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的腳步沒有邁出,就站住了,她扭過頭又看了丁一一眼,隨後一愣,立刻用手指著丁一,笑了,說道:“是你?”


    就在女律師回過頭的一霎那,尤其是女律師笑的時候呲著一口細碎的小白牙,兩個酒窩略顯稚氣地印在她的兩腮的時刻,突然,一個形象從丁一的腦海裏蹦出,她也激動地瞪大了眼睛,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左邊?”


    “嗬嗬,我當然是左邊了!”女律師笑著說道,很有意味地看著她。


    丁一的臉莫名地紅了……


    這時,汪編導走了過來,他握住左邊的手,說道:“但願我們這些人和機器沒有幹擾您的思路,沒有讓您反感。”


    左邊笑了,快言快語地說道:“的確有一點,我從來都沒有被電視台的當場錄過像,但這是法院的安排,我也左右不了,剛剛還在為這事糾結煩惱,想要不要和法院交涉一下,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我的故知,所以,這煩惱還是值得的。”


    聽女律師稱呼自己為“故知”,丁一感到很親切,此時,丁一已經完全想起來了,這個左邊,就是當年他們去深圳考察期間,市長江帆半夜突然秘密來到賓館,第二天,當天夜裏,她便被告知自己有一項政治任務,那就是隨市長江帆出席第二天中鐵集團雷總女兒的婚宴酒會。


    江帆領著她挑選禮服的時候,認識了這個在深圳商廈當導購的天津姑娘左邊,丁一記得,她在裏麵換衣服的時候,聽到江帆和這個內地來的姑娘聊天,知道她政法大學畢業後就來了深圳,而且輾轉了好幾個行業,換了好幾個工作,當時江帆還勸她回天津,說賣衣服這活兒誰都能幹,但是檢察官就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了。


    她還回憶起來,當她和江帆離開的時候,江帆問她叫什麽名字,她當時呲著一口小白牙說道:“左邊。姓左名邊。”剛才汪編導這樣介紹的時候,丁一聽著耳熟。


    汪編導喜出望外,衝丁一使了個眼色,說道:“小丁,還不好好跟左律師敘敘舊?”


    丁一感到編導很功利,她看了左邊一眼,說道:“著急回去嗎?”


    左邊看了一下手表,說道:“晚上能到家就行,明天還要出庭,晚上要研究一下案卷。”左邊說完,見丁一有些遲疑,就說道:“原來你是電視台的?嗬嗬,這次是不是台裏給你分配了任務?”


    丁一笑了,說道:“是的,我們和市司法局合作,有一檔欄目叫《庭審紀實》,所有公開審理的案件,都在我們報道範圍,今天你能來閬諸,不但給被告人帶來的陽光,也為我們的節目帶來了亮點,所以,台裏早就擬好了采訪你的計劃,我需要你的配合啊——”


    最後這一句,丁一幾乎貼著左邊的耳邊說的。


    左邊笑了,她笑得很燦爛,很陽光,跟剛才那個沉著、穩重,冷靜、犀利的職業律師相比,還是有些出入的。她說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丁一嘟著嘴說道:“那我就挨板子唄。”


    “咯咯。”左邊又笑了,說道:“我的確有事想跟你說,是你先進行采訪還是我先說事。”


    丁一的心一跳,她隻是在深圳見過她短暫的一麵,以後六七年的時間裏,她們天南地北,沒有任何交往,而且她們彼此不了解,她能有什麽事要跟自己說,如果有事,那肯定會涉及到一個人,就是當年陪自己買禮服的那個人。難道,左邊見過這個人嗎?


    丁一的心裏很亂,想了想說道:“還是先幹公事吧,然後我們在細聊。”


    左邊衝她神秘地一笑,說道:“你還是別采訪我了,如果你真的想采訪我,以後咱們單約時間。”


    丁一說:“這次我隻采訪你對這個案件本身的看法和由此引出的你那200多頁的司法解釋,是什麽讓你動用了這麽多的條例和理論依據,甚至有好多的會議紀要?這個對我來說超過了案件本身的意義。”


    左邊收住了笑,她坐下來,說道:“我不得不說,你抓住了我的心理,也抓住了我的七寸,我接受這個案子,本身就是這一點吸引了我,我也正是從這一點下的手,組織領導黑社會組織罪,的確有著許多邊界不清晰的地方,甚至是我們的法律不完善的地方,作為刑辮律師,除去維護委托人的合法權益外,還有著彌補法律漏洞、提出合理化建議的義務,所以,我現在發現的一些法律不嚴密的地方,就會在適當的時候提出我的建議,為司法進步做力所能及的事……”


    除去司法問題,女律師左邊對今天的案件不發表任何言論,她說:“關於案件的影響,你們去采訪法官吧,他才有發言權。”


    最後,左邊看到兩台攝像機已經關機,記者們正在拆卸機器,她才說道:“我們約個地方,你該接受我的采訪了。”


    丁一的心又跳了起來,她點點頭,拿出兩張自己的名片,一張給了左邊,一張握住手裏說道:“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


    左邊接過她的名片,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聯絡方式,然後遞給她,說道:“我必須馬上離開,一會咱們聯係。”


    “好的。”


    當丁一和左邊坐在約好的西餐廳的時候,丁一看著她,感慨地說道:“你對於我來說,就像一個謎。”


    左邊笑了,兩個小酒窩昭示出這個年紀女孩子獨有的魅力:“我相信,許多人都這麽認為。”


    “所以,我對你充滿了好奇。”丁一溫柔地說道。


    左邊收住笑,略顯嚴肅地說:“我不了解你的采訪風格,但是我對你有個要求,你在報道這個案子的時候,盡可能少地涉及到律師,凡是涉及到律師也就是我個人的時候,請你手下留情,如果你真心想交我這個朋友,就請你為我多想一些,千萬千萬要客觀,千萬千萬不要把我神化,律師不是萬能的,律師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你要是犯了死罪,律師的能耐再大,水平再高也救不了你,這是我當刑辮律師多年最深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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