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沉默了半天,才轉過身,坐了回來,說道:“我聽說她已經和她的同學如膠似漆,而且,他父親當年親口跟我說過她的那個同學,你知道,我之所以去支邊,為的就是讓她忘記我……再有,內蒙那個地方,機關裏,隻有我一個人是內地幹部,晚上唯一能陪伴我的除去孤獨就是寂寞。長宜,我在亢州過過這樣的日子,這瞞不了你,但那裏和亢州還不一樣,亢州有你和盧輝,內蒙我隻有一個巴根,巴根還是孝子,晚上必須回家服侍生病臥床的老媽,不瞞你說,我去了那邊後,的確有過追求者,但是都不能讓我動心,我的心已經死了,愛不起來了,後來,老校長也就是袁副書記就給我介紹了一個同樣是內地支邊來的女醫生,好長時間我都沒有答應,這次頭來北京的時候,我答應她了,長宜,我四十多了,父母親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們為我操碎了心,另外,不瞞你說,我有些耗不起了……”


    彭長宜理解一個男人在千裏之外的茫茫草原,是如何忍受心理和生理煎熬的,他也聽雯雯說過,賀鵬飛追丁一追得很緊,但是,他總感覺丁一的心裏還是裝著江帆的,於是就說道:“她那個同學我知道,但是這麽長時間了,也不見她和那個同學定親或者結婚什麽的,應該不能說她已經和那個姓賀的好上了。”


    江帆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有道理,就是沒有那個同學,我當年已經答應他父親了,你說,我還能再回去找她嗎?”


    “當然能,當年您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怎麽不能?”彭長宜說道。


    江帆仰望著外麵的夜空,深沉地說道:“長宜,實不相瞞,亢州,我回來過,閬諸,我也去過……”


    “哦?”彭長宜不解地看著他。


    江帆緩緩地說道:“那次,我和袁小姶辦完離婚手續後,我就開著駐京辦的車回來了,下了高速路,沒有冒昧地給她手機打電話,而是打給了她單位,才知道她調回去了,我就又去了閬諸,到了閬諸電視台門口,剛想下車,就看見她那個同學開車把她接走了,那個門衛告訴我,那是她的男朋友,後來又有消息證實,她的確和那個同學好上了。”


    “可是,既然是這樣,為什麽她總也不結婚?再說了,您怎麽也要見她一麵再決定下來的事啊——”彭長宜遺憾而又不滿地說道。


    江帆坐了下來,點著了一根煙,彭長宜發現他的動作很嫻熟,看來他學會抽煙已經有些時日了,並且已經有些癮了。


    江帆猛吸了一口,說道:“長宜,我早就過了衝動的年齡了,既然當年答應了她的父親,既然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我就不會去再去糾纏她了。她也不小了,三十了,她該有自己的生活了,該有個同年同輩的人去愛她,我耽誤她太多了……”


    “可是,可是……”彭長宜可是了半天,也沒有“可是”出什麽,也許,丁一的心裏真的有了其他的人?


    但是,有一點彭長宜可以肯定,即便丁一的心裏真的有了其他的人,他相信江帆還是她的最愛,隻是,江帆要做一番努力才是,畢竟,憑江帆這個樣子,要想重新追求到丁一,得到丁一的諒解,是需要過程和時間的。


    想到彭長宜又說道:“其實,有好幾次我都想跟丁一說明白真正的原因,但是您當初是那麽堅決地要我保守這個秘密,所以,我也就不好跟她說了,如果她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她還會回到您身邊的。”


    江帆苦笑了一下,說道:“不能讓她知道,你想,她的母親去世後,父親,是她唯一的一個親人,是她的最愛,但是他父親卻親手打碎了她的愛情,她能原諒她的父親嗎?我不想因為我造成他們父女之間的裂痕,再說了,他父親當年找到我的時候,我們倆也是這麽約定的,我當時也的確是理不直氣不壯,換做你,你也會這麽做的,這是一個男人最起碼的責任。”


    是啊,換做彭長宜,彭長宜也會這麽做的,一個深愛著的人,關鍵時刻,連自己的愛情都能放棄,還有什麽不能為愛人做的呢?


    也許,這個話題過於沉重,他們就將話題轉到了王圓的案子,時間很晚了,但是,他們沒有絲毫的困意。彭長宜已經想好不回家睡去了,一是他沒有跟沈芳打招呼,唯恐又遭到沈芳的痛批,搞不好又要給自己鎖在外頭了,想起上次半夜回三源的情景,他就有些心悸,要知道自己一個人開著車,走在險峻的盤山路上,是多麽瘮的慌;二是他也想跟江帆聊個通宵。他們聊了好多,聊到了當前的政局,聊了錦安,聊了三源,聊了亢州,還聊了許多的人和事,過去那種暢談的快意,又重新回到兩個人的身上。


    眼看快到12點了,彭長宜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一看是家裏的電話,就感到肯定是沈芳知道自己回來了,才給他打電話,他對剛才自己的不回家的想法有了愧意,跟江帆說道:“是家裏,我沒有跟家裏說我回來了。”


    江帆笑了,示意他接電話。


    彭長宜摁下了接聽鍵,剛“喂”了一聲,就聽裏麵傳來女兒娜娜的哭喊聲:


    “爸爸,你們為什麽都不管我了?我好怕呀?”


    彭長宜一聽,“噌”地從沙發上站起,說道:“娜娜,怎麽了?別急,告訴爸爸,發生了什麽事?”


    娜娜抽泣著說道:“爸爸,我做夢了,好可怕,爸爸,快點回來吧……”


    彭長宜說道:“乖,不怕,媽媽呢,去找媽媽,去跟媽媽睡。”


    娜娜哭得更歡了,說道:“媽媽單位有事,還沒有回來,爸爸,我怕,好怕呀……”


    “什麽,媽媽還沒回來?好、好、好,乖,不怕,爸爸回來了,爸爸兩分鍾就到家,你等著啊,等著爸爸,一會你就會聽到爸爸的開門聲,把你屋裏的燈打開,打開燈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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