一會大家再提。”


    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停住了筆,狄貴和想說什麽,鍾鳴義沒有給他時間,緊接著又說道:


    “這是三天前白馬鄉和交通局的情況。說良心話,我還想再去轉,不敢去了,我擔心讓我看到更加觸目驚心的情況,但還是不甘心,難道這就是我們亢州整體幹部水平嗎?就在兩個小時前,我又去了趟了北城區辦事處,誰都知道,北城是全市重中之重的地方,早就有看亢州,就看北城法,一路上我都在打鼓。”


    提到北城,江帆有了一些擔心,他看到王家棟和範衛東的筆也都停了下來,靜靜的聽他說。


    “我的心情相信大家能理解,我到了北城後,盡管不是一座空城,但是單位一二三把手都不在,問清後得知他們去查看家屬院工地去了。我又趕到工地,果真在那裏遇到了他們。還好,讓我的心稍微放下一點,最起碼他們沒在賭博、沒在洗浴,好歹是在工作,這是我最大的欣慰。當然了,我也給他們指出,以後注意,盡量不要集體離開,如果遇到突發事件,家裏連個指揮員都沒有。”


    “針對以上出現的這些問題,我提議,從下周開始,我們在全市搞一次提高效能、整頓機關幹部工作作風的活動,我初步擬了一個方案,這個方案分上下兩步,建議為期一年。回頭辦公室再把這個方案細化,印發給大家,現在我給大家念叨念叨,你們可以記一下。”


    鍾鳴義就開始低頭念自己起草的方案。江帆發現,會議都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了,幾乎還是他一人在說。這可真是和樊文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啊。


    即便是人事這樣重大問題,樊文良通常的做法是先在書記會上研究,遇到敏感的人事問題他還會提前個別溝通,等主要領導沒意見、書記辦公會通過後,他才拿到常委會上研究討論。


    像這樣免除一個大局局長的職位,必定是要通過多方溝通才這麽做的,而鍾鳴義提前不跟任何人研究,上來就發號施令,大開殺戒的做法從來都沒有過。


    把一個基層幹部,在眾目睽睽之下剝光,這種事,估計隻有鍾鳴義做得出來。


    盡管鍾鳴義的原則性比樊文良表現的更加純粹,更加堅定。他的這些舉動,是新聞和文學影視作品難得的好素材,是我們黨反腐倡廉的好典型,但是總讓人感到那麽別扭。


    江帆記得他和雷總還有幾個中直企業領導以及駐軍首長去關島市看樊文良的時候,沒顧上說起新書記,但是在江帆上車和樊文良握手的時候,樊文良說道:“鍾鳴義黨務工作經驗很豐富,多向他學習。”江帆當時說道:“您放心,我會的。”


    樊書記說的還真是那麽回事,他從黨務工作入手,以抓機關幹部作風為節點,統領全局工作,讓全市幹部快速聚攏在他的指揮棒下,的確是深諳黨務工作之道的人。


    不過,此時江帆再想樊書記這句話,怎麽總像是有一層不明的深意?


    江帆相信,此時大家的思想跟他一樣,都不在他的什麽方案上,一定都在揣摩著他這樣做的深意。張懷更是如坐針氈,屁股都來回動了好幾次了。


    這次處理的這兩個人,可以說都是他張懷的人,蘇凡不必說,那個焦太強就是原來鄉鎮企業局的副局長,張懷當上副市長之後,力主提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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