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是從下半夜一點開始的,這時的時光流逝得飛快,是一種熱戀中的光速,傅憶嬌時不時望一眼掛鍾,說:“早點睡吧,君尋,別再浪費電話費啦,我都替你心疼。”


    這個時候,手機還是雙向收費的,不僅打電話要錢,接電話也要錢,為了聽到美人的聲音,陳君尋時常給傅憶嬌充手機費。傅憶嬌真心愛著陳君尋,她不想花他的錢,可又阻擋不住他去移動公司的腳步,故此,隻好控製通話時間了。可陳君尋不管這些,他隻想花錢買下這種陰暗的快樂,就說道:“我願意。”


    傅憶嬌說道:“真的,別再浪費了,留點明天用吧,怎麽,沒明天了嗎?”


    陳君尋明知傅憶嬌替他心疼錢,這時耍起賴來,說道:“那麽,你得說聲你愛我。”


    傅憶嬌聽後,心靈的花朵有一種別樣的綻放,撒嬌般地噘起嘴,說道:“我不。”


    陳君尋熱血潮湧,正起了臉色,溫柔地說道:“憶嬌,我愛你,愛你,愛你……”


    片刻,從對方傳來傅憶嬌輕輕的笑聲,重複了一遍:“愛你,愛你,愛你……”


    那聲音猶如發自美豔的女鬼。


    陳君尋沉醉了,說道:“憶嬌,那是我的回音嗎?它要是你的聲音那會多好。”


    傅憶嬌解頤而笑道:“就是你的回音。”


    陳君尋說道:“那麽,我們又被高山阻斷了,我又獨自一個人困在山穀裏邊了,怎麽辦呢?”


    “不知道怎麽辦,那就涼拌唄,咯咯。”傅憶嬌漾著眼波,然後又說道:“我們是被高山阻斷了,可是高山並沒有將你我分開,而是將我們倆與外界隔遠,你我仍然同處一個山穀,因為我能夠聽到你在山穀裏的回音,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美。”


    說著,她也有些陶醉,軟玉溫香般,問道:“什麽時候回來?我想看到你,盯你的眼睛,檢查你瞳孔裏是不是還裝著我,是不是還能把我容下?”


    傅憶嬌不希望陳君尋在外頭沾靠不三不四的女人,此時,她深蘊久遠的真情從岩石縫裏涓涓地流淌了出來。


    陳君尋嘴皮又油滑起來,戲道:“我們正麵對麵呢,我正在欣賞你,你現在正躺在床上和我通話,上身穿粉紅色吊帶背心,裏麵沒有戴胸罩,下麵穿的是擺在左數第三個衣櫃裏的那個**花邊束腰內褲,也是粉紅色的。”


    傅憶嬌“噗”了一聲,“你想凍死我呀?”然後說道:“你把我擺進你書裏了吧?你什麽時候膽子練大啦,敢來我家?告訴你,我們家衣櫃是兩組合的,還有,我打小就不喜歡粉紅色,連這些你都不知道,你太令我失望啦。”說完,她又小聲“咯咯”地笑了起來,於錯落的言辭裏,笑與嬌喘也有些跌宕起伏。


    一句打小不喜歡粉紅色,讓陳君尋驀然想到他給傅憶嬌樹立了一個情敵秦粉,她那動人的笑聲將他嬉戲的表情瞬間凝固起來。


    “你是我一生中唯一讓我找不到自信的女人,憶嬌,你太迷人了,感情上又那麽撲朔迷離,我必須改變你,不然,我的生活就像一場悲劇。”


    陳君尋藏匿著歉疚的心靈,看上去非常認真與專一,接著說道:“我自己也要改變。我渴望為你改變我的一切,可是,我又害怕改變,因為,我對你的愛是那樣的癡迷,那樣的固不可破,我希望明天的自己是現在的我,現在的我仍然是曾經的自己,愛你永不改變,憶嬌,我的心裏好害怕。”


    陳君尋情不自禁地卷入了愛的漩渦。此時,他的腦海裏又浮現了秦粉。是的,他不能因為秦粉的出現而對傅憶嬌的愛有任何減少,那是十年風風雨雨刻骨銘心的愛,很苦,很累,苦裏又有甘甜的回味,於寂寞的午夜漫漶心田,就像當年他偷偷夾那塊小甜餅給傅憶嬌時那種默契,總能撥開歲月的皺襞,找到那種幸福的碰撞。


    傅憶嬌賠情似地預付著笑聲,這樣,即使陳君尋不悅,也不會責怪於她。想了想,她說道:“你的話太深奧啦,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一個非常笨的女人嗎?有些東西我聽不懂。”


    陳君尋說道:“懂得謙虛就是個好孩子。那些自認為聰明的人,總是在睡著的時候才會清醒。”


    傅憶嬌一聽,嫣然一笑:“越來越深奧啦,你的格言能聚一本書。外麵正下雨,你那裏下雨沒有?”


