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彭長宜迷上了曾國藩,隻要是曾國藩的書,他必定要翻翻,的確是受益匪淺。


    這樣一個不同以往的“幹部任用製度改革”的出籠。也是彭長宜結合了自己在三源的成功經驗得來的,並不是他一拍腦門的心血來潮,他是經過反複思忖、考察的基礎上才決定實施的。為了這項改革,他向錦安市委匯報過,他也跟樊文良請教過,在大年初六,他去過北京,特地見了部長,他跟部長全麵敘述了自己的想法。


    記得王家棟聽了他的匯報後,說道:鬧鬧有好處,洗洗更健康,也該讓大家激靈激靈了,最近幾年提上來的幹部,沒有一個是出彩的,倒是吃喝嫖賭有一套。即便不能全部換下去,最起碼應該讓這些人感到危機。


    部長那天的精神不錯,彭長宜是被他叫去的,他在電話裏跟彭長宜說,如果他方便,就來趟北京,一是聊兩句,二是把雯雯和孩子捎回去。


    彭長宜說:自己就等著部長召喚的這一天呢,所以,帶了禮物,就興衝衝地開車去了北京。見到部長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抱著孫子玩,部長夫人見彭長宜來了,就抱走了孩子。


    彭長宜坐在他床的旁邊,他注意到,在他床的另一側,有一個輪椅,就擔心地詢問部長腿的情況,部長說道:“放心,能走路。”


    彭長宜又問:“能走路幹嘛要輪椅?”


    部長說“有輪椅好啊,省力氣。”


    彭長宜著急地說:“腿,就是用來走路的,腿能幹的活兒,幹嘛要用輪椅……”


    雯雯從他旁邊過,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不讓他說下去。


    彭長宜沒再往下問。


    部長一家住的房子是樊文良夫人在醫院附近臨時給他們租的,王家棟之前一直是住在醫院裏的,他早就不用治療了,每天在護士的幫助下,做一個小時的康複鍛煉。他想孫子想得不行,這樣樊文良才勸雯雯他們來北京過年。


    彭長宜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摸摸王家棟的腿,被王家棟發現,他故意動了一下腿,笑著說:


    “小子,別擔心,走路真的沒有問題,就是時間長了不行,你先接雯雯娘倆回去,讓你阿姨再陪我幾天,然後我們就都回去了,我知道你可能會想我,我也想你,另外我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即便我花得起錢,醫院都沒有地方住,跟我一塊來的病人,比我重的都換了好幾撥了,再有我跟你說句實話,我的的確確是不放心我孫子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梅主任怎麽說?”


    “聽她的幹嘛?聽她的我常年住院才合適呢。”王家棟瞪著眼說道。


    “哈哈。”彭長宜被他神情逗笑了。


    王家棟又說:“不過有一條,咱倆得說明白,我回去後,不參與你的任何政事,你少來征求我的意見,征求也白征求,我不會替你拿任何主意,不會給你半點建議。再有,我的家,你都少來。”


    “憑什麽呀?”彭長宜反問道。


    部長嚴肅地說:“憑什麽,你說憑什麽?我不了解別人,還不了解你彭長宜嗎?你也有兩三年縣委書記的工作經曆了,大風大浪你也見識了,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執政理念和工作套數,再有,你想想,哪有一個市委書記,跟一個罪犯形影不離的?”


    “嗬嗬,您說得這是什麽呀,別說我這麽一個小破官,人家樊部長那麽大的官都不怕,我算什麽?”


    “你跟他沒法比,他不怕的,你得怕,道理還用我教你嗎?”


    彭長宜說:“別的要求都好說,要說少往你家跑,我做不到,如今我是光棍一人,沒地方去不說,您不在家我心裏都想著時時去呢,更別說你在家了,要不您就搬出亢州。別在我眼皮子底下住。”


    “哈哈,你翅膀硬了不是,還想把我轟出去了。”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沒您想得那麽嚴重,什麽事都不會有的,如今,錦安不是過去的錦安了。”


    “嗯,也是,唉,我的思想還是停留在頭進監獄前了……”


    彭長宜一陣揪心,他趕忙說道:“那說好了,您的腿可能還不大利索,不過沒關係,隻要您的雙手能做飯就行,我如今可是無家可歸之人,至今還在海後招待所住著呢,食堂的份、酒店的飯,尤其是金盾酒店的飯,我是吃膩了,想想我都反胃,我的要求不高,您熬粥的時候,多加一瓢水,多放一把米就行了——”


    “哈哈。”部長笑著,就給了他一拳。


    部長又囑咐彭長宜,跟朱國慶共事還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彭長宜點點頭,問什麽時候接他回去。


    部長歎了一口氣,說道:“老樊兩口子不想讓我回去了,就讓我在北京,我不行,一來家裏不能沒有我,二來我不能給他們添麻煩。我就跟他說,亢州,是我必須要麵對的,再說現在長宜回去了,我就是遭白眼,也遭不到哪兒去,不會再有人無中生有了,那些無中生有的人,也都完蛋了,我王家棟還是王家棟。”


    部長說得沒錯,年前,臘月小年那天,韓冰被判刑,是無期徒刑,範衛東被判有期徒刑十年。那天,無論是牛關屯的村裏還是地裏,整整響了一天的鞭炮聲。但是對翟炳德目前還沒有說法。


    彭長宜嚴肅地說:“我最近約了一個律師,準備找她談談。”


    “談什麽?”王家棟警覺地問道。


    彭長宜整整衣袖,不動聲色地說道:“就您的事,想跟她谘詢谘詢。”


    王家棟看著他,問道:“有什麽可谘詢的?”


    “這您還不明白嗎,我就是較較真兒!”彭長宜提高了音調。


    “不較,聽我的,永遠都不較。另外你小子給我記住,永遠都不要妄想著為我做什麽,除非你去外地當官,隻要在亢州,就永遠不要!”


    “為什麽?”彭長宜急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自己回去琢磨去,別問我!”王家棟說完,就把頭歪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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