    陳君尋說道:“嗯,一樣的無晴。”


    傅憶嬌一聽,又忍俊不禁,“那你還不快點鑽進你的狗窩。”


    陳君尋問:“你呢,你要一起睡嗎?”


    傅憶嬌說道:“我呀,我一直躲在山洞裏聽你說話呢,聽山穀的回音,好啦,不許你再浪費了。”


    陳君尋明知傅憶嬌為他考慮,這時故意說道:“浪費?我的感情一直都在合理支付。”


    傅憶嬌吃吃地笑了起來,“你身旁有鏡子嗎?對鏡子照一照吧,你一直都在浪費表情呢!好啦,你現在不如去做夢吧,在夢裏再和我說話。”


    “可是,要是我在夢裏膽子大起來,比如變成——”


    流竄的荷爾蒙一經心靈的臆斷,於是變成了一種錯亂。燒心的聯想,險些令陳君尋滑倒在賓館的床邊,就見他一個僵屍姿勢,然後,故意斂住口,不往下邊說了,他不停地綺念如何才能偷吃到紅杏,同時等待著傅憶嬌的隔牆相望。


    那些想象中的春宵宮闈之事,傅憶嬌心領神會。那種提心吊膽的精神出軌,就像是在山雨欲來的竹樓上跳舞,在冰火相慕的漩渦裏掙紮。傅憶嬌春心蕩漾,卻道;“隨便你怎麽去做,但你醒來不許告訴我。太晚了,你真該好好睡一覺,一個人在外很辛苦,你一定要注意多休息。”


    陳君尋說道:“我會的,為了你。”


    誰知傅憶嬌說道:“謝謝你的狼心狗肺,拜拜。”


    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自在,這是賤皮的節奏啊。陳君尋挨了罵,心裏卻是比蜜還甜,真有一種死不要臉的精神,這時,就聽他說道:“拜拜,睡得甜一點。”


    傅憶嬌又撒起嬌來,說道:“好的,我聽你話還不行嗎?我很快就會做夢的。晚安。”


    愛人的可怖之處在於心靈出軌時對自己的配偶沒有任何負疚的感覺,這時的婚姻即被宣布死亡。


    傅憶嬌從來沒有睡得如此酣甜過。這次陰陽顛倒的夜生活裏,陳君尋徹夜未眠,而她這位單眼皮美人反而變成睡美人,果然,做起一個甜蜜的夢來。


    一方麵因為野男人陳君尋給予的愛情滋潤,另一方麵因為丈夫袁金林出差在外,傅憶嬌從中得到了不少輕鬆,她的心情亦如春日一樣燦爛。


    這天是禮拜天,她想念袁重和袁哲了,就坐公交車去學校把他們接了回來,等到中午,兩個孩子吵鬧要吃炸雞翅,她就挈帶他們去了“肯德基”。


    “媽媽,你身上有零錢嗎?”


    快到“肯德基”門口的時候,袁哲忽然問。


    傅憶嬌不解,反問道:“你要零錢幹嗎?”


    袁哲抬手指向前頭一位衣衫襤褸跪在路邊討錢的老人,說道:“那位老奶奶好可憐。”


    傅憶嬌明白過來,臉上露出了微笑,撫摸一下袁哲的頭,掏出兩枚硬幣,分給袁哲和袁重,然後,悄悄說道:“放進老奶奶跟前破舊的茶缸,然後繞過老奶奶,從她身後走過去。”


    袁哲問:“為什麽要繞她後邊?”


    傅憶嬌說道:“她都那麽大年紀了,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論年齡,你們比她的孫子還小,應該給她磕頭才對,所以,不可以不懂禮節。”


    這些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真不愧一位優秀的人民教師。袁哲“嗯”了一聲,這時,袁重推了他一把,說道:“你先去。”袁哲就跑過去了,將手裏那枚硬幣丟進老奶奶的碗裏,然後向袁重招手,“你的呢?哥哥,你也拿過來呀。”


    袁重有種勝利者的姿態,這時,就聽他說道:“我才不呢,我的留著打遊戲機了,到時,你可別跟我搶。”


    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從這對孿生兄弟幼小的心靈上,完全可以找到兩個不同的答案,事實上,這更應該是一道多選題。因為本初的善惡之分,這兩個孩子長大以後注定走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傅憶嬌見袁重不僅不做好事,反而嘲笑弟弟,這時,她扭了一把袁重的手,輕嗬道:“就知道玩!”


    走進“肯德基”,袁重和袁哲挑了炸雞翅、甜筒、土豆泥和墨西哥雞肉卷,隻有蔬菜湯是傅憶嬌為他們選的。然後,她就選個靠近窗口的位置讓孩子坐下,她跟著也坐了下來,與孩子麵對麵,眼望他們貪饞中的幸福表情,她這位年輕的母親的臉龐流溢著一種愛情隔壁的幸福。


    可巧的是,這時,她的昔日戀人韓功課也來到“肯德基”,旁邊跟隨身懷六甲的妻子池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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